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述史視角之下的紅旗渠文藝研究

⊙張瑜凌 郭懷玉 ［安陽師范學院，河南 安陽 455000］

作為新中國兩大奇跡之一的林縣紅旗渠在大多數(shù)人心中的印象莫過于宏偉的“人工天河”、為后人學習的“紅旗渠精神”以及與之相關的紅色文化和故事，卻極少有人關注紅旗渠修建時期人們的文藝生活和創(chuàng)作出的文藝作品，這些民間文藝作品仍留存在修渠人的記憶中。筆者去往紅旗渠畔實地采訪多位修渠老人，從他們的口述中得到了許多有價值的信息，在這些口述資料中分析各種文藝元素，感受文藝的魅力。本文擬從口述史料中的戲劇元素，號子、快板因素、詩歌要素三方面對紅旗渠修建時期的文藝現(xiàn)象和文藝作品進行論述。

一、口述史料中的戲劇歌曲元素

盧林書老人是我們采訪的第一位修渠人,曾擔任過小隊的文衛(wèi)主任,因此對文藝活動較為了解。老人提到了一些文藝形式，如戲劇演出、民間小調(diào)、大合唱、打夯歌、拉二胡、打快板等，除戲劇演出外,大都是人們的自由創(chuàng)作。關于戲劇演出，老人著重為我們講述了樣板戲。

提起這些，盧林書爺爺仍記憶猶新：“后來有專門的劇團來表演樣板戲，先后去過很多地方，林州、姚村、山西……”大地方小地方老人列舉了很多，甚至表演的劇目和演員們還能準確地說出來。表演樣板戲是從盤陽組織了兩個團，一團表演京劇，像《白毛女》《紅燈記》《智取威虎山》等，而二團又叫四股弦劇團，據(jù)說是因為表演時使用的一種樂器只有四根弦。

戲劇表演為修渠人帶來的是身心的放松，在修渠的辛勞之后偶爾能看一出戲劇能夠洗去身體的疲倦，是一項很有娛樂意義的活動。而一部好的作品在表達劇作者思想觀念的同時，其自身的主題往往與當時的社會價值觀相契合。因此，除了娛樂性之外，好的戲劇演出也能起到教育人和激勵人的作用。中國的戲劇歷史悠久，也在結合社會實際不斷創(chuàng)新。

有關紅旗渠的故事還衍生出很多文藝作品，后來的話劇《紅旗渠》也是根據(jù)紅旗渠修建的故事所編。單單戲劇就融合了文學、音樂、美學、表演等多種藝術形式，無論是創(chuàng)作還是表演的過程都具有很強的藝術性。

二、口述史料中的號子和快板因素

比起聚集性的戲劇演出，修渠時期的文藝生活更多是分散在日常生活中。人們在閑暇之余創(chuàng)作出許多燦爛的民間作品，比如號子、快板等，身體再疲憊，精神也得富足，要不怎么說苦中作樂呢。

抬夯眾人心要齊喲！

三心二意可不中喲！

哥們擰成一股繩喲！

萬眾一心渠就成喲！

這是盧爺爺為我們演示的勞作時大家一起喊的口號，又叫打夯。如果再簡短點就會喊“一二三誒，嘿誒，一二三誒，嘿誒……”“執(zhí)夯的人喊夯子，其他人一起跟著用力，這樣可以集中力量抬起石頭?！碑敱R林書老人為我們演示那時的情景時，聲音和動作都表現(xiàn)出小伙子一樣的干勁，老人帶著靦腆的笑意，但渾身都表現(xiàn)出高興和驕傲，足以想見當年大家疲憊之時互相打勁的景象是多么激勵人心。

喊夯也不是亂喊，語句雖簡單卻既有快慢的變化，又能夠保持整體穩(wěn)定的律動，具有很強的節(jié)奏感。比如上面提到的這首打夯是2/4 拍，“一二三誒”占兩拍，“嘿誒”占兩拍，這樣前者節(jié)奏就快，后者節(jié)奏就慢，前一句由執(zhí)夯人領唱，后一句由其他人應和。像這樣按相同的節(jié)拍重復，不僅鏗鏘有力，還有整齊的韻律感。正符合老人所說，喊夯時，人們的發(fā)力點都集中在最后一個字“喲”“誒”上，既可以保存體力，又能夠集中力量發(fā)揮更大的力量。

人們還創(chuàng)作出各種快板語?？彀遄鳛橐豁梻鹘y(tǒng)藝術，早年又叫“數(shù)來寶”，它的表演方式簡單，有單口、對口和群口三種，紅旗渠畔最流行的是單口快板。盧林書爺爺為我們展示了這樣一句快板:“頭可斷，血可流，興修水利不罷休，為了改善新風貌，下定決心把渠修?！崩先苏f:“這就是修渠時大家互相鼓勵所編的快板，有時一兩個人隨口說兩句就引得大家駐足觀看?！泵耖g的快板經(jīng)常是人們見景生情，口頭即興編詞，隨編隨唱，既宣傳自己的見解，又抒發(fā)感情。也正是因為快板的表演形式簡單，成為人們最喜愛的文藝表演之一。

