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陳長旭
徐兆壽
文學博士,現(xiàn)任西北師范大學傳媒學院院長、教授。國家“萬人計劃”哲學社會科學領軍人才、全國文化名家暨“四個一批”人才,中國作家協(xié)會會員。1988年開始寫作,著有長篇小說《荒原問道》《鳩摩羅什》《非常日記》,詩集《那古老大海的浪花啊》《麥穗之歌》及隨筆散文集《西行悟道》《問道知源》等。
中國西部有著廣袤遼闊的土地和豐富厚重的歷史,由于自然條件及地理環(huán)境的限制,有不少人只是在文學與想象中建構和理解西部。無邊的大漠,阻斷了人們西行的腳步;漫天的塵沙,遮蔽了歷史的光輝。徐兆壽先生的新作《西行悟道》在空間上一路向西,在時間上一路向古,與天地對話,與心靈交談,試圖“擦亮”掩蓋在黃沙之下的古老歷史,再度打開中華文明與世界文明交匯接續(xù)的西部端口。
《西行悟道》是一部文化大散文。文化大散文的創(chuàng)作不僅需要作者具備學者的格局和眼光,更需要其具備文人的胸襟與氣度。作為一位有著豐富閱歷和創(chuàng)作經(jīng)驗的學者型作家,徐兆壽多年來不斷地思索、行走和創(chuàng)作實踐,已然完成了該有的積累與沉淀。
作者在自序中提到:“每隔10年,我總會有一個大的轉變。1992年至2002年的10年,我主要是寫詩。2002年至2012年的10年,是寫小說。2012年到現(xiàn)在,主要是做學術?!辈还苁亲鳛樵娙?、小說家,還是作為學者,作者的心魂一刻都未曾離開那片蒼茫的西部大地,他的每一次轉型只不過是換一種表達方式而已。與有些作家浮光掠影、走馬觀花式的西部寫作不同,徐兆壽把全部的情感、信仰都傾注在了這片土地上,他把自己對西部大地誠摯、厚重的愛戀深深地融入抽絲剝繭般的邏輯敘述中,火熱的情感在冷靜的文字下涌動,攝人心魄,他是真正的“西部大地之子”。
西部是文化考古的重要場域,透過這個窗口,我們可以重新審視和觀察中華文明與世界文明交流,以及參與世界文明建構的歷史進程。《西行悟道》在講述西部的過程中,把歷史、考古、民俗與文學有機地結合起來,從中我們既可以感受到學者的嚴謹與冷靜,又可以感受到文人的感性與溫情。
在《荒蕪之心》一文中,作者辯證地分析了實有與虛無的不同價值。他說,荒漠的存在是表現(xiàn)生命的另一重意義——虛無的意義。他認為:“生命中必須有一塊兒是荒蕪的,它不是供我們來用的,而是供我們的心去休息的,供我們迷茫的心來問道的?!?/p>
從《鳩摩羅什》到《西行悟道》,徐兆壽的創(chuàng)作向度發(fā)生了根本性的轉變,他把目光毫不猶豫地鎖定在古老的絲綢之路上,一路向西。作者在思考和嘗試回答“什么是西部”時并未局限于當下,而是逆時空而上,回到歷史與傳統(tǒng)中去,時而仰望,時而俯視,用一種縱深的方式分析和觀察“西部精神”的基因與密碼。
《西行悟道》的每篇文章中都有許多個問號,作者在追問、質問、詢問、反問、設問……他一遍遍地行走在西部大地上,努力在那廣袤的大漠、戈壁、山川中尋找歷史的印記,并一次次用歷史的視角思考、探尋這些問題的答案?!秾ふ姨祚R》一文中出現(xiàn)了數(shù)十個問號,每一個問號都有一種觸動心靈的力量,那是一種“吾將上下而求索”的精神。作者冥冥之中意識到,自己的家鄉(xiāng)雷臺出土的那匹銅奔馬代表了某種中華民族的精神——那到底是一種什么樣的精神呢?帶著這個問號,作者毅然踏上尋找天馬的旅程,并一遍遍重回歷史現(xiàn)場,梳理天馬與大宛、烏孫、月氏、匈奴的關系,重述天馬與漢武帝、張騫、霍去病的故事,嘗試探尋和解讀天馬所代表和蘊含的中華文化中“最為浪漫、最具神采的美學精神”。
作者對西部大地有著極為深沉的愛戀,他的行走與創(chuàng)作,在某種程度上可以看作對自己濃重的文化鄉(xiāng)愁的紓解,但是他的鄉(xiāng)土情結絕不封閉、絕不狹隘。作者經(jīng)歷過“外出——復返”的過程,曾站在東方聆聽西部荒原的召喚,也曾在復旦大學的光華樓下與科學對話。作者選擇回歸西部和傳統(tǒng),一則是要回到中華文明的根系上,一則是要探索中華文明對世界文明的建構價值。
季羨林先生曾在《敦煌學、吐魯番學在中國文化史上的地位和作用》一文中提出,世界四大文化體系匯流的地方,就是中國的敦煌和新疆地區(qū)?!段餍形虻馈吩啻我迷撚^點,既是作者表達自己對西部歷史以及中華文明的自豪之情,更是要展現(xiàn)中華文明開放包容的特征——她從來就不是封閉的,她始終在參與世界文明的建設與創(chuàng)造,中國的西部大地正是中華文明與世界文明碰撞交融、和諧共生的最好見證。中國西部璀璨的歷史、文化、藝術既是中華文明的奇珍異寶,也是世界文明交匯融合而成的精粹。作者對西部歷史和傳統(tǒng)文化的重述和發(fā)掘,極大地提煉并彰顯了其中蘊含的時代精神和文化價值。
《西行悟道》開啟了文化大散文寫作的新高度,它與作者前期創(chuàng)作的小說《荒原問道》《鳩摩羅什》共同完成了對西部地區(qū)歷史、人文的全新發(fā)現(xiàn)及初步詮釋,這無疑是作者創(chuàng)作生涯中的一個重要節(jié)點,但遠不是終點。作者西行的腳步仍在繼續(xù),堅實、沉穩(wěn)而有力;作者關于西部的叩問、思索和體悟仍在繼續(xù),尖銳、熱切而又深刻。我們期待這位扎根西部大地的文化行者在與傳統(tǒng)文化的對話中,碰撞出更加絢爛的思想火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