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全生, 劉雨荷
(山西大學 方言與口傳文化典藏研究中心, 山西 太原 030006)
回望晉方言研究史,可以清晰地發(fā)現(xiàn)晉方言研究與山西大學的不解之緣,晉方言研究從山西大學建校之初至今積小至巨、以微至顯,伴隨著山西大學的腳步走過了百余年的奮進歷程。總結晉方言研究百余年史,對于傳承冷門學科、弘揚優(yōu)秀文化,對于學科梯隊建設、專業(yè)人才培養(yǎng)均有重要歷史意義和現(xiàn)實意義。本文聚焦于山西大學的晉方言研究,從以下六個方面做一梳理:建校之初赴日留學的山西大學堂學生景耀月1907年發(fā)表《晉語》;1910—1911年,瑞典人高本漢在山西大學堂教書期間調查山西方言;曾任山西大學堂教務長的劉文炳1932年始寫《徐溝縣語言志》;1957年,山西大學教師主導山西方言普查;1983年,以山西大學教師為主力編寫山西省方言志;新時期以來,山西大學對晉方言進行全方位調查研究與保護。從某種意義上說,晉方言研究史就是一部與山西大學共生共榮的奮進史。
1902年,山西大學堂初建,21歲的山西芮城人景耀月從太原令德堂入選至山西大學堂。1904年秋,景耀月有幸被選為山西第二批官費留日學生。1907年,景耀月與景定成、谷思慎等在東京創(chuàng)辦《晉乘》雜志,署名大招發(fā)表《晉語(一名三晉方言)》[1]一文,該文為景耀月在山西大學堂讀書期間和留日后寫就,是首篇研究晉方言的論文。文中不僅提出了合音、略音、輔音、訛音、殊音、天籟音、感嘆音、雙音、助形容詞等概念,而且提到辭類、音俚語、小學(音韻訓詁)、古字能通、方言分區(qū)、國語材料、零篇斷簡等其他內容。合音(亦曰切音)指的是切合數(shù)字拼合成一音,略為簡語,其音以反切得之,比如“馬流”合為“苗”,“什么”合為“舍”等;略音指的是簡略一字或數(shù)字音,變成其相鄰字之音;轉音指的是字義類似而音韻變化的情況;訛音指音義皆發(fā)生了訛變的情況;殊音指音義難通的字詞,或從他族外國語轉來的音,往往有音無字;天籟音(亦曰發(fā)聲音)指宇宙萬物自然發(fā)生之形容聲,往往是疊音字;感嘆音指通過疊音的形式表示人類及其他高等動物的發(fā)聲;雙音(即語首語尾音)指的是在單音節(jié)名詞的基礎上加前、后綴,構成雙音節(jié)的形式;助形容詞指的是輔助性形容詞。景耀月提出的這些術語惜未受到后人重視并加以使用。當時景耀月與黃侃合稱“北景南黃”,可見其學術聲譽之高。
值得稱道的是,景耀月首次將晉方言分為5區(qū):河東、太原、上黨、代、雁門。河東包括今臨汾(平陽)、永濟(蒲州)、解縣、絳縣、霍州、隰縣等地;太原包括今汾陽、平定、左權(原遼州)、介休(定陽)、太谷(陽邑)等地;上黨包括今長治、晉城二地;代包括今代縣、忻州、寧武、保德等地;雁門包括今大同、朔州、平魯?shù)鹊?。他并指出這5個區(qū)言語不同,聲韻各異。后由于《晉乘》??髡呶茨芾m(xù)寫各區(qū)具體的聲韻特征。景耀月所分5區(qū)大致對應于侯精一(1986)[2]分區(qū)中的汾河片、并州片、上黨片、五臺片、大包片,只是未及呂梁片。我們不能苛求先賢,早在115年前,即能指出山西方言的諸多特點并分為5個方言區(qū),已經是非常了不起的事情了。這是新發(fā)現(xiàn)的研究晉方言最早的人和最早的文獻,也是國內研究漢語方言較早的人和較早的文獻。
1910年,剛剛畢業(yè)于瑞典烏普薩拉大學、有現(xiàn)代語言學素養(yǎng)的瑞典人高本漢來到中國調查東方語言,第一站先到達上海,聽人介紹山西方言很特殊,就寫信告訴他的老師——烏普薩拉大學倫德爾教授:“我應該搞清楚山西方言(很可能有幾種方言)與北京話的區(qū)別到底有多大,值不值得做一次特別的調查?”[3]66然后就從上海經由天津來到太原,開展了為期一年半的方言調查。1911年1月,高本漢應聘到山西大學堂,得到了每月170兩白銀的豐厚薪酬,大大補充了調查費用的不足,一邊教法文、德文和英文課,一邊調查山西方言,利用在山西大學堂任教期間調查到的山西方言以及陜西、甘肅和河南等其他方言,寫就《中國音韻學研究》(1915—1926年間陸續(xù)寫作發(fā)表)[4]一書,成為中國音韻學的經典之作。羅常培曾評價該書“不但在外國人研究中國音韻學的論著里是一部集大成的工作,就是我們自己所作的音韻學通論中也算是一部空前的偉著”[5]。
