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近最可愛的人 感受崇高的精神世界

摘" 要：這是一部不同尋常的書信和日記合集。作者是著名革命作家和記者李蕤，收信人是具有進步思想和藝術修養(yǎng)的知識女性（李蕤的妻子宋映雪女士）。因此，作者在朝鮮戰(zhàn)地寫下的每封“家書”，都展開了敘事抒情，同行的魏巍曾開玩笑說：他的每封家書都是一部“中篇”。李蕤的日記記事較詳，這些文字已經(jīng)超出了私人交流的意義，而成為偉大的抗美援朝戰(zhàn)爭的一朵浪花。

關鍵詞：李蕤；抗美援朝；志愿軍；朝鮮

在抗美援朝戰(zhàn)爭取得偉大勝利70周年的歷史性時刻，《走近最可愛的人：李蕤赴朝家書日記》由北京人民出版社出版了（如下圖）！讀了這部在戰(zhàn)火硝煙中一字字積累而成的著作，深信它的出版給這次歷史性紀念活動增添了一朵耀目的浪花。李蕤先生作為著名的革命作家和新聞工作者，在和志愿軍指戰(zhàn)員一起生活、共同戰(zhàn)斗中，不僅發(fā)表了一系列報告文學作品，展現(xiàn)了志愿軍英雄熱烈的愛國主義和非凡戰(zhàn)績，而且還在家書、日記中，以豐富的生活細節(jié)和切身感受揭示了“最可愛的人”的精神之美。因此，它遠遠超出了家人的私密交流，而成為對志愿軍指戰(zhàn)員崇高精神的彰顯，以及對舉國上下團結一致、保家衛(wèi)國的時代氛圍的真實再現(xiàn)，無疑是抗美援朝史的珍貴史料、重溫共和國歷史的形象教材。

一、官和兵：崇高的英雄主義和無私奉獻

李蕤先生出生于中原貧苦農(nóng)家，青年時代以刻苦拼搏走上了文學和新聞之路，參加過黨領導的“北方左聯(lián)”和“中國青年新聞記者協(xié)會”，他在80多年前發(fā)表的散文《柿園》，

至今仍被譽為“散文精品”“今文觀止”的名文。抗戰(zhàn)初期，他曾作為戰(zhàn)地記者赴豫北前線和臺兒莊戰(zhàn)場采訪；1942年河南大災荒，在兵匪橫行、人吃人事件時有發(fā)生的混亂情況下，他作為河南《前鋒報》特約記者，獨自騎自行車輾轉數(shù)百里，深入災區(qū)采訪近一個月，寫下了著名的系列通訊《豫災剪影》，為3000萬河南災民呼吁。

1952年春，身為河南省文聯(lián)副主席的李蕤，積極報名參加了巴金擔任組長的全國文聯(lián)“赴朝創(chuàng)作組”，走上抗美援朝戰(zhàn)場。他先后在開城前線的63軍和羅盛教烈士生前所在的47軍生活了8個月，在大小戰(zhàn)斗不斷、寫作條件十分困難的情況下，在《人民日報》《光明日報》《解放軍文藝》等報刊發(fā)表了14篇報告文學作品，生動表現(xiàn)了彭德懷司令員的風采，彰顯了一批志愿軍英雄強烈的愛國主義和非凡戰(zhàn)績，如把敵人的地雷“大搬家”的掃雷英雄姚顯儒；一人俘虜63名英軍的獨膽英雄劉光子帶領全排戰(zhàn)士一舉擊毀敵人坦克5輛、繳獲2輛、俘虜了50多名鬼子的英雄王永章兩天內擊落三架敵機的高射機槍射手宋長福，等等。其中《在羅盛教烈士的墓前》等多篇，被人民文學出版社、解放軍文藝出版社選入全國、全軍性文集，產(chǎn)生了廣泛影響。

除公開發(fā)表的作品之外，李蕤同志還在家書和日記這些私密性交流中，以作家和記者的敏感，用生動的文筆和從生活中擷取到的一些細節(jié)，揭示了志愿軍指戰(zhàn)員豐富的內心世界和崇高的精神之美。如他在1952年5月25日的家信中，就向妻子講述了在志愿軍63軍188師563團認識的許多老兵的故事。他們從抗日時期就拿起槍，一直到解放戰(zhàn)爭和抗美援朝，自己沒有老婆孩子，也沒有回過“家”。他們的口號過去是“不打倒日本不回家”，后來是“不解放全中國不回家”，現(xiàn)在是“不解放朝鮮不回國”。這幾句看似簡單的話語，概括了他們整個青春的戰(zhàn)斗歷程，也是他們的信仰理想的表達，為人民解放而無私奉獻的精神令人由衷敬佩。

