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瘋狂的賽車》：黑色喜劇中的暴力美學研究

摘要：電影《瘋狂的賽車》是寧浩導演的“瘋狂三部曲”之一，延續(xù)了其一貫的“寧式喜劇”風格，展現(xiàn)出黑色幽默下的暴力美學特征。影片極具喜劇張力，將現(xiàn)實社會中的矛盾沖突通過詼諧戲謔的手法表現(xiàn)出來，凸顯其悲情內核。寧浩導演用其獨特的視聽語言、巧妙的情節(jié)設置及幽默的人物形象，增強了影片的感染力與視覺沖擊力，將暴力美學應用到了極致，給觀眾帶來了一次完美的視聽體驗。文章主要對《瘋狂的賽車》這部標準黑色喜劇中的暴力美學進行研究。

關鍵詞：《瘋狂的賽車》；黑色喜劇；暴力美學；寧浩

中圖分類號：J905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4-9436（2023）01-0-03

0 引言

寧浩作為中國第六代導演之一，有獨特的個性特點，其代表作“瘋狂三部曲”——《瘋狂的石頭》《瘋狂的賽車》《瘋狂外星人》，延續(xù)了他的暴力美學風格。暴力在現(xiàn)實生活中令人望而生畏，而其與電影碰撞，卻在藝術領域生出了一種獨特的美感。電影《瘋狂的賽車》故事情節(jié)跌宕，充滿幽默感，各種夸張、戲謔的表現(xiàn)手法使影片極具戲劇性和觀賞價值，給觀眾一種荒誕不經的感受。

1 敘事策略體現(xiàn)的暴力

電影《瘋狂的賽車》采用了一種新穎別致的敘事策略，由多線敘事轉為單線敘事，分別從主人公耿浩、奸商李法拉、殺手兄弟和黑幫團體的視角出發(fā)，四條故事線并行，隨著劇情的發(fā)展逐漸交匯。這樣的敘事策略有利于拓展影片的信息量，加快影片的節(jié)奏，帶給觀眾強烈的視覺沖擊力，使人的神經始終保持在緊繃狀態(tài)。影片中最主要的人物是騎行運動員耿浩，在開場的比賽中，耿浩以0.01秒的差距遺憾輸給了第一名，獲得了銀牌，在比賽的間隙，稀里糊涂的耿浩被自稱法拉力集團經理的李法拉拽到一旁，并被其連哄帶騙地喝下法拉力公司的產品“腎白銀”，助其拍攝廣告片。然而，耿浩喝下的這瓶含有不明物質的飲料中有比賽禁止使用的興奮劑，這導致耿浩接下來的尿檢報告結果呈陽性，被終身禁賽。耿浩的師傅得知此事后憤怒不已，結果因情緒激動引發(fā)腦血栓，身體癱瘓，為了養(yǎng)活自己和師傅，耿浩只好靠開冷凍車運送海鮮而維持生計。有一天，師傅在電視上看到生產假冒產品的奸商李法拉還在猖狂地向觀眾推銷自家的產品“超男人”，憤怒到了極點，于是哆哆嗦嗦地站起身，卻不幸從樓梯上摔落身亡。傷心不已的耿浩準備安葬師傅，但受制于高昂的安葬費，于是決定向李法拉索要賠償，未曾想竟意外被牽扯進一起大型的黑幫交易案件，由此發(fā)生了一系列啼笑皆非又令人動容的故事。

電影《瘋狂的賽車》在敘事的同時兼顧對暴力美學的應用，使寫實的影片更具藝術價值。影片中設置了許多暴力的情節(jié)，在耿浩想安葬師傅時，另一條故事線里唯利是圖的李法拉找到殺手謀殺自己的妻子，妻子急中生智，開出更高的價格，成功收買了殺手反殺李法拉。與此同時，在影片的第三條故事線里，兩個黑幫組織在交易過程中因路過的警車產生誤會，展開槍戰(zhàn)。此類暴力情節(jié)的設置為影片營造了緊張刺激的氛圍，不僅讓觀眾獲得了感官刺激，更滿足了觀眾在精神上對暴力美學的需求，在潛意識里產生共鳴。

