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癱病因之內外風辨析*

浦誕玲，裴麗霞，陳 璐，周俊靈，郭 靜，趙婷婷，孫建華△

（1.南京中醫(yī)藥大學附屬醫(yī)院，第一臨床醫(yī)學院，江蘇南京 210029；2.南京中醫(yī)藥大學附屬醫(yī)院，江蘇南京 210029；3.南京中醫(yī)藥大學針灸結合教育部重點實驗室，江蘇南京 210023）

周圍性面癱，在現(xiàn)代醫(yī)學中被稱為周圍性面神經麻痹，是莖乳突孔內面神經非特異性炎癥所致[1]，臨床特征為面部表情肌癱瘓、額紋消失和眼裂增大[2,3]。中醫(yī)教科書[4]上稱之為“面癱”，因為其臨床表現(xiàn)以口眼向一側歪斜為主，所以在古代又被稱為“口?”、“卒口僻”、“口眼?斜”等[5]，其中“卒口僻”一詞在我國作為周圍性面癱的最早記載，見于《黃帝內經·靈樞》[6]。但對于面癱的病因，眾多醫(yī)者都有自己的見解，從而形成不同的治療方法，效果不一。

1 面癱的病因學說分類

從《黃帝內經》開始，古代醫(yī)家就對周圍性面癱的病因進行了研究，但爭議很大，無法統(tǒng)一，從而形成了各種學說。林再政[7]總結出歷代醫(yī)家多將“口僻”歸入“中風”，因此關于“中風”的病因，即相當于“口僻”之因：唐宋之前主張“外風”致病，并以仲景“內虛邪中”立論；而唐宋之后，則以“內風”致病學說為主；且林再政在此基礎上以“內虛外風論”治療面癱病效果良好。但同時也有學者[8,9]認為中風內外風之病因衍變并非從唐宋分界，而是從《黃帝內經》中源起?，F(xiàn)代基本將面癱病因學說歸為三大類：“外因致病說、內因致病說和內外因綜合致病說”[10]。外因致病說認為主要是外感風寒導致了面癱；內因致病說認為面癱是因血虛不能營養(yǎng)筋脈，或面部經氣阻滯不暢所引起的；內外因綜合致病說則認為患者平素正氣不足，致衛(wèi)外不固，一旦外邪侵襲面部，正氣無以抵抗，氣血就會運行失調,經筋縱緩不收，發(fā)為面癱[11]。

李學智[12]通過檢索發(fā)現(xiàn)，醫(yī)著多將周圍性面癱歸入風邪相關卷章；古人所起的病名如“偏風口眼?”等也體現(xiàn)面癱與風邪相關；且古人多在著作中直接論述因風邪侵襲而發(fā)面癱。因此，風邪是面癱病的主要病因是毋庸置疑的，問題就在于是“外風”還是“內風”引發(fā)了面癱。筆者下面又將通過對古代醫(yī)家之言的分析與現(xiàn)代臨床有效治療面癱的方法總結得出：面癱的主要病因是“外風”，而非“內風”。

1.1 歷代醫(yī)家對面癱“外風”“內風”致病的認識

《靈樞·經筋》最早載“面癱”：“……卒口僻，急者目不合，熱則筋縱，目不開。頰筋有寒,則急引頰移口；有熱則筋弛縱緩，不勝收故僻?！盵13]條文中只有“寒邪、熱邪”，為何還是“外風”致病呢？因為“風為百病之長”，寒邪、熱邪多依附于風邪入侵人體，即可理解為風寒、風熱之邪侵襲臉部，使經筋氣血阻滯，縱緩不收，故而發(fā)為口僻[14]。因此，《內經》也是周圍性面癱“外因致病說”的提出者。巢元方也繼承了《內經》“外因致病說”的觀點，《諸病源候論·風病諸候》道：“風邪入于足陽明、手太陽之經，遇寒則筋急引頰，故使口?僻，言語不正，而目不能平視。”[15]說的是風寒之邪侵入足陽明、手太陽經脈引起口眼歪斜、言語模糊。一直到宋代這種學說都占據(jù)主流地位，在《圣濟總錄·諸風門·風口?》中也有相關記載：“論曰……二經俱受風寒氣。筋急引頰。令人口?僻。言語不正。目不能平視?！盵16]這也認為是風寒導致了面癱。而不管是風邪，還是風寒、風熱之邪[17,18]，都屬于“外風”范疇。但也有部分古代醫(yī)家認為“內風”為面癱病因，清代的林佩琴在《類證治裁·中風論治》中寫道：“口眼?僻，因血液衰涸，不能榮潤筋脈?！盵19]表明林佩琴認為口眼歪斜的發(fā)生是因為血虛無法營養(yǎng)筋脈。

