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語

穆繼文，男，1966年10月生，北京市人，中國作家協(xié)會會員。出版隨筆集《辣筆勵思錄》，詩集《午夜的風》《走近紅土地》。在報刊發(fā)表大量小說、詩歌、散文等作品，獲多種文學獎項。

師 父

師父對我特別關(guān)照，源于我們曾經(jīng)都是軍人，關(guān)鍵還有一點，他一直想把女兒小環(huán)嫁給我。師父說過，小環(huán)就是有點黑，太像她死去的媽媽了，我考察你小子三個多月，合我心意，你倆結(jié)婚，才能告慰她媽媽在天之靈。

師父的老伴被害一年多，尤其這幾個月，他見到我就嘮叨，你師娘除了皮膚黑一點，不能說是黑，就是現(xiàn)在時髦的古銅色皮膚，當下好多明星還故意把皮膚弄成那個顏色，雖然她膚色有些發(fā)黑，但是不牙磣。當時她可是全鎮(zhèn)有名的“五朵金花”之一呀！你小子沒有眼?？吹侥銕熌锏拿烂?，更沒有口福吃到她蒸的白面大饅頭。那大白饅頭，一出鍋，你輕輕地摸一下，就像小的時候摸著母親的乳房一樣，真的，不騙你。說到這，他總要使勁地眨巴一下眼睛，然后掏出一支香煙，點著，狠勁地吸幾口，再輕輕地吐出來，讓煙霧彌漫在眼前，阻擋即將滾落的眼淚。

大半年前我從空軍部隊退役，考上了公務員，分配到市區(qū)公安分局真理道派出所，成為一名社區(qū)民警。所長說，你跟著老只吧，他明年四月份就退休，你熟悉熟悉那片，老只退休，你就接班。就這樣我成了他的徒弟。我立正，敬禮！喊了聲“師父”，他瞅了我一眼“哎”了一聲，答應了。

我到所里第三天就聽說，師娘在半年前被人殺害。當時我一激靈，警察的妻子被害，一定是老只得罪了人，“報復”這兩個字在腦海里突然冒出來。

師父是二十多年前從部隊轉(zhuǎn)業(yè)，被安置到公安局分局當上了一名警察。他在部隊是一名炊事員，后來提干，陸續(xù)當上了司務長、后勤處協(xié)理員、后勤處副處長。部隊的司務長就是企業(yè)食堂管理員，飯店里的后廚經(jīng)理，或者叫廚師長。反正就是管做飯那點事兒的。師父做飯的手藝特別好，就是師娘蒸的白面大饅頭，據(jù)說也是他教出來的手藝。

一年多前的秋天，上午十點左右，師娘買菜回家，她打開門，看到一個蒙面盜賊正在翻箱倒柜，師娘愣住了，沒等反應過神兒，那盜賊立即跑過來捂住她的嘴。師娘掙扎反抗拼命抓撓。他驚慌失措地死死掐住師娘的頸部，直到停止了呼吸。師父家里被那個蒙面盜賊掀得凌亂不堪，家里的現(xiàn)金，師娘身上的幾百塊錢和一些金銀首飾貴重物件被盜賊洗劫一空。最讓師父痛心的是師娘還被犯罪嫌疑人給扒光了身子，拖放到衛(wèi)生間，用淋浴噴頭沖洗她的全身，其實就是兇犯用來破壞現(xiàn)場。那日師父哀痛欲絕。他說，退休后就干一件事，抓住兇犯弄死他，現(xiàn)在不行，自己是一名警察。我知道那是師父的氣話，他是一個講原則和法律的人。分局刑警隊下了好大功夫，至今仍然沒有破案，甚至連一點線索也沒有。

我和師父每天忙于出警，調(diào)解糾紛，抓賭抓黃抓小偷，下社區(qū)搞基礎(chǔ)摸排。有的時候他聽到辦案隊抓人了，他會立馬跑過去，和辦案民警一起訊問犯罪嫌疑人，看看能否查找出有關(guān)師娘被害的蛛絲馬跡。他每天都在小本子上寫的密密麻麻，為了給師娘“報仇”他一刻沒有放松警覺，抓住任何一個機會，暗暗尋找新的線索，大家都理解他用心良苦。在這一年多的時間里，但凡有入室盜竊的警情，特別是發(fā)生命案，全所的戰(zhàn)友們都要聯(lián)系一下是否與師娘被害的案子有關(guān)聯(lián)，可惜一年了還是沒有破案。市局領(lǐng)導已經(jīng)把分局刑警隊長撤職，現(xiàn)在新任的李隊長也在絞盡腦汁積極地串案，戰(zhàn)友們都卯足了一股勁，一定要把殺害師娘的兇手法辦。小環(huán)說了，查不到殺害母親的兇手，自己就不嫁人了。

師娘被害的那年小環(huán)從刑偵學院畢業(yè)，剛到派出所實習，家里就出了這么大的事兒。

這半年多，有好心人給師父說親。唉，老只呀，你家里的去世一年多了，閨女也當了警察，你也快退休了，不行再找一個作伴的，讓小環(huán)她媽媽也放心你，破案的事交給刑警隊吧。

遇上老戰(zhàn)友老街坊這樣說，他立馬回答，滾一邊去，你老婆被人殺死，你還有心思找別的女人，我到了那邊，小環(huán)媽媽還不吃了我。

遇上領(lǐng)導勸說，他會委婉地說，領(lǐng)導，我還有臉再續(xù)弦，小環(huán)媽媽在陰曹地府還不得罵死我。再者說了，哪個女人敢嫁給一個保護不了自己老婆的警察。這話一說，弄得領(lǐng)導也是一個大紅臉。

日復一日，那么久案子沒有破，真的讓我們警隊丟盡了臉，誰的心里不憋著一團火呀！

空閑時間，師父就跟我講他和師娘的戀愛史。他當兵的鎮(zhèn)上的副鎮(zhèn)長有五個閨女，個個都是大美女，個個都是高挑個子，鎮(zhèn)上的人都說，老羅家的“五朵金花”真的是給全鎮(zhèn)帶來了好看的景色，認識副鎮(zhèn)長的好多鄰縣和市區(qū)的男青年家長都跑到他家來說媒。

師父是部隊的司務長，經(jīng)常和鎮(zhèn)里主管后勤的領(lǐng)導打交道，就這樣副鎮(zhèn)長看上了這個駐軍的干部。那年師父26歲，其實父母也一直催促他回去說門親事，趕緊結(jié)婚。那個時代一名人民解放軍干部要是回家說親，那可要踢破門檻子了，全家鄉(xiāng)最漂亮的女孩子都向往著嫁給親人解放軍。

副鎮(zhèn)長原本是把三閨女介紹給師父，他的三閨女比師父小兩歲，長相甜美，是“五朵金花”的首花，比起姐姐妹妹更白凈文氣，師范學院剛畢業(yè)，是鎮(zhèn)上小學的一名語文老師。那天，師父去副鎮(zhèn)長家里相親，說來巧合，副鎮(zhèn)長的三閨女出門購物，師父第一眼看到的是副鎮(zhèn)長的二閨女，比師父大三歲的師娘。師父看到她后，真的是一見鐘情，他感覺是七仙女下凡了。他真的沒有想到，能見到如此美麗的女孩，除了她的膚色有點黑。師娘古銅色皮膚和著楚楚可人的身段，如同盛開的臘梅花冰肌玉骨清麗高潔，瞬間迷倒了當時情竇初開的師父。

師父說過，看到師娘的第一眼就認定了這輩子的媳婦就是她了。如果她不愿意，就猛追強攻，不惜任何代價，只要把眼前這個女子迎娶到自個家里就是勝利。

師娘根本沒有正眼看師父，一個勁地和母親忙碌著飯菜招待未來的三妹夫。可是師父認準了眼前的這位姑娘，就是副鎮(zhèn)長給自己介紹的三閨女。副鎮(zhèn)長高興地看到了師父大包小包，還有煙酒等等禮物，隨口就給他介紹說，司務長同志這就是我閨女，也沒說三閨女二閨女。之后他拉著師父的胳膊進了屋里，嘮起了家常。等副鎮(zhèn)長三閨女進屋的時候，副鎮(zhèn)長這才緩過神來說，小只同志，這就是我三閨女。師父“??！”了一聲，之后又鬼使神差地指著師娘，問副鎮(zhèn)長，剛才那個不就是三妹嗎？此時副鎮(zhèn)長和三妹也感覺不對勁，師娘進來聽到了師父錯把自己當三妹的事兒，她一個大紅臉低下頭，氣的三妹扭頭瞪了一眼二姐跑出去了。0E5F4845-C474-46DF-B971-2CF954C1083A