在處理不同的敘事線索方面，導演采用了陌生化手法。所謂陌生化，就是通過創(chuàng)造性的顛覆，將熟悉的東西變得陌生，從而增強作品的新鮮感［1］。電影《瘋狂的賽車》采用交叉蒙太奇的敘事手法，在各條線索交織展開的同時兼顧合理性，影片情節(jié)極具偶然性，既獨立又緊密相連，增強了影片整體的喜劇效果。

毒販阿泰在交易的混戰(zhàn)中僥幸逃脫，為躲避路過的警察隨手換上了李法拉的衣服，被趕來的殺手錯認成李法拉綁在冷凍車里。臨到動手時，兩個殺手誰都不忍心下手，于是便往衣服上戳了幾個洞涂上鮮血向李法拉的妻子交差，正當二人即將蒙混過關時，李法拉回到了家，最終真相大白。李法拉夫妻二人大打出手，叫價也水漲船高，一旁的殺手目瞪口呆，反而開始勸架，甚至在回家途中產生恐婚的想法。當匆忙回到冷凍車的二人打開車門時，被綁的阿泰早已被凍成冰雕，手還保持著開門的姿勢。而另一邊，夫妻之間的戰(zhàn)爭仍在繼續(xù)，瘦弱的李法拉顯然不是妻子的對手，忍無可忍之下拿起了水果刀，妻子情緒激動，腳下一滑，撞向刀尖意外身亡。這部分情節(jié)的設置頗具戲劇性，用輕松玩笑的手法將現(xiàn)實生活中的矛盾沖突展現(xiàn)出來，打斗等暴力元素的添加更是充分調動了觀眾的情緒，凸顯了影片的幽默感。

2 人物形象塑造的暴力

暴力美學善用爆發(fā)式的、激烈的畫面給觀眾帶來強烈的視覺刺激，除了情節(jié)設置及敘事策略選擇方面，人物形象的塑造可以達到同樣的效果。影片中暴力的人設無處不在，而導致人物行為暴力的前提便是人物動機的暴力。兩個殺手再次前來勒索李法拉，不料卻看到李法拉偽造現(xiàn)場的全過程，二人并沒有與李法拉和談，而是直接打暈李法拉，并將其捆綁在椅子上。陰差陽錯發(fā)現(xiàn)阿泰遺留在李法拉車里的毒品時，二人見錢眼開，對李法拉進行逼問，一無所知的李法拉讓殺手逐漸失去耐心，于是殺手抓起一條蟲子讓李法拉吞了進去。在另一條線中，黑幫老大根據(jù)殺手二人的座機號碼查到了李法拉的住址，帶著一幫人氣勢洶洶地趕來，小弟掏出打火機，卻不小心點燃了李法拉屋內充斥的大量煤氣，引發(fā)劇烈爆炸。而被李法拉打暈扔在馬路上的耿浩在天亮時終于被人叫醒，面對警察的提問，他首先想到的不是怎么解釋，而是快速逃走，也因此坐實了逃犯的罪名。

由此可見，人物動作行為的發(fā)生以及故事情節(jié)的發(fā)展，都是由人物暴力的動機產生的。殺手二人的目的是綁架李法拉以勒索錢財，因此他們從沒想過與李法拉好好商量，而是直接采取暴力行動；黑幫老大誤以為殺手二人是本地幫會的人，假意答應二人“一手交錢，一手拿貨”，實際上想劫財劫貨，這才沖動地闖入李法拉家中，最終釀成悲?。挥捌械恼嫒宋锕⒑?，未曾做錯任何事，但面對警察的質疑，還是選擇逃跑；而兩個小警察則是一心想著辦大案立大功，沒有調查清楚真相，便一口咬定耿浩就是真正的嫌疑人，對其緊追不舍。影片中的人物雖性格各不相同，但由于動機都較為直接粗暴，因此整部影片營造出一種暴躁的氛圍，由此可以看出導演寧浩在影片中對暴力美學的極致運用。