但是，“內風”與“外風”不同，它并非從體外侵入，一般是由臟腑功能失調所引起的病理變化[20]，主要包括熱級生風、肝陽化風、陰虛風動和血虛生風。這兒就是指血虛生風所引起的“內風”。但是，血虛生風一般出現(xiàn)的是筋脈、爪甲、肌膚、頭面失于濡養(yǎng)導致的手足震顫、肌膚麻木等表現(xiàn)，與面癱口眼歪斜的癥狀并不完全符合，因此光“內風”的作用無法導致面癱；且“內風”導致面癱相關醫(yī)著的數(shù)量也較少，可見面癱病因并非“內風”還是被大多數(shù)醫(yī)家所認可的。

1.2 “內虛邪中”綜合致病

還有一種學說認為外風與內虛綜合致病，即患者平素體虛，面部復受外風，正氣虛弱無以抵抗而發(fā)為面癱[21]。雖然綜合致病學說單獨分為一類，但筆者認為此種學說和“外因致病說”是一樣的。首先因為兩種學說中外因都是“外風”，而“外因致病說”中雖然沒有提到患者正氣充不充足，當時我們可以推斷出來：“正氣存內，邪不可干”，邪氣雖然是發(fā)病的主要條件，但正氣不足是疾病發(fā)生的內在根據(jù)，由此可見，外風侵入面部筋脈后，患者發(fā)為面癱，其本身的正氣一定是無法抵御外邪入侵的，那么，患者一定是“內虛”的，即符合“內虛外風論”。因此，“內虛邪中”綜合致病與“外因致病說”其實是一種學說，只是后者突出“外風”致病的重要性，強調說明“外風”是面癱之主要病因罷了。

2 基于臨床治療方法反證面癱病因

除了從古代醫(yī)家著作之中能得出：“外風”是面癱之主要病因；我們還能從臨床有效治療周圍性面癱的方法中反推出面癱的病因。呂明莊教授[22]采用面部按摩、針刺、通陽刮痧法等取得良好療效，張慶萍教授[23]則采用辨經分筋治療面癱，但良好的療效究其根本，都因他們認為面癱發(fā)生的關鍵是風寒或風熱外邪侵襲“三陽經”致經筋受阻，從而采用祛風通絡，疏調三陽經經筋的治療大法。閆英英[24]開展了對溫針灸治療面癱急性期的臨床試驗，發(fā)現(xiàn)在面癱的急性期應用溫針灸治療比口服常規(guī)西藥治療療效更顯著、康復時間更短，這是因為溫針灸有祛風散寒、調和氣血、通絡止痛之效，同時也反向說明了面癱是由于風寒導致脈絡失養(yǎng)，是“外風”所致病。而蔡慧倩等[25]則搜索并歸納分析了從病因辨證治療周圍性面癱的文獻，得出從病因辨證將面癱分為三類：風寒襲絡型、風熱襲表型和風痰阻絡型，均由“外風”致病。因此，從臨床對于面癱的有效治療方面我們也能夠得出“外風”是面癱之主要病因的結論。

3 總結

歷代關于周圍性面癱的病因眾說紛紜，導致目前臨床對于面癱強調治療方法，而不知其本。本文著眼于面癱的“內外風”之爭，主要為了追尋面癱的主要病因，以此為出發(fā)點來幫助指導臨床的治療，提高臨床療效。經過分析與總結，風邪是面癱的主要病因，而且強調是“外風”，并非是“內風”，這一點，從歷代醫(yī)家著作與臨床對于周圍性面癱的有效治療就可以看出?！帮L為百病之長”，寒邪、熱邪，甚至濕邪都能通過依附風邪，侵襲人體面部經筋，發(fā)為面癱。在知道“外風”為面癱的主要病因之后，我們就可以制定治療方法，以祛除風邪，疏通經筋為主要治療原則，再根據(jù)患者是受風寒、風熱還是本身氣虛或血虛來辯證施治?！爸浔尽?，治療就有了根基與靈魂，不斷探索與思考，才能使中醫(yī)煥發(fā)新的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