李蕤同志深深感慨道：這些戰(zhàn)士不僅是國家的梁柱、中國人的光彩，而且是全世界全人類的典范?！爸驹杠姴粌H是我們的保護人，而且完全代表著新一代人的道德品質?！?/p>

李蕤在開城前線大部分時間生活在戰(zhàn)士中間，鉆坑道、上前沿、零距離接觸戰(zhàn)斗英雄，同時又和一些軍、師、團首長交朋友，如63軍政治部主任路揚，188師師長張英輝、政委李真，189師政委蔡長元，團長馬兆民，團政委展化南，47軍政治部副主任楊中行同志，等等。李蕤和他們促膝談心，從他們的經(jīng)歷中，更深刻認識到從紅軍、八路軍到解放軍的艱苦卓絕的歷程和光輝的革命傳統(tǒng)。1952年9月20日的家書中，他敘述了和63軍的高層指揮員接觸的感想：

這一軍的軍師首長來說吧，就有許多是經(jīng)過長征的，過去爬雪山過草地，煮草根皮帶吃，今天又為著支援朝鮮，“吃炒面喝涼水”，許多戰(zhàn)斗英雄，身上都是好幾處光榮傷，而且是多次“負傷不下前線”的哩。

就舉一件事來說吧，他們就為著我們大家犧牲了自己的幸福。中級干部，卅歲沒有結婚的大有人在，而且戰(zhàn)爭一日不竟，一日沒有解決的希望。高級干部的愛人們，都遠在后方?！罱筷犘菡?，他們的愛人們才結隊成群從大西北的三原橫跨半個中國，來到朝鮮團圓幾天，可是，前幾天一緊張，就又天南地北了。他們講笑話，說那些女同志們中流傳一個歌子：“婦女同胞要聽真，千萬莫嫁野戰(zhàn)軍，野戰(zhàn)軍，野戰(zhàn)化，十年八年不回家……”這還是抗日時期的歌子，抗日一完，又是解放戰(zhàn)爭，緊接著又抗美援朝?！覀冊诤蠓?，有時只看到國家對他們子女的照顧，到前線后才覺得這樣是完全應該的。

李蕤同志還曾走上前沿陣地，親眼目睹戰(zhàn)士們如何戰(zhàn)斗，這就更激起他心潮洶涌。7月3日的日記就記載了他在板門店附近159高地的交通壕里，戴著偽裝親自觀察的兩場戰(zhàn)斗。一是清晨敵人的機群轟炸我566團1營3連陣地，“差不多轟炸了半點鐘……我們的戰(zhàn)士，就在敵人的轟炸下，煙和火、汽油彈，機槍掃射下，不停向敵機迎擊，終于打傷了敵人一架飛機。”二是上午10時開始，敵人攻擊我大小60高地，一開始就向我軍陣地發(fā)射炮彈3000多發(fā)，接著兩個連敵軍先后沖鋒了16次，最后又出動12架飛機對我陣地狂轟濫炸。而我堅守陣地的9連4班只有13個人，他們最終打退了敵人，斃傷敵四五十人，繳獲機槍和半自動步槍18支，擊落敵機兩架。我方戰(zhàn)士也犧牲了6人。目睹這兩場慘烈的搏戰(zhàn)，無疑對李蕤觸動極大。他寫道：

回來，我獨坐久久。……我想著，此時此刻，祖國的每一個城市，每一個鄉(xiāng)村，每一個大人和小孩，該都是和和平平、愉愉快快在生活，包括自己的孩子在內，而志愿軍的戰(zhàn)士，不正是為著他們，在這每一寸土地上堅持著。這些土地，過去在攻占的時候流過血，在守的時候也流過血，今后更要長期堅守下去，真是一寸河山一寸血呀，戰(zhàn)士太艱苦也太偉大了。如果不是情況特殊，我真不愿離開他們，愿意在這里和他們共幾天患難。

