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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搬仙記

      2023-09-03 07:58:28黎粟
      西湖 2023年9期
      關(guān)鍵詞:烏東阿爸影子

      黎粟

      雨下了幾天,烏東媽眼皮就跟著跳了幾天。忙起還好,閑下去時(shí),沒由頭抽顫幾下,把心情攪得也像走馬埔天上的灰云,翻來滾去,總也不見放透晴。

      鯉姑知她心缽里放著念想,就勸,說別東想西想,我兄已經(jīng)在路上。烏東媽瞥她,面僵得像張白簾子,說別提你大兄了,我剛才還左眼皮跳,你一說,右眼皮也像有根線頭在牽住。

      鯉姑扁嘴應(yīng)承,就是,就是,非要在高處飄來蕩去。

      烏東沒見過線頭牽眼皮,從布簾后伸出頭張望,兜頭飛來一巴掌,啪地一聲悶響。還沒捂住腦殼,烏東媽已經(jīng)開吼,手指長在腳板心嗎?說了多少次,手追住眼動。

      鯉姑皺皺眉,說別為難東仔,他指筋堅(jiān)得像黑犝蹄,端不穩(wěn)戲神老爺?shù)牧岘囷埻?。烏東媽飛白她一眼,聲音細(xì)了些: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鯉姑解開眉心鎖,訕訕笑,低聲矮氣說,算我求你。

      烏東媽把眼神收回來,又甩給烏東,樣子像要從影子里挑出光亮。烏東肩肘關(guān)節(jié)僵直如同皮偶,手上的線也絞出繩結(jié)。忙亂半晌,烏東媽嘆口氣,身子一扭,硬心說,你想都別想,然后彎下腰,把細(xì)茶葉、薄荷、嫩艾葉、桑葉、茴香、苦刺心、芥蘭、滿園香放進(jìn)牙缽,用擂槌臼搗。

      日影還長著,想還是要想,鯉姑嘴上不說,心里早捏起鏨刀子,暗地里割切琢磨。

      烏東媽看出鯉姑粘皮帶骨,嘴上就擔(dān)擔(dān)擱擱。老師祖?zhèn)鹘o師爺,就丟了搭橋牽線這門功夫;師爺人靈醒,傳給我?guī)煾?,偏漏了戲簿子。再往下教,只有口傳四大連臺,到了烏東這一代,開場戲都唱不全。說話時(shí),狠狠把那簇綠磨成漿汁,又剜一勺鹽撒下,將才煮沸的開水沖入牙缽。一汪抹茶綠浮起,細(xì)泡沫泛白,心頭燥勁才卸下半分。

      鯉姑肚里算盤噼啪響。她擎住手機(jī),指頭從桌面拉下菜單,點(diǎn)中手電筒。像是舞臺上的追光燈照射下來,光柱把皮子刺了個(gè)通透。

      烏東媽把熟花生、芝麻、炒米一股腦抖進(jìn)小碗,嘴上還在嘮叨。老吉祥班牌盛時(shí)也有八九人,上田、湖東、甲子、碣石、壕頭、西陂,哪里不去?——最遠(yuǎn)時(shí),汕頭也走過。正月做起,只有三月少些,終年不停。如今只剩下這姐妹班。我看也熬不下去。烏東再不學(xué),手藝就要捂出青菌了。

      鯉姑汲口擂茶,嘖嘖嘴,有點(diǎn)濃。順勢向后仰,靠在塑料椅背上,肥腩攤作一堆,眼凸凸看烏東四散飛一樣拎動手里命棍,線索牽著皮偶晃蕩蕩。你多看看自己的影子,看多了就學(xué)會扮戲了。影子是活的,有七情,會呼吸。頭應(yīng)該永遠(yuǎn)在動。神仙跟人一樣,都有命棍、耍桿。做影子先得有皮。選好的皮子,要放在涼水里潤三天,用刀剮四次……

      烏東媽不高興了,說影子就是影子,講什么皮?

      鯉姑不答話,自顧將冷了的煎堆夾到炭爐上烤。不過一刻,癟下去的煎堆又烘鼓起來,滋滋聲響起油泡。烏東媽被烤得心焦,讓烏東從影窗后面出來,又加幾盞燈,自己躲進(jìn)去。鯉姑關(guān)掉手電筒,打開播放器,翻出“跳三仙”的配樂。白布簾襯出福祿壽。一人執(zhí)掌九支釬,三位老仙人喜氣洋洋。煎堆球面上的芝麻由白變灰,飄起一陣焦香。燈透過影布掃到壁角隔邊,香氣裹挾住無數(shù)個(gè)影偶翻云駕霧,堂屋成了仙境一般。

      鯉姑手撫皮紙小聲嘀咕,哪里的皮不都要刮割,做了影不就要討生計(jì)?