高本漢首次將漢語中古音的研究從清儒音類的研究轉向音值的研究,對漢語中古音研究具有劃時代意義,為漢語音韻學研究注入了新的活力。清代乾嘉學派戴震、錢大昕、段玉裁、王念孫、王引之等經學大家,繼承古代經學家考據訓詁之法,以古音學為主要研究對象,通過審定古字、古音以通曉古訓,繼而讀懂古籍經典,其對漢語音韻的研究重在對音類分合的考察,注重對上古、中古聲類、韻部的歸納。高本漢則從《切韻》的反切出發(fā),從方法論的角度確立了系聯(lián)法的重要地位,根據這種方法建立起中古音系(切韻音系)框架,將中國音韻學研究引向一個更加廣闊的天地。該書中的語料大多來自他在山西大學堂任教職期間進行的方言調查。高本漢的研究不僅對中國音韻學研究具有里程碑式的重要作用,同時也開啟了利用現(xiàn)代語言學方法研究漢語方言的先例。
高本漢是用現(xiàn)代科學方法調查山西方言的第一人。《中國音韻學研究》中“方言字匯”所記22點漢語方言中,今屬山西省的有大同、太原、興縣、太谷、文水、鳳臺(今晉城)6個點,山西省外今屬晉語的有歸化(今呼和浩特)、懷慶(今沁陽)2個點。此外,平陽(臨汾)、天鎮(zhèn)、運城、蒲州4個點的語料在該書中也有論及。書中用音標標明音值,這是繼金尼閣《西儒耳目資》(1625)、盧戇章《中國第一快切音新字》(1892)之后一次歷史性的大跨越;通過設立同音字匯全面展現(xiàn)方言語音,利用《切韻》音系與方音的比較討論語音的歷時演變,這種方法成為漢語方言語音研究的主要研究模式,至今在漢語各方言研究中仍被廣泛運用。
高本漢為我們記錄了山西方言110年前的珍貴語料,成為研究山西方言百余年語音演變史的重要依據?!吨袊繇崒W研究》所記錄的山西方言語音不僅代表了20世紀初期晉方言和中原官話汾河片方言的方言讀音,還可為山西方言的歷時研究提供重要的文獻證據。其中晉方言12個點的語音材料尤為珍貴,用音標準確記錄的3 125個單字的音值更加難得。高本漢記錄的讀音在一定程度上彌補了近代晉方言文獻的不足。2007年,喬全生主持的國家社科基金重點項目“晉方言語音百年來的演變”(項目號:07AYY002)及項目結項成果《晉方言語音百年來的演變》(中華書局,2019)[6]就是以高本漢記錄的山西方言音系為參照探討晉方言語音百年來的歷時音變。
高本漢的記音展示了山西方言內部的復雜性和存古性,如塞音帶清擦音(高本漢稱為“寄生音”)、鼻音帶同部位濁塞音、支微入魚、曾開一、梗開二幫組字入聲韻母白讀帶[-i-]介音、梗攝舒聲白讀為[i]或[iε]、保留喉塞音[]等現(xiàn)象,這些語音特征引起了學界的廣泛關注。李榮根據保留入聲的特點,將晉方言從官話大區(qū)中分立出來,使晉方言成為與官話平行的一個大方言[7]。
高本漢的《中國音韻學研究》對后世漢語方言研究產生了重大學術影響。比利時神父賀登崧在日本學習地理語言學時期就讀過《中國音韻學研究》,這對他20世紀40年代在中國開展地理語言學研究具有重要啟示,賀氏以晉北大同東南部70多個村的方言作為漢語地理語言學的調查點,撰寫出首部漢語方言地理學專著《漢語方言地理學》。趙元任《現(xiàn)代吳語的研究》(1928)、羅常培《廈門音系》(1930),以及其后的《昌黎方言志》(1960)等也沿用了高本漢的研究框架[8]。這說明高本漢范式對漢語方言學研究影響之巨。
1909年,劉文炳被聘為山西大學堂教務長并兼講授理化、博物等課。1914年劉文炳被調至北京,歷任內務部、教育部僉事。其后,1919年赴日本考察教育,1927年返徐溝修養(yǎng),1929年開始總纂《徐溝縣志》。1932年至1933年,劉文炳專攻《徐溝縣語言志》(1)參見喬志強《〈徐溝縣志〉點校記》。劉文炳,撰.喬志強,夏桂蘇,蕭利平,點校.徐溝縣志[M].太原:山西人民出版社,1992:483-484.,歷時八年余,于1939年7月終編而繕成此稿(2)參見劉文炳《徐溝縣志后序》;又見《編纂始末》第三部分《二十六年十月攜稿瀕行時之在縣報告》。劉文炳,撰.喬志強,夏桂蘇,蕭利平,點校.徐溝縣志[M].太原:山西人民出版社,1992:457-459;471-472.。
