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援中國抗戰(zhàn)的國際友人林邁可

林曙朝

林邁可為什么來中國

林邁可本名邁克爾·林賽（Michael Lindsay），1909年出生于英國名門望族。他的父親是一位哲學家，后來被英皇封為男爵，擔任英國上議院議員。林邁可畢業(yè)于著名的牛津大學，從事教育和科研工作，在英國已有了名氣。對于自己的未來，林邁可的確無需發(fā)愁，他本可以留在自己的祖國過優(yōu)渥的生活，但卻偏偏選擇去遙遠的、陌生的、且正籠罩在戰(zhàn)爭陰霾中的東方國度。一是抱著“探索謎團”的心態(tài)，正如同英國曼徹斯特大學副校長斯·科爾比博士所說：“我之所以對中國和她的文明產(chǎn)生強烈的向往之情，是因為人們介紹給我的中國充滿了‘謎團，使我好奇?！倍敲绹嗽谥袊鴦?chuàng)辦的北平燕京大學擬實行導師制，校長司徒雷登向他發(fā)出邀請，他于是欣然應聘，于1937年底到任。

林邁可的名字是怎么起的

對中國產(chǎn)生了深厚感情的邁克爾·林賽想為自己起個中文名字。有一次，他對同在燕京大學執(zhí)教的冰心（原名謝婉瑩，福建人）提起這件事，請冰心幫忙。冰心念了兩遍他的英文名字，稍加思索就說：“就叫林邁可吧！”從Michael 中取了個名“邁可”，從Lindsay中取了個姓“林”。大家一聽，一致叫好！“林邁可”的發(fā)音與英文名密切關聯(lián)，又有濃厚的中國味；再說林姓在中國也算個有來歷的姓（傳說系商朝忠臣比干的后裔），在福建、臺灣等地更是名列前茅的大姓。邁克爾·林賽也非常喜歡林邁可這個很中國化的名字，從此迅速在各種場合流傳開來。此事筆者曾經(jīng)向他的妻子李效黎女士求證，得到肯定的回答。

國內有些出版物把邁克爾·林賽的中文名字寫成“林邁克”，是不準確的。他在自己相片上的簽名就是“林邁可”。周恩來總理送給他的照片中，抬頭題寫的也是“林邁可”。

林邁可如何成了山西女婿

林邁可的妻子李效黎，1916年7月17日出生于山西省呂梁市離石區(qū)東關村一個大戶人家。辛亥革命后，父親李文祺接受新思潮，毅然投筆從戎，考進保定陸軍軍官學校。后帶兵征戰(zhàn)，負傷后以上校軍銜退休，帶著戰(zhàn)利品——兩匹黑馬回到故鄉(xiāng)。哥哥李效民是美國哈佛大學的留學生，同中共秘密黨員冀朝鼎是要好的朋友。1930年學成回國，先在山西大學任教授，后到天津擔任中國銀行分行副經(jīng)理。

李效黎從小活潑大膽，熱情奔放，不受封建禮教束縛。她小小年紀就學會騎馬，令家鄉(xiāng)人驚嘆不已。后來，她隨家人到太原，進太原女子師范學校附小念書，1931年升入該校所辦的初中。

“九一八事變”爆發(fā)后，抗日浪潮席卷全國。李效黎積極參加示威游行和抗日宣傳，并聲援被捕學生。作為學校的代表之一，她的活動引起閻錫山當局的注意，于是一頂“共產(chǎn)黨員”的紅帽子扣到她的頭上，并被列入了黑名單。1934年，她考上了太谷銘賢中學，決定9月中旬報到。一天，李效黎的父親突然接到冀朝鼎父親冀貢泉先生派人送來的信，說李效黎的處境危險，詳情面告。李效黎和父親馬上趕到冀公館。一見面冀貢泉先生就對李效黎說：“黑名單上有你的名字，他們說你是共產(chǎn)黨，一兩天內就會派人去抓你。我相信你是無辜的。你必須馬上離開太原，也不能到太谷去，要到山西省以外的地方才妥當，去北平最好，越快越好，不能超過明天?！?/p>