      烏東可不懂這些,只覺得阿媽無趣、鯉姑也無趣。人人都拜的老天公,也是無趣。厝內(nèi)沒人鎮(zhèn)得住,他動不動就要耍人發(fā)脾氣。

      老天要耍人,誰都沒辦法。十幾天的大雨小雨,什么都濕答答。影箱子一掀開,先騰起一團(tuán)霉氣。滿箱神靈黑成小鬼,鯉姑只好燃上炭爐,一尊尊請出來,好生侍奉。絨球捻轉(zhuǎn)著撣落灰的綠的斑,讓他們遠(yuǎn)遠(yuǎn)地?zé)熝鹆鞘承┫慊?。皺了的也要松散筋骨,熨平了再烘晾。箱子空的時(shí)候,跌落凡塵的神仙們有了生氣,都清麗穩(wěn)重了許多。最先立在壁角的幾個(gè),已經(jīng)活了一樣:龍王、哪吒、三太子、書生、小姐、老和尚……像是手機(jī)亮度不小心滑到頂格,猛然飽和艷麗,顏色再也按捺不住,都要開口說話。

      鯉姑看看桌子上,牛冷眉冷眼,雞歪脖斷氣。這幾個(gè)得要開刀了。她解開命棍、耍桿,卸下綴釘,頭、腿、腳、尾巴、雞毛,散落一桌。東仔,去,把藤箱里那幾塊皮子拿過來,鯉姑難得夾住嗓音。一沓邊角皮遞過來,她又壓低幾分音,薄亮的是頭、胸、腹,厚暗的做腿和腳,有花斑俏色的能做禽獸。最細(xì)的那塊,刻好敷正彩,再發(fā)次汗,做出來的皮娃娃白白嫩嫩,才有靈氣呢。

      烏東眼睛緊盯桌面,喉嚨上下翻滾。鯉姑歡快起來,接起才被打斷的話頭——用刀剮四次。剮完,拿清水洗,透明為止。六十斤的皮毛,只能剩下四五斤。滲出形的皮紙還要撐緊,滯在木架上陰干,晾到凈亮?xí)r,就能做影子。她正得意,卻瞧見烏東眼睛盯的是炭爐,順著看,才不甘心地把泛光的煎堆夾過去。

      皮子怕是要爛在騰箱里了,鯉姑輕撫斷尾殘肢,刻刀走走停停。烏東滿口芝麻香,心思跟著刀刃亂逛。

      阿爸什么時(shí)候回來?

      你阿爸很快就到了。

      那他什么時(shí)候又走?

      噓,別讓你阿媽聽見。

      天光從玻璃窗戶透進(jìn)來,鯉姑栽身張望,雨已經(jīng)停了。云還沒散,天烏青著臉,正被風(fēng)吹得搖搖晃晃。鯉姑趁光亮,金魚眼瞇成縫,把蛤粉輕點(diǎn)上去,牛眼潤成了一汪水泡。烏東咬著一口酥脆笑,嘴角才翹三兩次,就讓影窗后面的咳嗽聲抹平了;趕緊把剩下的一捏塞進(jìn)口,又吃碗擂茶。碗口遮住臉的工夫,太陽已經(jīng)露出本來面目,房間里放起大亮。

      烏東媽意猶未盡,十根手指擱在胸前,彈鋼琴一樣走出來。

      堂屋明亮了。鯉姑站起身,打開門窗透氣。一陣穿堂風(fēng),炭爐得意起來,手舞足蹈,風(fēng)一過,又垂頭喪氣。烏東走到門外,遠(yuǎn)山才被雨水洗過,墨綠疊染,青翠欲滴,叫他目眩神迷。又往前走幾步,出了圍厝,雨后寧靜從芬芳中彌散出來。烏東猛吸一口,鼻腔舒展開,渾身松懈了。遠(yuǎn)處埔尾兩戶新厝已經(jīng)拆完竹架,靠近溪流的那戶做成下山虎,立在稻谷水田中間的那戶做成四點(diǎn)金。新厝老厝方頭方腦,好像山腳下散落著影箱藤箱。一打開,人就成了仙。