正是血與火的戰(zhàn)斗生活，使我們的戰(zhàn)士迅速成長。在1952年7月2日的日記中，他記述了63軍189師566團1營3連一個來自農(nóng)村的小戰(zhàn)士楊德寶的成長故事：楊德寶才18歲，兩年前為參軍虛報了兩歲。當兵前他還和哥哥爭論火車和牛誰的氣力大?？蓞④妰赡旰笏呀?jīng)是走過濟南、天津、沈陽，坐過大“票”車，來到朝鮮的“老戰(zhàn)士”了。第五次戰(zhàn)役中他自己就用手榴彈打死了7個美國鬼子。他在家時還怕“鬼”，但今天，卻是能戰(zhàn)勝比他高比他大的美國鬼子了。

10月6日的家書中，李蕤同志向妻子報告了一件家庭的大喜事：在47軍見到了失散7年的內弟宋白玉。7年前宋白玉才14歲，就被國民黨抓了兵，久無音信。后來被我軍解放過來，才和家里通了消息，知道他在47軍。李蕤在63軍生活了5個多月后，應47軍熱情邀請，來到該軍，準備參加公祭羅盛教烈士的活動，失散7年的親人終于重逢！可是，他面前的宋白玉已經(jīng)不是7年前小孩子，而是精干的小伙子了！他在國民黨軍隊時每天吃不飽飯，晚上睡覺只有一個毯子，一塊油布，軍官用木棒敲著每個人的腦殼點名，睡下后就把門鎖上。他的腳被凍得脫一層殼，右手無名指被打斷。士兵們都認定只有一條路：找機會跳到深溝里，死就死，不死就逃出性命。他被解放后，才獲得了新生：現(xiàn)在他已是五年的老兵，青年團員，被培養(yǎng)成了一名很好的炮兵觀察員，靠著地圖，就能把五六里外的鬼子打得哭天喊地！對于他現(xiàn)在的生活狀況，從李蕤的信中完全可以想見：

我看見他，總想給他些什么，幫幫他，我說把毛衣脫給他，他堅決不要，說四五年積了許多新衣服，背不了?！滹L還沒吹，大衣也有了，皮靴也有了，鞋子就九雙！我想把鋼筆給他一支，他拍拍口袋：看，我有兩支！給他錢，他說：我昨天才匯走卅萬（按：等于現(xiàn)在30元）！給他日記本之類，他更多得很。

面對劫后重生的親人，李蕤感慨道：“我感到不僅見到自己的弟弟，而且看到一個戰(zhàn)士的典型。教育他們的，是毛主席，是黨，黨的力量太偉大了！”

二、友與敵：偉大的國際主義和人道主義

李蕤同志深入志愿軍生活后，從無數(shù)事實感受到，志愿軍將士不僅在戰(zhàn)場上表現(xiàn)的英雄氣概堪稱“最可愛的人”，而且對朝鮮人民表現(xiàn)的國際主義，對美李軍俘虜?shù)墓芾砩象w現(xiàn)的人道主義，也彰顯其偉大的精神之美。

他在5月25日的家書中，對妻子講述了自己所看到的志愿軍和朝鮮人民相處的情景：

軍民關系也一樣，志愿軍赴湯蹈火救朝鮮的小孩子，只不過是軍民關系中的一二事例罷了。實際上，中國志愿軍和朝鮮人民，就像一家人，親骨肉。每一個有志愿軍的地方，就沒有餓飯的朝鮮人，有個病痛，部隊就派人去醫(yī)治，每一個地方，都是和樂融融，指揮員也好，戰(zhàn)士也好，一沒事就給老鄉(xiāng)們談話，閑拉家常，他們喜歡學中國話，咱們喜歡學朝鮮話，雙方都是用中國話加朝鮮話再加兩手比劃說話的。他們有些好吃的東西（如年糕、酸菜）就送給志愿軍。朝鮮人是最倔強的，飛機炸壞了房子，打死了人，連哭一聲都不，但志愿軍要開拔了，他們就牽著衣服流眼淚。朝鮮人民是最慷慨的，哪怕只有今天一頓飯，也會毫不吝惜地拿出待客。南朝鮮的勞動黨員，跑到北朝鮮來，空著兩手，北朝鮮的人就給他們房屋和田地。因此，對志愿軍，也是“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他們冒著炮火，往陣地上給志愿軍送豆腐、年糕，受傷的傷員下來，朝鮮婦女爭著給志愿軍輸血（去年作戰(zhàn)的時候，僅僅平安道大日郡一地的婦女，就有四百人給志愿軍輸血）。

中朝人民的友誼，是長期共同抵抗日本帝國主義侵略的歷史所凝結的傳統(tǒng)，是共同反對美帝國主義強權、堅持走社會主義道路的體現(xiàn)。而志愿軍對美李軍俘虜?shù)娜说乐髁x管理，則體現(xiàn)了共產(chǎn)黨人革命人道主義的胸懷。