劉文炳還于1941年發(fā)表了《入聲研究與太原盆地人之讀入聲》(《說文月刊》第3卷第1期),1944年發(fā)表了《山西中部無鼻音之古韻別讀音考證》(《說文月刊》4卷合訂本),探討了山西方言的入聲和文白異讀。近年,根據劉文炳的調查結果,余躍龍撰寫并發(fā)表了《從〈徐溝縣語言志〉看徐溝方言八十年來的音變》[9]。具體而言,《徐溝縣語言志》的主要特點與價值有四點。
一是充分運用注音符號對徐溝縣音系進行系統(tǒng)描寫,并列出同音字匯。第二章《音素》歸納出徐溝方言子音(聲母)28個,母音(韻母)41個,聲調5個,分別是平、上、去、入平音、入重音,平聲不分陰陽,入聲分平音和重音。根據《廣韻》排列法,以聲統(tǒng)韻,分為平上去聲和入聲兩個韻部字,并分別在第三章《讀字音與別讀音》翔實地列出同音字匯,共計1 648個字。這些記錄均為今觀察徐溝音系的演變提供了寶貴材料。
二是明確指出徐溝常用的“讀字音”和“別讀音”,并加以考證與分析?!白x字音”部分“參以《廣韻》,則凡《廣韻》字之習于今日之用者,可以按圖而索驥”,主要探討“平上去聲之韻部字”“入聲韻部字”“淘汰中之‘老徐溝話’要音”“沿邊各地之讀字音”“縣音聲韻與境外地方音轉變之范疇比較”五個問題。“別讀音”包括“聲母調音位系之別讀音”“無鼻音古音之別讀音”“魚、虞、模、歌、戈、麻各部字之ㄚΛ別讀音”“遺音補字之別讀音”“遺音未經補字之別讀音”“朒聲韻之別讀音”六個問題?!白x字音”既包括新老派之讀音,又包括受周邊方言影響產生的讀字音;“別讀音”往往為自然演變,保留古音遺跡較多,多存于自然界、身體部位名稱,及家庭事物名稱、地名、習慣用語中。這些分析為進一步觀察徐溝縣“文白異讀”與“新老派”差異的歷時轉變提供了重要參考。
三是合理分析徐溝縣與周邊方言音系的過渡性特征。劉文炳自覺地將這一部分內容劃歸為“讀字音”范疇,即在周邊方言干涉下產生的讀音。與周邊方言比較的方法與成果,可為接觸語言學的層次離析提供借鑒。
四是副產品《入聲研究與太原盆地人之讀入聲》《山西中部無鼻音之古韻別讀音考證》等系列論文對晉方言顯著語音特征的分析,為后人進一步研究提供了參照,也為以后晉方言分區(qū)提供了早期的依據。文中所記徐溝方言大量詞匯彌足珍貴。
可以看出,曾任山西大學堂教務長的劉文炳積多年之功撰寫的《徐溝縣語言志》及其系列論文影響深遠,不僅為晉方言單點方言研究提供了早期語料,而且為單點方言系統(tǒng)性描寫積累了豐富經驗,無疑成為晉方言單點方言調查研究的先導。
從1957年開始,山西大學1952—1953年,全國高校進行院系大調整,取消山西大學建制,文理兩院改稱山西師范學院。1959年,再度恢復山西大學建制。1961年,山西大學與山西師范學院合并,仍名山西大學。中文系語言教研組組織師生進行了為期兩年的山西方言普查工作,共調查96個方言點,規(guī)模宏大,成效顯著。這一時期最為顯著的標志性成果是由山西大學中文系語言教研組田希誠講師執(zhí)筆編寫的《山西方言概況》[10](以下簡稱“《概況》”)?!陡艣r》原計劃包括語音和詞匯兩個部分:語音部分包括山西方言語音綜合概說、山西方言語音分區(qū)概說、山西方言語音特點分布圖三項內容;詞匯部分包括概括介紹山西方言詞匯的特點、山西方言詞匯分布圖(30幅)、山西方言常用詞語對照表三項內容。最終語音部分于1961年以油印本形式發(fā)行于學界交流,而詞匯部分因校對原因未能完成?!陡艣r》雖未公開出版,但語音部分記錄了山西20世紀50年代幾乎覆蓋全省的語音,開創(chuàng)了晉方言研究的新紀元。這一成果不僅為當代晉方言研究提供了難得的調查語料,還為晉方言后期的語音演變研究、方言分區(qū)研究、方言地圖繪制等提供了重要參考,同時也為山西各方言地區(qū)推普工作進行針對性培訓提供了重要依據。具體而言,《概況》有四方面的價值。
