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舟
8月25日,杭州市委舉行“‘浙’十年?杭州”主題新聞發(fā)布會,宣稱杭州要“努力打造世界一流的社會主義現代化國際大都市”。雖然國內近些年來有無數城市都提出過類似的目標,但杭州絕對是最有底氣這么說的都市之一,而成為“國際大都市”也將標志著杭州華麗轉身的最終完成。
一座原本扎根于鄉(xiāng)土的城市,如何順利實現這樣的蛻變?這對生活在其中的人們來說又意味著什么?進而言之,當下的杭州究竟有多“國際化”?這些都是它在上升到目前的位置之后,我們需要去追問的。
杭州能到今天這樣,是過去三十年狂飆突進的結果。這對一些人來說無疑是一個成功的故事,因而杭州也已連續(xù)15年蟬聯“中國最具幸福感的城市”稱號;但對另一些人來說,這卻是一個“失樂園”的過程,“杭州味道”由此逐漸喪失。
一位杭州土著跟我回憶這個壓縮完成的城市擴張過程:“對于像我這樣一個在杭州成長的人來說,這些年見證的是一個城市變得越來越陌生的過程。我的小學、中學都是在武林路這一條街上度過的,我的同學也一樣,但現在的話,你會發(fā)現所有的朋友,平常要約一下,那基本上都是10公里以上的距離——以前被問到‘你住哪里’,會說住哪條路,現在則說住哪個區(qū)。這個杭州和我小時候的杭州已經大不一樣了?!?/p>
確實,不止一個老杭州告訴我,以前的河坊街其實已經拆完了,剩下的只有仿古建筑,“在外來游客眼里,杭州還是很有歷史感,但對老杭州來說,現在地面上沒東西了,當原先那種氛圍消失,你眼睛看不見、身體也感受不到,那種杭州味道就沒了”。
這種“杭州味道”淡化的最典型的縮影,可能就是杭州方言的命運。杭州話作為一種特殊的“半官話”,原本就是吳語方言區(qū)里的一個孤島,通行范圍很小,甚至到梅家塢,口音就不一樣了,到蕭山則完全不一樣,那屬于吳方言臨紹片。這些年來隨著大量外來人口的涌入,現在即便在杭州城區(qū),聽到杭州話的機會也不多,甚至有人都來杭州好幾年了,也沒聽到過有人說杭州話。當然,瀕危的并未只有杭州話,上海話也都岌岌可危,然而杭州人在這方面的危機意識并沒有上海人那么強烈,這或許是因為它從來就不曾是一種強勢的地方文化載體。
然而,對老杭州來說這是本地特性的喪失,但對“新杭州人”來說,卻正因為此才更容易融入進來。像成都、重慶,本地菜式、方言,即便你用普通話問路,對方大概率也還是用“川普”來應答,甚至還發(fā)生過這樣的事:上海女孩子到重慶工作,但幾個月下來,到底還是無法忍受幾乎每道菜都是辣味,只得逃離。在杭州生活,人們普遍感覺“杭州不排外”,普通話通行無阻,杭州菜幾乎誰都能吃,更不會覺得外來移民占用了本地資源、碰到溫州人很有錢也不會嫉妒,沒有針對這些新移民的謠言(不像有些地方一提到河南就說“河南人偷井蓋”)。多年前,在上海的出租車行業(yè)曾有不成文的規(guī)定,司機必定是本地戶籍,這讓杭州人得知后非常驚訝,因為在杭州很少看到本地司機。
不過,那種“杭州味道”仍然是很重要的,有時候正是這確定了這座城市的靈魂,并吸引著人們到來。一位來杭州多年的上海人說:“只要有西湖在,就算因為疫情不能出城,我也還有個西湖可去,在上海我能去哪兒?只能蹲在那個鴿子籠里面。所以相比這兩個城市,我還是更喜歡杭州。” 對很多人來說,光看高樓大廈,杭州和別處又有什么本質區(qū)別?有一位朋友就直白地說:“如果我不去西湖,不去靈隱寺,我找不到杭州的味道在哪里?!?/p>
