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一播 / 佟萌
從我國語音系統(tǒng)看,漢字一般都是由聲母和韻母兩個部分組成,字詞之間相互組合,都要求依聲歸韻,最為典型是唐詩宋詞的“合轍壓韻”。南陽大調曲子繼承了“韻文體”鼓詞的語言歸韻風格,唱詞韻轍的使用主要體現(xiàn)為詞尾的落音,在字詞組織上,用韻寬泛,平仄不嚴,南陽大調曲子這種行聲步韻模式,一直延續(xù)至今。
《中原音韻》是元代周德清為元曲用韻所著的一部韻書。《中原音韻》的語音基礎是中原官話,一方面,它反映了以洛陽音為主體中原官話區(qū)的北方方言面貌,另一方面,它作為一部戲曲韻書,規(guī)范著中州說唱音樂語音系統(tǒng),同時,它影響著南陽大調曲子的行聲作韻。
鄧州市宋光生老先生曾說,大調曲子的音韻是以《中原音韻》為宗,唱詞發(fā)聲是以中原音的發(fā)聲方法進行組織的。南陽大調曲子音韻體系來源于《中原音韻》,而《中原音韻》的語音基礎是“汴京音”。南陽方言所在的中原音系,是以河洛語音、“中原雅言”,也叫“通語”、為主線的北方方言——北方中原官話,也被當?shù)胤Q為“中原音”音系,它是南陽方言的語音基礎。
南陽大調曲子韻轍的使用特征主要體現(xiàn)在唱詞字音的韻腳上,唱念自始至終地沿用著《中原音韻》韻轍,在韻文曲詞唱念中,以中原音韻規(guī)范說唱語言,以壓韻、上口的語言和抑揚頓挫的平仄聲變化,使這種念誦化和口語化相結合的地域方言語言,更具有韻律和節(jié)奏。
南陽大調曲子唱詞作為詩歌體系的“韻文體”,從體裁到句型,既有著我國古漢語文言的語句形態(tài),又有著現(xiàn)代詞匯的組合形式。其詞匯和語法極具當?shù)卣Z言特色:其一,從唱詞書面語語匯上看,其語義與普通話相同,尤其是單字意義和讀音與標準普通話并無差別,但是當字與字相連組合成詞組時,語音便產生差異,音調也隨之發(fā)生變化,尤其是一些保留著古語詞語匯和口語語匯,其差別較為明顯;其二,南陽大調曲子唱詞語法和句式結構,它不同于古詩詞格律,句式有長有短。從總體來看,以短句子居多,長句子少;單句多,復句少,即使出現(xiàn)復句,也多用意合法,或以形象,或以意會,皆不失語句之原義。而且,字與字之間或句與句之間,省略成分較多,如:省略關聯(lián)詞語。總之,它是以一種口語化韻文體結構呈現(xiàn),短小明快,簡練易懂,耐人尋味。
在南陽大調曲子唱詞語言上,韻轍的使用主要體現(xiàn)為詞尾的落音,這也許是它繼承了“韻文體”鼓詞的語言歸韻風格,在字詞組織上,用韻寬泛,平仄不嚴,南陽大調曲子這種行聲步韻模式,一直延續(xù)至今。從我國語音系統(tǒng)看,漢字一般都是由聲母和韻母兩個部分組成,字詞之間相互組合,都要求依聲歸韻,最為典型是唐詩宋詞的“合轍壓韻”。在南陽大調曲子唱詞當中,主要體現(xiàn)在唱詞字音的韻腳上,它常被曲藝界稱之為“轍”或“韻”。從實際情況來看,南陽大調曲子唱念自始至終地沿用著《中原音韻》韻轍,許多研究結果表明,它與戲曲通用的十三道大轍,兩道小轍基本一致,在韻文曲詞唱念中,以中原音韻規(guī)范說唱語言,以壓韻、上口的語言和抑揚頓挫的平仄聲變化,使這種念誦化和口語化相結合的地域方言語言,更具有韻律和節(jié)奏。