《概況》中提到的11個特征是:1.北京話開口呼零聲母字“安襖愛藕”等字的聲母讀音;2.[、h、s]和[t? t?h?]分不分;3.北京話[]聲母的讀音;4.分不分尖團;5.古塞音、塞擦音全濁聲母字送氣不送氣;6.古疑母字的聲母;7.古微母字的聲母;8.北京鼻韻母字的讀音和分合情況;9.“科、雷、某、否”等字韻母的讀音;10.入聲字的讀音和分合情況;11.調類的分合和比較。這些特征均以代表字的形式比較各代表點的讀音異同,對后續(xù)的研究產生了較大影響,比如:特征1、2、4、5、8、10被列入侯精一等主編的《山西方言調查研究報告》[11]小標題中;特征2、4、5、10成為晉方言與官話非同步發(fā)展的重要的演變項[12-13]。這些語音特征顯然較具代表性。
首先根據入聲的有無,把第4區(qū)(無入聲,即今南區(qū))與第1、2、3區(qū)分開;在有入聲的地區(qū)中,又根據入聲是否分陰陽,把第1區(qū)(入聲不分陰陽,即今北區(qū))和第2、3區(qū)分開;最后又根據[z]或[]聲母的有無,把第3區(qū)(無[z]或[]聲母,即今東南區(qū))和第4區(qū)(分屬今中區(qū)、西區(qū),少數(shù)屬今東南區(qū))分開。侯精一根據古四聲在今音的演變,將晉方言分成8片,其中,與此類分區(qū)類似的最主要兩點分別是“入聲分不分陰陽”和“古入聲字有沒有歸到今平聲”,古入聲今全讀入聲的有并州、呂梁、上黨、五臺、大包和張呼6片,其中五臺、大包、張呼不分陰陽入;并州、呂梁、上黨3片區(qū)分陰陽入,并且入聲多帶有比較明顯的喉塞音[][2]。以上分片均關注“入聲”特點,可謂一脈相承。
比如第1區(qū)天鎮(zhèn)、陽高、大同、左云、渾源、平魯、山陰、朔縣、代縣、河曲、五寨、岢嵐等12點“姐”和“檢”、“瘸”和“權”的讀音不分;第2區(qū)交城、離山、中陽、文水、孝義、平遙、介休、靈石、永和、隰縣、大寧等11點“扶”和“胡”同音,“房”和“黃”不分;第3區(qū)11點中,黎城、平順、壺關、高平、陽城、陵川6點有c、ch兩個聲母,其他三區(qū)沒有;第4區(qū)27點中除蒲縣、汾西、霍縣、洪趙、安澤、襄汾、鄉(xiāng)寧、垣曲6點沒有pf、pfh聲母外,其余各點都有這兩個聲母,即使沒有pf、pfh的鄉(xiāng)寧和垣曲兩點,這類字的韻母也和北京話不同(北京話t?u、t?hu的音節(jié),鄉(xiāng)寧和垣曲讀t?、t?h)。
《概況》繪制有“山西方言分區(qū)圖”1幅、聲母特征圖9幅、韻母特征圖5幅、聲調特征圖6幅,共計21幅。這21幅圖不僅以代表字形式呈現(xiàn)了聲韻調的特征分布,而且以比字形式明晰了聲韻調的音值分合情況。聲母特征圖概括了“愛襖暗、資責枝知、日熱染軟絨、而爾貳日、酒九秋丘修休、鼻地集植、軟乳丨晚武丨碗五、夫呼丨飛灰丨方荒、腦老怒路你李女呂、豬除出”等聲母的異同;韻母特征圖概括了“親青、顛箭演、顛爹丨箭借丨演野、阻初梳頭數(shù)、多躲羅騾”等韻母的異同;聲調特征圖概括了陰平調值和上聲調值相同的情況,上聲調值的情況,去聲調值的情況,古入聲清聲母字和次濁聲母字今調值與陰平或去聲字調值相同的情況,古入聲全濁聲母字今調值與上聲字、入聲清聲母字、陰平字調值相同的情況。
20世紀80年代,配合省志方言志的編寫,以山西大學教師為骨干的晉方言調查研究力量初步形成。由侯精一、溫端政主持的“山西省各縣(市)方言志叢書”被列為語言學科1981—1985年國家重點研究項目,確定編寫70~80種方言志。這一工作是在中國社會科學院語言所的指導下進行的,山西大學以田希誠為首的中青年教師成為編寫各縣(市)方言志的骨干力量。在前期試編的20種方言志叢書中,山西大學承擔了陵川、懷仁、原平、洪洞、汾西、祁縣、和順、清徐、永濟、介休10種,極大地配合了該套叢書的試編與出版。1993年,集成式的《山西方言調查研究報告》(以下簡稱“《報告》”)作為哲學社會科學國家重點科研項目成果出版,山西大學田希誠是主編之一,喬全生撰寫了第九章“山西方言語法特點”。
