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豐改制前后工部研究

【摘要】 北宋前期，六部職司久廢，載籍散佚，工部成為閑散部門。元豐五年改制后的尚書省和六部的職能有所恢復，其中工部及下轄四司的職能范圍、官職設置有了更加明確的規(guī)定。但宋初三司負責修造事宜，改制后又有四司職能合并重疊或歸于其他部司管理，通過對比改制前后職能的變化，可窺得改革成效。

【關鍵詞】 元豐改制；工部；虞部司；水部司；屯田司

【中圖分類號】K24? ? ? ? ? ?【文獻標識碼】A? ? ? ? ? ?【文章編號】2096-8264（2023）11-0089-03

【DOI】10.20024/j.cnki.CN42-1911/I.2023.11.029

一、元豐改制前的尚書省及工部

宋承襲唐制，強化了官職差遣，甚至將其以制度模式固定下來，這種官、職、差遣制度使得北宋官僚機構重復設置，帶來了很大弊端。

臺、省、寺、監(jiān)官無定員，無專職，悉皆出入，分蒞庶務。故三省六曹司互以他官典領，雖有正官，非別敕不治本司事，事之所寄，十亡二三……仆射、尚書、丞郎、郎中、居其官不知其職者，十常七八。[1]438

由此可見北宋前期官制混亂，各級官員無法各司其職，甚至出現(xiàn)了一件事情沒有人負責的情況，這樣就加重了北宋冗官冗費的現(xiàn)象。

（一）北宋前期尚書省概況

尚書省，又稱“南省”“都省”，在北宋前期名存實亡，管理事物很少。尚書省下設六部，每部轄四司，工部四司分別為工部司、屯田司、虞部司、水部司。而這四者又有地位之高低，以工部司和屯田司有較高地位。

文、武官吏銓選分掌于中書、樞密院、審官院及三班院。流內(nèi)銓雖名義上歸屬吏部，即稱“吏部流內(nèi)銓”，實際上也是吏部掛名而已，判流內(nèi)銓事仍為差遣官。[2]5

北宋初尚書省的職能寥寥無幾，此時，樞密院掌管軍事，與其合稱二府的中書門下又是最高的行政機構，三司主管財政大權，由此尚書省主管不多，且集中在都省集議、宗祠祭祀、官員學習禮儀這方面的閑散之職。

（二）北宋前期工部職能及官職設置

從唐后期開始，工部的地位就在不斷下跌，到宋朝初期更顯不重要。北宋初六部職能司屬早已荒廢，唯有吏部四司、刑部尚在主事。

此時的工部連帶之下四司大部分職能都由其他機構代行執(zhí)掌，所負責內(nèi)容少之又少，分別是：工部凡城池、土木、工役皆隸三司修造案，本曹無所掌。[1]482以下四司，屯田無所掌，歸于三司；三司下放虞部有關河渠案的政令，后又歸都水監(jiān)負責；水部凡川瀆、陂池、溝洫、河渠之政，國朝初隸屬三司河渠案，后領于都水監(jiān)，本司無所掌。[3] 3435可見宋初工部處境十分尷尬，原本屬于工部的職能幾乎全被瓜分。北宋初期臺省寺監(jiān)官皆無定員、無專職，工部的官職只設判部事一人，以兩制以上充。[4]3862

至于下設四司的官職設置，屯田司屯田，判司事一人，以無職事朝官充。凡屯田之政令隸三司，本司無所掌。元豐改制，員外郎始實行本司事。[3]3435虞部、水部也是有判司事一人，由于無所掌，其職能都交予其他機構代行。

此后，在仁宗朝有過兩次調(diào)整，第一次是在1056年，宋仁宗下詔尚書?。骸白越褚詠砦从胁钋矌毦┏兕I之，如闕人，即差正郎或員外郎自轉運使、提點刑獄、知州得替人，如又闕人，即差通判得替員外郎，月給添支錢五千，京官三千。 ”[5]4463由此可見，有從未差遣的朝官可以領命，如果還缺人的話可以從提點刑獄等挑選，再有差額則可命差通判。1061年又頒，“故事，尚書省諸曹，惟判刑、吏部南曹許理資序，余遇有闕，即申中書。中書判送某官，謂之送印?！盵5]4662此詔令明確了尚書省諸曹除判刑部和判吏部，其他諸曹遇見缺人的現(xiàn)象要上報于中書省。而真正使得三省六部地位大為提高的就是自元豐三年六月始，宋神宗主持的元豐改制。