就這樣，李效黎離開了家鄉(xiāng)山西，奔赴北平進入燕京大學，成了林邁可的學生。

出于對日本法西斯的痛恨和對中國人民的同情和熱愛，林邁可一到燕京大學，就很快同中共地下黨組織接上了關系，利用英籍導師的特殊身份及與校長司徒雷登的密切關系，在日本人的鼻尖下秘密從事抗日活動。他的學生李效黎自然成為他的助手和戰(zhàn)友。一天晚上，林邁可給她打電話，說有事需要她緊急幫助。不到十分鐘，李效黎就來到他的房間。林邁可指著堆放的各種藥品說：“這些藥品是準備給八路軍和抗日游擊隊的，請你幫助翻譯一下，貼上中文標志。”李效黎震驚不已，面前這個外國人竟然不怕殺頭為中國抗日軍民做這樣危險的事，他的內心是何等的堅強，人格是何等的高尚！

1938年和1939年，林邁可利用暑假時間在我黨地下工作者陪同下，兩次穿越日軍封鎖線到晉察冀邊區(qū)和晉東南根據(jù)地考察和工作。從淪陷區(qū)到根據(jù)地，途中十分危險，但他知難而進，完全將個人安危置之度外。1939年暑假那一次，他整整“失蹤”了4個多月。開始是遇上洪水，后來是遭到日軍封鎖和秋季“掃蕩”，輾轉跋涉3000多里才抵達目的地。返回時先坐火車到西安，接著乘飛機赴重慶，又從重慶飛香港，最后從香港乘輪船到天津后才返回北平。李效黎為他操心牽掛，寢食不安，他卻表現(xiàn)得十分鎮(zhèn)靜和輕松。他對李效黎說：“我很喜歡八路軍這支軍隊，他們的抗日活動開展得極有成效，把華北敵后很大一片地區(qū)的人民都組織起來了！”他滔滔不絕地對李效黎談及赴抗日根據(jù)地考察、工作的見聞和感受，他發(fā)覺眼前這個姑娘完全著迷了。他覺得，他倆雖然分屬兩個國家，但兩顆心是靠得那么近。而李效黎面對導師林邁可，內心不禁泛起陣陣波瀾：作為一個外國人，竟能把中國的事業(yè)當成自己的事業(yè)，并不顧生死為之奮斗，他那瀟灑外表下包容的是一個多么高尚的靈魂呀！一個念頭閃現(xiàn)在她的腦海：這就是“心心相印”?。?p>

1941年6月，林邁可和李效黎結婚，證婚人就是司徒雷登校長。向往中國并真心幫助中國抗戰(zhàn)的英國貴族后裔，就這樣當上了山西女婿。司徒雷登校長說：“中國學生嫁給外國教授，這在燕京大學還是第一次。”

林邁可和白求恩是什么關系

林邁可和白求恩第一次相遇，是在1937年底來華途中，他們剛好乘坐同一艘客輪。在船上，林邁可認識了加拿大共產(chǎn)黨員、畢業(yè)于多倫多大學醫(yī)學院的白求恩大夫。他們有機會促膝長談，對世界和平的熱愛和渴求，對戰(zhàn)爭狂人的憎惡和對被蹂躪民族的同情，使兩顆火熱的心靠得很近很近。

到了日本橫濱以后，他們暫時分開了：白求恩大夫輾轉去了中共領導下的晉察冀抗日根據(jù)地，而林邁可則到燕京大學任教。在各自崗位上，他們都為中國抗日戰(zhàn)爭作出了巨大貢獻，因而結下了深厚的友誼。他們之間的關系可用兩個字概括：摯友。

近幾年來，黨史界出現(xiàn)一種觀點，說林邁可之所以會“投入中國抗戰(zhàn)，并作出杰出貢獻”，是白求恩大夫“影響”的結果，并說這是“鮮為人知的白求恩另一大貢獻”。觀點提得很明晰很果斷，非要在二人中間分出主從關系或主次關系不可；但論據(jù)卻含糊欠詳，既沒提供當事人的相關資料（如日記、筆記、文稿等），亦無旁人的相關證言證詞，當屬推理、臆斷。

