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 佳 楊小明
(東華大學 上海 200051)
中國古代,科學尚未從文化中分離出來,科學的文化屬性決定了它與文化之間有著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因此,古代科學思想史為科學萌芽提供了肥沃的土壤,也為科學的進步注入內涵。智性思想是中國古代重要的思想范疇,先秦諸子百家之時就開始注重對智慧和知識的理解,并持有不一樣的態(tài)度與立場,大致分為尚智與反智兩大派別。墨家和道家作為兩大派別的代表,在不同的智性思想的影響下走上不同的科技之路,無論是科學技術觀念還是科學思想方法都呈現出各自的特點。同時,這些不同的科學技術觀念與創(chuàng)造又反過來影響了古代的社會政策和文化思想。本文從STS視角,即“Science,Technology and Society”,剖析墨家尚智與道家反智的智性思想影響下的科學思想、科技價值觀念和方法論,以及它們對社會的滲透和影響,并從科學技術與社會角度分析兩種智性思想的局限性和積極性。
“智”作為中國傳統(tǒng)文化中重要的思想范疇,中國古代的思想家從未缺少對“智慧”的重視。墨家作為先秦時期“尚智”的一派,就對“智”的概念做了定義。墨家定義“知”即“智”,智慧,是人類認識和改造世界的素質、知識和能力的總和。另外,又將廣泛意義上的“知”分為“聞”“說”“親”“名”“實”“合”“為”七個種類。其中,“聞”指的是通過他人傳授得來的知識,“說”是指通過推理論斷得來的知識,“親”是指通過親身實踐觀察得來的知識,“名”是指概念和理論性的知識,“實”指的是實際狀況的知識,“合”是指理論概念與實際相結合之后的知識,“為”是指改造世界得來的知識。這七種知識又被墨家學者按照認識世界和改造世界的作用劃分成兩類?!懊?、實、合”是認識世界的智慧,“為”是改造世界的智慧,而“聞、說、親”則成為認識世界和改造世界的方式和途徑。由此可以看出,墨家對“知”即智慧的重視,為墨家成為古代科學史中的輝煌一頁埋下伏筆。
“知,材也?!保ā督浬稀罚爸舱?,所以知也,而不必知,若明?!保ā督浾f上》)《墨經》說到的“知”是多義詞?!爸囊病焙汀爸舱摺钡摹爸敝傅氖侨怂哂械恼J知能力,人類求知的潛能和材質?!八灾病钡摹爸?,則指的是知識。墨家認為,認知能力是人的潛能和材質,人的認知能力也是獲取知識的必要條件。墨家肯定人類有求知的本性和潛能,這和西方古希臘先賢認為智慧的實質是認識自然并發(fā)現知識,探索真理是最高的德行有相似之處。因此,墨家的尚智思想中有著智慧的理性一面,他們著力揭示自然宇宙之謎,注重理性思辨和邏輯推理,強調發(fā)揮智慧的創(chuàng)造價值,更加注重追求聞見之智。
在先秦思想家中,道家一直被認為是反智的代表。縱觀老子的諸多言論,如“為學日益,為道日損。損之又損,以至于無為。無為而無不為”[1]50,“是以圣人之治,虛其心,實其腹,弱其志,強其骨。常使民無知無欲。使夫智者不敢為也。為無為,則無不治”[1]23,“絕圣棄智,民利百倍”[1]136,“古之善為道者,非以明民,將以愚之。民之難治,以其智多。故以智治國,國之賊;不以智治國,國之福”[1]339,“大道廢,有仁義。慧智出,有大偽”[1]9……以上諸多言論都顯示出道家的反智思想和愚民主張。道家老莊的思想中,曾言“有機械者必有機事,有機事者必有機心。機心存于胸中,則純白不備”[2]175,認為機械的發(fā)明和使用會讓人心生懶惰,變得狡猾偽詐?!