愛情是傳奇的“緣”，副鎮(zhèn)長想把青春靚麗的首花三閨女介紹給師父做媳婦，弄巧成拙，師父就是看上了，比他還大三歲的副鎮(zhèn)長的二閨女。也好，副鎮(zhèn)長把快三十歲的二閨女給嫁出去了，副鎮(zhèn)長老兩口樂得更是合不攏嘴。

真的是應了那句俗語，女大三抱金磚，師父師娘結(jié)婚一年多就有了一位千金——小環(huán)。

球 子

后來師父師娘戀愛了，但是結(jié)婚還要等待部隊政審批準。這是軍人婚姻必須履行的程序。師娘的三妹和二姐慪氣，她認為二姐奪走了自己喜歡的軍官，她比師娘還早一年結(jié)了婚。

師娘的三妹草草了了嫁給了副縣長的兒子，一直追求她的縣中學小劉老師?？墒腔楹笕炅?，她還沒有懷孕，就在小環(huán)兩歲的時候，師娘的三妹，師父的三小姨子，才產(chǎn)下了一個男嬰——乳名球子。

球子高中畢業(yè)沒有考上大學，師娘一家人怕他游手好閑，惹出事端，就讓他給在縣城開涮羊肉館的大姨夫打工。球子干了不到半年，就和顧客打了好幾次架，這次他把人家腦袋用啤酒瓶子砸了一個大口子，縫了十幾針，人家不依不饒非要法辦他。還是他退休的副縣長爺爺出面，花了幾萬塊錢才得以擺平。事后，師父的三小姨子直接找到了二姐二姐夫，讓球子到市區(qū)他家避避難，省得在縣城里仗著爺爺是副縣長，姥爺是副鎮(zhèn)長為非作歹，弄得退休的兩位老領(lǐng)導現(xiàn)在的口碑直線下滑。

師娘特別喜歡球子，拿球子當自己兒子看待。也許師娘在心里感覺對不起三妹，因為三妹也喜歡師父。

還有相親那天晚上，師娘偷偷聽到父親和母親的談話：小只這小子看上咱家老二了，死氣白咧地讓我把咱家老二給他當媳婦，這小子是搭錯了哪根筋呀？我說她爹，咱二閨女虛歲三十了，既然他非要娶二閨女，更好，三丫頭有文化，才二十四歲，比老二漂亮，也好找，就這么定了，不過你也拿著一把小只，讓他追追二閨女，二閨女心里未必喜歡他？不可能，老二一準喜歡，他是城里人，又是副連級干部，將來一定有出息，就是轉(zhuǎn)業(yè)到地方，也得在市里國營單位安排個科長什么的干，那樣的話老二隨軍也可以到市里上班了?！@些話聽得師娘心里美美的，其實她第一眼看到穿著嶄新綠軍裝，三點紅映出粉紅臉蛋的師父，就怦然心動，感覺到眼前這個軍人才是理想的那一半?？墒沁@個軍人是給三妹介紹的，自己年齡又比人家大，她哪敢想呀。師父長相就像當時播放的電視連續(xù)劇《紅樓夢》里的賈寶玉，才貌俱全，哪個女子不喜歡呀。

說親那天，師娘知道師父是給三妹介紹的對象，沒有好意思用正眼看師父。雖然鎮(zhèn)上的玻璃廠也有好多男青年追求她，但是她的心氣蠻高，根本看不上那些大老粗的男青年。親戚朋友也介紹了不少男孩，她不是嫌胖就是嫌瘦，要不就是高了矮了的，總而言之就是對不上眼，所以成了快三十歲的剩女至今沒有男朋友，愁得副鎮(zhèn)長兩口子也是沒辦法。無獨有偶，師父就是一見鐘情，被師娘的魂勾走了。

球子到了二姨夫家特別隨便。他小的時候，經(jīng)常到市區(qū)來，他喜歡和小環(huán)姐姐一起玩，兩個人像親姐弟一樣。后來球子上學了，每當?shù)搅撕罴?，他就要到二姨家住上一陣子，開學了才戀戀不舍地離去，小環(huán)姐姐也是哭哭啼啼不愿意讓球子弟弟走。為此球子的爸爸總是吃醋，球子也不懂事，竟然天真地說，要是二姨夫是我爸爸多好，我就不用跟你們在農(nóng)村住了，到市里住多好，高樓大廈，賣的好吃的多，賣玩具的也多。氣得沒打過兒子的三妹夫上去就給球子一個大嘴巴子。

三妹夫打球子這件事師娘知道后，狠狠地罵了三妹夫小劉老師，孩子小不懂事，說就說吧，二姨夫像爸爸怎么了，你這個當?shù)牟粔蚋駟h，吃什么醋呀，還人民教師呢，你就是一個小心眼。

弄得小劉老師里外不是人。師娘的三妹更是不依不饒，甚至提出了離婚。還是副鎮(zhèn)長出面罵了師娘的三妹，親自給三女婿賠了不是，還批評了師娘太護著球子，這樣對孩子成長不好，不能讓小孩子胡說八道，爹就是爹，姨夫就是姨夫，不能亂了套路。

師父偷偷和師娘開玩笑說過，別說，球子這小子還是有點像我，我小時候就喜歡去姥姥家，喜歡和我的老姨老姨夫在一起，放假就去他們家住，還有，就是特別愿意和表妹表弟們玩。師娘總是酸溜溜地講，那當初給你介紹三妹，你倒好非得死纏軟泡追求我呢！現(xiàn)在后悔，晚了！在師娘的內(nèi)心或多或少覺得愧疚三妹，她知道三妹恨她，本來師父和三妹是相配的一對。雖然自己不是橫刀奪愛，但是也沒能做到舍棄所愛，護佑姐妹情義。你逃避不了愛情，哪個女孩不懷春呀，何況三十歲的姑娘。這是三妹日記里寫的一句話，無意中師娘看到，她還告訴了師父。

球子到了市里，他爸小劉老師求助老同學幫忙，在老同學創(chuàng)辦的優(yōu)生文化高考教育機構(gòu)培訓部找了份工作。球子在培訓部跑跑招生業(yè)務，干點后勤雜活，有的時候當司機，接送一下外聘老師。這家教育機構(gòu)培訓部，就是給那些面臨高考的高三孩子補習文化課辦的。培訓部學費蠻高的，一個孩子沖刺也就一個多月，需要學費五六萬元。家里條件更好一些的孩子，就要吃“小灶”，補課費會達到八萬元以上?，F(xiàn)在都是獨生子，望子成龍，望女成鳳，為了這些未來的龍鳳，家長舍得花大錢培養(yǎng)。

小劉老師的老同學之所以把球子招進來，一來是老同學的兒子得照顧個面子;二來培訓部租聘的教學樓就在我們派出所的管界，遇上點事，報警了，好讓球子的二姨夫，我?guī)煾刚諔?/p>

別說，球子打工的培訓部還真的發(fā)生過一起糾紛，我還真的給球子幫了把忙。

那天下午，正好趕上我當班出警。到了報警現(xiàn)場，原來是一個女學生上課睡覺，被男老師罵了一句，女學生不干了，哭著說男老師侮辱她，并且打電話把她當老板的爸爸喊來。她爸爸當場就和男老師撕扯起來，大家怎么勸也無濟于事，培訓部負責人只好報警。師父下片核查外來人口情況，我?guī)е鴥擅o警出警到了培訓部。首先我找負責人問明報警原因，之后把雙方分別放在兩間教室，分別詢問當事人。我先找了女學生家長對其進行了法制教育，還給其講明了到培訓部鬧事是違法行為，動手推搡他人性質(zhì)嚴重，這里有視頻監(jiān)控作為證據(jù)，有事情要好好談。孩子是花錢提高高考分數(shù)來的，老師說幾句也是為了孩子好，你孩子學習成績要是好，來這干嘛，花這冤枉的補習錢。在老師的嚴厲管束下，孩子才能考一個高分數(shù)，考上好大學，對不。我的講話，讓女學生家長一個勁地點頭。0E5F4845-C474-46DF-B971-2CF954C1083A

之后我又找到男老師，跟他我也沒客氣，直接說他這是第二職業(yè)，讓你們學校領(lǐng)導知道你在外邊教書掙錢，準受處分。他真的特別害怕，馬上向我表示今后一定耐心教書，不和學生發(fā)火，尤其是女學生。我一張嘴擺平了兩家的糾紛，給培訓部負責人解了大圍。他們雙方達成了諒解，培訓部負責人還偷偷給女學生減免了百分之十的學費，男老師也承認了自己態(tài)度不好，請求家長和女學生諒解，他還保證一定好好給女學生補課，讓孩子取得高分。男老師和學生家長握手言和，女學生也當著全班同學給男老師道了歉，一舉兩得。培訓部負責人對我千恩萬謝，球子更是揚眉吐氣。