二、元豐改制后的尚書省及工部

從元豐三年六月始，宋神宗下令仿照《唐六典》，制定新的職官制度：

凡百司庶務，皆以類別……有革有因，有損有益，有舉諸此而施諸彼，有舍諸彼而受諸此……自一事以上，本末次第各區(qū)處而科條之。[3]2978

同年八月，神宗發(fā)布了改革官制的詔令。元豐五年二月，頒布了新的官制條例，即“三省六曹條例”。該條例對三省、六部、樞密院、秘書省、御史臺、五監(jiān)、九司等部門的職能作了十分詳細的規(guī)定。

（一）元豐改制后的尚書省概況

元豐改制后的尚書省職能在《宋會要》中有很詳細的記載：

尚書省掌行天子之命令及受付中外之事。凡天下之務，六曹諸司所不能決、獄訟御史臺所不能直者，辨其是否而與奪之……朝廷有疑事，則集官議定以奏覆?？脊λ鶖M謚亦如之。糾正百官府之稽違，而考其故失輕重，以詔黜罰。季終具賞罰懲勸事付進奏院頒行。[3]3096

從史料中看，元豐改制時所設立的尚書省成為商議政務的中轉樞紐，朝廷如果有疑事，集合百官商議，如果有六部不能裁決、御史臺不能判明的政務，尚書省則行使其決定權。如遇特殊現(xiàn)象尚書省無法判斷，就要請示皇帝裁奪。除此之外，文武百官獎賞與懲罰，每一季度結束時需進奏院頒行。尚書省的地位從宋初存在感弱，提高到商議政務的中樞。

（二）工部職能變化及官職構成

北宋前期的工部及其下屬四司，職能多被別的機構所代行，屯田司、虞部司、水部司也只設一名判司事，但元豐改制后便恢復了其職能。

首先是工部司，之前職能幾乎都被三司所替，實掌職權很少，改制后，“本部職事始舉，掌城池、屋宇、街道、橋梁修造，舟、車器械百工制作及鑄造錢寶等事?！盵7]289所掌管之事明顯增加，職官設置上工部設工部尚書和工部侍郎。工部尚書是工部的最高長官，《宋史》記載： “工部尚書掌百工水土之政令，稽其功緒以詔賞罰?！盵4]3862

工部侍郎作為副貳，兩者稱為工部長貳。其官階也有所提高。由此可得，工部的主要職責是管理修葺城池屋宇、各種橋梁、機械的制作。

下面有兩段史料分別記載了工部修繕宮殿、堤壩的修葺工作及找尋建設新道路的職能。

宋神宗元豐七年七月河南知府上報：

知河南府韓絳乞修大內(nèi)長春殿，欲轉運司支錢認買木錢萬緡。[5]8321

近被水災，自大內(nèi)天津橋隄堰、河道、城壁、軍營、庫務等皆傾壞。聞轉運司財用匱乏，難出辦，役兵累經(jīng)剗刷，府官職事煩多，欲望許臣總額九，賜錢十萬緡，選京朝官、選人、使臣各三十五人，與本府官分頭葺補。乞發(fā)諸路役兵三四千人。[5]8324

從這兩段史料中可以看出，河南知府奏表修長春殿；清理、加固水災淹毀的河道、堤堰，地方建筑修補報備流程都是地方官員上報中央，之后再由轉運司批錢，派遣工部和地方一起修繕。

另外，工部承擔了建設新道路之職。宋哲宗元祐元年有記載：

工部言：“京西轉運司奏，北使經(jīng)由道路，近為浮橋須合解拆，改入京西路由河陽至京。昨準朝旨，務要不見山陵，須合創(chuàng)置道路。今來再相度得河陽南至偃師，東由鳳臺、孝義次入鞏縣，最為順便。皆有亭驛道路，止是望見山陵樹木，恐不須回避，乞就上項驛路。”從之。[5]9067