《山西省方言志叢書》和《報告》的出版大大促進了山西方言研究,李榮在叢書序中說:“《山西省方言志叢書》將反映山西全省方言的面貌。山西開了頭,假如其他省區(qū)市也接著做,合起來就可以給漢語方言做一個全面的記錄?!盵14]其后法國學者沙加爾評價:“這一批調查研究山西方言的成果以‘山西省方言叢刊’的形式,由山西省社會科學院語言研究所編輯出版,標志著山西省的語言研究,特別是方言研究的一大進步。這些著作的出版只不過是龐大計劃中的一部分:計劃準備按照‘地方志’的形式,編輯出版一系列關于山西省方言的專著。由于山西方言還不大為人們所了解,所以,這一計劃將填補一項重要的空白?!?3)其中“這一批”指的是第一批出版的山西省方言志叢書11種。[15]
該套方言志叢書的出版不只是填補了山西方言系列專著的空白,而且為其他省份的方言志撰寫工作提供了示范。在山西方言志系列叢書影響下,稍后如《山東方言志叢書》第一本《利津方言志》出版?!秷蟾妗肥?0世紀截至90年代山西方言志系列叢書調查與研究的概括與總結,不僅代表著當時晉方言研究的最高水平,而且也開創(chuàng)了山西大學晉方言研究的新局面。
20世紀80—90年代《山西省方言志叢書》密集出版,形成了山西方言研究的小高潮。有了這個基礎,學界對晉方言的認識逐步深入,晉方言分立的見解呼之欲出。1985年,李榮在《官話方言的分區(qū)》中將晉語從官話中分立出來,使晉方言成為與官話平行的漢語十大方言區(qū)之一[16],因此也成為北方方言中備受關注的方言,并引發(fā)了學界關于山西方言分區(qū)及其特點的大討論,至今不衰。針對學界的爭論,主張晉方言分立的學者為尋求諸多證據,深入挖掘晉方言特點,使山西方言的調查與研究走向深入,大大促進了晉方言研究(4)據統(tǒng)計,晉方言分立之前有關晉方言研究的學術論文僅有50余篇,著作不足10部(包括中外和未出版的),且多為單點方言的零星調查研究。晉方言分立之后,晉方言研究進入快速發(fā)展期,出版專著180余部,發(fā)表學術論文1 900余篇(包括相關碩、博士論文200余篇)。。此時,以山西大學教師為骨干力量的方言團隊一方面致力于晉方言的共時描寫,為晉方言分立提供比較充分的依據;另一方面通過深入挖掘晉方言的特征,發(fā)表了一系列高質量的研究成果,開創(chuàng)了晉方言研究的新局面。
山西大學教師在參與方言志編寫的基礎上,繼續(xù)深入挖掘山西方言特點,產出了一系列高質量的研究成果。喬全生在《洪洞方言志》[17]的基礎上繼續(xù)深入挖掘,擴充成《洪洞方言研究》[18],田希誠評價:“對山西某一縣的方言進行詳實、全面描寫的著作這還是第一部”[19]。此外喬全生還發(fā)表了《洪洞話的“去”“來”》(《語言研究》1983年第3期)、《洪洞話的代詞》(《山西大學學報》1986年第2期)、《洪洞方言“著”的共時研究》(《語言研究》1989年第1期)、《洪洞話輕聲的語法語義作用》(《語文研究》1994年第4期)等系列論文。又在《汾西方言志》(10萬字)[20]的基礎上,擴充成《汾西方言研究》(25萬字)[21],且進一步提出汾西方言應該歸屬于晉語而不是中原官話[22]等觀點,這都為晉方言的深入調查研究拓展了新的方向。
《晉方言語法研究》[23]是喬全生多年來研究山西方言語法的結晶,也是他對《報告》第九章“山西方言語法特點”進一步充實衍生出的成果。侯精一在《晉方言語法研究·序》中說:“對晉方言語法的調查研究,全生動手較早,在90年代初期,我們編《山西方言調查研究報告》時,他就負責這方面的內容,這本集子的內容就是他在那個時候完成的,此次成書又做了增補?!盵24]該書是第一部研究山西方言語法的專著,填補了晉方言語法研究的空白。
馬克思在《資本論》里強調材料在研究中的重要性:“研究必須充分地占有材料,分析它的各種發(fā)展形式,探尋這些形式的內在聯(lián)系?!盵25]喬全生《晉方言語音百年來的演變研究》首次開展了百年來晉方言語音演變的研究,以高本漢《中國音韻學研究》方言字匯所錄20世紀初期7個點的字音作為百年演變的起點,以20世紀80年代的成果[分別為《漢語方音字匯》(太原)[26]、《文水方言志》(文水)[27]、《太谷方言志》(太谷)[28]、60歲老人(興縣)、《晉城方言志》(晉城)[29]、《大同方言志》(大同)[30]、《呼和浩特話音檔》(呼和浩特)[31]所反映的7個點的字音]作為中期參照點,以最新調查的記錄作為百年演變的終點。其后有多篇論文探討晉方言語音30年來的演變,也是以20世紀80年代的材料為依據的,如喬全生、劉 洋的《三十年來山西長治方言語音的三點顯著變化》[32],蔣文華的《三十年來山西忻州方言語音的變化》[33]。這一研究模式也在學術界得到認同,比如陜西開展的陜西方言80年來的語音演變研究就借鑒了這一模式。
