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更明
習近平總書記在考察殷墟時強調指出:“中國的漢文字非常了不起,中華民族的形成和發(fā)展離不開漢文字的維系。”這使人們對漢字的源頭——甲骨文有了進一步的深刻認識,一股喜愛甲骨文、學習甲骨文、研究甲骨文的熱潮正在蓬勃興起。
甲骨文是我國商朝時期使用的一種成熟文字,因鐫刻在龜甲和獸骨上而得名。一片甲骨,一些符號,就讓今天的我們觸摸到了3000多年前的中國,這就是甲骨文的神奇魅力。甲骨文是迄今為止中國發(fā)現(xiàn)的年代最早的成熟文字系統(tǒng),是中華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的根脈,是解讀中華文明的古老密碼,值得倍加珍視、認真學習、廣泛宣傳,更好地傳承發(fā)展。
甲骨文的重大功能
“一片甲骨驚天下”,120多年前,沉睡3000多年的甲骨文開始走進人們視野。人們發(fā)現(xiàn),今天使用的很多文字,都可以追溯到那一片片古老的甲骨。從研究中得知,甲骨文最早出土于殷墟商代遺址,距今約有3600年歷史。在古代四大文明中,只有中華文明未曾中斷,甲骨文的傳承在其中起到了重要作用。
如今,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的4500多個甲骨文單字中,有三分之一得到了公認的解釋,足夠人們去讀懂大部分甲骨上的文章。
甲骨文的發(fā)現(xiàn),不僅把中國有文字記載的歷史向前延伸了上千年,并且傳遞給我們很多先祖的信息。甲骨文的發(fā)掘釋譯補充了此前史書中對于商代歷史記錄的不足,也印證了這段歷史確實存在。正史上說殷辛王貪戀酒色,不理朝政。但根據(jù)董作賓整理的《帝辛日譜》和陳家夢的《殷墟卜辭綜述》,終于還原了歷史——殷辛王曾親統(tǒng)大軍東征,有時一去前線就是幾個月,甚至還有連續(xù)260天親臨前線的記錄,證明所謂不理朝政只是強加于殷辛王頭上的謊言。
1973年,在安陽小屯南地甲骨文坑,經(jīng)過整理綴合,實得刻辭甲骨5335片,對甲骨文的斷代與殷墟文化的分析研究具有重要價值。
1976年7月,在殷墟發(fā)現(xiàn)了一座保存完整的商代王室成員墓葬,考古人員并不知道墓主的身份。但在隨墓一起出土的青銅器上,清晰地刻有“婦好”的銘文,與此前發(fā)現(xiàn)的甲骨文中“婦好”字樣相一致。而根據(jù)甲骨文中的記載,婦好是商王武丁的妻子,生前曾主持祭祀、從事征戰(zhàn),深得武丁寵愛和臣民敬仰,讓這位女性統(tǒng)帥和政治家的形象躍然紙上,顯示了當時婦女的地位和作用,也讓我們對祖先生活的社會和人文形態(tài)有了更深刻的認識。
1991年,花園莊東地H3甲骨文窖穴共出土甲骨1583片,其中有刻辭的689片,占卜主體不是“王”,而是“子”,對商代家族形態(tài)以及甲骨學中“非王卜辭”的研究具有重要價值。
甲骨文歷史之久、功能之多、作用之大、價值之高、意義之廣,是迄今世界上任何文字都無法企及的,這是中華民族先人們彪炳史冊的偉大智慧,也是中國人民的驕傲和自豪。
甲骨文歷史追蹤
甲骨文具有無與倫比的珍貴歷史價值,越來越引起人們的濃厚興趣和高度重視。然而,在漫長的歷史長河中,這些價值無量的珍寶卻一直被埋沒在地下,長期不為人知。它是如何被發(fā)現(xiàn),又是如何僅用了一百多年的時間,就取得了突破性研究進展呢?
這要從晚清學者王懿榮說起。他在清末曾任國子監(jiān)祭酒,據(jù)史料記載,他喜歡收藏,“凡書籍、字畫、三代以來之銅器、印章、泉貨、殘石片瓦無不珍藏而秘玩之”。公元1899年,他發(fā)現(xiàn)當時作為中藥材流傳于世的“龍骨”上刻著奇怪圖案,十分驚奇。從此,便開始大量收集,獲得甲骨1500余片。王懿榮對照《周禮·春官》《史記·龜策列傳》等典籍中關于商代占卜的描寫,認定“龍骨”為殷商故物,上面的古怪圖案應該是一種古文字。此論一出,轟動了當時的學術界。在此之前,甲骨只是廉價的中藥材,被搗碎了稀里糊涂地喝進人們的肚子里。王懿榮慧眼獨具,避免了“人吞商史”的荒唐事繼續(xù)蔓延。
王懿榮逝世后,他辛勤搜集的甲骨一度無人問津,最后由劉鶚購進一部分。后來,劉鶚又通過多種渠道大量收購,數(shù)年之間共收藏甲骨5000余片,從而成為早期著名的甲骨收藏家。他還第一個提出甲骨文是“殷人刀筆文字”,并從搜集的甲骨卜辭中精選墨拓了1058片,于1903年以石印方式出版了我國第一部著錄甲骨文的著作《鐵云藏龜》,該書被后人評價為“研究甲骨文字許多著作的開路先鋒”。