這段史料記載了遼使者來宋路線的變更，原先經(jīng)由道路橋面出現(xiàn)問題，工部負責另尋道路，不僅需找到合適、便捷的入京路徑，更要考慮到皇室威儀、遼國使者休憩亭驛等問題。

（三）工部下轄四司職能改變

工部下屬四司也有所改變。在改制前，水部司無職事，只設一名判司事。

水部員外郎參掌溝洫、津梁、舟楫、漕運之事，凡水之政令，若江淮河凟、汴洛堤防決溢疏導雍底之約束，以時檢行，而計度其歲用之物。應修固不如法者有罰，即因其規(guī)畫措置能為民利用賞之。[3]3435

從這段史料中可以看出，神宗改制后，水部司的職能由其獨立行使，包括許多內(nèi)容，如疏通河流、加固河堤等等。

到崇寧三年（1104）中也有奏書佐證其職能范圍：

元豐官制：水部掌川瀆河渠。凡水政，詳立法之意，非徒為穿塞開導、修舉目前而已，天下水利凡當興修者，皆在所掌，宜發(fā)明之，以告于上，在今尤急。如浙右積水比連，震澤泛濫，渰浸田廬，未有歸宿。此類利害，最宜講明，而未之及者也，愿申飭水部及當職官，推廣元豐修明水政，凡當興修，悉究利害，條具以聞。[3]6132

水部司從先前的職能皆由三司代為掌管，到現(xiàn)在有一套固定的管理范圍、獎罰措施，這樣就一定程度可以避免三司互相推諉、或職責交錯導致無人主管的弊端。

虞部司的職能相較以前也是恢復、發(fā)展：

虞部員外郎參掌山澤、苑囿、場治之事，而舉行其禁令。若地產(chǎn)茶、鹽、礬及金、銀、銅、鐵、鉛、錫，則與置收采，以其課入歸于金部。猛獸、毒藥能害人者，皆屏去之。[3]3435

顯而易見，虞部司職能范圍是，掌管山澤的事務，收購茶鹽鐵實物，但所收的財利要交予戶部的金部司；除此之外還負責管控猛獸、毒藥。不過對其職能的記載，兩部史書中出現(xiàn)偏差：《宋會要》中記載的有茶葉，且有說明“以其課入歸于金部”，但是《宋史》中缺少了茶葉一項和將課入戶部金部司的記載[8]。雖然這樣能規(guī)范市場行為，但是部門之間的流轉容易滋生貪污腐敗的風氣，負責的官員可以在收購鹽業(yè)或者向金部司交納所得之利時暗箱操作，利用職務之便，搜刮民脂民膏。

屯田司也發(fā)生很大改變：

屯田郎中員外郎掌屯田、營田、職田、學田、官莊之政令，及其租入、種刈、興修、給納之事。凡塘濼以時增減，堤堰以時修葺，并有司修葺種植之事，以賞罰詔其長貳而行之。分案三，置吏八。[4]3863

從中可以看出，改制后屯田司的職能范圍和其設置的官員，設置了屯田郎中、員外郎各一位，分案三，設置吏八位，同時官秩也有所提高?！肮倨妨钔吞锢芍袕牧?。”[6]284不過，改制之前屯田司本屬于工部下轄四司，但是改制后并不歸屬工部管理： “屯田掌營田、職田、官莊。元祐改入戶部?！盵3]3435

最后是工部下轄四司的工部司。宋代不少史書都記載為工部下轄三司，水部、虞部和屯田三者，如《宋史》中記載：“元豐并歸工部，其屬三：曰屯田、曰虞部、曰水部。”目前史學界也有不同觀點，有學者認為確是三司；但也有學者認為尚書省工部下轄三司不準確，四司雖然有很多變化，甚至有屯田歸于戶部的情況，但是工部司作為四司的頭司卻是一直存在的，且相較其他三司明顯處于統(tǒng)領地位。[8]改制后，工部司設置郎中、員外郎各一，官品從六品上變?yōu)檎咂?。其職能為統(tǒng)領其他三司， “把修造、制作、計劃、采伐財物等事分工授予有關司局?！盵4]3863