其實這一切都是培訓部負責人讓球子提前央求我的事，培訓部負責人甚至都說，只要學生家長不向教育局告狀，免去孩子學費都可以。此事件后球子在優(yōu)生文化教育機構(gòu)培訓部可是大功臣了，不久球子就當上了該教育機構(gòu)的后勤經(jīng)理。

球子還買了幾個大西瓜送到派出所，師父知道后罵了球子，還批評了我。球子嚇得一溜煙跑了，估計是找?guī)熌锶チ恕煾附o了我一百塊錢，讓我交給培訓部的負責人。全所的弟兄們把甜甜的大西瓜吃了個飽。

后來，球子聞訊師娘被害，哭得死去活來，他咬牙切齒地問師父，姨爸，誰殺死的姨媽，我要報仇！爺倆抱頭痛哭。

打那以后球子來師父家就少了，本來這幾年球子一直住在師父家，自打球子當上后勤經(jīng)理，他就在優(yōu)生文化教育機構(gòu)培訓部找了一個套房住下。聽說培訓部負責人還提議給他一些守夜工資，也就是說，他住在單位不是白住，晚上在樓道溜達幾圈算是巡夜了，把原來聘用的守夜人給辭退了。再加上小環(huán)姐姐畢業(yè)回家住，畢竟他們都長大了，住在一起不方便，正好球子就找借口搬出去住。

這不，球子搬出去住的時間不長，就發(fā)生了姨媽被害的重大案件。球子在小環(huán)姐姐面前抽了自己好幾個大嘴巴子，還說，如果他不搬出去住，姨媽也許不會被人殺害。

小 環(huán)

師父師娘真的把球子當兒子養(yǎng)，自從球子到市里打工，一直住在師父家。特別是小環(huán)上大學這四年，球子更是像兒子一樣，在師父師娘身邊生活。球子的嘴還特別甜，他從不喊師娘二姨，師父二姨夫，總是親切地叫他倆“姨媽”“姨爸”，老兩口更是情不自禁地應答著。

小環(huán)小的時候就喜歡和球子在一起，她還講等長大了給球子弟弟當媳婦，搞得大家一陣一陣的大笑。師娘就數(shù)落小環(huán)瞎說，球子是你弟弟，不能當媳婦。那時候小環(huán)還是幼童，什么也不懂，只是眨眨大眼睛點點頭，似乎明白了姐弟是不能夠在一起的。

去年，小環(huán)刑偵學院畢業(yè)，在分局刑警隊做技術(shù)員。沒承想和隊里戰(zhàn)友們出差抓捕逃犯，剛回到警隊就聽說母親遇難，當場小環(huán)就暈厥過去了。小環(huán)醒來看到師父便嚎啕大哭，她埋怨父親為什么沒有保護好媽媽。

小環(huán)發(fā)誓一定要親手抓捕兇手，為母親報仇雪恨。她還說，我和爸爸都是警察，我還是一名刑警，抓不到罪犯，讓人家笑話死了，還人民警警察呢，連自己家人都保護不了，還保護老百姓，誰信呀！小環(huán)和師父在忙碌中度過了一年，可是在他們的心里，思念和自責一直交織在一起，父女倆心如刀絞。

星期一的中午，一個居民小區(qū)發(fā)生了一起持刀入室搶劫案件，犯罪嫌疑人被回家的三個大小伙子堵在屋里，當場抓獲。這個案子不是發(fā)生在我們派出所的管轄，是另一個派出所管轄，小環(huán)他們刑警隊出了警。小環(huán)上前不分青紅皂白，就對已經(jīng)五花大綁的犯罪嫌疑人一通拳腳，現(xiàn)場的老百姓還興奮地鼓起了掌?？墒呛髞斫?jīng)過甄別，這個犯罪嫌疑人根本就不是入室殺害師娘的罪犯。李隊長好說歹說，分局還是給了小環(huán)一個警告處分。就是殺害師娘的犯罪嫌疑人也不能打，這是鐵的紀律，主管分局長嚴厲地批評了她，還告訴師父回家好好教育小環(huán)這丫頭。

李隊長卻小聲和小環(huán)講，就是報復兇犯也不能在大庭廣眾之下。小環(huán)卻抹了一把淚，氣哼哼地說，當然不是你娘，換作你娘，你得殺了他！李隊長沒話了。

小環(huán)今年24歲了，我27歲，論年紀真的挺合適，論長相我倆金童玉女，這是師父講的。師父就是想讓我主動去追求小環(huán)，他說只有我倆結(jié)婚了，他才沒有后顧之憂。他退休之后就干一件事，把殺害妻子，小環(huán)媽媽，球子姨媽的兇手繩之以法?？墒切…h(huán)也說過，不把殺害媽媽的兇手抓著絕不談婚論嫁，破不了案，終身不嫁。起初在我心里對小環(huán)只是有些好感，總覺得她不是我的那盤菜。我更喜歡溫柔的小女人樣子，對古銅色皮膚，大高個子，大長腿的女孩不是特別喜歡。小環(huán)就是那種讓男人看了就浮想聯(lián)翩，甚至都有些邪惡念頭的性感女孩。不過男人對女性的看法也是會改變的，我對小環(huán)開始發(fā)起異性愛戀念頭就是在兩個月前，我開車去她家接師父，師父出去買早點沒在家，小環(huán)穿著短衣短褲出來開門，她可能以為是師父回來，開了門頭也不回說，爸，下次帶鑰匙，我還做著夢呢。她回屋了。我站在她身后，嗓子像被什么堵住了，張開了嘴，無語。小環(huán)滾圓的臀部，細長滑膩的腿，婀娜多姿的背影足以讓你充滿了幻想，何況我一個二十多歲的大男孩呢。也巧，師父買早餐回來，把我的僵局化解了。小環(huán)似乎什么也不知道回她臥室了，她是繼續(xù)睡覺，還是梳洗打扮，我也不知道。就是師父嚷了一嗓子，小環(huán)，早點放桌子上了，我和阿文回所里吃。

從那天，我開始注意小環(huán)了，偶爾夜里回想她滾圓的臀部和細長滑膩的大腿。也許我像師父年輕的時候一樣，喜歡上眼前這個女孩，不能自拔。

我聽說小環(huán)在刑警隊也是許多男孩追求的偶像，小環(huán)也不避諱講，抓到殺害我媽的兇手，無論誰我都嫁給他。

有個壞小子講，要是李隊那老家伙呢，他死了老婆，還有一個大小子，你樂意嗎？

樂意，只要李隊抓著了兇犯，我給他當填房，給他兒子當繼母。小環(huán)這么一說大家倒啞口無語了，似乎還帶著一點傷痛。

后來李隊長知道此事，破口大罵刑警隊那幫小子，你們他媽的一群混蛋，小環(huán)是我侄女，是你們生死戰(zhàn)友，這樣的玩笑也開，我還怎么見老只，怎么對得起死去的小環(huán)媽媽。打那以后刑警隊的弟兄們再也不敢開這樣的玩笑了，大家都憋著一股勁，就是早日抓獲殺害師娘的罪犯，給小環(huán)和師父一個交代。0E5F4845-C474-46DF-B971-2CF954C1083A

小環(huán)對我的感覺似乎一般，但是師父肯定和小環(huán)沒少介紹我的優(yōu)點，甚至夸大了我的長處，他認準了我，就是他理想的乘龍快婿。我也知道，主要原因是我剛到派出所不久，一次和師父出警在控制一個武瘋子的時候，我替師父擋住了一刀，左臂受傷縫合了十四針，住院七天。其實沒多大事，可是組織上關(guān)心，拿我當英雄，還說部隊培養(yǎng)的戰(zhàn)士就是素質(zhì)高，敢打敢拼，有著為了保護戰(zhàn)友，勇于自我犧牲的大無畏精神。師父也總是感激地講，那一刀，十四針應該是我的，讓阿文這孩子擋住了，要是有一個好歹，對不住阿文爸媽呀。為此我還榮立了一個個人二等功。住院期間，小環(huán)為了感激我，一直陪在我的身邊，我父母看到小環(huán)都覺得我倆有夫妻相，應該成為夫妻。