      日頭昏沉沉地露下臉,又縮回去。天幕灰白,沒個(gè)邊際的影簾一樣,山水村陌包裹其中。烏東也身處其中。他覺得自己中了戲障。泥埂水圳里,彎腰直身零星的草帽下面,都一格一格地動。天上的鳥雀翅膀也不扇,從左滑到右,姿勢也不變下。田壟里稻草人越來越瘦,神氣也沒了,大雨小雨把他們淋成木條,只在頂端系上紅的藍(lán)的塑料帶,有風(fēng)才舒展一下,沒風(fēng)就像根繩鞭。

      烏東想起阿爸每次回來都說他離老天公很近,飄在天上。烏東問阿爸是不是扮神仙。阿媽聽見立刻呸呸呸,雙手也合十,嘴里趕緊說百無禁忌,一臉虔誠。烏東知道自己說了不好的話,生怕阿爸真飄走了。他每次來回就像是打開場鑼,急急來,匆匆去;即便真能飄,也一定是飄回厝里。阿爸不知怎的,像發(fā)霉的影偶,見了總比上次更黑一層。烏東正想著,阿媽在厝內(nèi)叫。他轉(zhuǎn)身,快步抬腿進(jìn)屋,不敢發(fā)出動靜,生怕驚到滿地仙靈。

      整日神游,才給你演《搬仙》,看也不看。烏東媽終于放下手指,嘴角分明是想說爛皮入不了影窗,眼窩里卻黯淡了。

      嘁,你們的皮和影可沒阿爸的手藝好。烏東心也在神游。

      東仔還小呢。鯉姑正在釘綴牛頭,見縫插針替烏東開脫。

      還小,轉(zhuǎn)眼就要初中畢業(yè)了。烏東媽動起情,聲也止不住,“唉唉”嘆氣:就是這么大時(shí),我跟老吉祥師父們拖著皮猴箱子四鄉(xiāng)演戲。那時(shí)多風(fēng)光,正字、白字、西秦,什么戲種都要影子戲鑼響,他們才敢開腔。不過二三十年,班牌四散。老吉祥能架起白布簾的,就都在這里了。

      鯉姑眼見又要往東仔身上扯,趕緊岔開話頭,說影戲沒人學(xué),做皮的不是也跟著遭殃?年初剝的皮子,現(xiàn)在還剩下半張。她本來想勸人,剛說一句,自己也難過起來,索性放下手里的雞頭,覺得裝上去也沒往時(shí)的氣昂昂。

      烏東媽不說話了,靠到影箱那邊去,從側(cè)里翻出張黃表喜神符,疊成方筒。一頭伸進(jìn)炭爐,藍(lán)焰跳動了,才收回,小心轉(zhuǎn)圈讓它燃勻?;鹈缈斓绞种笗r(shí),輕輕松開,幾片灰燼飄起來,還沒飛到橫梁,就被陣風(fēng)吹散。她滿臉肅穆,手掌合攏,十指交錯(cuò)攥握,只露出將指,掐了個(gè)請神訣,口里念念有詞:

      六丁六甲,十九丁開,我今南斗乾元,北斗七星君,乾元月是真雷,司命君敕令,有天王敕令……急急如敕令,急急如敕令。

      把皮猴箱匣請出來做搬仙儀,必須清心靜氣。鯉姑本想胡亂裝上雞頭,一下被烏東媽的舊日規(guī)矩扯住,捏著的刻刀小心了許多。雪花雕、毛筆絲,刀法早就生疏了。她突然想起家傳的做雞頭口訣——先刻頭,再修面,雕完雞冠刻雞尖。對,骨縫也要挺起來,不然做出來的影雞落湯一樣。可是雞喙的紫銅,肉冠、肉垂的銀朱,雞眼的普藍(lán),這些敷色行料越來越難尋。

      我兄自家的鏨刀也不拿,就是要入老吉祥掌桿,要不做皮手藝怎么會落到我手里?鯉姑矮聲抱怨。

      哈,影班那么多,誰叫他非要留在老吉祥的?烏東媽趾高氣揚(yáng)。

      不就是讓他去班上送了一次影身嗎?生牛皮也拽不回,就是要出去。鯉姑手上不停。

      他還嫌老吉祥的影簾子不夠?qū)挘滞钲谌チ?,現(xiàn)在每次上下繩索,提吊的都是我的心膽。烏東媽臉上又苦悶起來。

      哎呀,阿嫂,我大兄現(xiàn)在不是也快安定下來了嗎?過兩年你和東仔也過去。鯉姑寬慰。

      我才不去,走了厝內(nèi)這幾口箱怎么辦?上次聽說雙喜班里的影身,斑的斑,裂的裂,都不成樣子了。好不容易湊臺戲,做完就各走各路。烏東媽往爐子里添塊整炭,調(diào)轉(zhuǎn)話桿。

