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練員差序式領導行為量表的編制與檢驗

解 超，蘇家福，吳佑年，金 昱，周紅萍

（湖北文理學院 體育學院，湖北 襄陽 441053）

費孝通先生在1947 年提出了“差序格局”理論，指出傳統(tǒng)中國社會人際關系呈現(xiàn)出一種以自我為中心的差序格局，好像將一塊石頭扔到水面上的波紋， 每一個人都是自己社會人際圈子的中心，在這種差序格局中，越靠近圈子中心的越屬于自己人，越遠離圈子中心的越屬于外人［1］。 多位中外學者研究發(fā)現(xiàn)［2-4］，在華人組織情境中的領導者會表現(xiàn)出明顯的偏私主義風格，領導者會從親（關系）、忠（忠誠）、才（才能）3 個維度對下屬進行評價。 領導者對下屬的親、忠、才評估越高，下屬越有可能被認定為自己人，并對自己人給予偏私對待，這種領導者根據(jù)下屬不同特性進行區(qū)別對待的領導方式被稱為差序式領導［5-6］。 差序式領導行為的理論內涵是“人治環(huán)境下，領導者對不同員工采取不同領導行為的一種領導方式。 我國的文化環(huán)境更加強調人際關系， 不同的關系實際影響著雙方的距離和信任等，領導通常會基于歸類模式將員工分為自己人和外人，給予不同對待?！保?］競技體育領域中教練員集計劃、組織、決策、控制、創(chuàng)新職能于一身，主導著運動隊的比賽、訓練、管理等活動，肩負著運動員選材、生活、訓練、競賽以及心理等方面的教學和指導工作。 我國學者李寧認為，現(xiàn)代競技體育的競爭，從一定意義上來說是教練員水平的競爭［8］。 近年來，在國內外新興的運動教練學領域中，教練員-運動員關系研究、教練員領導力研究、教練員執(zhí)教行為研究、教練員職業(yè)發(fā)展與培養(yǎng)路徑研究教練員壓力來源及管理策略研究成為了熱點問題［9-10］。 在體育組織行為研究領域，我國學者解欣［11-12］、黃國恩和鄭志富［13］均對“差序格局”理論在華人運動團隊領導研究中的作用進行了理論層面的探析， 但是至今仍缺乏實證研究支持現(xiàn)有的理論設想。 通過對相關研究進行梳理后發(fā)現(xiàn)，在體育組織行為領域差序式領導之所以缺乏實證研究的支持是由于教練員差序式領導行為的測量缺乏有針對性的量表， 因此編制符合我國體育組織情境的量表對于今后我國體育領域差序式領導的研究具有非常高的理論與實踐意義。 本研究希望通過編制《教練員差序式領導量表》 為我國體育組織情境下的教練員領導行為的測量提供具有較高信度和效度的測量工具， 同時為我國體育組織行為的本土化研究提供了新的理論和研究視角。

1 研究對象與方法

1.1 被試對象

1.1.1 預試

選取遼寧、湖北兩省14 所學校的高水平運動員進行了問卷調查，共發(fā)放預試問卷300 份，回收有效問卷282 份，問卷有效率94%。 預試有效樣本中男生166 人 （58.9%），女生116人（41.1%）；樣本平均年齡 18.74±1.31 歲（男生 18.85±1.35 歲；女生 18.59±1.24 歲）；樣本平均參加訓練年限 8.09±1.78 年（男生 8.64±1.78 年；女生 7.31±1.46 年）；預試樣本從事的運動項目有：足球、籃球、排球、田徑和乒乓球。

1.1.2 正式測試

正式測試對湖北省高校高水平運動員450 人進行了問卷調查，回收有效問卷432 份，問卷有效率95.56%。 正式測試樣本中男生 255 人（59%），女生 177 人（41%）；樣本平均年齡18.66±1.15 歲（男生 18.68±1.67 歲；女生 18.63±1.13 歲）；樣本平均參加訓練年限 7.83±1.77 歲 （男生 7.89±1.77 年； 女生7.75±1.77 年）。