可是小環(huán)到底喜不喜歡我，我心里也沒底。

李 凡

李凡，我們分局刑警隊隊長。他原名叫李平凡，聽師父講，李平凡當警察的第一天就說，當警察的哪能夠平凡呀。于是他改名李凡，把“平”字去掉。他覺得這個名字叫起來簡潔，寫起來簡單。

李凡老婆死于一場車禍，還是五年前的事兒了，他進入不惑之年，一個人帶著兒子。兒子上了初中，他也算熬出來了，不用接送兒子了。過去都是他妻子帶孩子，他那有時間照顧兒子。從警校畢業(yè)就在刑警隊，一直干了二十來個年頭，從偵查員到隊長，胸前掛滿了獎章，最大的一個就是榮獲的二級英模稱號。也就是他妻子去世的那一年，他擊斃了販毒集團的兩名毒梟，打掉了一個跨國制販毒品集團。為此李凡也付出了代價，現(xiàn)在他腦袋里還有幾粒醫(yī)生取不出來的滾珠呢，那是毒販用自制火槍擊中他的右腦，取出了69粒，還有六七粒是不能動的。大夫都說，他命真大。每逢陰雨天氣或者是冬日他的腦袋就特別的疼，他就大把大把用止疼藥片頂著，目前那幾粒沒有取出來的滾珠壓迫了他的腦神經(jīng)，造成左眼幾乎失明，一年四季他都要戴著墨鏡。

李凡比小環(huán)大了足足十八歲多。李凡看上去還挺年輕，身板結(jié)實，滿臉英雄氣概，就像電影里的俠客警官，同事們都喊他“中國隊長·李”。他妻子死后這五年里不少好心人給他提親，都被他回絕了。李凡說，這輩子也許就是孤寡老人的命。他兒子說過，爸，你要是再找媳婦，我就不認你這個爹。那時候兒子上小學三年級。李凡也覺得對不起妻子孩子，他告訴兒子放心，不會給他找后媽的。李凡心里一直愧疚家庭，結(jié)婚十來年和家人聚少離多。

市局領(lǐng)導在師娘被害現(xiàn)場下達了指令，抓緊破案，必須將犯罪嫌疑人繩之以法。當時李凡作為負責技術(shù)的副隊長勘察取證。聽說師父在現(xiàn)場沒有眼淚，只是愣愣地看著師娘面帶慍怒的樣子。雖然她是被兇犯活活掐死，但是看上去她沒有太多的痛苦，反而是非常從容，甚至是臨危不懼。經(jīng)過李凡和技術(shù)員、法醫(yī)鑒定，認為兇手有可能認識師娘，否則，她沒有閉上的眼睛為什么緊緊地盯著前方。最可恨的是兇手還把師娘的衣服脫光，放到了衛(wèi)生間，打開了淋浴噴頭沖洗。這明顯是犯罪嫌疑人故意制造的被害人在洗澡時候，偶然突發(fā)心臟病死亡的假象。

師父家里被翻得亂七八糟，值錢的物件和小環(huán)存的一些紀念錢幣全部盜走。更可氣的是這個入室殺人兇犯還把一桶食用油倒進了師父家里的大魚缸里，可憐的幾條大錦鯉魚被活活地嗆死。此人作案手段殘忍，好像跟師父家里有血海深仇，師父和小環(huán)絞盡了腦汁也想不出和誰有這么大的仇恨。

案件分析研判會上，李凡堅持說，兇犯一定是和師父家有仇，而且熟悉師父家的情況，甚至是師娘給開的門，還嘮了家常。出現(xiàn)場的時候，李凡發(fā)現(xiàn)桌子上有一杯喝了一半的溫茶。他對師父沒等技術(shù)員來，私自給師娘穿上了衣服，破壞了現(xiàn)場有些不滿。聽說，師父到刑警隊，破口大罵了李凡不是東西，破不了案子找借口。師父還說，用不著你姓李的破案，我一個人也能抓住殺人犯。

由于師父住的小區(qū)還是分局從企業(yè)求助給的幾套房子，這個小區(qū)的監(jiān)控設(shè)施還沒有完善。李凡他們走訪調(diào)查好多相關(guān)聯(lián)的人，沒有發(fā)現(xiàn)可疑跡象。全局都發(fā)出了通告，全市凡是抓獲入室盜竊的犯罪嫌疑人一定要通知李凡他們，看看有沒有線索串案。

李凡一直拿小環(huán)當徒弟，當自己的侄女看待。因為前幾年他和師父在辦理一起拐賣婦女案件時候建立了生死友情。

那是一年的冬天，漫天飄著大雪的東北某縣城小鎮(zhèn)，師父和李凡押解犯罪嫌疑人回來的路上，下了火車，正準備押解他上警車，突然那家伙縱身一躍跳到對面火車站臺下面的鐵軌處，正好進站火車迎面駛來，李凡也想跳下去抓捕他，就在千鈞一發(fā)之際，師父一把將李凡拽住——犯罪嫌疑人死在了鐵軌上?；貋砗髱煾赴沿熑味紨埖阶约荷砩?，受到了嚴厲處分。李凡那時候就是一個普通偵查員，挨了幾句批評，沒有受到太多的影響，后來還當上了副隊長。這不，由于師娘的被害，原來刑警隊長被免職，提拔李凡當了刑警隊一把手，他的壓力能不大嗎。他也恨不得早日抓住殺害師娘的兇手，報答師父擔責之恩。

小環(huán)似乎是喜歡李凡那樣的男人吧，平日里她總是幫助李凡照顧他的兒子，小凡臨考試的時候，小環(huán)就主動給孩子補習功課，還買好吃的。遇到李凡出差就把他兒子接到自己家里，師父也挺喜歡李凡兒子的，他兒子叫小環(huán)姑姑，叫師父爺爺。師父不怎么樂意，總是糾正孩子叫他大伯，還讓孩子叫小環(huán)姐姐。也許師父著急讓小環(huán)和我談對象，也是怕小環(huán)真的給李凡當填房，那樣他就對不起死去的小環(huán)媽媽了，怎么也得給小環(huán)找一個如意郎君，大小伙子。師父嚴格地觀察了我三個月的時候，就開始有意無意滲透我，想讓寶貝閨女小環(huán)當我媳婦，從那天早晨開始，我是一百個樂意娶小環(huán)為妻。

李凡和小環(huán)還有點親屬關(guān)系，聽說是在師娘被害時候大家才知道的。師娘的三妹三妹夫來參加葬禮的時候，李凡見到球子他爸小劉老師，喊了聲表哥，大家有些疑惑。李凡解釋道，小劉老師的母親和自己的母親是老家一個村的表姐妹。所以李凡喊小環(huán)的三姨夫表哥。雖然這種親屬關(guān)系不算近，但畢竟兩個人的母親沾點遠親，又是老鄉(xiāng)。打那開始球子就喊李凡表叔，小環(huán)也應該喊李凡表叔，所以李凡兒子喊小環(huán)姐姐，喊師父大伯也是對的。但是師父不認這門親戚，師父說，各論各的，同事就是同事，那么遠的親屬，也沒有血緣關(guān)系，排不清楚，就算了吧！其實李凡愿意小環(huán)喊他凡哥，他倒是希望和小環(huán)一個輩分。誰知道這小子心里是怎么想的，也許他真的對小環(huán)有意思，只是礙于面子。在師娘被害案子上他十分努力，為此他也逼供過幾個嫌疑人，有一次差一點把犯罪嫌疑人打成重傷。不過他每次都能化險為夷，誰也抓不到他的把柄。0E5F4845-C474-46DF-B971-2CF954C1083A

就在昨天李凡他們破獲了在游戲廳聚眾賭博案件，當場還抓到了球子。球子死活不承認，說就來過這么一次，看著好玩，他央求李凡看在親屬的關(guān)系上放了他，還要求李凡千萬別告訴師父和小環(huán)，否則的話師父饒不了他。

李凡倒不是因為和他爸有一點親戚關(guān)系，他是看師父或者是小環(huán)的面子，偷偷放掉了球子。

劉小先和羅莉

劉小先就是球子的爸爸，師父的三妹夫小劉老師，羅莉就是球子的媽媽，師父的三小姨子。劉小先比師父小兩歲，比羅莉大了不到一歲，他和羅莉青梅竹馬，倆人從小學、中學、大學都是同學。大學畢業(yè)，一個在鎮(zhèn)上小學，一個在縣城中學，倆人同行都是語文老師?？墒橇_莉就是不喜歡劉小先細皮嫩肉白面書生的樣子，她喜歡師父那樣高大威武革命軍人的形象。怎奈師父就是看上了二姐，二姐步入了大齡女青年行列，能有這么好的軍人看上她，算是上輩子修來的福，這是師娘父母親的說法。為此羅莉恨父母，恨二姐，更恨師父有眼無珠。不過，成全了追求羅莉的劉小先。