進入21世紀,山西大學喬全生帶領晉方言研究團隊,充分利用山西特有的區(qū)域優(yōu)勢和方言優(yōu)勢,及時、深入、全面地展開對晉方言的共時研究與歷史研究,取得了顯著成效。其標志性成就可概括為兩個字:一個字是“橫”,一個字是“縱”?!皺M”表現(xiàn)為兩方面:一是喬全生于1999—2019年主編《山西方言重點研究叢書》[34](以下簡稱“《叢書》”),已正式出版9輯60部;二是喬全生作為首席專家,于2015—2019年組織實施“中國語言資源保護工程·山西方言調查”,幾乎實現(xiàn)了山西方言調查的全覆蓋。這些任務大多是山西大學教師與山西大學畢業(yè)的學生完成的?!翱v”是:喬全生出版《晉方言語音史研究》[35],白云完成了《晉方言詞匯史研究》,史秀菊完成了《晉方言語法史研究》,總名為《晉方言史研究》。這是對晉方言進行縱向研究、歷史研究的系列成果,對一個大方言區(qū)開展以歷史文獻為基礎的語音、詞匯、語法歷時研究,已領全國風氣之先。山西大學新時期晉方言共時研究與歷史研究對漢語方言學、漢語音韻學研究具有重要學術價值。
晉方言共時研究的標志性成果是喬全生主編的《叢書》。張振興曾在該叢書總序中說:“撰寫和出版一套《山西方言重點研究叢書》的規(guī)劃,是非常適時的,肯定是可行的,也是很有遠見的一個重大舉措?!盵36]《叢書》以如實記錄保存山西各縣市方言為目的,一縣一本,每本25萬字左右。內容包括:方言概說、語音描寫、歷史音韻、詞匯記錄、語法研究、方言語料等。這是率先在全國進行的方言保護工作。山西省在20世紀90年代初出版過山西方言志叢書40種,但每本只有10萬字左右,體量太小,已無法滿足保存一個縣域方言的需要。山西大學早在20多年前就決定出版這套大型《叢書》,這在全國方言學界無疑是超前的。
1.《叢書》的突出特點
《叢書》反映和保存了山西省各縣市方言的特殊讀音。《叢書》除對每個縣的方言做深入細致調查外,還將方言中的特殊讀音全面地反映出來,準確地記錄下來,這是一個方言區(qū)別于另一個方言的關鍵所在,也是山西方言的特色所在。比如:反映山西南部方言的唇齒塞擦音[pf、pfh],反映山西東南部方言的舌尖中音[c、ch],反映西部、北部方言的一等字讀細音[ki、khi、xi]等。這些特色如果不及時保存,幾十年后就有可能消失。
《叢書》限于篇幅不可能對每一個縣的方言詞匯全部錄入,但力爭將特殊的詞匯挖掘出來,盡可能將方言字考證出來,且要在同音字表中有所反映。有的說法有音無字,也要進行釋義,用音標標音。如:洪洞方言用筷子夾菜叫ji,本字為“攲”,古書解釋為“以箸取物”;形容自己生活舒適、很自在時用 zi這個音,寫不出字,用“囗”表示。“囗”越多,越說明調查該方言越細?!秴矔愤€對每一個縣的方言俗語盡可能多的記錄下來,如方言成語、方言謎語、方言歇后語、方言兒歌等。方言與民俗共生共存,方言是記錄民俗的載體,民俗是地方文化的一部分,100多個縣的方言民俗記錄下來,就形成一定規(guī)模的山西地方文化。
山西方言的快速消失是不以人的主觀意志為轉移的,如果再過30年,地道的方言詞如親屬稱謂詞,日??谡Z中的動詞、形容詞等,都有可能消失,這已不是危言聳聽?!秴矔穼⒚總€縣的方言用文字、用國際音標全面記錄并細致描寫,有的還配有錄音、錄像,那么將來即使這個方言活體消失了,該方言還能在《叢書》中存在,必要時還可復原。可以說,《叢書》做的是一項“功在當代、利在千秋”的語言文化工程。
值得說明的是,《叢書》在反映某方言點的特殊性的同時,還保持了叢書體例上的一致性,即規(guī)定性與特殊性的有機結合,這將有益于將來對100多個方言點進行“基于比較語言學的山西方言資源集成和研究”,完成對山西方言研究的又一大工程。
2.《叢書》的突出價值