肚f子·大宗師》中“墮肢體,黜聰明,離形去智”[2]55等言語也體現出道家的反智態(tài)度。剖析道家反智思想的背后根源,一則源于對社會準則和秩序的毀損,即“大道廢”的憂慮,一則出于對當時士人禮崩樂壞,卻依舊抱殘守缺的嘲諷。因此,老子倡導“愚人之心”并且公開發(fā)表愚民主張,也就是“為學日益,為道日損”的道理。其反智思想的內核是想讓人內求諸己的本然之善,不致流于巧偽,而喪失本真。譬如,《老子》說“人生識字憂患始”提出“絕學無憂”,棄絕為學之事可以讓人沒有憂擾。以上體現出老子對智識的深刻理解——一個人的知見愈是增進,往往會產生愈來愈多的煩惱,還可能使人變得愈發(fā)詐偽,脫離善良本性與天然質樸之心。天文地理科學懂得越多,每每盤桓在心,難免會變得想法多多,結果便是快樂無多而憂患方殷。道心如果缺失,那么道體也蕩然無存,“為學日益,為道日損”。老子隨之也提出了解決辦法,即“絕學無憂”,提倡以不學為學。這個命題不是讓人徹底放棄學習,而是說要去學一些為人所棄置的東西,不要把人常常治學的那一套當作自己的人生目標。另外,在學習的同時,也要停下來思考學習的目的,捫心自問,所學是否可以幫助自己成就純良天性,而不僅僅成為求道的手段。學習的目的就是讓你成為自然,你自然了,知識便自在了。莊子的反智思想也同樣希冀人們返璞歸真、追求敦樸,也表現出對科學技術的負面性的理解和重視。
道家思想家的諸多反智言論突出了中國古代反智的鮮明特性,即注重智識的感性一面,由此可以看出道家反智的內容不是簡單明了地反對智慧和知識。相對于墨家追求智慧的真理性和功利性,道家反對追求智慧的功利方式和手段,反對通過智慧論證道法和自然,反對用巧偽代替真知。老子等道家學者認為形而上之道和形而下之知是兩種不同的體系,感悟形而上之道要的是沉心靜氣,無欲無求,而學習形而下之方法要求人們日積月累,熟能生巧。前者要求做減法,后者要求做加法,二者并不相通。老子講“使民無知”是無“小知”,“絕圣棄知”是棄“小知”:“將以愚之”是讓民獲取“大智”,因為“大智若愚”;“不以智治國”是以“大智”治國,“大智”的特征是“不智”[3]。因此,中國古代道家的反智與西方的反智主義也是有本質區(qū)別的,它反對由于智識和工具的利用而迷失本心,更加注重智識的感性的一面,強調真心直行得真知,強調以德統(tǒng)智,發(fā)揮德行對于智慧的引領作用。他們追求的“智”是一種德行之智,他們的反智論實質上是以自省為目的,是一種“超越的反智論”[4]。
在尚智思想傳統(tǒng)的影響下,墨家成為先秦諸子百家中最重視科學技術的一家。他們將知識體系一分為二,分為認識世界和改造世界兩方面。早期墨家拋棄了研究天志和迷信,投身于自然科學的研究。墨家經典《墨經》就是中國傳統(tǒng)科技文化中的一顆璀璨的明珠,《墨經》的科學思想成為中國古代認識和改造世界的科技典范,是現代科技的有益借鑒。墨家的科技思想把實踐作為科學認識的基石,以自然為科學認識的獨立對象,以理性的科技活動和科學試驗為獲得科學認識的手段的特色,展現出中國古代科技發(fā)展進步的另一個可能的方向。[5]墨家的追求理性智慧的思想貫穿于科學活動中,并體現系統(tǒng)完整的科學觀,其科學思維、方法和科學精神具有啟發(fā)意義,墨家科學的興衰也對中國古代社會發(fā)展具有重要影響。
