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瑞芳
《中華讀書報》記者舒晉瑜的《風骨:當代學人的追憶與思索》,不止關注作家,而且關注當代學人。讀這本書,似乎看到一個個活生生的人物在眼前晃動,并以對人生的追求折射出精金美玉般的迷人光彩。我為什么說舒晉瑜“燭發(fā)”他們的光彩而不是“燭照”他們的光彩?因為他們的光彩雖客觀存在,卻需要慧眼識珠者發(fā)掘。舒晉瑜用敏銳的記者眼光,用散文化精練筆墨,指點讀者:看啊,他是這樣的人,他的亮點是什么?他的風骨是什么?
是的,最重要的是風骨。從屈原澤畔行吟至今,兩千年中,學人最重風骨。
舒晉瑜筆下的風骨是什么?
周有光在經濟學、語言學領域均有建樹,當初他看金融學書疲倦,改看語言學的書重振精神,像右手累了換左手,結果金融界少了位資深專家,國家語言文字改革委員多了位委員,有“中國拼音之父”美稱的百歲老人周有光的成功密碼是什么?“平凡的生活,高尚的思想”。
畢業(yè)于西南聯(lián)大中文系的馬識途,因革命工作需要做過建工局長、中科院四川分院副院長,忙里偷閑寫出開印二十萬冊的《清江壯歌》,寫出《夜譚十記》,其中《盜官記》改編成電影《讓子彈飛》,卻調侃自己“我是‘門門會,樣樣焉,沒有一門有大出息”。107歲還在寫作,為什么有這么大的出息?因為“我的生活字典里沒有‘投降二字”。
錢谷融培養(yǎng)出了一大批人文領域有成就的學者,他總強調要真正懂得文學,首先得做心地坦蕩、光明磊落的人,用“赤子之心”感受美欣賞美。他因“文學是人學”理論被批幾十年,卻遺世獨立,心境淡泊活到99歲,對批判過自己的人和事,包括直呼其名批判他的學生,都采取寬容的態(tài)度。其實,寬容是自身強大的重要標志。
通過中央電視臺《朗讀者》,全國觀眾認識了“書銷中外六十本,詩譯英法第一人”的許淵沖,這快活的老頭有點狂,不管什么名家譯過的書,他重譯“還是我翻得好一點兒,我不光是把文字翻譯成文字,我要把文字里的現實翻譯出來”。翻譯入迷,沉緬于和作者進行靈魂交流,突然靈光一閃涌現個好詞,渾身每個毛孔都感到舒暢,96歲老教授凌晨三點才睡覺!
吳小如,一條已經游走的魚;
草嬰,像小草,更像戰(zhàn)士;
任溶溶,一個內心活潑、陽光、充滿童心的老人;
執(zhí)著的美的追求者、詩人屠岸,來生希望變成一只小鳥;
真實嚴謹做學問的紅學大師馮其庸;
學貫中西的翻譯家高莽,畫人物最出彩;
即使像螞蟻爬,也要寫下去的宗璞;
彭荊風、徐懷中、李國文、寧宗一、謝冕、嚴家炎、蔣子龍、雷達……
舒晉瑜“考察”他們的“業(yè)績”,追索他們成功的秘訣,燭發(fā)他們身上的閃光,正如寧宗一先生在《序》中所說,舒晉瑜寫得非常專注、真切感人。
舒晉瑜是記者,從記者“變成”作家的早有人在,《日日夜夜》作者、蘇聯(lián)著名作家西蒙諾夫、以《第二個太陽》獲茅盾文學獎的著名散文家劉白羽,都曾是記者,舒晉瑜還可以寫更多的采寫文章,也可能向“作家”轉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