《叢書》所記載的方言材料可以為建立和完善漢語語言學理論提供豐富的營養(yǎng)和不竭的資源,也可以為漢語音變理論研究提供鮮活的證據和重要的演變鏈。方言材料可以用來檢驗漢語語言學理論的不足,方言研究又可以得到漢語語言學理論的指導和回饋。比如:對山西各地方言兒化韻、兒尾的記載可以為漢語兒化韻的形成提供清晰的演變過程;對山西各地方言入聲韻的記載可以為漢語通語入聲韻的消失提供演變階,諸如山西方言尖團音的區(qū)分與消失,分音詞的消長等。深入挖掘晉方言內涵可以為漢語語言學理論的發(fā)展做出貢獻。
《叢書》所記載的方言材料可以為古漢語重建提供活化石。一般認為南方方言保存的古漢語活化石多,觀察的目光往往投向南方,事實上山西方言也有很重要的隱性的方言化石。如:《叢書》中反映古無輕唇音的“浮水”的“浮”,“寫仿”的“仿”,“馬蜂”的“蜂”,地名中的“范、奉”等,這些字的聲母均不讀唇齒音[f-]而讀重唇(雙唇)音[p、ph];反映古無舌上音的“賺人(騙人義)”的“賺”,聲母不讀[t?-]而讀[th-],“滹沱河”本是“滹池河”,寫為“沱”就是因為“池”讀成“沱”;晉南20多個縣市管“樹”讀[po],其實本字為“木”;等等?!秴矔啡笆降卣故玖素S富的晉方言材料,不僅為漢語語音史研究提供了重要的音變現(xiàn)象和演變軌跡,也為唐五代宋西北方音的重建提供了可能。
《叢書》的出版對鄉(xiāng)村文化建設也具有重要的助力作用。邁向新時代,群眾的生活水平大大提升,人民群眾對先進文化的需求不斷增強,尤其對本土文化、傳統(tǒng)文化的需求更加強烈。方言作為本土文化的傳播載體和重要形式,在地方文化建設中意義重大。《叢書》的持續(xù)出版,可以為地方文化建設提供強有力的支持,大眾可以借此更好地了解方言、保護方言、傳播方言,努力將山西方言及其所承載的地方文化打造成山西省文化產業(yè)的引擎和名片,進一步彰顯山西地方文化的特色和魅力。
“中國語言資源保護工程”是一項功在當代、利在千秋的偉大工程。從2015年至2019年,以山西大學喬全生為首席專家、以山西大學教師為骨干的晉方言調查團隊高質量完成了教育部、國家語委“中國語言資源保護工程·山西漢語方言調查”重大語言文化保護工程項目,形成具有山西特色的工作方案及工作模式。5年中,共完成山西省57個方言調查點(一縣一點)及3個“語言方言文化調查”點的文本記錄和攝錄任務,每個點包括1 000個單字、1 200個詞匯、50條語法例句及若干歌謠、故事、諺語、戲曲等口頭文化條目的音頻、視頻,已初步建成“山西方言大數(shù)據展示平臺”。2022年,即將出版9卷本的《中國語言資源保護工程·山西方言資源集》。從單一的紙本記錄到全方位聯(lián)動創(chuàng)新保護晉方言,開辟了方言保護的多樣化路徑,初步實現(xiàn)了山西方言的有聲數(shù)字化建設。
山西大學方言團隊開展的晉方言調查研究與資源保護工作,對開發(fā)和傳承山西方言和山西文化做出了應有的貢獻,對助推山西生態(tài)旅游事業(yè)的發(fā)展提供了必要的服務,更重要的是對山西方言的深度學術研究提供了重要的活態(tài)材料。在山西開展的語言資源保護工程是新時代晉方言共時(橫向)研究的又一大成果,與此前開展的《叢書》系列60種相得益彰,基本上實現(xiàn)了山西方言研究的全覆蓋。
晉方言歷時研究以喬全生所著的《晉方言語音史研究》為標志,這是第一部全面、系統(tǒng)地研究晉方言語音史的重要成果,也是第一部以一個大區(qū)方言語音史為研究對象的專著。該書在晉方言共時研究獲取大量材料的基礎上,運用“歷史文獻考證法”和“歷史比較法”相結合的新的二重證據法研究晉方言語音演變史。該書根據唐五代以來的歷史文獻和多種對音資料,考察晉方言的歷史演變和發(fā)展脈絡,詳細論述了晉方言聲、韻、調20多個特征的演變方式,提出“晉方言是唐五代西北方言的直系支裔?!盵35]35“汾河片則是宋西夏漢語西北方音的延續(xù)和發(fā)展?!盵35]375“晉方言與官話非同步發(fā)展”[35]273的重要觀點,從語音方面證明了現(xiàn)代晉方言與唐五代宋西北方言的親緣關系。
1.《晉方言語音史研究》的社會反響證明選題的超前性和正確性