首先,墨家尚智思想的第一要義是他們對“為”,即實踐知識,以及與之匹配的實用科學技術觀念的重視。墨家學派的弟子多來源于社會下層,多以手工工匠為職業(yè),在社會生產實踐中取得了豐富的經驗,其科學活動以親身參加生產實踐為基礎。墨家弟子認為,通過實踐獲取知識并改造世界,為人們的生產和生活創(chuàng)造便利才是科學知識的真正價值。墨家科技活動的主要目的是服務于人民并為百姓謀福利,這跟現代科學的目的論高度一致。這種充滿功利主義的科學價值觀,有其合理之處。墨家重視科技對社會生產生活產生的實際效益,墨家發(fā)明的動機、滑車和云梯等機械就是用于社會生產和軍事需要。墨家的智慧科學觀揭示出科學背后的效益功利價值。在這樣的科學觀指導下,墨家的科學知識和科技創(chuàng)造也充滿實用性。《經》與《經說》上、下四篇5700余字、183條,也無一字一句談論鬼神。狹義《墨經》四篇,擯棄“天志”和神鬼迷信觀念,總結了邏輯學、哲學和科學(包含力學、數學、機械學、光學、哲學及時空理論等領域),以及其他人文學(包括政治倫理、藝術和軍事學)各種科學知識為生產服務[6],促進了社會進一步發(fā)展。墨家的科學活動的出發(fā)點是求知并改造世界,在生產和生活中觀察自然現象,進行一系列科學實驗,論證無數的科學命題,體現對知識的重視和實用觀念,進而產生用于生產服務的實用科學價值觀。尚智思想浸透的實用的科學觀念使墨家主張“尚賢”和善于機械制造,因此戰(zhàn)國時期墨家受社會現實的需要而逐漸發(fā)展成顯學。[7]
墨家的尚智追求不僅僅在于運用智慧和知識造福社會,其智性思想還要求探究事物之“所以然”,展現出中國古代思想家對真理事故的孜孜追求。墨家弟子大多出身于下層手工業(yè)階級,從事直接的生產勞動和技術活動。墨家的創(chuàng)始人墨子也是一名技藝高超的工匠,熟諳各種手工技巧,特別是木工。同時,他也是學者、科學家、哲學和理論家,既具有能從技術實踐中積累豐富的科學技術經驗的匠人品格,又能將技術經驗升華為系統(tǒng)的理論研究,把技術工匠與科學理論家的訓練素質和品格教養(yǎng)合二為一。正是對“真知”的執(zhí)著使得墨家將“合”付諸實踐,善于求故明法。墨家學者不斷探究自然現象,善于思索生產實踐中遇到的問題,對人類包括自然科技知識在內的一切知識持有感性經驗主義的立場[8],顯示出窮究萬物之所以然的科學精神,正確地認識自然事物表象之“然”,窮究其內里之“所以然”,在專注分析聯(lián)系世界萬物的“然”和“所以然”的過程中,學會排除迷信及人的主觀因素以求取客觀規(guī)律。墨家著作《墨經》的科學內容,也多涉及手工業(yè)實踐的規(guī)律。中國古代科學曾經在較長一段時間內停滯在事物現象的描述階段,缺少用試驗方法去驗證事物的普遍規(guī)律。墨家科學活動為中國古代社會發(fā)展近代科學開辟出一條可能的道路。盡管墨家抽象的科技知識系統(tǒng)難免和人類歷史上種種超前于時代的早熟文化一樣陷入逐漸隕落的命運,但是在追求理性智慧、總結生產技術經驗的進程中,科學得以發(fā)展進步,產生了致力于求故明法的科學精神和由經驗上升到理論的科學的萌芽。
在追求智慧和真知的過程中,墨家也逐漸認識到思考這種思維活動的重要性,墨家把思慮定義為以自身認知能力求取知識的狀態(tài)、活動和過程,精到準確,這跟現今思考這種科學思維的要求大致相同。在尋求事實證據、事物成因的過程中思考,使自然知識由不彰到彰,由不明到明。“說”作為墨家求知的主要思維活動和手段,通過對知識的推理論斷發(fā)展出了一種在形式上兼有類比推理的性質,在內容上卻更顯示出演繹推理特征的中國古代文化固有的一種綜合的推理形式。[9]在《經》上、下和《經說》上、下的內容、框架和精神之中,可以看出邏輯知識和論證形式的特色。這不僅在于其純邏輯學的條目,還在于其全部文字是“以說出故”論證方法的典型運用?!督洝飞稀⑾碌目蚣芙Y構,是先舉出一個比較繁雜并且需要進行論證的論題,之后再用“說在”兩字,其后加上極少的關鍵詞,用來引出論證的事理,并且在《經說》上、下中再加以疏解?!罢f在”實際上就是用格式化且形式化的語言來論證《經下》,可以解釋為“論證的緣由在于”。墨家由求知而形成的一套邏輯辯證形式彌補了中國古代邏輯學的空缺。