《鐵云藏龜》問世后,當時許多學者對此半信半疑,著名樸學大師章炳麟甚至直指其為偽造。清未經(jīng)學家孫詒讓讀過此書后則如獲至寶,認為這是研究商代文字的可靠資料。他努力考釋其形義,用分類法把甲骨文字做了區(qū)分,并對大部分單字逐個辨析,于次年寫出甲骨文研究專著《契文舉例》,成為第一部解釋甲骨文的開創(chuàng)性著作。
二十世紀初開始,一批批學者在亂世中克服困難、潛心從事甲骨文的研究,羅振玉(號雪堂)、王國維(號觀堂)、董作賓(字彥堂)、郭沫若(字鼎堂)四位學者被后人稱作“甲骨四堂”。其中,羅振玉是第一位親赴安陽小屯考察的甲骨文學者,并且由此判定甲骨文的出土地點。他購藏甲骨3萬余片,完整可用者超3000片,還閉門40余日寫成《殷墟書契考辭》;王國維證明甲骨文乃殷之物,安陽小屯即殷墟,并對殷周政治制度予以探討,甲骨文研究由此從文字推進到史學;董作賓根據(jù)甲骨卜辭記日、月、年的資料,編撰出《殷歷譜》,使中國信史向上增益300年;郭沫若寫成《卜辭通纂》一書,使原來不可讀或讀不通的卜辭得以見其本來面目。他們的研究,一方面為甲骨文的解讀奠定了基礎,建立了體系;另一方面,在甲骨文考古上也取得了一系列重大發(fā)現(xiàn)。
隨著新中國的成立,甲骨文的研究和發(fā)掘也迎來了一個新的時代。在復旦大學教授胡厚宣主持編撰之下,十三冊巨著《甲骨文合集》于1978年至1983年間陸續(xù)出版。中國社會科學院考古研究所的考古隊員們分別于1973年和1991年完成了小屯南地和花園莊東地兩次新中國成立后最重要的甲骨文考古發(fā)現(xiàn)——發(fā)掘出1583塊甲骨。此坑甲骨以大片的卜甲為主,對研究甲骨的分期斷代和殷代歷史都具有重要的意義。
2017年11月,聯(lián)合國教科文組織宣布,甲骨文入選世界記憶名錄,2019年11月1日,紀念甲骨文發(fā)現(xiàn)120周年展覽在中國國家博物館正式開展。以前,人們看到的甲骨很多都是復制品,而這次展覽中有很多難得一見的真品,吸引了很多研究者慕名而來。
120年來,全世界已發(fā)現(xiàn)15萬多片甲骨,一代又一代的學人在孤寂、瑣碎、艱深、晦澀的甲骨文發(fā)掘和研究中堅持,用研究成果追溯和解讀中華文明的內核與源頭,功高至偉。
講好甲骨文故事
從甲骨文到如今的漢字,始終傳承著中華文明;中華文明的穩(wěn)定性和連續(xù)性,又使得漢字更具生命力。在世界范圍內,甲骨文的價值開始被越來越多的人所認同。作為世界文化遺產(chǎn)殷墟所在地和甲骨文出土地,安陽被譽為“文字之都”,這也是安陽的金色名片。講好甲骨文的故事,使這些古老的文字立起來、活起來、動起來,才能進一步提升安陽的美譽度、知名度和影響力。
習總書記視察殷墟時,中國社會科學院考古研究所安陽工作站副站長何毓靈為其講述最多的就是甲骨文。他從甲骨文的形成演變發(fā)展到對中華文明的貢獻,為習近平總書記娓娓道來:“以甲骨文為代表的漢字是表意文字,超越方言性、語言性,以漢字傳承的中華文化,中華文明就可以多元一體地傳下去,所以我們研究認為漢字是中華文化傳承的載體,是我們最強大的文化基因。”習近平總書記表示贊同,并用“居功至偉”來評價考古事業(yè),讓何毓靈感到非常振奮。
安陽師范學院歷史系教授劉永革依托甲骨文處理教育部重點實驗室建設的“殷契文淵”數(shù)據(jù)平臺,是集甲骨文文字庫、著錄庫、文獻庫為一體的知識共享服務網(wǎng)站,將120多種甲骨目錄、近2萬幅甲骨圖像、3萬多種甲骨文獻向全球免費發(fā)布,讓甲骨絕學插上了數(shù)字化翅膀。
中國文字博物館增加的“字里乾坤、字書瓊林、漢字民俗、書苑英華”四個專題展陳,漢字公園建成的“漢字之源、漢字之變、漢字之趣、漢字之美、漢字之韻、漢字力量”六個漢字文化展示園地,令人耳目一新,為講好甲骨文故事搭建了新的平臺、開辟了廣闊天地。
安陽市甲骨文篆刻技藝第5代傳人韓笑采取錄制視頻的方法傳播甲骨文,繪聲繪色地講述甲骨文故事。這些視頻不僅風靡全國,而且曾亮相美國紐約時代廣場,在國內外產(chǎn)生了廣泛影響。
如今,當人們乘火車到安陽站下車那一刻,就進入了一座“甲骨文之城”。氣勢恢宏的殷商風格建筑,甲骨文和簡化字雙標展示,隨處可見的甲骨文公益廣告標志,都讓人感受到“文字之都”的魅力。漫步安陽,不同形式的甲骨文課堂、甲骨文書屋、甲骨文長廊、甲骨文文創(chuàng)產(chǎn)品比比皆是,形成了講述甲骨文故事的濃厚氛圍。
根之茂者其實遂,膏之沃者其光嘩。世界四大古文字中,只有中國甲骨文至今仍在使用,并且充滿活力。進入新時代,邁步新征程,安陽廣大專家學者和干部群眾必將牢記習近平總書記殷殷囑托,更加堅定文化自信,珍惜機遇,牢記使命,發(fā)揚成績,乘勢奮進,書寫出甲骨文新時代更加豐富多彩的壯麗華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