以前有很多傳唱的快板詞，快板反映現(xiàn)實生活，這些快板詞也都表現(xiàn)同一個主題——修渠。

十萬大軍戰(zhàn)太行，

手牽漳河上山崗，

天當被，地當床，

風餐露宿修渠忙……

快板是一項有著獨特藝術魅力的文藝形式，夸張、鋪陳是其創(chuàng)作中很常用的藝術手段?！翱鋸埧彀逵靡悦鑼懺鎏砩?鋪陳快板以敘述為主,常運用鋪陳手法進行渲染,使抽象的內(nèi)容更加具體生動。”①“十萬大軍”就運用了夸張的手法，這項浩大的工程在當年幾乎全村都參與其中，這一描寫恰恰表現(xiàn)出整個工程的浩大?！疤飚敱弧薄暗禺敶病薄帮L餐露宿”的描述也是印證了老人們的記憶：“從家到施工地來回得半天時間，為了減短在路上的耗時，我們經(jīng)常在工地一住就是半個月?！闭f起吃的東西，老人更是感慨萬千：“現(xiàn)在生活好了，我們當時修渠的時候都吃野菜喝稀飯?！?/p>

三、口述史料中的詩歌要素

除了快板，優(yōu)秀的林縣人民更是創(chuàng)作出很多詩歌。在采訪時，老人們分別回憶起幾句有關紅旗渠的詩歌。整合之后，《新少年》和《看見五谷流進倉》是其中最讓人印象深刻的兩首：

新少年，志氣昂，威風凜凜來引漳，腳踢太行讓開路，手牽漳河田家鄉(xiāng)。

紅旗渠水長又長，翻山越嶺過山莊。爺爺捧起渠中水，看見五谷流進倉。

《新少年》這首詩歌的主體是少年，《看見五谷流進倉》的主體是爺爺。這兩首詩從兩個不同年齡段的人的視角出發(fā)，少年志氣飛揚，威風凜凜，爺爺滿懷欣慰與期盼，講述的卻都是“漳河入林”這件事。紅旗渠的修建能夠讓良田得以灌溉，從少年的視角看到的是一番作為，從爺爺?shù)囊暯强吹降氖俏骞蓉S登。也正是因為有了這些期盼，修渠者才格外有斗志。

詩歌押韻使作品聲韻和諧，既便于吟誦和記憶，又具有節(jié)奏美和聲調(diào)美?！把喉嵉谋举|(zhì)是利用相同的韻在詩文中造成周期性的重復,在吟誦者和聆聽者的聽覺上造成一種回環(huán)的美感增強語言的音樂表現(xiàn)力?！雹谌羰菑难喉嵉慕嵌瓤矗缎律倌辍泛汀犊匆娢骞攘鬟M倉》兩首詩都是壓“ang”韻。拿《看見五谷流進倉》來說，就符合“首句可押可不押，下句必押平聲韻”的規(guī)則，二四句押韻，第一句可押可不押。第一句的“長”、第二句的“莊”以及第四句的“倉”既使整篇詩讀起來朗朗上口，又都押了“ang”韻?！耙繇嵤窍嗤蛳嘟囊蛩刂貜褪褂玫慕Y果。它可以增強詩歌的節(jié)奏,從而加強詩歌的音樂美,使其更富藝術情趣?！雹圻@兩首詩歌的押韻恰恰起到增強自身節(jié)奏和氣勢的作用，尤其是《新少年》讀起來更凸顯“威風凜凜”的氣勢，表現(xiàn)少年對修渠成功的信念之堅定。不難看出，雖為民間即興創(chuàng)作，但人們創(chuàng)作時很注重細節(jié)和整體美感。

紅旗渠的詩歌是林縣人們結合修渠生活創(chuàng)作出的文藝作品，詞句傳達出修渠的艱辛，也反映了人們的內(nèi)心世界和精神風貌——盡管困難重重，但決心堅定。這些文藝作品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就是以情感人，感情真摯往往出自切身經(jīng)歷，也往往最能打動人心。林縣人民將自己修渠的真實感受以詩歌的形式唱出來，在口口相傳中激發(fā)人們不修成渠不罷休的斗志、堅定人們吃苦耐勞的意志、增強一定能修好渠的信心，這也正是紅旗渠詩歌的動人之處。

四、結語

魯迅先生說過：“文藝是國民精神所發(fā)的火光，同時也是引導國民精神的前途的燈火。”有關紅旗渠的文藝作品目前更多的只是在當?shù)鼐用窈拖嚓P學者之間傳播，發(fā)揚紅旗渠文化不僅是讓紅色基因和紅色故事代代傳承，更要把紅旗渠的文藝作品以多種方式挖掘、記錄并流傳于大眾。通過對紅旗渠文藝現(xiàn)象和文藝作品的三部分論述，筆者深感文藝形式的豐富，而戲劇、歌曲、快板、詩歌這些還只是冰山一角，有關文藝更值得進一步探索。

①劉曉霞：《快板藝術形式及其發(fā)展路徑》，《北方音樂》2019年第5期，第225頁。

② 郭懷玉：《曹禺話劇的韻律美捃摭》，《四川戲劇》2012年第2期，第44頁。

③劉愫雯：《探析詩歌中的音韻節(jié)奏美——以英漢詩歌為例》，《智庫時代》2020年第15期，第24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