南京大學魯國堯教授在該書“序2”中稱《晉方言語音史研究》為“異軍突起之著、‘包舉、囊括’之著”[37]。中國社科院侯精一研究員在該書“序1”中說:“晉方言與官話方言非同步發(fā)展的觀點,以今溯古,以古論今,今古兼之,古今貫通。用新的視點為晉語的分立提供支持?!盵38]其后,中國社科院張振興研究員、青島大學李行杰教授分別發(fā)表書評,對該書給予高度評價。張振興先生從材料、方法、觀點三個方面進行評述,認為該書有堅實的材料基礎,會通的研究方法和創(chuàng)新的研究成果,把晉方言研究提升到了一個新的高度[39]。李行杰先生從學術創(chuàng)新的視角展開評析,從著者的深厚學養(yǎng)、扎實的研究資料和嚴謹?shù)难芯糠椒ǖ确矫娣治隽嗽撝鞯膭?chuàng)新因由和創(chuàng)新點,認為該著作是一部具有學術活力的原始創(chuàng)新之作[40]。
2.《晉方言語音史研究》實現(xiàn)了晉方言研究從共時研究到歷史研究的突破
《晉方言語音史研究》的出版不僅標志著晉方言研究從共時走向歷史的開始,實現(xiàn)了晉方言從共時研究到歷史研究的突破,也預示著方音史研究從共時研究到歷時研究的繁榮。歷史研究必須在共時研究的基礎上依靠歷史文獻才能完成,“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沒有可靠的歷史文獻就無法考證語音演變的具體時間。而查找可靠的歷史文獻則有相當?shù)碾y度。侯精一說,“從上個世紀50年代末60年代初山西大學進行山西方言普查時算起,近50個年頭過去了,這期間研究晉語的專著、論文出版了多種,但對晉語史研究的專門性著作幾近空白。究其原因,對一個方言的研究,總得由近及遠,由現(xiàn)代到歷史。(按:搜集歷史文獻就有難度)方言史的研究只能是在對方言現(xiàn)狀充分研究的基礎上才得以進行,因此,歷史的研究總不免相對滯后?!稌x方言語音史研究》的出版極大豐富晉語研究園地,同時表明我們的晉語的研究已然邁上一個新的臺階”[38]。
3.《晉方言語音史研究》依托大量的歷史文獻,對于方言歷史研究如“良賈操金,大匠儲材”
對方言語音的歷史研究,除了要細致調查現(xiàn)有多個地點的方言之外,必須緊緊依靠歷史文獻,“歷史文獻考證法與歷史比較法的結合”是研究方音史的最佳方法。但是有關方言歷史文獻并非輕易可得,必須長期搜集,日積月累。比如:晉南有20多個縣市區(qū)將活著的“樹”說成[po],調查晉南方言20余年也不敢確定其本字,2001年當收集高本漢的記音時,發(fā)現(xiàn)將山西臨汾方言的“木”記為[mbo],這才驀然頓悟,原來“樹”讀成[po],本字就是“木”。這個音保留的是晚唐五代時期的讀音,從掌握的晚唐五代時期的文獻中也證明了該讀音的存在,于是保留千余年前的讀音成為晉方言語音史研究的一大亮色。如果沒有高本漢的記音材料,如果沒有晚唐五代時期的文獻記載,此讀音是無法考證出來的。這樣的實例還有很多?!稌x方言語音史研究》共收集古今中外文獻357種,其中明清之前的古文獻48種,國外文獻16種,今漢語方言文獻293種,足見搜集歷史文獻對方言史研究的重要性,也說明進行方言史研究搜集歷史文獻的艱辛與不易。
晉方言研究作為一個冷門學科,從山西大學建校之初山西大學堂景耀月的濫觴之作,到在山西大學堂任職的瑞典人高本漢的經典之作;從山西大學堂教務長劉文炳的《徐溝縣語言志》,到山西大學晉方言《概況》的問世;從《山西方言調查研究報告》的誕生,到新時期晉方言調查研究保護的全方位展開,均體現(xiàn)出以下特質:一是中外學者先后涉足晉方言研究,體現(xiàn)出了“中西會通”;二是百余年晉方言研究文脈庚續(xù),體現(xiàn)了該學科的“求真至善”;三是各個時期晉方言研究的代表之作、經典之作、創(chuàng)新之作以及多年造就的晉方言研究團隊,踐行了山西大學的“登崇俊良”,是晉方言研究學科方向百余年奮進史的真實寫照。我們期待晉方言研究薪火相傳、生生不息,再續(xù)下一個百余年輝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