所以問題來了:什么是杭州?作為一種人文印象的“杭州”,可能從一開始就跟對杭州的想象是分不開的。在浙江工業(yè)大學講授數字營銷的杭州人盛婕說,這種想象本身就是杭州“最具價值的一個品牌”,相當于是“一個巨大的IP”,“但問題在于,如果西湖就是杭州形象中最最重要的財富,當你居住在離它10公里之外的地方時,就很難享受到——要是你居住在大江東或未來科技城,每年就去一兩次西湖,那西湖跟你又有多大關系?”實際上,另一位也談到了同樣的問題:“這些年在杭州,你會明顯地感覺到人變多了,然后地方變大了,再加上我自己買的房子又在遠郊,就會覺得來市區(qū)也不是那么方便,所以好像對這個城市精神上的依戀也沒那么多了。”
近年來的一個問題是:現在游客涌入得太多,網絡傳播又太發(fā)達,以至于杭州成了世人眼里的“網紅城市”——這種揶揄在國內的語境下當然不算是個褒義詞,但在某種程度上也算充分挖掘了杭州的商業(yè)價值。值得注意的是,杭州從舊到新的蛻變完成得比較順利,如果說原先它還只是一個世人印象中有著某種“傳統(tǒng)美”的風景名城,那這兩年卻和“新經濟”等“未來感”產生了關聯,這意味著,這座城市有韻味,但并不保守,城市性格中具有相當的包容性和開放性。
如何既保持城市特性的根,又在開放中不斷提升,這在任何地方都是不容易做到的。這并不只是杭州的問題,更是中國城市化的普遍問題,只不過杭州近十多年來的發(fā)展尤為迅猛,那種同質化的城鎮(zhèn)建設模式也勢必會在一定程度上放大。社區(qū)商業(yè)本應是跟隨著市民生活自發(fā)延展的,但用一位杭州人的話說,杭州的很多新城區(qū)給人的感覺卻是“一個很大的住宅,周圍都是圍墻”。
相比起廣州、上海,杭州其實是一個市井氣較為缺乏的城市,像上海有很多咖啡館林立的小馬路,但在杭州,大部分街區(qū)還是欠缺一種文化浸潤的多樣化商業(yè)形態(tài),倒是連鎖品牌眾多。僅有的例外之一是中山路,這條街基本還保持著原有的風貌,基本沒有拓寬過,除了很早之前的一點保護性修復,政府并未過多干涉。作為南宋御街,這條街的兩邊自然生長出很多咖啡店、日本料理店、西餐館,很多都是門面很小的一間,但也因此,可以在步行距離內容納形形色色的許多店面。
決定人們生活品質的,往往是離家5公里半徑內城市生活的豐富性,比如步行半小時內是否有商場、電影院、圖書館、公園、咖啡館等足夠多的選擇。這一點相當重要,就是城市生態(tài)要有自然有機生長出來的東西,因而現在評估城市的重要國際標準之一,就是在散步能到達的范圍內,社區(qū)商業(yè)和文化上是否有足夠的多樣性和高品質——“國際”并不是空洞的“高大上”,它首先應當是這樣:在容納越來越多不同群體市民的同時,越來越好地去滿足他們多樣化的需求。
平心而論,杭州已經給了很多人不同的選擇:在上海市區(qū),你或許逃脫不了那種大都市的氛圍,但在杭州,城區(qū)的生活很便利,人與人之間的擠壓感也沒有上海那么強烈,精神狀態(tài)相對松弛。不僅如此,只要你愿意開車半小時,或地鐵多坐一小時,就可以去到一個跟市區(qū)完全不同的地方,山水、鄉(xiāng)野、農家樂,都應有盡有。換句話說,在杭州你可以享有豐富的生活品質,但前提是你要善于發(fā)現,還得有錢有閑。
