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家方言里的“羅蒂糕”

郭曄旻

客家方言是非常特殊的一種。不像吳方言、粵方言或者閩方言，客家方言并不以地域名稱命名，而是表達(dá)了這是“客家人”使用的方言之意?？图胰吮椴既A南各省，客家話的分布也很廣泛，譬如四川境內(nèi)的“土廣東話”其實(shí)也屬于客家話。大體來說，客家話的分布中心在粵、贛、閩三省交界處，其中，廣東梅州話在客家人心目中威望很高，頗有點(diǎn)標(biāo)準(zhǔn)客家話的意思。

與其他漢語方言一樣，客家話也有自己的特殊方言詞。其中一些是古語的遺留。比如客家話里的“種草”，并非我們?nèi)粘ＫJ(rèn)知的意思，而是“血統(tǒng)、基因”的意思。還有一些客家話詞匯，在古籍上尋不到出處，極有可能是在語言發(fā)展過程中，吸收外來詞匯演變而成，“羅蒂糕”就是其中之一。

客家話里，“羅蒂糕”不是一種中式的“糕點(diǎn)”，而是一種西式餅干，它的上面往往還有一小粒奶油之類的東西，小孩子非常喜歡吃。有趣的是，論起來歷，這種食品居然還是“舶來品”。

明清至民國，閩、粵兩省的人們有“下南洋”的經(jīng)歷，前往馬來西亞、印度尼西亞謀生，客家人也不例外。一些“下南洋”的客家人歸國定居或探親時，都會帶上南洋當(dāng)?shù)氐耐撂禺a(chǎn)給親人與鄉(xiāng)親嘗嘗鮮，“羅蒂糕”就是其中之一。這種食品的名稱，也如同它的“舶來品”身份一樣，是從馬來語“kekrorty”翻譯而來。有人可能要問了，如果說，“rorty”是“羅蒂”，“kek”又是什么呢？其實(shí)，kek就是英語里的“cake”（蛋糕）。以此也可以看出，它實(shí)際上是一種歐洲人引進(jìn)到東南亞的食品，而馬來語只不過是當(dāng)了一個“二道販子”而已。

“cake”在現(xiàn)代漢語里的翻譯是“蛋糕”，為什么在客家話所說的“羅蒂糕”里變成了“餅干”？這是因?yàn)?，所謂“餅干”其實(shí)就是一種水分極少的面包。從淵源上說，西式蛋糕是從面包派生出來的?，F(xiàn)在使用面粉、黃油、糖和雞蛋制作而成的蛋糕，很有可能是在16世紀(jì)之后才出現(xiàn)的。在很長一段時間里，“蛋糕”的概念都沒有與“面包”截然分開，以至于英語中的“蛋糕（cake）”一詞的詞源都是含糊不清的。有人認(rèn)為，這個詞來自斯堪的納維亞半島的古代北歐語詞匯“kaka”，另一些人則認(rèn)為它是古英語詞匯或者拉丁語借詞?？紤]到如今的英語詞匯一共也只有這幾大類來源，這個爭論實(shí)際上沒有任何結(jié)果。

大約也是因?yàn)槎x的含糊，生活在南洋一帶的馬來人用“kek rorty”來稱呼餅干這種新奇的食品。而“下南洋”的客家人也因?yàn)轱灨傻臉邮脚c中國傳統(tǒng)的面制糕點(diǎn)有相似之處而稱其為“糕”，再加上從馬來語里翻譯而來的“rorty”，就成了頗有些中西合璧，令人充滿遐想的“羅蒂糕”一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