道家的反智思想以其富有德行的底色,一方面使中國古代道家一派的科技活動更加注重自身的體能和內心的修行,以及如何處理好我們與自然的關系。他們在科學技術還不發(fā)達的古代就看到了科學技術給人類社會和自然帶來的負面影響,其科學技術觀念主張要與天道合一,并且發(fā)表愚民主張,鼓勵人們返璞歸真,不過分依賴科技成果。另一方面,反智思想也不可避免地對科技進步產生阻礙,導致古代的科學技術觀念脫離實際,也脫離對具體科學知識的分析而與現實社會割裂開來,用有關知識的境界來取代具體的科學知識,也使中國古代科學技術的發(fā)展始終停留在經驗層面而難以形成系統(tǒng)的理論。
與墨家相比,道家更追求德行意義上“大智”。道家的反智思想反對人為的巧詐,強調以自然為本,認為人根源于自然,也應回歸自然。他們的自然觀體現出希望人與自然和諧相處的主張。無論是先秦以來道家的唯物主義自然觀還是后世王充建立起來的以元氣自然論為依據的天道自然無為論,都不是有神論的。盡管道家提到了“天”,但與神學的“天”大相徑庭,道家的天指的是自然,對“天道”的追求使他們主張對自然要減少破壞甚至不加干預。道家的反智論思想使他們看到了技術的局限性,看到了科學技術對人與自然的潛在性危害。墨家把物質實體作為世界本源探究其規(guī)律,道家反而追求“天道”崇尚自然?!疤斓馈奔词澜绫驹?,萬物生發(fā)之理由,道家對德行智慧的追求衍生出于人道和諧的觀念,也生發(fā)出對理性智慧的懷疑。這就導致道家過度追求無為的觀念,使道家逃避社會、回歸自然。中國古代社會的傳統(tǒng)知識分子也受其思想浸染,表現出避世和消極的姿態(tài),也在一定程度上阻礙了科學技術的創(chuàng)造和社會的發(fā)展進步。
在反智思想影響下,與墨家追求實踐經驗智慧不同,道家對于智性的追求更偏重于以德統(tǒng)智。追求形而上的“大智”和“道”使他們忽略人類的理性智能,貶低人類的理性思考和認識自然的能力,走上了認識論意義上的不可知論和相對主義的歧路。[10]這樣的智性觀念導致道家的科學技術觀也被深深打上德行的烙印。道家認為,技術是與天道合二為一的,是可以與天道溝通的。《天地》有云:“能有所藝者,技也。技兼于事,事兼于義,義兼于德,德兼于道,德兼于天?!盵11]完滿的技術手段需符合世間德義最終才能通達天道,它“不僅僅是手段”,更是“天道的一種展現方式”[12]。這就把技術涵蓋在天道之下,認為技術要符合道義,不能單純地功用或者統(tǒng)治自然。這樣的技術脫離實際生產經驗,雖然對自然和人類社會的發(fā)展和保護有一定意義,但始終停留在模糊的“道”的領域,不能與實踐經驗相結合,更無法形成思辨邏輯式的理論。這也導致道家后期缺乏系統(tǒng)的理論支持而墮于神學迷信色彩的煉丹術的出現。
道家的反智思想使“愚民”主張得以公開,認為“民多智慧,而邪事滋起”[1]237。道家反智主張的初衷旨在消除人們智偽巧詐之心日增,而真摯淳樸之性日喪所引發(fā)的無數人世間的禍亂和紛爭,因此道家主張的愚民與法家提倡的愚民存在本質上的不同。如陳鼓應先生即認為老子所謂的“常使民無知無欲”并不是行愚民政策,而是意在消除世人的“巧偽心智”和“貪欲擴張”,并且鼓勵人們回歸真樸勉勵之身,去追求一種大智慧,從而達到一種具有高度人格修養(yǎng)的崇高境界。[13]雖然道家的愚民動機是好的,但是其主張在實行的過程中難以繼續(xù),并因其思想和社會環(huán)境的制約導致后期道家并沒有提倡重文興教,有的時候甚至高舉反智主義的大旗,懷疑智識的可靠性,反對學校教育和學問增進。因此,諸子百家后期,除儒家外,包括道家在內的各大先秦思想學派都面臨人才匱乏的困境,甚至無法形成規(guī)范嚴整的知識授受系統(tǒng)和高質量的教學隊伍,為后來儒學的一家獨大創(chuàng)造了契機。這也是后人對其反智思想和愚民主張有所詬病的原因。