雖然杭州也不是人人都有錢,但相比起來,錢不算是大問題。從2010年到2021年,杭州人均生活消費性支出從20 219元猛增至44 609元,是全國平均水平的兩倍,普遍的認知是杭州人“都很愿意花錢”。更一目了然的指標是個人所得稅,因為個稅越高,說明當地高收入崗位越多。2021年全國個稅最高的十個城市,杭州名列第四,僅次于上海、北京、深圳,人均個稅4 853元,幾乎是廣州的兩倍,更是成都的近四倍。
關于杭州民間有多富,坊間有很多段子。據說一位大叔拆遷后分到很多套房,身家半億元,號稱“蔣村皇帝”;一個每天按點上下班的掃地阿姨,平日里非常隨和,家里卻有20套房,以至于公司財務出了點狀況后,都有人開玩笑說不如去求這位掃地阿姨注資。
像這樣拆遷暴富的故事,在各地城市化浪潮中多多少少都有一些,但杭州有所不同的是民間經商致富的也很多,以至于普遍習以為常。今年初,廣州69歲的獨居老太蘇玉甫炒股爆倉,倒欠券商1 000萬元,轟動全網,很多人懷疑這事到底真的假的,感覺一個老婦人手握幾百萬元都不可思議,然而就像一位杭州人說的:“在杭州,這不是很正常?家里有幾百萬元在炒股,這哪里不對了?”
據說此前一場追尾事故,7輛車里就有2輛特斯拉。杭州街頭琳瑯滿目的豪車,各種牌子應有盡有,所有的新能源車品牌,在杭州街頭幾乎都能在第一時間看到,原因之一是“那些網紅賺了錢以后,不買房,先買輛好車”。發(fā)了財的杭州人現在買新車就跟以前買手機似的,常常還以一種特殊的態(tài)度勇于接受新事物:到店里一看,“那個牌子開的人太多了,就這個挺有意思”。不管是標新立異還是開放包容,這種樂于“第一個吃螃蟹”的心態(tài)使創(chuàng)新更容易在這里落地生根。
這種富裕,再加上杭州生活成本較低又很便利,使得杭州整個給人感覺生活相對輕松、舒適,老杭州人甚至以“安逸”著稱。然而這些年來,杭州人給人感覺卻好像不太會去享受生活。杭州人有一種深入骨髓的商業(yè)頭腦,哪怕是買房子,也不完全是為了去住那個房子,而是把它當作一項投資的——盡管現在全國各地或多或少都這樣了,但杭州人的這種意識更早也更強烈。不僅如此,外地人來到杭州后有時會發(fā)現,杭州竟然沒有太多的小吃,也沒有像樣的早餐,很少人認真地在外面悠閑地吃一頓早飯,杭州的面館在清早幾乎都是沒什么人的。
讓我有點吃驚的是,杭州甚至被很多人吐槽為“美食荒漠”。杭幫菜一度盛行上海,因而上海人的普遍認知里不會覺得杭州是“美食荒漠”,然而對杭州人來說,本地飲食并沒有太多選擇,尤其杭州作為旅游城市,飯店菜品的趨勢就是融合菜,因為這樣才能迎合不同口味的各地游客,通過薄利多銷做大,而專做某種特色可能因為受眾太少而無法生存下來。這么一來,多樣化的需求所催生的不是豐富多樣的產品服務,反倒是一種“競爭趨同”的局面。有一位杭州人準確地道出了對這種單一化的憂慮:“我們不能說這種商業(yè)化的東西不好,只是說它好像太單一了?!?/p>
杭州的整個氛圍似乎是:人們對這些生活不那么講究,而覺得自己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尤其是賺錢。杭州菜的出名,也不一定是杭州人自己多么愛美食,倒不如說是為了更好地賺上海人的錢,而上海人之所以愛吃杭州菜,恰是因為它成功地迎合了上海人的口味、價廉物美等多種需求,但要做到差異化、高端化就很難,因為那要朝相反的方向演進。這種局面只有當更挑剔、專注的新一代消費者崛起之后才能打破,像“新榮記”之所以能做成高端菜,就是因為一些有錢的臺州商人追捧。