筆者以為：實在沒有必要在二人中分出主從或主次，理由如下：

一、他們二位來華途中恰好同船，有機會暢談。但如果說這次短暫聚會中白求恩大夫在船上所發(fā)表的言論，其威力大到能“影響”到林邁可日后的一切行為，恐怕還需要擺出更多的事實和證據(jù)。

二、他們二位都是高學歷、高素質、高覺悟的人才，對于當時的世界形勢和中國形勢都有清醒的認識和獨立的判斷能力。他們二位都熱愛和平、同情中國人民、反對戰(zhàn)爭、憎恨法西斯，這種思想基礎足以產(chǎn)生強大的動力，促使他們去做有利于中國抗日的事情而義無反顧，百折不撓。所以很難判定誰“影響”誰更多。

三、到中國后，二人見面機會不多，相聚暢談的機會更少。白求恩奔赴抗日前線，舍生忘死救死扶傷，為人民軍隊創(chuàng)建模范醫(yī)院、戰(zhàn)地流動醫(yī)療隊、戰(zhàn)地輸血隊。有情有義的林邁可曾兩次專程看望白求恩大夫：第一次是在1938年8月，林邁可與白求恩大夫在山西五臺山相逢；第二次是在1939年暑假，林邁可再次到晉察冀根據(jù)地看望。因為白求恩大夫在炮火紛飛中搶救傷員實在太忙，無暇與林邁可聊天，很多時候是林邁可近距離在一旁觀摩。白求恩大夫冒死救護八路軍傷病員，其忘我精神和精湛醫(yī)術，的確令林邁可感動于心。他利用自己新買的德國照相機，為白求恩大夫照相，因而留下來許多經(jīng)典照片。同時他親眼目睹到藥品奇缺會導致傷員殘疾或喪失生命，從而意識到籌措前方急需的藥品是何等的重要！但除此之外白求恩大夫如何“影響”林邁可，均缺乏史料記載。

林邁可和李效黎在燕京大學校園里，頻繁接觸中共地下工作者，從事地下活動：千方百計為八路軍和游擊隊籌措緊缺藥品（都是日本人嚴格控制的“敏感物資”），掩護中共地下人員進出北平城，同時利用假期奔赴抗日根據(jù)地，幫助修理無線電通訊設備，培訓專門人才，等等。上述活動均為他倆自覺自愿而為，其危險程度并不亞于戰(zhàn)場廝殺。他們置錢財和生命危險于不顧，與白求恩大夫一樣，展示出舍己為人的高尚精神。

其實，白求恩大夫也從與林邁可的交往中感受到摯友的情誼和溫暖。1939年11月11日，白求恩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寫給晉察冀軍區(qū)司令員聶榮臻一封遺書，請求他把部分遺物寄給加拿大、美國的同志及友人，最后一次提及好友林邁可。他寫道：“所有這些東西都裝在一個箱子里，用林賽先生送給我的那18美金作寄費。”這里提到的林賽，就是邁克爾·林賽，即林邁可。

1942年6月，《晉察冀畫報》創(chuàng)刊。林邁可不僅為創(chuàng)刊號撰寫祝詞、為英文稿件校對，還發(fā)表了一篇《回憶白求恩博士》，使白求恩大夫的動人事跡和偉大精神在更大范圍內傳播。

四、白求恩大夫和林邁可都是對中國抗日貢獻巨大的國際友人，后來都得到黨和國家最高領導人的肯定和贊揚。我們平等地看待他們，對于繼承紅色遺產(chǎn)、學習和弘揚他們的精神、建設社會主義核心價值體系大有裨益。

習近平主席如何評價林邁可

2015年，國家主席習近平有兩次提到林邁可以及其他國際友人對中國人民抗日戰(zhàn)爭和世界反法西斯戰(zhàn)爭的貢獻，并代表中國政府和中國人民表示感謝。

第一次是在2015年9月3日，在紀念中國人民抗日戰(zhàn)爭暨世界反法西斯戰(zhàn)爭勝利70周年招待會上，習近平主席說：“中國人民永遠不會忘記，世界上愛好和平與正義的國家和人民、國際組織對中國人民抗日戰(zhàn)爭給予的寶貴支持?！薄坝牧诌~可、國際主義戰(zhàn)士漢斯· 希伯等記者積極報道和宣傳中國抗戰(zhàn)壯舉……這些事跡至今仍在中國人民中間廣為傳頌。在此，我代表中國政府和中國人民，向所有支援和幫助過中國人民抗日戰(zhàn)爭的外國政府、國際組織和國際友人，表示衷心的感謝！”