當年11月，李蕤在回國途中，和作家西虹同志（“赴朝創(chuàng)作組”成員）還繞道專程去碧潼志愿軍俘管處，考察我軍對所謂“聯(lián)合國軍”戰(zhàn)俘的管理情況。在1952年11月12日的家信中，他就描寫了兩人在“俘管處”所見到的、令人難以想置信的“奇跡”：

俘管處坐落在一個三面環(huán)水一面枕山的“半島”上。風景很美麗。我們還未登陸，便被從沒有看見過的“奇跡”驚住了。這個俘虜營，既沒有電網(wǎng)鐵絲網(wǎng)，也沒有監(jiān)獄的高墻，俘虜們也沒有一個被“關”著，都在夕陽光下做體操、打球，嘻嘻哈哈，個個吃得肥乎乎的。自然第二第三天，我們就更逼真地了解他們的生活。他們受到的“待”，真使人乍一看思想難通。他們住的是他們暖炕，穿的是嶄新的藍制服。從衣服被褥直到梳子鏡子，咱們都替弄得周周到到。他們能打球、演戲、做禮拜祈禱，除了不能離開那個半島之外，真是處處和學校一個樣。我不禁想到我過去坐勞動營（按：國民黨關押革命者的集中營）時那樣的生活，和他們來比，真是一個地下一個天上。連俘虜們自己，包括最頑固的分子在內，對我們的寬大政策也都不僅感激，而且驚奇。這真是只有共產(chǎn)黨才有這樣的革命的人道主義精神。有史以來，任何一個國家，還都不曾敢這樣對待俘虜。

的確，只有共產(chǎn)黨人才是真正的人道主義者。我們從紅軍時代就開始實行的“優(yōu)待俘虜兵”政策，現(xiàn)在已推行到國際，對待這些被美國操縱的所謂“聯(lián)合國軍”的俘虜，包括美國、英國、德國、韓國、土耳其、西班牙等多國被俘官兵。這和美軍在巨濟島集中營對待中朝被俘人員的慘無人道的暴行，恰成鮮明對比。

三、前方和后方：共同營造愛國主義時代氛圍

李蕤先生的家書內容豐富，情感濃烈，不只因為他是著名作家和記者，還在于他的家書接受者——妻子宋映雪女士，是一位具有文學藝術修養(yǎng)、情感豐富的知識女性。她當時在《河南婦女》雜志做編輯，思想進步，性格堅強，通情達理。因此41歲的李蕤在上有老母下有4個年幼子女的情況下，奔赴朝鮮戰(zhàn)場，宋映雪同志就是他的堅強后盾。兩人感情篤厚，心心相印，所以他每次寫信，就像和妻子面對面交談，盡情地敘事抒情，有幾封信都超過3000字，最長的一封竟達到4000多字，以至曾和他一起深入63軍的魏巍同志，開玩笑說他的每封家書都是一部“中篇”。這不能不說與宋映雪同志的心靈相通、共鳴互動密切相關。從李蕤的信中，可以清楚地看到，宋映雪同志在后方是如何積極的工作，被單位評為模范，列席參加了省黨代會；是如何承擔起繁重的家務，照顧老人，撫養(yǎng)教育四個子女，長子9歲就帶上了紅領巾，放學后撿拾廢品換錢捐獻給抗美援朝買飛機大炮，還寫信向爸爸挑戰(zhàn)。李蕤5月25日的家信就映現(xiàn)出全家在“后方”的行動：

從來信中，我看到你更為年輕，聽到了你在廣播電臺和座談會上的發(fā)言（只能從想象里聽到，團以上才有收音設備，而且時間大半在九點之后，頂多能聽聽新聞），看到你像一根彈簧一樣愉快地工作著的身影和精神，也看到母親的安靜的面孔和孩子們愉快的笑容。請你替我安慰孩子們：至真、至善的信和字都進步了，特別是至善，看起來將來寫的字要比我好得多。美娃要多吃飯，晚上甜甜地睡，別再到山洞里去找爸爸啦。新娃的手臉那么干凈，我在這里都能夠看見。過去我們在祖國的時候，過著和平生活的時候，哪知道和平環(huán)境的真正價值？哪知道祖國的可愛到底可愛在哪里？但，當我們來到朝鮮，每天和以自己的生命保衛(wèi)著祖國、保衛(wèi)著和平的人生活在一起，就那么突出地感覺到：我們的孩子們是太可愛了，也太幸福了。