那天清晨劉小先還在家里做夢，羅莉就敲了他家的門。劉小先當副縣長的爸爸開了門，高興地把羅莉請進屋里，沒等他喊劉小先，羅莉說，伯父我愿意和小先結(jié)婚，您告訴他吧。就這樣沒過多久，劉小先和羅莉舉行了盛大的婚禮——副縣長副鎮(zhèn)長做親家，也算是門當戶對，何況劉小先的爸爸當鎮(zhèn)長的時候就和羅莉爸爸在一起，羅莉爸爸的副鎮(zhèn)長還是劉小先爸爸提拔的了。

羅莉父母特別高興，二女兒三女兒都有了如意郎君，剩下的老四老五兩個閨女還上著學，這五朵金花，三朵都有主了，而且三個女婿都很體面，她們的爸媽心滿意足，尤其是師娘終身大事的解決，是他們最高興的事兒。

劉小先和羅莉婚后一年多無子，急得劉小先爸媽一直嚷嚷讓他倆去市里的?？漆t(yī)院體檢，結(jié)果是劉小先患有先天性無精癥，這一下子要了全家的命。劉小先家里是三代單傳，如果沒有孩子怎么對得起列祖列宗呀，他們求醫(yī)問藥，一丁點效果沒有。最后還是副縣長提出一個大膽的意見，讓羅莉試管代孕。在當時試管嬰兒只有南方和首都的大醫(yī)院擁有這樣的高科技技術(shù)，本市雖然也是一線大城市，這種技術(shù)還是不具備。這倒不是難題，劉小先的父親有這個能力。

經(jīng)過副縣長和婆婆做工作，羅莉同意這個辦法，但是她提出用二姐夫的精子方可，那樣即是家里人，而且二姐夫形象好，生出來的孩子一定漂亮帥氣。副縣長夫婦當然同意，他們決定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在副縣長的策劃下羅莉成功懷孕，生下了一個大胖小子，師父在師娘的懇求之下也盡了力，反正都是醫(yī)院操作，師父也沒有和三小姨見面，全程也都是在劉小先和師娘的監(jiān)督下進行。羅莉更是高興，她心里想緣分就是緣分，怎么著也能把“她”和“他”拴在一起，不是紅線，也得是粉紅色的線。

現(xiàn)在每當球子喊師父“姨爸”的時候，劉小先的身體就發(fā)麻，他恨不得師父趕緊得急病死了才好，這樣他這個爸爸當?shù)牟盘?。知道球子真正身世的一共六個人，副縣長和老伴，副鎮(zhèn)長和老伴，師父師娘，要是再算上劉小先和羅莉就是八個人知道此事。這不，副縣長也是去年在師娘被害的一個星期后去世了。師娘的母親前三年患病去世。現(xiàn)在健在的有師父，副鎮(zhèn)長，劉小先的母親，還有劉小先夫婦五人。我知道這件密事，是正式和師父坦白喜歡小環(huán)，開始對小環(huán)開展愛情攻略的時候。我倆那天值夜班，剛處置一起兒子和老子的糾紛之后，師父莫名其妙地跟我說了球子的真正身世，他還告訴我千萬不要對任何人講，要爛在肚子里也不能和小環(huán)說。他告訴我還有一個目的，就是今后對球子要像親弟弟一樣照顧，師父說到動情之處有些害臊地講，畢竟他有我的精血，也許命里注定我和球子他媽上輩子就是夫妻，這是說不清理不直的緣呀！

劉小先在球子的懇求下，在羅莉的支持下，辦理了提前退休，賣了縣城里一處老房子，把給球子結(jié)婚買房子的錢湊一起，開了一個叫優(yōu)育文化教育機構(gòu)培訓部。主要是球子看到了爸爸老同學開辦的優(yōu)生文化教育機構(gòu)培訓部發(fā)了大財，他就攛掇他父母自己也干一個這樣的教育機構(gòu)培訓部。球子講，現(xiàn)在的家長不怕花錢，就怕孩子沒有學上，更何況老爸當了多年的班主任，教學有一套。我在教育機構(gòu)培訓部也沒白干，尤其是招生工作還是有點資源和經(jīng)驗的。拗不過球子和羅莉的劉小先也只好按照球子的設(shè)想開辦了優(yōu)育文化教育機構(gòu)培訓部。

劉小先全身心投入到了球子的發(fā)財夢想之中，怎奈商場無情，對于一向守本分教書的劉小先根本就不是經(jīng)營教育機構(gòu)的材料，他教教文科知識還可以，管理教育機構(gòu)，尤其是經(jīng)營民辦培訓部，他還真的不是內(nèi)行。球子更是眼高手低，一個假期都沒有沖刺成功，招了幾個學生，還不夠支付老師的講課費呢。目前培訓部的資金都周轉(zhuǎn)不開了，總是找親朋好友借錢也不是常事。劉小先后悔聽了羅莉和球子的話，這可怎么辦呢？

劉小先本來對球子不是自己的“種”就嘀嘀咕咕，怕東窗事發(fā)，又不敢過分埋怨她娘倆，只好把苦水往肚子里咽。在無奈的情況下，他找到了師父請求幫忙，看看能否給他的培訓部找一些學生資源，或者把房子高價給租出去，然后給球子再找一份其他職業(yè)干干，再回到老同學的教育機構(gòu)顯然是不合適。師父嚴厲地批評了劉小先太寵孩子，球子發(fā)展到今天就怨劉小先和羅莉，凡是都依著球子。說到動情處，師父還罵了幾句劉小先沒有當?shù)暮輨拧煾高@么一說劉小先不樂意了，他也不示弱地嚷嚷道，你把球子認領(lǐng)了吧，我和羅莉離婚，你們一家人團聚好了。他摔門就走了，回到了縣里，進屋就嗚嗚地大哭起來。劉小先母親摟著知天命的兒子，也是老淚縱橫。哭了一陣子，劉小先擦干了眼淚，又好像沒事人一樣給師父撥打了電話，讓他看在死去的二姐面子上，再幫幫球子吧。

師父心軟了，也覺得自己對劉小先說的話太重。師父和我商量，又找了一些朋友，真的把劉小先和球子租聘的教育機構(gòu)培訓部房屋轉(zhuǎn)租出去，而且價格不低，基本挽回了劉小先他們的經(jīng)濟損失。劉小先和羅莉，還有球子感激的不得了，球子更是姨爸姨爸地親切叫著。當然劉小先的心里很不舒服，羅莉倒是講，親姨夫幫忙天經(jīng)地義。0E5F4845-C474-46DF-B971-2CF954C1083A

羅 嬌

羅嬌就是我?guī)熌?，我沒有謀過面。羅嬌初中畢業(yè)就分配到了鎮(zhèn)上的玻璃廠，在鎮(zhèn)上當干部的爸爸托付劉小先當時還是鎮(zhèn)長的父親給解決的工作。羅嬌上班不到一年，就當上了廠辦文書，這主要還是她漂亮的外形，讓人們總有一種親近感，當然也有上級領(lǐng)導的關(guān)照。

羅嬌和師父婚后一年多就有了小環(huán)，小環(huán)兩歲，師父轉(zhuǎn)業(yè)回到市里。她隨著師父轉(zhuǎn)業(yè)，分配到了玻璃廠的上級單位，市二商總公司經(jīng)理辦公室工作了。羅嬌努力勤奮，又帶孩子又到夜校補習文化課，取得了高中畢業(yè)證，緊跟著上了自考大專班，學習財務專業(yè)，取得了大專文憑。那個時代文憑就是一個寶，羅嬌被公司任命到下屬一個企業(yè)任財務科科長。她的科長一直干到六十歲退休。到她遇害前，單位遇到上級財務迎檢的時候，總要請她幫助整理賬目。在公司里羅嬌口碑特別的好，年年獲得先進個人，退休前一年還獲得了全國的“三八紅旗手”榮譽稱號。女干部都是五十五歲退休，唯獨她干到了六十歲退休。