南陽大調曲子的唱詞的念誦,均沿用《中原音韻》的韻轍,這與我國北方戲曲、曲藝界通行的十三道大轍和兩道小轍基本一致。這十三道大轍是:發(fā)花轍(韻母為a、ia、ua)、坡梭轍(韻母為o、uo)、乜(mie)斜轍(韻母為ie、ue)、姑蘇轍(韻母為u)、一七轍(韻母為i、ü、r、er)、懷來轍(韻母為ai、uai)灰堆轍(韻母為ui、uai)遙條轍(韻母為ao、iao)由求轍(韻母為ou、iou)言前轍(韻母為an、ian、uan、üan)人辰轍(韻母為en、in、un、ün)江洋轍(韻母為ang、iang、uang)中東轍(韻母為eng、ing、ong、iong);兩道小轍有:由原“發(fā)花”“懷來”“言前”等轍的韻母經過“兒化”小言前兒轍;由原“一七”“乜斜”“灰堆”“人辰”等轍的韻母經過“兒化”后合并而成的小人辰轍。
南陽大調曲子近現(xiàn)代曲目唱詞韻轍的選擇,基本是按照敘事情節(jié)內容需要,根據(jù)曲詞作者的創(chuàng)作用詞習慣而定,比較常用的韻轍有:中東、人辰、遙條、波梭、江洋、發(fā)花、一七、姑蘇等。傳統(tǒng)曲目中,選擇和使用韻轍比較多的,主要是中東、言前、江洋、人辰等,顯得比較莊重、嚴肅、深沉。如《三國》、《西廂》、《水滸》中的部分曲目。并且,從中還發(fā)現(xiàn),南陽大調曲子韻轍混用的現(xiàn)象是比較少見的。一般情況下,每首曲目的唱詞,基本上都是“選曲擇韻”,而且都“一韻到底”,即使中間換曲牌,也不能調換韻轍。本文以《大調曲存》[1]中的《三國》、《水滸》、《西廂》、《紅樓》等大調曲子部分曲目所用韻轍情況,加以說明。
列表如下:
大調曲曲名所查曲目數(shù)所用韻轍情況中東 江洋 發(fā)花 言前 人辰 一七 波梭 姑蘇 灰堆 由求 遙條 懷來 乜斜三國 20 10 3 5 1 1水滸 10 4 2 1 2 1紅樓 10 1 2 1 1 1 1 1 2西廂 10 5 2 1 1 1合計 50 20 7 1 10 3 2 2 1 3 1
上表顯示,《紅樓》使用韻轍是比較多的。夜宴、葬花、悲秋、賞雪、焚稿、仙逝、哭黛、探晴雯、鴛鴦劍等十首曲目用了八道韻轍,分別是:中東、江洋、言前、人辰、灰堆、由求、遙條、懷來等,在韻轍運用方面是比較有代表性的?!都t樓》曲目所選擇的韻轍,在詞曲敘事情節(jié)中起到了渲染色彩的作用,本文僅選取和列舉南陽大調曲子《紅樓》十個曲目,做以簡要的韻轍分析。
1、《夜宴》:曲目內容是林黛玉在瀟湘館秋夜設宴賦詩斗酒群芳會的一段情景。曲詞使用了“由求”轍,曲體結構是曲牌連綴體,選用的曲牌依次是:[鼓子頭]→[慢陰陽]→[飛板陰陽]→[坡而下]→[打棗桿]→[羅江怨]→[太湖]→[滿舟]→[詩篇]→[鼓子尾],計10個曲牌。
從[鼓子頭]開始:“時至重九,序屬三秋,采罷新菊釀美酒,酒熟菊花肥,一醉解千愁,人生如幻夢,轉眼便罷休,光陰如過客,荏苒不停留。常言道今日有酒今日醉,莫叫白了少年頭,好美景應追求,莫負天地造化周。柳林垂線金,白云閑悠悠。雁陣布得齊,隱約天盡頭。三秋景不常有,及時欣賞莫讓丟。林黛玉不負三秋趣,瀟湘館設宴約會良友”。一直到[鼓子尾]“瀟湘妃相送在月臺上,握手話別情意周,眾姐妹謝過了東道主,互道珍重分了手。林黛玉抬起頭來看,一輪明月照當頭,寒潭印月月在水,宜人的秋水明月夜,令人難舍又難丟。風情月明良宵景,最宜小酌會知友。林黛玉癡心依戀月夜趣,忽聽的籠翠庵里鐘聲幽。信步轉回瀟湘館,余興欣欣現(xiàn)眉頭,這本是瀟湘館夜宴群英會,到天明水晶館內又把詩留”結束。全篇合轍押韻,且一韻到底。
值得說明的是其中幾個特殊的韻腳,如“漏”、“露”、“路”等,因為河南方言發(fā)音與標準普通話有所區(qū)別,按河南方言語音[?u]、[u]皆發(fā)音為[o],所以韻腳并未改變。由此看來,“由求”轍適宜表現(xiàn)比較溫和、纏綿的敘事情節(jié),音域含蓄,不至張揚。
2、《葬花》:曲目表現(xiàn)了林黛玉“灑淚葬花”一段。全曲也是由鼓子頭、尾相接,中間插入若干個曲牌而成。