第二次是在2015年10月20日，訪問英國的習近平主席在英國議會發(fā)表講話說：“已故英國議會上院議員林邁可勛爵積極參加中國人民抗日戰(zhàn)爭，在極為艱苦的環(huán)境下，幫助中國改進無線電通訊設備，他還冒著生命危險，為中國軍隊運送藥品、通訊器材等奇缺物資。歷史將永遠銘記這些為中英友好、為世界和平正義事業(yè)作出杰出貢獻的人們?！?h3>山西如何緬懷和研究林邁可夫婦的抗日壯舉

據(jù)筆者了解，山西主要在三個方面緬懷和研究林邁可夫婦的抗日壯舉：

一、在期刊組織發(fā)表相關文章。例如《山西外事與僑務》1998年第6期刊載了《美籍山西人李效黎女士回故鄉(xiāng)訪問》；《黨史文匯》1998年第11期刊載了《“洋八路”林邁可和他的中國妻子》；《中華兒女》2001年第1期刊載了《持美國護照的老“八路”——美籍華人李效黎女士的傳奇經(jīng)歷》；《文史月刊》2005年第12期刊載了《八路軍的洋顧問——林邁可》；《黨史文匯》2017年第9期刊載了《林邁可：延河畔上“洋八路”》；《文史月刊》2018年第1期刊載了《抗戰(zhàn)老兵李效黎》；《黨史文匯》2020年第2期刊載了《與李效黎交往的點滴往事》等。

2005年8月，離石區(qū)政協(xié)編輯出版了《離石文史資料李效黎李效民專輯》；2009年10月，離石區(qū)政協(xié)經(jīng)李效黎同意，再版了李效黎著作《延安情》。

二、籌建紀念館。呂梁市和離石區(qū)于2017年投資建設“林邁可李效黎紀念館”。紀念館占地面積1500余平方米，建筑面積1000余平方米，展陳面積480余平方米。耗資500余萬元。其中，主館展陳內容分為8個部分：1.前言；2.習主席兩次盛贊林邁可；3.燕園異國情侶；4.援華抗戰(zhàn)勇士；5.紅色電訊先驅；6.溝通中外橋梁；7.中英友好使者；8.同期抗戰(zhàn)的外國友人。副館展陳內容為李府簡介以及李效黎哥哥李效民的個人事跡。

目前“林邁可李效黎紀念館”影響已經(jīng)越來越大，成為愛國主義教育和革命傳統(tǒng)教育的基地。林邁可和李效黎的兒子詹姆斯·林賽（中文名林建俉）曾親臨考察，甚感滿意。他說：“離石區(qū)為我父母修建了紀念館，我倍感榮幸，也充滿感激！”他還表示：“我要積極發(fā)揮自身優(yōu)勢，幫助家鄉(xiāng)擴大對外開放，推動家鄉(xiāng)經(jīng)濟發(fā)展?！?/p>

三、民間研究者積極參與研究。據(jù)悉山西有些人士自身通曉英語，崇拜林邁可和李效黎在援華抗日和促進中外交流方面的巨大貢獻，又通過各種途徑結識了李效黎女士和她的兒子詹姆斯·林賽，并一直保持交往，具備研究條件，于是便自覺踴躍投入這方面的研究。例如，中國人民銀行山西分行退休干部、山西省錢幣學會學術副主任范澤宇和山西工程職業(yè)技術學院講師郝小麗，會同一位省直單位退休老人，在沒有任何外援的情況下，自覺自愿付出人力、財力和物力，自選課題從事林邁可和李效黎的研究?，F(xiàn)在已經(jīng)完成李效黎在美國出版的抗戰(zhàn)回憶錄英文著作《勇敢的李子》的中文翻譯工作。同時，他們還將目光投向林邁可和李效黎身邊的中外人物，進一步拓寬研究范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