宋映雪同志每每把丈夫信中對子女的勉勵，娓娓動聽地讀給四個孩子，盡管最小的女兒“新娃”才3歲，也要使其幼小心靈一直沐浴著父母之愛，享受積極的人生熏陶。

李蕤先生在和志愿軍指戰(zhàn)員的共同生活中，自己的思想感情也在變化、升華。特別是目睹戰(zhàn)士們如何和敵人戰(zhàn)斗，不斷有人獻出生命的時候，更激起他對自己進行反思，對生命的意義重新認識。8月10日的日記記述了面對戰(zhàn)友犧牲的思想波瀾：

中午，我們準備要回來睡午覺的時候，突然來了電話，562（團）遭受了空襲，死傷十幾個人，昨天還和我們一道吃飯，下午和我們握手，臨走雄赳赳自己扛行李的562參謀長徐林書同志，竟然被炸死了。還有華東區(qū)實習團的一個團長，一個科長。這位徐林書同志，昨天還在計劃到海上對敵的戰(zhàn)爭，還在爽朗地笑著談他的戀愛理想。今天就和世界告別。一想起來，便使人憤不可遏?！易约汉芫脹]有平靜下來。像徐林書的命運，是籠罩在每一個人的頭上的。每天敵機從頭上嗡嗡飛過，如果它突然低飛空襲，每個人的機會是相同的。正因為如此，這倒也無須恐懼，戰(zhàn)爭就是這樣，為了大多數(shù)人的永久的安全，毅然地在不得不交出生命的時候交出自己的生命。但是，一個拿出自己生命的人，對于還活著的人，總應該變?yōu)橐粋€力量的，徐林書——這個并不相識的戰(zhàn)友的死，教育我在自己能夠很好地呼吸，能夠很好地使用自己的手腳，能用筆寫出字的時候，應該毫不遲疑地從有利于戰(zhàn)斗出發(fā)，從能夠打擊敵人削弱敵人出發(fā)，寫，多寫，不考慮它的榮辱成敗，不放松一分一秒的時間。

在9月20日的家信中，他對照志愿軍戰(zhàn)士的精神，反思了自己的思想弱點和根源：

我們從舊社會出來，背的骯臟包袱太多了，入朝以后的最大的收獲之一，是徹底放下了“進步”包袱。我們隨便和一個戰(zhàn)士、一個指揮員比一下，都感到自己貢獻得太小，而享樂得太多了。

李蕤同志在書信和日記中，對自己內心世界的反思和提升，形式上是個人向妻子的傾訴和交流，但其意義卻遠遠超出了一個家庭的范圍。如其書信日記的整理編纂者、他的小女兒宋致新同志所說，這些珍貴的私人家書和日記，實質上是再現(xiàn)了那個時代“值得憶念的社會氛圍和價值觀”，再現(xiàn)了那個時代革命進步的知識分子普遍的人生追求，對國家對人民“不計榮辱，竭忠盡節(jié)”的精神境界，從而具有永恒的價值。

四

原志愿軍63軍188師“大功團”（563團）團長馬兆民同志（生前為昆明軍區(qū)副參謀長，副兵團級離休干部），在為該書所寫的序言中，回憶了李蕤同志在該部體驗生活的情形，稱贊他扎扎實實做了很多工作，和戰(zhàn)士們建立了深厚的感情。他記錄了幾十位知名或不知名的戰(zhàn)士所講述的故事，搜集的是第一手材料，具有現(xiàn)場感，生動鮮活，能使讀者身臨其境般感受戰(zhàn)火紛飛的歲月。1953年，他出版的通訊報告集《在朝鮮前線》，只是他收集資料中的一小部分。他本應利用所積累的大量素材創(chuàng)作出更多更好的作品。可是，因為后來受到政治運動的沖擊，使他失去了這樣的機會，這是令人遺憾的。今天李蕤同志這些書信、日記及戰(zhàn)地采訪資料，經(jīng)由他的后代精心整理，得以出版，是一件令人高興、值得慶賀的事。愿這段血與火的歷史，為我們的后代永遠銘記。馬老的回憶彷佛使我們看到了李蕤同志當年活躍在指戰(zhàn)員中的身影，今天塵封了70年的珍貴文字得以公開面世，也可聊以告慰先生的在天之靈。

作者簡介：賈玉民，鄭州大學文學院退休教授，《美與時代》雜志社名譽社長。

編輯：劉貴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