無論是要打破“美食荒漠”還是“文化沙漠”,都需要一個足夠的消費群體才能支撐得起來,否則就算是勉強有什么高端的生活方式落地,最終也還是沒有土壤能讓它扎根。這首先得有龐大、多元的人口,這樣小眾、高品質的事物才能有大量的消費群體?,F在杭州已有相當多受過良好教育的年輕人,也正是他們帶動杭州的演出、展會、藝術、餐飲等市場逐步向上提升,而只要有這樣一個市場在,那么一些高品質的文化活動就算不把杭州作為第一站,恐怕也不能忽視它的存在。
關鍵之處可能也在這里:相比起許多城市,杭州人其實不缺錢,但關鍵是他們愿意為什么付錢,能否產生足夠多的市場需求。因為這座城市已經有了相當完善的市場機制,也并不缺乏對創(chuàng)新事物的接納態(tài)度,但如果他們自身對公共服務和文化消費的品質就沒有太高的要求,那就難以持續(xù)有力地推動相應的整體性改善。
接下來的十年,杭州幾乎不可能再維持那么高速的增長勢頭,需要的是在進入穩(wěn)定期之后實現更精細化、更高水準的發(fā)展。如果說杭州城市生活的品質仍有提升的空間,想要有創(chuàng)新升級,那當下最迫切的就是要去關注市民的體驗,培育本地對公共服務和文化消費的需求,當這樣的需求孕育出一個巨大的產業(yè)時,那么只要機制到位,就自然會催生出大量機構來提供高水準的服務。
在杭州有一家意式比薩店,近年來名聲在外,在杭州定居已有九年的上海人“影子”去過后也驚嘆不已,說杭州作為一個二線城市,有這么一家店還挺神奇的。她這話在網上被人看到后,下面就有人來懟:“樓主你哪里人?你難道不知道我們是準一線城市嗎?”但得知她是上海人后,底下就沒聲音了。
這雖然是一件小事,但折射出杭州人微妙的心態(tài):想必已有不少杭州人都覺得本地已經脫離二線城市,而擁抱了一個新身份,也對這一城市排名的提升備感自豪,然而面對上海時,杭州仍然只能接受“小而美”的自我定位。
在長三角的所有城市中,杭州和上海的關系最為奇特:不像蘇州、無錫、寧波這些,杭州對上海始終保持著一定的距離感和“愛恨交織”的心態(tài),倒是上海人對杭州抱著近乎“單戀”的向往,十個上海人里面大概有八個都很喜歡杭州,甚至不乏一年要去幾次杭州的。然而,對于上海人“把杭州當后花園”,杭州人聽了也未必高興,有人就說,“那上海也是我們杭州人的后花園”——尤其是杭州還沒奢侈品店的時候,新富起來的杭州人把上海當作一個可以當天來回的購物天堂,在他們心目中,“你們上海人沒什么可秀優(yōu)越感的,我們過得也不比你差”。
上海是杭州城市發(fā)展永遠的對標對象,杭州夠不夠“國際都市”,最簡單的辦法——比比上海就知道了。雖然上海和東京、香港對比也不見得多么“國際化”,但對杭州來說是最直觀的參照系。本地常住6個月以上的外籍人士,上海有16.4萬人,杭州僅8 000人,疫情后可能還更少了。雖然杭州的“獨角獸”企業(yè)數量之多,在全球都能排第九,但最吸引外國人居住的城市,杭州在全國都排不進前十,甚至還不如南京。