      是噢,入秋時(shí)黃葉村正穩(wěn)堂遭火,一匣子的天兵天將,眨眼工夫就燒個(gè)精光——到現(xiàn)在也沒找過我做新影身,鯉姑東拉西拽。

      趁著姑嫂翻扯,風(fēng)又偷鉆進(jìn)來,牽動爐火扭擺。

      “去,把影身都搬到門堂過東風(fēng)!”烏東媽叫,“記穩(wěn)了,哪一尊也別漏了。”

      這個(gè)馬上就好,鯉姑將牛遞過給烏東,又把釘針在頭頂篦一下,想綴住雞頭。噼一聲,頂針帶下一根半黑半白的頭發(fā)。

      烏東媽算著時(shí)候,轉(zhuǎn)身去了廚房。鯉姑的雞頭也綴得沒了精神,順手遞給烏東,跟進(jìn)去幫忙。開火燒油,滋滋啦啦;刀頭案板,叮叮當(dāng)當(dāng)。煙火氣飄出來,在圍厝上騰起。今晚這餐飯,最能安神了。

      一副影箱六七十位,三個(gè)箱子加起來有兩百位。來回十幾趟,上早朝一樣,門前墻角列成兩排,能想得到的什么都有:正反王帽,帥盔扎巾,萬寶囊,聚義廳,還有文武小旦,神仙鬼怪,一個(gè)個(gè)側(cè)面獨(dú)眼,緊盯烏東。色相像是被光潤過,濃綠成了清翠,絳紫化成朱紅,屋院明媚起來。搬完,烏東坐下,呼呼呼,像孫悟空吹猴毛喘氣。

      光影映盡三界,好一臺神仙大戲。

      太陽吸足了云氣,已經(jīng)蹭得只剩下一半,趁人不注意,頭一栽,下到山那邊。媽和鯉姑叨叨聲忽遠(yuǎn)忽近。烏東眼前的兩個(gè)影子撕扯也慢下來。倦意比剛才的擂茶還要濃。眼皮分分合合,晃晃蕩蕩,瞌睡洶涌而至。

      烏東才合上眼睛,隱約聽到影窗后面吵嚷。他突然想起還有三位老仙人沒搬出去晾曬,打了個(gè)激靈。不想起來,沒辦法,這三位不能怠慢。拼命撐起身,面前像是有張紗布。他飄過去。炭爐里一團(tuán)熱焰噼啪作響。

      海邊人家命浪高低無定數(shù),什么神靈都要拜。拜得多,就有脾氣。影班里福、祿、壽的脾氣最大。開臺例戲一定先是他們。棍和線都要輕輕地拎,說俏話哄勸。動起來了,也別心急,要開幾聲暖腔,勾住仙人們的好心情。福祿壽高興了,沒人不高興。天官賜福,加官晉爵,松鶴延年……吉布喜簾從他們手里一拉開,東主就要撒吉祥銀錢。這時(shí)候,凡人仙人,才都有神了。

      烏東學(xué)媽嘴里念叨六丁六甲,想告?zhèn)€懺。開起頭卻記不住尾,趴在影窗后面的都可憐巴巴朝他看,慘紅愁綠,還沒食夠香火一樣。翻個(gè)身,準(zhǔn)備搬。