1.2 量表的編制過程

1.2.1 預試量表題庫的建立

預試量表題庫的編制依據(jù)：1） 教練員領導理論相關研究文獻；2）差序式領導相關研究文獻；3）運動心理學相關研究文獻；4）本土組織行為量表編制的相關文獻。 根據(jù)量表的編制需要從相關文獻中提取內容，形成問卷條目納入預試量表題庫，最終形成了由24 題組成的 《教練員差序式領導量表 （預試版）》。

1.2.2 預試量表的修訂

《教練員差序式領導量表》的預試量表為他評量表，由運動員對他的主管教練員進行評價， 采用Likert 5 點式計分，包括3 個預設維度，每個維度8 題，共24 題。 預試量表邀請16名運動訓練學、 運動心理學以及組織行為學研究領域具有副高級以上職稱的專家（正高級7 人，副高級9 人）對問卷內容的合理性進行了訪談， 根據(jù)專家的意見對預試量表內容進行了修改。 修改后的預試量表對預試樣本進行了發(fā)放，并對回收的預試問卷數(shù)據(jù)進行項目分析和因子分析， 經(jīng)過篩選后的預試量表題目形成正式量表。

1.3 統(tǒng)計分析

研究采用SPSS 22.0 和AMOS 21.0 對研究數(shù)據(jù)進行處理。運用獨立樣本t 檢驗對預試問卷進行項目分析；采用探索性因子分析（EFA）界定量表的維度，驗證性因子分析（CFA），構建結構方程模型的多維競爭模型進行量表的模型擬合檢驗；運用內部一致性系數(shù)（Cronbach's α）、相關分析、組成信度 CR 值和平均方差萃取量AVE 值來檢驗量表的信度和效度［14］。

2 研究結果

2.1 項目分析

項目分析采用獨立樣本t 檢驗決斷值 （Critical Ratio，CR值）法，根據(jù)Kelley［15］的觀點，將測驗分數(shù)得分的前 27%設定為高分組， 得分后27%設定為低分組， 并對兩組均值進行比較，比較結果達到顯著性水平（p＜0.05；p＜0.01），其決斷值即為顯著，說明條目內容設計具有較高的辨別力，可以使用。 項目分析結果（見表 1）顯示，第 7 題、第 10 題、第 18 題和第 24 題的決斷CR 值沒有達到顯著水平， 說明該4 個條目的辨別力不夠好，因此對這4 個量表條目進行刪除處理。

表1 預試量表的項目分析表

2.2 因子分析

采用探索性因子分析對通過項目分析的量表條目進行篩選，確定量表的維度。 量表的KMO 和巴特萊特球度檢驗結果（見表2）顯示，量表數(shù)據(jù)的取樣適當度KMO 值為0.797，近似卡方值為 1 819.956，自由度 df 為190，顯著性為 0.000，樣本適合進行因子分析。

表2 量表的KMO 值和Bartlett 球形度檢驗表

根據(jù)學者Hair［16］的觀點，采用主成分法提取預試數(shù)據(jù)中的因子，特征值大于1 的因子共有6 個（見圖1），采用最大方差法對進行旋轉后，選取因子條目載荷高于0.4，條目數(shù)量大于3的因子，共選取3 個公因子，期中第1 公因子包括5 題，第2 公因子包括7 題，第3 公因子包括5 題，共17 題，詳見表3。

表3 教練員差序式領導行為量表旋轉后的因子載荷矩陣表

根據(jù)量表各因子所包含的條目內容對量表各維度進行命名， 第1 因子所包含的條目內容為教練員在處理運動員訓練比賽中出現(xiàn)的錯誤時所體現(xiàn)出的差別對待，此維度命名為“寬容親信”。 第2 因子所包含的條目內容為教練員在和運動員日常進行溝通時所體現(xiàn)出的差別對待， 此維度命名為 “溝通照顧”。 第3 因子所包含的條目內容為教練員在獎勵運動員和提供機會方面所體現(xiàn)出的差別對待，此維度命名為“關照獎勵”。