開始句[鼓子頭]:“珠草神瑛,天地鐘靈,警幻曲演紅樓夢,大觀園生出無限情”;中間句如[飛板打棗桿]:“恨春光,惜軟紅,花如煙,柳絮輕,落花成陣好傷情”。采用“中東”轍。全曲曲風凝重、悲傷、凄切。可見“中東”韻既能表現(xiàn)莊重、嚴肅的情調,也可用于憂愁、傷感的曲目。
3、《悲秋》:“江洋”韻轍,全曲也是鼓子頭、尾結構,描寫了林黛玉深秋時節(jié),觸景生悲的心境。
4、《賞雪》:“言前”韻轍,也是有鼓子頭、尾的曲牌連綴體結構。
5、《焚稿》:“江洋”韻轍,在曲子的中間有林黛玉與奴仆紫鵑的插白。如:“(白)紫鵑言道:姑娘身得重病,服藥無效,今日瀟湘無人,何不將你那得病原因對奴婢講,咱主仆也好做一商量”。
[太湖]:“黛玉聞聽開言講,紫鵑姐姐挺端詳,姑娘心中如絲緒,有演實難把口張”。其中的韻白也是押韻的。
6、《仙逝》:“懷來”韻轍。黛玉仙逝,紫鵑悲“哀”,哀傷情緒正好與韻轍相吻合。
7、《哭黛》:也是“懷來”韻轍。全曲段皆用“懷來”作韻,只是在[鼓子尾]寶玉哭黛玉的訴說中:“哭一聲妹妹今何在?尋找你我情愿踏破鐵鞋”。以及“借風云捧日月闖進仙界,問問那散花仙姑可見妹妹來”。其中“鞋”、“界”兩個字的讀音是比較特殊的,是與標準普通話讀音有區(qū)別,與河南方言讀音有關。所以,這里將“鞋”變讀為[x?i],而把“界”變讀為[k?i],使之歸于“懷來”韻轍。
8、《探晴雯》:是“灰堆”韻轍與“一七”韻轍混用的一首曲目。全曲曲牌有[鼓子頭]→[慢陰陽]→[坡而下]→[羅江怨]→[銀紐絲]→[太平年]→[滿舟]→[疊落]→[詩篇]→[鼓子尾]等10個曲牌,其中一、三、四這三個曲牌用的是“灰堆”韻轍,而二、五、六、七、八、九、十這七個曲牌用的“一七”韻轍,這種兩道韻轍或更多韻轍混用的現(xiàn)象,在南陽大調曲子的傳統(tǒng)曲目中比較少見,即使是在現(xiàn)代曲目中這種混用形式也不見。
9、《祭晴雯》:是比較典型的“遙條”韻法,曲詞中有幾處皆用了“了”字,如[坡而下]句“那料想噩耗傳來她病故了”,[鼓子尾]句“辭別黛玉往上房去了”。這里的“了”在曲詞中應讀為[lio]。
10、《鴛鴦劍》:“人辰”韻轍。可供探討和說明的主要是[鼓子頭]的四句曲詞:“驚幻案情累世人,嚴懲孽果正人倫,尤氏三姐留遺恨,敢將熱血染紅塵”。上述四句唱詞,出現(xiàn)了句句押韻的現(xiàn)象,這在南陽大調曲子唱詞中比較常見,而且“人”、“倫”、“恨”、“塵”四個句尾字為平、平、仄、平,它不僅符合一般詩詞句尾的仄平韻律,而且,念誦起來更具有韻味。
從以上大調曲子《紅樓》若干曲目所用韻轍分析中,可以看出南陽大調曲子“選曲擇韻”的一般規(guī)律及其特征,它的遣詞造句,它的依詞擇調,都與《中原音韻》戲曲音韻,及北方戲曲通用的十三道大轍和兩道小轍有關。
我國地域性曲藝音韻,大部分是以本地語音為基礎的,在其中語言所占比重很大。尤其在曲牌類韻文體民間曲藝里,語言的所有唱念敘述,發(fā)聲步韻,使用語言的含量成分,舉足輕重,不可或缺,是其他因素所無法比擬的。
南陽大調曲子沿用的語言,是以具有傳統(tǒng)歷史意義北方中原官話為語音體系,沿用《中原音韻》以南陽方言行聲來演繹說唱音樂藝術。字詞句式、遣詞造句以合轍押韻為基本要求,尤其在韻腳字上,更需符合古詩詞用韻規(guī)律。而它的唱念語音系統(tǒng),皆根據(jù)南陽方言字音調值高低升降不同,來進行組織行聲。依字行聲所形成的各種聲腔,更加展現(xiàn)了地域性色彩的語言風格和藝術特征?!?/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