羅嬌特別疼愛球子，不僅因為球子是自己的親外甥，也算是對三妹內(nèi)疚的一個回報?，F(xiàn)在的球子越來越像師父年輕時的容貌，她怕劉小先受不了，她也怕三妹又開始異想天開。好在師父不是隨便的男人，從結(jié)婚到現(xiàn)在，師父對愛妻那可是百依百順，就因為支持她進步，師父在家里洗衣做飯照顧一家老小，連自己的前程都耽擱了。那年準備提拔師父到分局行政科當副科長，本來師父轉(zhuǎn)業(yè)的時候就是副營級干部，對應安排的職位就是副科長，而且?guī)煾傅搅朔志中姓迫温氁菜闶歉闪死媳拘小？墒菫榱思彝ズ土_嬌，師父硬是不去。他說，就愿意在派出所和老百姓打交道，這樣才算為人民服務，不去機關(guān)當那個一杯茶一張報紙開會講話的科長，那樣實在受不了。再者說，我一個當兵的出身，文化水平一般，還是老老實實在所里，接警出警抓壞人，調(diào)解調(diào)解糾紛挺好。

羅嬌不這么認為，她認為都是自己把師父耽擱了，自己倒是學習工作兩不誤，還當上了科長，這要是還在鎮(zhèn)上的玻璃廠上班都買斷工齡了，或者下崗了?？墒牵@么多年讓師父成了“婦男”，羅嬌難免心里有些虧欠師父。

羅嬌母親說過，家里孩子多，雖然都是丫頭，可是生活還是很拮據(jù)，只有他爸一個人在鎮(zhèn)上當干部，那時候家里上有老下有小，全家十幾口子人，真的挺困難。最后還是五個閨女的爺爺痛快，說道，都五個閨女了，別生了，咱老羅家到這輩子就算絕戶了，等五個丫頭成了家，你倆選一個女婿倒插門，生個男孩姓羅，也對得起我了。再說了鎮(zhèn)上領(lǐng)導和縣里的領(lǐng)導告訴羅嬌的爸爸，你已經(jīng)都五個孩子了，你已經(jīng)違反國策超生了，再生就開除你的黨籍，開除你的公職，沒有了工作怎么養(yǎng)活一大家子人。聽師父說，老岳父副鎮(zhèn)長跟他講過，他偷偷去算了個卦，算卦先生對他講，你再生第九個孩子，才是男孩，前八個都是女孩，你天生就是閨女命。副鎮(zhèn)長嚇出了一身冷汗，從那時起，副鎮(zhèn)長再也不敢想生兒子的事兒了。他急忙響應號召帶頭做了結(jié)扎手術(shù)，在當時男同志做結(jié)扎手術(shù)是一件勇敢的擔當。不久，羅嬌的父親就當上了副鎮(zhèn)長。

羅嬌學生時代學習特別優(yōu)秀，可是受家里孩子多的重負，初中畢業(yè)，早早參加了工作。十六七歲的羅嬌在全鎮(zhèn)上是出了名的美少女，街坊鄰居都說，你家二閨女都可以當明星了，長相就像鄧麗君一樣甜美。嚇得副鎮(zhèn)長馬上制止街坊鄰居，我閨女可不是鄧麗君，鄧麗君的歌是靡靡之音，不許再提。

羅嬌是一個聽話的女孩，但是她特別喜歡鄧麗君的歌，在那個時候只能在心里默唱，一丁點聲音也不敢出，否則爸媽都會提心吊膽。羅莉可不管那一套——“小城故事多，充滿喜和樂，若是你到小城來，收獲特別多……”嚇得她母親趕緊關(guān)門，小二呀，別給你爸惹事。

羅嬌最愛唱的也是《小城故事》，羅嬌比三妹唱得好聽?？此埔环嫞犗褚皇赘?，人生境界真善美，這里已包括，談的談說的說，小城故事真不錯，請你的朋友一起來，小城來做客。

這首歌也許真的唱出了這個小鎮(zhèn)里姑娘們的心聲，她們也向往大城市里的繁華。羅嬌還喜歡唱《千言萬語》：“不知道為了什么，憂愁它圍繞著我?！焙髞碛龅搅藥煾?，快三十的她戀愛了，小城故事多可以放聲歌唱了。改革開放的春風吹遍大地，縣城小鎮(zhèn)滿大街的鄧麗君畫像和磁帶，“小城故事多，充滿喜和樂”——羅嬌興高采烈隨時哼唱著，母親也笑著說，俺家的二丫頭比鄧麗君唱得不差，別說，鄧麗君這個姑娘的歌唱的真好聽。這一句話增添了羅莉的恨，她恨二姐把小城故事唱成現(xiàn)實，轉(zhuǎn)念尋思又為二姐高興找了一個稱心的愛人。自己的那點苦戀埋在了心中。

這人世間就是在情感、糾結(jié)、紛繁、簡單的矛盾中用自己的靈魂折磨著自己的肉身得以生存，誰不向往可心的生活呀，羅莉在這擰巴的日子里快樂煩惱地生活。

退休后的羅嬌就是一門心思照顧好師父，還有球子。因為此時小環(huán)還在外地讀大學，她希望小環(huán)畢業(yè)，進公安局成為警花，之后也找一個警官帥哥結(jié)婚，她就給他們看孩子，如果是一個外孫女她就一定教孩子唱鄧麗君的歌曲，讓小環(huán)的女兒成為小鄧麗君，“小城故事多，充滿喜和樂”多么好聽的一首歌呀。

羅嬌那天去菜市場買菜回家，一看防盜門沒關(guān)嚴，還露著門縫，她以為是小環(huán)出差回來了，或者是師父回家取東西。她嘴里說，這丫頭進屋不關(guān)門，進來壞人怎么辦。她進屋關(guān)上門，一個重大的案件發(fā)生了。

羅嬌被害近五個鐘頭，好心鄰居發(fā)現(xiàn)她家門縫向外流水，立即給師父打了電話。師父打開防盜門，滿屋的凌亂滿屋水流，師父大聲喊著，羅嬌——羅嬌——小環(huán)媽——小環(huán)媽。師父滿屋找人沒有，打開衛(wèi)生間的門，羅嬌裸露著身體，淋浴噴頭噴著水。她如同少女般的安詳，沒有閉上的雙眼似乎在微笑，又似乎她沒有死，只是在夢中。師父木訥了，完全傻了眼。

師父撥打了110報警電話，之后又給女兒小環(huán)發(fā)了微信，謊稱媽媽病重，速回！他又給羅莉打了電話，給球子打了電話。警察戰(zhàn)友們來了，市局領(lǐng)導也來了，親人們來了，師父提前給師娘穿好了衣服。李凡犟脾氣上來了，他說師父破壞了現(xiàn)場，刑警隊隊長罵了李凡混蛋，李凡知道自己說錯了話，當著大家的面給自己一個嘴巴子。他哭了，他不知道怎么安慰師父。師父抱著妻子的尸體，靜靜地等待著什么似的，他沒有眼淚，似乎是在小聲哼唱小城故事多……0E5F4845-C474-46DF-B971-2CF954C1083A

翌日，小環(huán)從外地回來，當她聽母親被害的消息，瘋了似地捶打著師父胸口。這個時候師父緊緊抱住了小環(huán)，放聲大哭起來，那哭聲震天撼地。

只仁善

只仁善是師父的全名。羅嬌死后的一年多里，別人都說，他胖了，不愛說話了，連他一直幫扶的老絕戶傅老禿都不像過去那樣，屁大點事都來找他幫助。傅老禿提供了不少可疑的線索，還真抓到了一個入室盜竊的團伙，可惜還是與羅嬌兇案無關(guān)。

那天羅嬌遇害，出入小區(qū)人群，尤其是臉生的人，傅老禿全部指認出來，但是經(jīng)過辨認和排查，還是沒有發(fā)現(xiàn)殺害羅嬌的犯罪嫌疑人一丁點線索。自從羅嬌被害后，區(qū)里，街道上的領(lǐng)導才高度重視監(jiān)控系統(tǒng)的重要性，趕忙打了報告，很快，市里批準上億元的?？睿笤谖迥曛畠?nèi)，對全市各個區(qū)域都要安裝視頻監(jiān)控。

只仁善，1959年4月出生，1978年高中畢業(yè)入伍，在部隊里算是有文化的兵。當兵時候他的年齡偏大，他們那個年代當兵的基本上都是初中畢業(yè)，還有好多待業(yè)青年也就十五六歲，把戶口本改大一兩歲就當兵到了部隊。師父不用改戶口，他可是堂堂正正的高中畢業(yè)生。新兵連訓練結(jié)束，戰(zhàn)友們都下了連隊，步兵、炮兵、特種兵，還有報務員、放映員、汽車兵……把他這個大個子，文化高的戰(zhàn)士愣是分配到團部炊事班，當了一名火頭軍。

