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道靜
轉(zhuǎn)眼,從戲校畢業(yè),參加工作已近四十年。隨著年齡的增長,我在舞臺上的演出角色定位,隨著年齡的增長也在發(fā)生變化。從最初的飾演娃娃生、花旦,到青衣再到老旦的演變,如今我已成為專攻老旦的一名當家演員。很感謝戲劇學校的幾年學習,為我的安身立命打下了堅實的基礎。感謝恩師的親切教導與示范,讓我從基礎做起,一步一個腳印,我與幾位同學漸漸的在藝術上嶄露頭角,記得當初我的一出《紅娘》折子戲就十分出彩。有老師評價我扮相俊俏,形象鮮活,特別是自己在舞臺上猜摩人物心理的刻畫細膩逼真,說我把個紅娘演活了。的確,為了演好紅娘這一人物,我沒少下功夫,雖然時過境遷,現(xiàn)在想起來依然心動。紅娘,作為劇中的一個下層侍女,她面對的都是大人物,如何在這幫人的夾縫中求得生存,又要憑自己的智慧與良心促成公子與小姐這一對天生姻緣,真是太為難了。經(jīng)過老師的講解,我在人物的性格上做到認真揣摩,力求把人物演活。面對崔鶯鶯的半遮半掩,欲說還羞,紅娘是又真又假,出言試探;面對張公子的癡狂迷戀,紅娘是嬉怒笑罵,調(diào)侃語逗;面對老夫人的聲嚴厲色,紅娘是淡定從容,機敏巧答;面對鄭恒的無理霸道,紅娘是不卑不亢、義正詞嚴。正因為在老師的反復解讀與手把手的講解啟迪下,讓我與幾位同學飾演的折子戲一度成為轟動舞臺的保留戲。在一次次的送文化下鄉(xiāng)演出中,不少老年觀眾還點名要看我們演出的這出折子戲,而我本人在以后的多部古裝與現(xiàn)代戲中,也一直承擔了娃娃生與花旦、富貴旦的扮演者。
三十多歲是一名旦角演員在舞臺上相對成熟的階段,隨著年齡的增長,身體條件的變化,劇團為我定位為青衣。九十年代后我主要扮演了舞臺上多個青衣的不同形象。在古裝戲中,我演的最多的是王玉蓮、秦香蓮這類命運充滿苦情傷悲的人物形象。王玉蓮是一個時代的悲劇人物,在封建社會里,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父教子亡子不得不亡。這殘酷的禮教真是害死人!自己的親生父親王莽篡奪皇位犯了天條,理當死罪,而王玉蓮只是一介女輩,她從小信奉的是對上孝敬父母,對下敬重丈夫,這是她做人的本分。她心中有怨恨,恨自己的老父犯上作亂,害得自己人不是人,鬼不是鬼。如自己違背父意,這又有違傳統(tǒng)禮教,她是有萬千的怨恨與進退兩難中只能無奈的呑下這顆苦果。在演出中我把對父親的怨恨藏在心中,心中默默的含淚,無聲的哀嘆,只有自認命苦。王玉蓮的心中有愛戀,她深愛著自己的丈夫吳漢,這是一位真正讓自己托付終身的英雄。在小倆口成婚的日子里,她們相親相愛,相敬如賓。在演出中我把王玉蓮對丈夫的一腔真摯疼愛全部傾注在演唱中,香房中夫妻共讀詩書,在傳統(tǒng)文化領域里共享知識的快樂;在后花園里攜手同游,欣賞春光明媚,花香四溢的芬芳。月光下一同暢飲,共話人生的美好未來;清晨里,沐浴陽光放飛心中的夢想,這真是人生中最愉悅的時光。而這一切在一瞬間被突然打破,所有的美好都已遠去。一邊是親情,自己的生養(yǎng)父親;一邊是戀情,自己深愛的丈夫。何去何從,孰是孰非,這讓王玉蓮在痛苦中煎熬,如火烤身,無法自拔,真是擺不脫,跳不出,理不斷,剪還亂。在面臨生死抉擇之前,王玉蓮的一場戲考驗著演員的功力,尤其是人物心理活動,需要演員如剝繭抽絲的層層遞進,讓情緒跟著劇情走,將情感埋在心里頭,以自己的生動表演為觀眾再現(xiàn)一個在世俗禮教的桎梏枷鎖下,封建愚昧的意識對古代婦女的摧殘是何等的殘酷!