      咚咚咚,不知哪里響起暴堂鼓。烏東猛一哆嗦,被鼓音敲進(jìn)影窗里。福祿壽都背對著他。他們不轉(zhuǎn)身,倒退著走,逼得烏東無處可逃。他們用線拽他。烏東奮力掙脫,頭上都是虛汗。亂扯,才發(fā)現(xiàn)手里也牽住仙人們的命線,拼命用力,福祿壽散了一地。趁還沒起夜風(fēng),趕緊請出門。月亮已經(jīng)探著頭,亮得像是被鯉姑敷了色,掛在山東邊。天色滲出暗藍(lán),樹影子灑落一地。埔口好像有狗在叫,很快又停了,烏東走出圍厝,抬手搭個(gè)涼棚,大山還能看到輪廓,山影子已經(jīng)延到厝前。坪前那個(gè)彎是塊斜坡,原來一片坡地長滿夏枯草,中間點(diǎn)綴金櫻子,記不清什么時(shí)候雜亂放了碎石和廢木料,也沒人想過去清理。一團(tuán)黑影飄過來,沒看清,但已經(jīng)認(rèn)出來了。正遲疑,黑影子已進(jìn)了圍厝。烏東飛跑過去,一把摟住黑影子,興奮得不停跳腳。黑影子彎腰把烏東撈起來,想轉(zhuǎn)著掄,可抱也抱不動了,只好放下摸摸頭?;谢秀便钡?,夢做得東拼西湊,可他就是沉著不想醒,像在等什么叫他醒。

      烏東是被香醒的。先是嘁嘁?guī)茁曀檎Z,然后香氣成群結(jié)隊(duì)往鼻子里鉆。烏東貪那香氣,鼻子一張一合,耐不住了,一下直起身,他就看到了熱氣騰騰的飯菜。堂厝內(nèi)多了些鼓囊囊的包裹,方扁的禮盒堆雜在墻角的皮猴前面。飯菜已經(jīng)擺上桌。白粥雜咸、糯米兜、豬腸粿、菜包粿、油焗麻鰻、清蒸蝦蛄,都是烏東爸喜歡吃的。爸,媽,鯉姑正坐著說話。好久沒見過爸了,厚了點(diǎn),駝了些。也沒多大變化。烏東媽受了委屈,說幾句埋怨一聲。鯉姑只是問東問西,臉笑成個(gè)圓月亮。

      走馬埔黃昏太短,海風(fēng)裹著冷意,在埔坪閃一閃就看不見了。

      桌子上難得放了馬蜂蛹泡酒,烏東爸眼前的玻璃杯已經(jīng)見底。烏東湊過去,阿爸一把拽住他,哈哈笑,笑完又跟媽和鯉姑說深圳帶回來的新鮮事。阿爸回來,老天公也慈悲。懸月清亮,總要放幾個(gè)大晴天了。圍厝飯桌上難得這么多聲音。烏東也難得把大人話聽進(jìn)耳眼。樓高過走馬埔前的大山,路比豐水期嶺溪還寬,夜里路盞比燈籠魚還亮……話很多,飯菜動得卻少。

      夜風(fēng)起了,烏東媽和鯉姑把碗筷端回廚房,還沒打開水龍頭,腦袋就湊到一起交頭。烏東媽顯是高興了,面上泛起紅,喜意怎么也藏不住。烏東覺得阿爸阿媽一下子有意思起來。

      烏東爸坐在天井旁竹椅上悠然吸煙,煙頭一會兒紅亮,一會兒黯淡。月亮最肥美時(shí),夜露就要起了,他捻滅煙卷,在影箱里翻騰好一會,才摸出收仙符,點(diǎn)著了,咒也不念,就喊了烏東,叫他收拾滿地神仙。

      烏東爸明顯有些微醺,腿腳像有耍桿拖拽一樣繞圈抖??礊鯑|拾執(zhí)得起勁,也站起來,在天井里學(xué)著影偶醉步跳加官。他不轉(zhuǎn)身,倒著走,來來回回七八趟,逗得烏東禁不住跟著學(xué),跳累了,兩個(gè)人就勸著哄著一尊尊往回搬。吸了陽氣的神仙們終于折返回風(fēng)水寶箱,烏東也坐下來休息,他見阿爸正得意,蹭過去問。

      阿爸,你在外面做什么?

      呃,也是耍繩索抽皮猴。

      深圳也有皮猴嗎?

      從高樓上吊下去,有人拎著耍桿命棍。

      那里什么樣?

      白布簾倒是夠?qū)?,只是日影子又粗又短?/p>

      阿爸,你什么時(shí)候走?

      這次不走了。

      真的?

      真的,阿爸的皮都在圍厝里,命線一收,影就要回來。

      嗯嗯,阿媽搬仙時(shí)說,她最會打收仙儀了。

      啪,烏東爸又點(diǎn)上一支煙。煙頭像個(gè)從烏云里鉆出來的太陽,一有念想,就出來露個(gè)臉。

      夜露起了,月光滿院傾灑下來,一地樹影碎成銅錢。

      (責(zé)任編輯:游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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