三、簡評改制后的工部優(yōu)劣

元豐改制前，工部職能多為“無所掌”，或被三司所代替，或無事可做；改制后的工部所負責職能范圍十分明確，通過改革后一些工部負責的任務，可以窺得工部改革的成效。

首先，元豐改制前的工部職能較為散落，改制后的工部職能有了很好地規(guī)范，工部及下轄四司都有明確的職能設定。這就在某些方面劃分了各個職能，使得工部能夠各司其職，并有統(tǒng)領、有目的地執(zhí)行工作。

對應的，有些部司的缺點也十分明顯，如虞部司。其職能上文已經(jīng)有了詳細論述，主要是負責山川、苑囿之事，收購置采茶、金銀銅鐵等物，所獲之利要交予戶部的金部司，而跨部門辦公，又牽扯錢財交易，就可能造成徇私舞弊。

元豐改制后，蘇轍在他的一篇奏書中寫到了虞部司管理鹽業(yè)的內(nèi)容：

右臣訪聞河東除晉、絳、慈、隰州舊賣解鹽外，其余州縣盡只賣永利東西兩監(jiān)鹽，民間未嘗闕鹽食用。自元豐三年后來，前宰相蔡確兄礪等始議創(chuàng)添忻州馬城池鹽。其鹽央硝，味苦，人不愿買。故自四五年來，作分數(shù)抑賣與鋪戶，多有訴免。去年轉運司以此申乞住收馬城池鹽，而虞部李閎畏避蔡礪，曲生問難。自去年六月以來，行遣未了，卻符下提舉司相度，意在觀望，不肯依實定奪。臣欲乞下河東轉運司，結罪保明，只將永利東西兩監(jiān)鹽供賣本路諸州，有無闕事。如委無妨闕，即乞依所請住收馬城池鹽，依舊只賣永利東西兩監(jiān)鹽。仍乞取問蔡礪等建議害民及虞部官吏希合權要，故作拖延，情罪依法施行。謹錄奏聞，伏候敕旨。[7]816

從這段奏書來看，河東除了幾個州，其余州縣都是只買永利東西兩監(jiān)鹽，一直以來也沒有出現(xiàn)問題，但自元豐三年以后，前宰相蔡確的兄長蔡礪建議添買忻州馬城池鹽，因該鹽味苦銷量不好，故又將這種鹽售予上鋪，百姓難免抱怨。但即便這樣，虞部官員李閎卻畏懼權貴，一直拖延處理，不敢如實定奪。由此可見，這樣會有一定的弊端。

除此之外，宋初閑置的九寺五監(jiān)與改制后的三省六部很多職能又有重合覆蓋之處。比如都水監(jiān)，哲宗朝初年設置都水監(jiān)，其職能為：掌中外川澤、河渠、津梁、堤堰疏鑿浚治之事。凡江、河、淮、海所經(jīng)都邑，皆頒禁令……凡河防謹其法禁。[4]3921從這段史料中可以看出都水監(jiān)的職能與水部司有很大重疊，本來改制后工部在一定程度上有改善冗官冗費之弊，可哲宗又把此類部門的職能再次雷同了，等于說只是部門間的轉變，從三司主掌、工部輔助到都水監(jiān)又和水部司重疊，此后很多官員都提議將其合并。

四、結語

元豐改制對三省六部職能的重新規(guī)劃修改是自唐制破壞百年后的一次革興，也是中國古代史上三省六部制發(fā)展的又一個里程碑。宋初尚書省下轄六部中，工部地位低、掌管職能少，改制后的職能明確，恢復其作為工部名副其實要做的工作。神宗雖然希望可以復興各司其職的政辦功能，但凡事皆有兩面性，改革一方面使得各有所掌，另一方面也出現(xiàn)了其他弊端。北宋初出現(xiàn)的特殊政治現(xiàn)象，冗官冗費、官職差遣制度的定型強化、九寺五監(jiān)所管范圍與工部執(zhí)掌部分重合等等問題，都不是短時可以修正的；加之宋神宗的壽命不長，幼子即位不能貫徹改革，這些原因都使得最初構想的完整改革與實施結果相差甚遠。隨著后世不斷修改，工部職能發(fā)生了很大變化，總的來說都能體現(xiàn)出元豐改制的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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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王珂欣，女，河南鄭州人，鄭州大學歷史學院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中國古代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