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性化寫作的教學指向及策略尋繹
——以學生專著《它們》為例

潘麗云

朱學謙是我的學生，他的隨筆集《它們》由浙江教育出版社出版，全書共43 篇文章，其中有關(guān)動物的9 篇，有關(guān)植物的29 篇，研究性文章5 篇，共19萬字。書一面世即熱銷，并獲華東地區(qū)教育類優(yōu)秀圖書獎。作為語文老師，在輔導朱學謙寫作過程中有一些心得，對個性化寫作的教學指向與策略進行了一些探索與總結(jié)。

一、創(chuàng)設(shè)個性化言語表達平臺

面對寫作，學生最大的困惑是“沒什么可寫”。其原因之一，教師布置的作文題目，學生覺得“沒什么素材可寫”。其實，表達是人的天性，每個孩子就是天生的寫作者，都是一個獨特的言語表達個體，都有言語表達的沖動?！笆дZ”只是因為他們暫時還沒找到個性表達的理由和出口。

《它們》的作者朱學謙就是一個典型的“失語”例子。當年入學初，他對寫作并不感興趣，每次作文常常寥寥幾筆，就無話可寫了。如何喚醒他言語表達的沖動，成了我急需解決的問題。為盡快全面了解他的個性，我主動聯(lián)系其家長，得知他喜歡動植物，小學階段還有讓蠶寶寶吐彩色蠶絲的養(yǎng)殖經(jīng)歷。為了激活他“獨有的生活”，我投其所好，有意布置了作文題《童趣》，希望能為“獨特的他”找到一個言語表達所需要的“獨特的出口”，希望看到他筆下獨具特色的動植物。果然，他把“倉鼠”交上來了。他竟然把倉鼠寫得活色生香：

我家的倉鼠曾在金華市花鳥魚蟲大學建筑系深造了兩個星期，獲得博士學位。所以，即便是我提供的這么一個結(jié)構(gòu)簡單的小籠子，它也能施展非凡的才華，把它變成一座華麗而又實用的宮殿。

這段幽默活潑的文字讓我喜不自禁。在應試作文占主流的當下，生動有趣與個性鮮明的文風是何等重要！

葉圣陶先生對個性化寫作有很多卓見：“教師出的題目，原是要我們練習，現(xiàn)在卻說不愿練習，豈非同自己為難？所以我們得退一步，希望教師能夠了解學生的生活，能夠設(shè)身處地地想象學生內(nèi)部的意思和情感，然后選定學生能夠作、愿意作的題目給學生作?！弊呓毺氐闹鞂W謙同學，“了解學生的生活”“設(shè)身處地地想象學生內(nèi)部的意思和情感”，以量身定做的“童趣”題目，叩開他獨特的心靈大門，讓他“能夠作、愿意作”。我們在慨嘆學生寫作“空洞無物”，千篇一律沒有個性之余，是否反問了自己：在布置作文題目時，有沒有走進學生的生活世界，有沒有走進他們的心靈世界？在寫作內(nèi)容、寫作文體上有沒有讓學生有更多選擇的自由？

沒有言語表達的自由，就沒有言語表達的個性。個性化寫作就是給每個獨特的言語表達個體以表達的自由，教師的責任就是要“度其個性”，為學生找到一個個性化表達的出口，以言語表達的自由，催生學生言語表達的個性。

二、構(gòu)建個性化的交際場域

寫作是一種需要極強的動機、情感、意志參與的復雜的技能性活動。如何讓朱學謙有持續(xù)的興趣和動機，進而形成自覺的意志，設(shè)置寫作的交際語境成為必要。只有把他放到具體語境交流中，他才會有動力。

1.建立個性化寫作讀者群。當我把《觀倉鼠》一文公示于課堂時，全班同學被他細致的觀察，幽默的語言所打動。在大家“再來一篇”的呼聲中，我順勢明確了讀者身份——同學；寫作目的——科普；話題——身邊的動植物；體裁——不限。它們的關(guān)系如下圖所示：

圖1 生物學隨筆交際語境示意圖

這樣，朱學謙在個性化寫作時，就會想明白“寫給誰”“我要達到什么目的”“我要采用什么文體”等交際語境因素，在此交際語境下開展個性化寫作?？梢哉f同學這個讀者群延續(xù)了朱學謙的寫作熱情，促使他的寫作手法走向成熟。很快，《比較牛的牽?；ā贰妒晨屯谩返入S筆一篇接一篇地冒出來了?！侗容^牛的牽?；ā酚羞@樣一段文字：“幾株進了屋沒找到能抱的佛腳，就互相纏繞著扭出了好遠，一頭撞在墻邊立著的一把鋤頭上，這真是瞌睡蟲遇到了棉枕頭，立即就扒住不放，忽拉拉地，很快，長柄鋤頭上就躺滿了休息的牽牛?！逼浠顫娚鷦?、幽默風趣、夸張動感的語言，不就是同學們的所愛嗎？

2.開辟個性化交流平臺。為了讓作者、作品和讀者之間交流場域固定化、物態(tài)化，我在教室里開辟了一個專欄，及時展示朱學謙的作品和同學的讀后感、留言，良好的互動交流營造了良好的寫作環(huán)境。