只仁善搞不懂，跟新兵連指導員哭了鼻子。為什么讓我干火頭軍？指導員耐心和只仁善進行了思想交流，還告訴他張思德是燒炭的，雷鋒是汽車兵，他們都是好樣的，只要是解放軍戰(zhàn)士就是人民的子弟兵，干什么都是革命工作，都是保衛(wèi)祖國的好戰(zhàn)士。只仁善還是帶著一點委屈到了炊事班。沒承想他第一年就榮立了個人三等功，第二年就入了黨，第三年就提了干，當上了司務長，結(jié)識了副鎮(zhèn)長，娶了美麗新娘——羅嬌。

只仁善在新兵連的時候，到偏遠山區(qū)訓練了三個月。三個月后就分配到了家鄉(xiāng)大城市的一個縣城，距離市區(qū)二百公里的某集團軍步兵團團部食堂。趕上假日，后勤處長還放他一天假回趟家，不過讓他熄燈前歸隊，也就是晚上九點半之前回來。部隊的團部距離縣城火車站很近，坐上火車兩個多鐘頭就能到市區(qū)家里。當了十多年兵，他沒少回家，讓許多戰(zhàn)友羨慕。后來他當上了后勤處副處長，相當于副營職干部。結(jié)婚一年多，有了小環(huán)，他就開始打報告要求轉(zhuǎn)業(yè)。三年后到了市局公安分局，在派出所一干就是近三十年。還有不到一年就退休了，本來計劃好了和羅嬌一起開始晚年幸?？鞓返纳睿氲竭@里只仁善就要流淚，就想哭一場。他發(fā)誓一定抓到該死的兇手，你搶錢就搶錢唄，為什么要了她的命，為什么還脫光她衣服讓水沖洗，王八蛋，抓住兇犯，豁出命也要親手宰了他，讓他給我的羅嬌償命。想到這里他就咬牙切齒，恨不得馬上退休，開始他的“復仇”計劃。

我有一種預感，他似乎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殺害妻子的兇手，只不過他不想給警察隊伍抹黑，他要等到退休，當了老百姓，抓住兇犯問個究竟，之后宰了他。只仁善懷疑的是誰，誰也不知道，這是我個人的猜測。我還偷偷找過傅老禿詢問，有沒有新的線索。傅老禿瞇著眼使勁地吸煙，欲言又止，他“唉”了一聲嘆氣，說了一句，找只仁善問去，你們是警察。不久傅老禿患病去世，我唯一的線索中斷，我也一直沒敢詢問只仁善，他一定有他的難處。

我和小環(huán)確立了戀愛關(guān)系。我真的開始愛上了小環(huán)，是那種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的熱戀。小環(huán)表面看上去挺強勢，當你真正了解她，接近她，才感到它的溫暖和柔情。之所以只仁善把他家的絕密——球子的身世告訴我，是因為我和小環(huán)在他的“強勢”要求下定親了。我爸媽出錢，我給小環(huán)戴上了兩克拉的名牌鉆戒。不過小環(huán)還是堅持要把殺害母親的兇犯抓獲再結(jié)婚。只仁善不同意，她和小環(huán)承諾，偵查殺害她媽媽兇犯是他的任務，他多次苦口婆心對小環(huán)講，要是真聽爸爸話，告慰九泉之下的媽媽，就和阿文趕緊結(jié)婚，讓媽媽安心，讓爸爸早日抱上外孫。

只仁善每天忙碌接警、出警、處警，所里的同事誰要是家里有事，他就替人家把班值了。我們派出所本來就是三天一個班，師父基本上一個月回一趟家就不錯了。他說，回家一個人悶得慌。小環(huán)在分局刑警隊忙起來根本就不回家，只有小環(huán)回家他才回家。只仁善把家里鑰匙交給了球子，告訴球子，別在外租房子住了，回家住吧，那也是你家，等小環(huán)姐姐結(jié)婚了，這個房子歸球子。他還講把殺害羅嬌兇犯法辦后，給小環(huán)看孩子，再老點就去敬老院，不給孩子們負擔。每當聽到這的時候，我的眼睛就要流淚。

過完年，只仁善還有一個多月就要退休了，我們所長給全所下命令，不許再讓老只替大家值班，讓他放松放松，要不退休后，回到家里一個人把他憋出毛病來，讓他有一個緩沖的適應。

由于工作的需要，加上我的寫作特長，我被借調(diào)到市局政治機關(guān)幫忙。市局為了慶祝建國七十周年大慶，組織獻禮偉大祖國七十年華誕的文學作品，讓我寫一組詩歌在慶祝大會上朗誦。

只仁善給小環(huán)下了最后通牒：今年十月一日偉大祖國成立七十周年大喜的日子里和阿文結(jié)婚。他還告訴小環(huán)和我，也許在這之前兇手已經(jīng)伏法，他會加快速度摸排線索，配合李凡他們破案。小環(huán)怕父親傷心默默地點點頭，算是同意，我是欣喜若狂，也省得爸媽整日催促。

臨近清明，還有一天只仁善就要領(lǐng)退休證，他很難受，干了一輩子軍人警察的事，穿了一輩子國家的制服，就要告老還鄉(xiāng)了，唉，自己摯愛的羅嬌卻沒了。那天我看到他真的老了許多，不是頭發(fā)稀少灰白的緣故，是整個人的精神，沒有了從前那股革命軍人的勁頭，也許是羅嬌的死，也許是他真的老了。其實現(xiàn)在六十歲的人真的看不出來老。我父親也是六十多歲的人，他在大街上還有小姑娘小媳婦喊他大哥呢。搞得我母親還有些吃醋，說我父親眼神總盯著漂亮女人，尤其是夏天，看人家露出白皙的肉感部位，這是母親偷偷對我講的?？吹轿腋改傅耐诵菪腋Ｉ?，我心里特別心痛只仁善，我的師父，未來的老丈人。從明天開始他一個人怎么生活，如果我和小環(huán)結(jié)婚和他一起住，有了孩子再讓他照顧，讓他忘掉調(diào)查殺害羅嬌的兇手，這個案子由我和戰(zhàn)友們來辦，這樣他晚年才會幸福。等案子破了，過幾年只仁善想通了，再找一個后老伴那樣生活會更好，那才叫告慰死去的岳母，我喜歡叫岳母的名號——羅嬌，多么迷人的女性名字呀。0E5F4845-C474-46DF-B971-2CF954C1083A

就在只仁善退休的第一天，他從分局開完退休歡送會回家。這天的中午，噩耗傳來，只仁善死于突發(fā)性心臟病。當時在場的有球子和劉小先、羅莉夫婦。我和小環(huán)趕到的時候救護車已經(jīng)把只仁善拉到醫(yī)院搶救，小環(huán)似乎是瘋了，“嗷嗷”地叫，沒有一滴眼淚，直至暈死過去。醫(yī)院又是一陣搶救。李凡帶著法醫(yī)趕來了，他們堅持再復查一下只仁善的尸體。他說，剛和老只同志分手，他不信只仁善就這么死了。經(jīng)過分局法醫(yī)鑒定，得出的結(jié)論：只仁善死前和相關(guān)人進行了搏斗，導致了突發(fā)性心臟病死亡，如果沒有外界的搏斗，他不會死的。

分局立即成立了“4·01”專案組，分局領(lǐng)導親自掛帥，并把羅嬌被害的“9·27”專案合并偵破。

如果三個月內(nèi)破不了案子，撤掉分局主管局長職務、刑警隊隊長職務，其他參加辦案的偵查員調(diào)離崗位，去大街上巡邏，刑警隊要大換血，讓能破案的警察干。今年是特殊的一年，我們要向偉大的祖國獻禮，不是現(xiàn)眼。人民警察就是維護法治的尊嚴，抓不到犯罪嫌疑人，我們都是飯桶。命案必破，是板上釘釘?shù)氖难浴@是市局領(lǐng)導流著眼淚下達的死命令。

大家心里明白就是市局領(lǐng)導不這么說，也必須盡快破案，否則對不起被害的戰(zhàn)友。按照分局領(lǐng)導指令，我立即回到了專案組。

劉球和父母

劉球，乳名球子。他和偵查員講，那天他知道姨爸退休了，特意請了假，讓父母也來市里，給姨爸舉行一個退休家宴。主要是怕姨爸孤獨，退休想姨媽。他還說，我們?nèi)襾砗鸵贪帧⑿…h(huán)姐姐熱鬧熱鬧，誰成想姨爸太激動了，犯了突發(fā)性心臟病。劉球撕心裂肺地哭述。