除人物動機的暴力外，在電影《瘋狂的賽車》中，人物的性格同樣暴力。主人公耿浩由黃渤飾演，其長相很有特色，演技浮夸搞笑，高度契合影片中主人公的性格。耿浩要分別與李法拉、兩個殺手，以及毒販三大派系斡旋，每條線索不同，卻又陰差陽錯地銜接在一起，互相牽制與羈絆。身為前騎行運動員的耿浩雖然機智靈敏，但性格沖動急躁、欠缺考慮，行為直接粗暴。在李法拉誤殺妻子的第二天，耿浩前來向李法拉索要師傅的安葬費，一進門便拿著一根搟面杖直指李法拉，隨后便將搟面杖扔在桌子上，揚言讓李法拉打自己一頓換取賠償費。這耿直的舉動讓李法拉靈機一動，他對耿浩格外客氣，爽快地答應了所有的要求，順勢將果盤遞給耿浩，粗枝大葉的耿浩不疑有詐，毫無戒心地在水果刀上留下了自己的指紋，直接將自己卷入這場命案當中。奸商李法拉的人物形象同樣暴力血腥，即使是對自己也毫不留情，耿浩走后，李法拉決定將這一切栽贓給他，于是拿起水果刀捅了自己一刀，又在妻子的尸體上補了一刀，從而偽造犯罪現(xiàn)場。暴力的場面給觀眾帶來了刺激的體驗，觀眾仿佛也能體會到李法拉身上的痛感，這不僅滿足了觀眾內心隱含的欲望，更體現(xiàn)出瘋狂主題下人物瘋狂的行為。

影片追求一種“以丑為美”的風格，人物常以邋遢不堪、鼻青臉腫的形象出現(xiàn)，周圍的環(huán)境也較為臟亂差。同時，在人物對話上，運用大量山西各地方言，這一切接地氣的精巧構思都是為了增強影片的喜劇效果，突出幽默感，使影片中的小人物看上去更加滑稽倒霉、荒誕可笑，從而凸顯影片的悲情內核。

3 視聽語言強化的暴力

在電影《瘋狂的賽車》中，導演運用了大量的視聽語言來營造氣氛，體現(xiàn)暴力美學。首先是音樂的選擇，每條故事線都有相應瘋狂又無厘頭的配樂。例如，在李法拉誤殺妻子時，背景音樂選用了老上海的《百媚千嬌》，舒緩溫柔的音樂與此刻殺人的緊張氛圍形成了強烈的對比，看上去更像是吵架的夫妻二人要相擁和好一般，歌詞“百媚千嬌，讓我六神出竅，魂兒都丟掉”也暗示了李法拉的驚慌失措，使配樂發(fā)揮了敘事和塑造人物的雙重功能，為暴力的場面增添了一絲藝術氣息。在耿浩成功拿到賠償費又討回了自己的貨車時，他興高采烈地哼唱著《雙截棍》，完全沒有意識到危險已經悄然降臨在自己頭上，這體現(xiàn)出耿浩天真耿直的性格特征，也讓觀眾不由得為他捏了把冷汗。當黑幫老大帶人闖進李法拉家中時，小弟無意點燃打火機，這時的背景音樂選擇了優(yōu)美的閩南歌曲，觀眾的心情剛剛得到放松，緊接著巨大的爆炸聲響起，增強了暴力場面帶來的感官沖擊。

電影色彩是電影表情達意的重要載體，除了增強影片的審美效果外，還兼具敘事功能與象征意義。不論是黑白膠片時代，還是現(xiàn)今的彩色電影時代，色彩始終是電影藝術的構成要素之一，它不僅是客觀現(xiàn)實的展現(xiàn)，更是導演主觀性的表達。因此，所有導演在進行暴力美學設計的過程中，都無法忽視色彩的作用［2］。另外，影片還運用了明暗色彩對比的手法，以渲染緊張刺激的氛圍。例如，影片開場耿浩的比賽和結尾耿浩與黑幫老大的周旋都以黃色為主色調，給人激烈尖銳的感覺，加劇了相關場面的焦灼感，同時帶給觀眾夢境一般的感受，首尾呼應，似乎發(fā)生的啼笑皆非的故事只是一場夢。而在耿浩尿檢呈陽性被冤枉終身禁賽，師傅在暴雨中求人無果無奈給人下跪時，整個畫面的基調都是暗淡的冷色調，展現(xiàn)出人物內心的傷感絕望。多重色彩的運用，使影片更具藝術韻味，淋漓盡致地表現(xiàn)了現(xiàn)實社會中底層人物的掙扎與內心復雜的情緒。