2.3 信度檢驗

教練員差序式領導量表的信度檢驗結果見表4。 內部信度檢驗采用內部一致性系數(shù)Cronbach's α 系數(shù)， 寬容親信維度Cronbach's α 值為 0.910， 溝通照顧維度 Cronbach's α 值為0.766， 關照獎勵維度 Cronbach's α 值為 0.708， 總量表 Cronbach's α 值為 0.656，量表的內部一致性符合 Nunnally［17］提出的Cronbach's α 值要高于0.6 內部一致性為佳的觀點。量表的組成信度檢驗寬容親信維度CR 值為0.879， 溝通照顧維度CR 值為0.842，關照獎勵維度 CR 值為0.728，總量表CR 值為0.916，均高于學者 Hair［14］界定的臨界值 0.7，教練員差序式量表具有較好的組成信度。 在預試進行的15 天之后選取了樣本的測試樣本的25%進行了再測， 再測信度r 值寬容親信為0.784，溝通照顧為0.787，關照獎勵為0.796，總量表為 0.824，量表具有良好的再測信度。

表4 量表的信度檢驗

2.4 效度檢驗

2.4.1 內容效度

研究在進行預試前對16 名相關領域的專家發(fā)放了專家訪談問卷， 通過專家訪談的形式對問卷的預設維度以及題項內容的合理性進行了評價，并根據(jù)專家意見對內容進行了修改。在進行3 輪專家訪談后， 專家對修改后的預試問卷內容評價具有較高一致性，保證了預試量表具有較高的內容效度。

2.4.2 結構效度

研究采用結構方程模型極大似然法對量表的結構效度進行檢驗，模型擬合度結果見表5。初步構建的模型擬合度χ2/df=3.670，GFI=0.905，AGFI=0.902，TLI=0.900，CFI=0.915，RMR=0.069，RMSEA=0.082，擬合指標沒有達到學者 Byrne［18］提出的理想水平。 因此根據(jù)修正系數(shù)MI 值對模型進行修正，將模型中變量殘差（e）的MI 值高于40 的變量進行刪除處理，修正后的 擬 合 度 指 標 χ2/df =2.064，GFI=0.959，AGFI=0.940，TLI=0.955，CFI=0.965，RMR=0.040，RMSEA=0.050， 修正后模型擬合度達到了理想水平。 修正后的模型圖，見圖2。

表5 量表的CFA 模型擬合度

研究構建了多維競爭模型（見表6），旨在找出量表中存在的潛在維度［19］，同時檢驗驗證性因子分析是否是最佳模型，研究構建了無相關的零模型（Null Model）、一階3 因子模型、一階2 因子模型以及單因子模型。 檢驗結果顯示，構建的4 個競爭模型中，驗證性因子分析構建的3 因子模型的擬合度最佳，是研究所需的最佳模型。

表6 量表多維競爭模型的擬合度

2.4.3 收斂效度與區(qū)別效度

研究采用平均方差萃取量（AVE）檢驗量表的收斂效度，量表寬容親信維度AVE 值為0.647，溝通照顧維度AVE 值為0.517，關照獎勵維度 AVE 值為 0.504，均高于 Fornell 等［20］界定的0.5 標準，量表具有較好的收斂效度。 采用相關分析檢驗量表各維度的區(qū)別效度， 量表的3 個維度間的相關系數(shù)r 在0.101～0.268 之間，均呈低度相關，量表具有良好的區(qū)別效度。收斂效度和區(qū)別效度的檢驗結果見表7。

表7 量表的收斂效度與區(qū)別效度檢驗

2.4.4 教練員差序式領導量表的維度及內容

經(jīng)過一系列信效度檢驗之后形成的教練員差序式領導量表的3 個因子分別為寬容親信、溝通照顧以及關照獎勵。 因子所包含的題項條目數(shù)分別為寬容親信4 個條目， 溝通照顧5個條目，關照獎勵4 個條目。 量表的3 個維度及其詳細內容見表8。