時光荏苒,歲月匆匆。轉(zhuǎn)身不經(jīng)意我們這批當初劇團中的新秀、學員,一個個的角逐舞臺,撐起了劇團的中堅??山陙?,隨著年齡漸大,再飾演青衣之類已不太適宜,也勉為其難了。我跨入老旦的行列。俗話說江山代有新人出,各領風騷數(shù)百年。花兒再紅終有凋謝之時,我們應該有這個意識,將中心角色讓位給青年演員,由此我也迎來了人生的第三次角色轉(zhuǎn)換,飾演起老旦。
在戲劇舞臺上,老旦這一行當?shù)膽蚵泛軐?,無論是演窮苦的百姓,還是飾演皇宮后妃,都能由老年演員來扮演。為盡快的適應角色要求,我努力向同事學習,特別是長期在舞臺上擔綱老旦的團里前輩,如我團的國家一級演員朱桂香,看她們一招一式的表演,對人物性格的刻畫,聽她們的唱腔與念白,并認真的鉆進去后,真是別有洞天,也讓自己大開眼界,使自己在藝術上得到新的提升。為了盡快的適應老旦角色,我在觀摩演出時,特別注重劇中老旦行當?shù)难莩?。?jīng)過觀察,感到老旦這一行當普遍要求演員要用高亢的唱腔、沉實的念白、沉穩(wěn)的動作來表現(xiàn)人物,演唱時而最具特色的是要使用本嗓兒,這對我們來說是一個全新的認識。
近期,我參加了現(xiàn)代淮劇《翠翠》的演出,其中老旦的母親是劇中的主角,為演好這一形象,我一是在心理上進行調(diào)整,讓自己完全融入老年婦女一角,從出場亮相到言談舉止,都果斷的調(diào)整過去青衣的身姿,讓心境沉靜下來;二是在形體上進行調(diào)整。老年婦女的出手、看人處世都持有自己的風格,在舞臺上做到讓腰略微的彎下,讓說話的語速放慢,讓行走的腳步遲緩,以努力符合劇情的規(guī)定;三是在唱腔上用上本噪子,以本色取勝。過去我們的演唱強調(diào)的是發(fā)聲提氣,依靠行腔的共鳴,注意音質(zhì)的秀美與委婉。用上本噪子后,則需要音域放寬,唱詞加重,在淮劇行當中老旦的自由調(diào)或者老拉調(diào)者是老年演唱的常用曲調(diào)。需要準確的角色定位。雖然本人飾演的是老年人物,舞臺上會同樣發(fā)光。在《翠翠》一劇中,我把一個母親對死去兒子的一腔摯愛全部傾灑在兒媳身上。風雪中婆媳相互攙扶,遠離家門,饑餓中婆媳一塊粗餅分開吃,一碗稀飯對半喝,體現(xiàn)的是婆媳之間的真愛關切;三年中的默默堅守,堅信正義之光終將照耀,共產(chǎn)黨一定不會冤枉一個好人,走過困難,前方一定定會灑滿陽光,這是心中對黨的堅定信念;在當年被救下的新四軍,現(xiàn)今的縣長在遭受政治迫害,媳婦翠翠心存怨恨,堅決不為這名干部證明,是婆婆以其博大的母愛胸懷,教育兒媳,與人為善,她信奉的是中國人做人的準則,也是中華民族的優(yōu)良傳承。在劇中我用一段大段淮悲曲調(diào),唱出心中的怨恨,心中的不解,唱出對下一代的希望,對未來世界的美好。隨著曲調(diào)的轉(zhuǎn)換,婆婆的音調(diào)由悲苦訴說轉(zhuǎn)向亮亢與激昂,那聲聲昂揚的行腔把一位中國農(nóng)村偉大母親的形象高高的佇立于舞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