恰當使用道具也能推動故事發(fā)展，在電影《瘋狂的賽車》中，有很多道具都被當作線索，或是人物暴力行為的工具，為后面的故事情節(jié)作鋪墊。影片的情節(jié)不斷朝著無厘頭的方向發(fā)展，但貫穿全片的始終是主人公耿浩的初心。面對警察的窮追不舍，耿浩混進體育場成為即將開賽的一名成員，看似是為了逃命，實則是在彌補多年前與冠軍失之交臂的遺憾。這時四條線索匯聚在一起，耿浩在前比賽，黑幫老大、兩個殺手與警察緊隨其后，耿浩逃至一個隧道內，追來的黑幫老大不由分說向耿浩開了一槍，而這一槍恰巧打在了耿浩的銀牌上。這一處實現(xiàn)了影片情感的升華，曾經的耿浩對這塊獎牌十分不屑，甚至拿他作為飯店的招牌，而如今的危急關頭，它卻救了耿浩一命。和黑幫老大扭打在一起的耿浩趁其不備用自行車座砸暈了他，在影片開場時，自行車座是毒販用來藏匿毒品的工具，如今卻成了他自己的催命符。騎著電瓶車狂奔的李法拉在山洞內被阿泰的尸體嚇了一跳，緊急剎車時發(fā)現(xiàn)電瓶車早已被人拆了線閘，而這個方法正是先前李法拉和殺手商量用來對付自己妻子的。一切塵埃落定，耿浩成功洗脫了嫌疑，將師傅風光大葬，這時影片再次給了觀眾一個驚喜，黑幫老大早已將骨灰調換，現(xiàn)在藏在盒子里的是所有人夢寐以求的鈔票。由此可見，影片并沒有因為追求暴力美學帶給觀眾的快感，就忽略情感內核，在帶給觀眾暴力美感的同時，也引導觀眾對人性進行更深入的思考與感悟。暴力文化的推廣，讓暴力逐漸成為流行文化符號。這一流行文化符號給人類帶來了感官的刺激、視覺概念的轉變，人們逐漸忽視了暴力本身的侵害性，通過藝術性的手法來展示暴力，逐漸淡化暴力的概念，不再受倫理道德和社會責任的約束，但暴力只有逆風行走，在前進中反思，才能成為社會文化的符號［3］。

4 結語

作為一部標準的黑色喜劇電影，《瘋狂的賽車》處處彰顯了暴力美學的價值，極具戲劇張力。整部影片看似荒誕不經，卻在無序的世界中構建起了合理的秩序，雖在不斷制造混亂局面，但多條線索始終有條不紊地向前推進，完美地揭示了所有伏筆。在這部影片中，寧浩導演將暴力美學體現(xiàn)得淋漓盡致，通過對觀眾感官瞬時間的刺激，滿足了觀眾對緊張刺激之感的強烈訴求，以達到震撼人心的效果，增強了影片的藝術感染力。

參考文獻：

［1］ 張琦韜，汪弘揚.淺析電影《瘋狂的賽車》的敘事策略和空間塑造［J］.時代文學，2011（2）：217-218.

［2］ 全思思.暴力美學視角下國產電影色彩研究：以張藝謀導演的電影作品為例［D］.長沙：湖南師范大學，2021：15.

［3］ 周祥蕾.寧浩電影后現(xiàn)代暴力美學透析：以《無人區(qū)》為例［D］.太原：太原理工大學，2015：15.

作者簡介：李子歆（2002—），女，山西太原人，本科在讀，研究方向：電影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