表8 教練員差序式領導量表各維度及內容

3 討論

差序式領導的測量問題在理論提出之前， 就一直被管理學領域的研究者所關注。 臺灣學者鄭伯塤在1995 年提出了差序式領導的理論設想和相關概念，直到2010 年姜定宇和張菀真的研究［21］才從測量的角度探索了測量差序式領導的3 個維度：1）提拔獎勵；2）溝通照顧；3）寬容犯錯。 隨著我國組織行為理論的本土化研究趨勢逐漸興起， 越來越多的學者意識到我國大多數(shù)組織行為學中的領導理論都是對西方領導理論的本土化驗證性研究，缺乏本土文化的理論基礎，因為中華文化是世界上為數(shù)不多的幾種原生文化之一， 深刻影響著每一個中國人的思維和行為模式， 東西方的文化異質性會直接影響領導行為的內涵、過程和有效性。 差序式領導作為從本土社會學視角對我國領導行為理論的研究， 深刻體現(xiàn)了我國儒家文化的“親親”和“尊尊”的傳統(tǒng)文化思想，同時從領導角度對下屬的親（關系）、忠（忠誠）、才（才能）3 個維度對“圈內人”和“圈外人”進行劃分，不同于以西方社會交換理論為基礎的領導者-成員交換理論（Leader-Member Exchange theory，LMX），其理論內涵更加深刻，更符合深受傳統(tǒng)家族主義影響的中國群體。在我國組織行為學研究領域， 關于差序式領導的實證研究所使用的測量工具大多采用姜定宇和張菀真在2010 年編制的3維度測量量表，鮮有實證性突破。 2014 年 Jiang 等人［22］在自己的研究基礎上對差序式領導的量表進行了重新建構， 將差序式領導分為了“自己人偏私”和“圈外人偏惡”兩大方向，8 個子維度。 王磊［23］在 2017 年融合了姜定宇和張菀真以及 Jiang 等人的研究后開發(fā)了基于本土樣本的差序式領導量表， 維度包括：關照獎賞、寬容犯錯、親信任用3 個維度，更反映本土樣本的現(xiàn)狀，符合本土研究的需要。 在我國體育組織行為研究領域至今沒有學者從本土文化視角出發(fā)，開發(fā)出符合我國教練員和運動員的實際需要的教練員差序式領導量表。 解欣從差序格局的理論擴展視角對我國“教練員-運動員關系”理論進行了探討，認為現(xiàn)階段“教練員-運動員關系”可依據(jù)身份類型及方式特征劃分為血緣身份型、傳統(tǒng)師徒身份型、夫妻身份型、擬血緣身份型及契約方式型，在今后的發(fā)展中也必將經(jīng)歷傳統(tǒng)社會為代表的傳統(tǒng)型關系結構、現(xiàn)代社會為代表的復合型關系結構及未來社會為代表的契約型關系結構的演變過程［10-11］。 同時，解欣在 2018 年的研究認為我國“教練員-運動員關系” 結構的形成是源于傳統(tǒng)社會家族倫理觀念對人際關系普遍的道德約束，同時也繼承了傳統(tǒng)社會師徒關系的“身份等級”特征［24］。 因此，在我國教練員與運動員關系的研究中，西方的LMX 模型已不再適用，在相關研究中更貼近我國傳統(tǒng)文化觀念的差序式領導研究將具有更好的生態(tài)學效度。 本研究編制的《教練員差序式領導量表》在高水平運動員為主要成員的運動團隊的具有較高的信效度水平， 能夠在以高水平運動員為樣本的相關研究中使用， 但是在兒童青少年運動團隊的相關研究中需要對量表的情景進行適當修改， 同時重新進行信效度檢驗。

4 結論

研究基于本土社會學的差序格局理論， 初步編制了3 維結構的《教練員差序式領導行為量表》，為測量我國體育組織情境下運動團隊中的教練員差序式領導行為提供可靠的測量工具， 也為我國體育組織行為的本土化研究提供了新的理論視角。 《教練員差序式領導行為量表》的3 個維度分別為：寬容親信、溝通照顧和關照獎勵，經(jīng)過信效度檢驗后的量表包括13個條目，量表具有較高的信效度水平，能夠用于測量我國體育運動團隊中的教練員差序式領導行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