中國古代墨家的尚智思想與道家的反智思想并不沖突,兩種思想相互交織成為古代科技發(fā)展中耀眼的兩顆明珠。無論是道家反智還是墨家尚智,都是出于求道求理的目的,兩種思想的作用在古代科技的發(fā)展進程中交融。在兩種思想與古代科技的互動中,墨家的尚智思想使墨家學者追求身體力行的試驗和真理的邏輯構造,給古代科技的發(fā)展塑造出形式邏輯的萌芽;道家反智思想下的天道人合一的智慧觀念和倫理建設,為古代科學的進步注入辯證邏輯的哲學導向。墨家對理性智慧的崇尚培育出古代科技的邏輯理論基礎;道家對德行智慧的闡發(fā)生發(fā)出古代科技的哲學倫理基礎。因此,在這兩種思想的浸潤下,中國古代科技既具備關系國計民生的務實性和功利性,又有追求科技與自然和諧共生的道德性和倫理性,其在先秦時期蓬勃發(fā)展并綿延后世數千年。
社會思想的發(fā)展離不開對自然的科學認識,社會思想和科學技術交融是社會思想發(fā)展的主要形式,同時也是影響科學技術發(fā)展的重要變量。中國古代傳統(tǒng)的智性思想與古代科技文化相互影響、交融。墨家的尚智思想更加注重智慧的理性,開創(chuàng)了注重科學真理與實用功利性相統(tǒng)一的科技價值觀,理性科技價值觀指導下的實用科技活動積極開展,造福人類的生產和生活。在古代科學發(fā)展史上取得了一系列璀璨的成就。其中,《墨經》的科學成就成為現代科學產生和發(fā)展的基石。道家追求大智式的“超越的反智論”給科技觀念渲染上了道義的色彩,看到了科技這把雙刃劍的潛在危害,理解了技術的局限性。道家的反智思想并沒有走上極端,走上民粹和極端自由主義,其獨特的內省式的反智對于我們今天正確對待現代化及科學技術、處理人與自然的關系是有好處的。
墨家和道家無疑是中國傳統(tǒng)對待智性之文化取向的兩種典型代表,即他們都通過對智慧的不同主張來實現對科學技術和社會發(fā)展的全面滲透,并且用這種思想來支撐各自的科技體系,為古代科學和社會提供思想上的指導。不同的是,二者追求的是智慧的兩端:墨家對于理性智慧的追求使求知行動要符合實踐經驗并可以上升到科學理論的高度,但也局限在依靠理性智慧的功利和實用性中難以進一步生發(fā);道家反對對理性智慧的過度運用,對德行之智慧的價值取向產生了人與自然和諧相處的道法思想,敲響了警惕科學主義的警鐘,但也墮于反智的負面性中,不能與社會共同進步。
當代科學技術的發(fā)展,既要看到尚智思想下對科技的促進作用,也要看到對科技的過度依賴和盲目自信,警惕科學主義。在反智思想影響下,對科技抱有審慎態(tài)度的同時也要警惕對科技的輕視和懷疑。過度反智的悲觀主義是頹廢的表現,極端尚智的樂觀主義是膚淺的象征,過度的悲觀和樂觀都不是對科學的正確態(tài)度,只有悲觀的樂觀主義才是科學思考者的態(tài)度。無論是墨家對聞見之智的追求,還是道家對德性之智的追求,都值得我們汲取其長處,摒棄其短處,使古代的優(yōu)質思想文化在今天得以成為現代科學和社會發(fā)展的助力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