杭州本地報紙上還真的討論過這個問題:為什么杭州的老外那么少?首要的原因就是“離上海太近了”:既然那么近,為什么不去上海?為什么還有必要在杭州多設一個分公司?這就是很多杭州人半真半假抱怨的,“離天堂太遠,離上海太近”:上海產生了一個強大的虹吸效應,包括任何高質量的文藝演出、展覽活動,一流的當然首選上海,而浙江本地但凡做得還不錯的,也想去上海這個更大的平臺。如果說杭州是“文化沙漠”,那至少也不能只怪杭州本身。
在杭州已生活工作了十多年的醫(yī)生畢晟說,至少在醫(yī)療行業(yè),上海要召集專家組成一個頂尖水準的團隊很容易,但在杭州要照做,往往到頭來還得從上海請幾個專家才能比較像樣。所以雖然杭州有一段時間喊出“對標上海”,但他還是更傾向于“先踏踏實實把自己的事做好”。這幾年來的現實已經表明,所有向未來支取的資源,最后都是有代價的,堆起來的架子,短期內可以一下子膨脹,但沒有哪個城市的發(fā)展能一步登天,吹太大的氣球遲早會爆掉。不如夯實基礎,了解清楚比較優(yōu)勢,把本地真正強的東西做好,別這些也沒做好而流失了。
杭州的下一步應該是像上海那樣成為“國際大都市”嗎?對這個問題,我訪談過的新老杭州人看來都不怎么在意,我在杭州聽到很多類似這樣的聲音:真正把這里當家的杭州人,并不在意它能不能成為“國際都市”,也不期望它能“逆天改命”,而是認清自我,把這座城市天賦里已經定好的東西做好——老老實實承接上海的產業(yè),相互配合好,那杭州不也能吃得很飽很開心嗎?上海能到今天這樣,得益于它內連外通的優(yōu)勢,這是杭州短期內無法企及的,但杭州如果能在長三角城市群里找到一個合適的位置,實現更高水平的協同發(fā)展,那就是成功。
杭州當然需要進一步提升自我,但有一位杭州朋友說得很好:“杭州不需要成為任何一座其他城市,成為杭州就可以了。我本人對這種口號目標之類的宏大敘事一直是不感冒的,一個城市的好與不好的標準不是它有多高大上,而是能不能照顧到個體的感受。可能當我們年輕的時候來到一座城市,會羨慕那里的高樓大廈、燈紅酒綠,但當你在這里呆了一段時間后,更在意的是它能否給你帶來溫暖,能不能跟這座城市里的人相處下去。它是不是國際大都市,對我來說不重要,重要的是它的治理水平能否再有所提升——如果它要對標上海,那應該學習的是更為先進的社會管理模式,這才是根本?!?/p>
不僅如此,還有不止一個人擔心城市發(fā)展思路上的矛盾:當你想要變身為一座國際大都市時,勢必會犧牲掉很多本地文化的東西,“杭州味道”是否會愈發(fā)變淡?有一位委婉地說:“說句實話,這個問題我一直抱有懷疑:一個城市想要發(fā)展壯大,它是否一定要變成一個國際都市?”在他看來,上海的道路是不可復制的,因為它在近代的經歷就有很強的外部原因,很自然地使市民親近世界主義,但杭州的成長路徑并沒有太多地依賴于國際——最多是一種物品的國際化,但缺乏思想上的國際化,對于大多數本土概念也仍處于一種缺乏反思的狀態(tài),這樣,“他們一方面肯定不會那么在乎這是不是國際都市,另一方面他們對與此相關的概念、角色力量和游戲規(guī)則,也沒那么關心”。
不論好壞,這可能就是真實的杭州:它有強韌的內生力量,而所謂“國際”對它來說并不是必需的,更沒有內化為自我文化認同的一部分。在這種情況下,“國際化”更像是錦上添花,是對它已經取得成就的加冕,卻不是它的根本。那或許是它下一階段要追求的目標,但不應該以遠離自己的根本為代價。不論如何,杭州,還遠遠沒有停止生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