再后來，同學讀得不過癮，索性向他要“菜單”（家里的動植物名單）“下單”。他果然開了家里的寵物清單。如下表：就這樣，朱學謙一邊寫同學下單的寵物，一邊享受著作品專欄中給他的留言。我和我的學生們因為朱學謙的習作，認識了身邊很多動植物習性。我們也得以重新發(fā)現(xiàn)一個新的世界，發(fā)現(xiàn)自我。個性化的作品架起了他和同學之間溝通的橋梁?！罢Z文是人成其為人的證明”，通過自己的個性化寫作，“言語才能得到積極主動的發(fā)揮和張揚”，“從中感受成功與失敗、滿足與自尊”，并正逐漸“成為言語上自我實現(xiàn)的人”。從這個意義上說，讀者群的建立，讓朱學謙收獲的不僅僅是寫作，更是其個性的被需要和悅納，是自我價值的實現(xiàn)，個性化寫作最終的走向必然是個性化的人。

朱學謙寫著寫著就把自己當成它們，講述它們的生命故事，體會它們的感受，表達他的熱愛。這段時間的習作如下：

于是，平實的敘述，生動的描寫，實證的說明，有趣的故事，深刻的哲理都成了朱學謙表達自我感受的方式，而這種多樣化的表達本身就是對個性的最好詮釋?！叭说难哉Z需求，既外在于生命，又內(nèi)在于生命”，如果說“言語表達個性”的萌發(fā)，滿足的是“內(nèi)在于生命”的“言語需求”，而“言語表達個性”滋長，滿足的是“外在于生命”的“言語需求”。但必須注意的是“應內(nèi)（生命）外（生活、社會）同致，以內(nèi)為本”，這里交際場域的構(gòu)建是以不違背學生的內(nèi)在言語需求為原則的，因為內(nèi)在的言語需求是個性化寫作的內(nèi)核。

三、促發(fā)個性化的讀寫研究

有關(guān)動植物的隨筆固然生動有趣，但終究是一個十二歲孩子的本真認識。寫多了，知識不夠用，有時候筆乏，越寫越無趣，個性會因為知識的匱乏和思維的淺層漸漸泯滅。因此，用深度的理解和深切的體驗來夯實其寫作個性就顯得尤為必要。

1.比較中的深度理解。如何讓朱學謙在表達上趨向理性？我想用寫作倒逼他去探究更深廣的學域。基于鼓勵學謙往生物學道路上勇敢前行的想法，我以整合習作出書為由，告訴他，除觀察、思考外還得多研究，對同作者、同主旨、同話題的作品，進行甄別，從名家作品里汲取養(yǎng)分。有必要站在前人的肩膀上去遇見更好的自己、更好的世界。如果能堅持，這些隨筆將是一本很好的科普讀本。

他開心地領(lǐng)命而去。一頭扎進《沙郡年記》《植物學家的鍋略大于銀河系》《瓦爾登湖》《人類簡史》《可怕的科學》《自然史》《植物地理學》《普通生物學》《普通動物學》《Magic Treehouse》系列、Roald Dahi 系列作品和《The Hitchhiker’s Guide to the Galaxy》等眾多生物學專業(yè)書籍。

2.研究中的深度體驗。讀萬卷書，行萬里路，閱讀和實踐向來都是不可分割的。研究性學習，讓學謙的視野更開闊，選材更不羈。校園內(nèi)的野草、市區(qū)的行道樹、婺江里的水葫蘆等都成了他的監(jiān)護對象。這些習作或描摹它們的形狀、顏色、氣味、用途，或記錄它們的生存法則，或探究它們與生活的密切關(guān)系：探究不同沉、浮水生植物組合快速凈化生活污水的方法，探究抑制癌細胞的可能?！拔艺J為癌癥是一種原生動物疾病。也許可以使用治療原生動物疾病的藥物來治療癌癥?！毖芯恐械纳疃润w驗，使其作文內(nèi)容由最初的直觀描寫到多維的理性思辨，他的觀察和思考還涉及了某些嚴肅的社會問題。這段時間，他完成了小論文《投喂色素法養(yǎng)殖彩色蠶繭的實踐與觀察》《立體培養(yǎng)沉、浮水植物快速凈化生活污水》。

若問讀那些書有何用？他必說“啟我思想，型我文風”。個性化寫作視域下的個性化閱讀必須基于“我”，舍“我”，就是舍“本”。《它們》出版后，學謙獲得了巨大的鼓勵，更堅定了學生物的決心。寫作給了他莫大的自信和成就感，激發(fā)了他對生物持久地熱愛。如今，他在伯克利分校就讀分子生物學專業(yè)，在他熱愛的生物學里孜孜以求。

朱學謙的《它們》是個性化寫作的成功案例。個性化寫作的世界里可以看一個生命的成長，個性化寫作的世界里可以將興趣發(fā)展為特長，乃至自己未來的事業(yè)。從這個意義上說，個性化寫作也是一項渡人的法術(sh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