你們誰先到的只仁善家？偵查員問。

我先到的，我有姨爸家的鑰匙，我到家，姨爸還沒有回來。劉球回答。

你父母什么時候到的？

我姨爸回家，讓我買醋去，說吃餃子沒醋可不行，我出去買，等我回家，我爸媽也已經(jīng)到了。

只仁善什么時候發(fā)病的？

我回來以后，就看到姨爸躺在我媽的懷里，我爸打電話叫救護車，對了，姨爸家的鄰居也來了……球子回答的很清楚。

回到辦公室，李凡說，排除嫌疑。

球子和他爸開辦的優(yōu)育文化教育機構(gòu)培訓部賠了本，就在最為艱難的時候，還是只仁善找到球子原先工作的優(yōu)生教育機構(gòu)培訓部負責人，讓人家兼并劉小先他爺倆辦的培訓部，可以說是救了劉小先全家。劉小先沒了工作，還是人家聘請他為教師，球子作為股東之一，還是分管招生和后勤工作。一開始劉小先的同學也是不同意，他們過去是競爭對手，劉小先老同學一直認為他爺倆是忘恩負義，不想和他們合作，但是礙于只仁善警官的面子，只好搞了一個約法三章的合同，救了他父子倆的場。

只仁善的死，劉球非常傷心，他到醫(yī)院看望小環(huán)姐姐，他摟著小環(huán)姐姐，哭著說，姐，現(xiàn)在咱倆就是這世上最親的親人了。

小環(huán)出院之后，組織上照顧她，先安排她到法制部門工作，她不干，她非要參加專案組，她要親手抓住殺害父母的兇手。為此，分局也理解小環(huán)此時的心情，為了照顧小環(huán)，領(lǐng)導把我倆安排在一起，一來照看小環(huán)，二來控制住小環(huán)的情緒，畢竟大家都知道了我倆戀愛關(guān)系。分局政委還特意叮囑我一定要依法辦案，小環(huán)不能再有一點閃失，否則更對不住老只和他妻子在天之靈。

羅莉和球子講的差不多。就是在球子外出買醋期間有二十分鐘的空檔，難道就在這二十分鐘的時候只仁善被害？羅莉講，他和劉小先沒有敲門，因為門沒有關(guān)上，開著一道門縫，他倆一推門進了只仁善家，一進屋只見只仁善氣喘吁吁躺在地上，還是羅莉一個箭步上前，抱住二姐夫大喊大叫起來，對面鄰居聽到跑過來幫忙，劉小先趕忙打了120電話?？梢哉f一丁點也沒有耽擱，120趕來，只仁善已經(jīng)死在了羅莉懷里。

現(xiàn)在二姐二姐夫都去世了，準確講都是被害身亡。羅莉和談話民警說，你們一定要查出兇手，給我二姐和二姐夫報仇，再說，只仁善也是你們警察，你們要趕快破案呀。

羅莉面對死去的二姐夫痛苦萬分，可是她又能怎樣，她只能表面上好好安慰一下自己的外甥女小環(huán)，這個苦命的閨女。就在這個節(jié)骨眼，副鎮(zhèn)長得知二姑爺也被害了，沒有兩天的工夫抱病而終。不過副鎮(zhèn)長死的也沒有什么痛苦，也是微笑而亡。另外，就在同一天的深夜，劉小先的母親也是突發(fā)腦溢血病逝。

羅莉的父母當時把她介紹給只仁善就是因為兩個人年齡相仿，羅莉又是師范大學畢業(yè)，一名人民教師，足以配得上他這個城市來的軍官，等只仁善轉(zhuǎn)業(yè)也可以把三閨女帶到城里學校當老師。再說了羅莉也是自幼聰慧，一雙大眼睛好像會說話，總是含情脈脈，說話大大方方。羅莉在父親的安排下，早就偷偷看過只仁善，一個雄赳赳氣昂昂，穿著四個兜綠軍裝的解放軍干部。也可以說，她當時一眼就相中了這位駐軍某團的后勤干部。

可是陰差陽錯，只仁善來到副鎮(zhèn)長家第一眼看到的是古銅色皮膚的羅嬌。春心蕩漾的只仁善不能自拔，他是完全被羅嬌滾圓的臀部，細長的大腿，還有看見陌生人就低下頭，害羞一笑的舉止而迷倒。羅莉恨羅嬌，也心疼二姐，看到快三十歲的姐姐都長出了幾根白發(fā)，她心軟了，放棄競爭。早早把自己嫁給副縣長的兒子，也是一種報恩，報父母恩，報姐妹情，因為二姐初中畢業(yè)參加工作，也是為了她和妹妹更好地讀書。再者說羅莉能留在鎮(zhèn)上當小學老師，也是劉小先父親的功勞，否則剛當上小學老師的首先要到農(nóng)村小學鍛煉至少三年才能調(diào)整回縣城。有的小學還在大山里邊，一干就是三年五載，如果再在村里安了家，就一輩子那樣生活了，在縣城鎮(zhèn)里長大的羅莉聽到艱苦的大山農(nóng)村學校，心里就犯嘀咕，就害怕，所以她主動找到追求過她，曾經(jīng)拒絕過的劉小先，也是為了報恩。

劉小先的口述和羅莉、球子一模一樣。專案組的偵查員們陷入了舉步維艱的境地。這個老小區(qū)的視頻監(jiān)控還沒有安裝到位，調(diào)取的一些監(jiān)控也沒有發(fā)現(xiàn)有價值的線索，周圍熙熙攘攘的人群哪一個是兇手呢？李凡和戰(zhàn)友們感到迷茫，調(diào)查，取證，走訪均無果。0E5F4845-C474-46DF-B971-2CF954C1083A

劉小先最大的痛苦就是球子不是自己的“種”。他也是看著一天一天長大的劉球越來越像只仁善，他內(nèi)心翻江倒海，恨不得把球子那張討厭的臉扯下來，換上自己干干凈凈的白臉蛋?？墒遣粻帤獾那蜃?，不僅臉蛋像姓只的，就連脾氣秉性都和只仁善一模一樣。而且還總往他家里跑，甚至住在他家。羅嬌對球子也是有一種溺愛，更像是母子，球子也是甜甜地姨媽、姨爸地喊著。小環(huán)拿球子簡直就是當親弟弟，倆孩子從小就好得不得了。球子放假高高興興到了市里只仁善家住，一回來就哭哭鬧鬧的，羅莉還說過，不行就讓球子轉(zhuǎn)到市里上學，住在二姨家，咱倆還省心呢。劉小先聽后火冒三丈，因為球子，他們兩口子沒少爭吵。最后還是羅莉讓步，盡量不讓球子到二姐家。

劉小先這些日子發(fā)現(xiàn)自己恨連襟只仁善也是沒有道理的，畢竟自己的那個不行，父親方才出此下策，悔不該要這個試管嬰兒，為了不讓外人知道，父親動用關(guān)系，又苦口婆心央求只仁善幫忙。還不如不要球子這個“種”，就和羅莉過兩個人世界，當一個丁克族也挺好，現(xiàn)在社會上小青年還興這個。劉小先知道后悔藥是沒有的，他越想心里越是空落落的，二十多年了，他和球子父子依舊情深意濃，他畢竟是從羅莉，自己深愛女人的肚子里出來的孩子。

清明節(jié)到了，劉小先一家人給父母上墳，回家的路上，已經(jīng)到了縣城的路面，球子開的車與迎面的廂貨車相撞，一起重大交通事故慘案發(fā)生。

警車、救護車、消防車都到了現(xiàn)場。開車的球子和坐在后排的羅莉重傷，但是沒有生命危險，坐在副駕駛的劉小先當場遇難身亡。羅家、劉家、只家接連亡人，在過去這叫“重喪”，是不吉利的象征，縣城和鎮(zhèn)上的人都在議論紛紛。同時也給他們?nèi)胰酥卮鬄碾y性打擊。

羅莉望著天花板，自言自語地講，作孽，作孽，作孽呀！

阿文和只美環(huán)

阿文就是我。師父、小環(huán)和大家都喜歡這么喊我——阿文。我的戰(zhàn)友，未婚妻小環(huán)，學名只美環(huán)。她家的重大變故，讓她痛不欲生，我也是一樣，因為我和只仁善情同父子。只仁善沒的那天夜里，我和只美環(huán)一直相擁，她一句話也不說，只是吧嗒吧嗒地流著眼淚，我覺得勸說什么節(jié)哀呀，想開些呀，無助的語言沒有什么意義。我只在心里想，快些破案，給被害的師父師娘一個交代，盡快迎娶美環(huán)，給她更多一些人世間的愛，也許會填補她的一些傷痛。天快亮了，她輕輕地吻了我的唇，“我愛你阿文?！彼郎厝崴扑f出五個字，我情不自禁緊緊地擁有了她的一切，那一刻我們真正熱戀了，成長了。

那一夜，我們傷感，我們幸福，我們彼此相愛，我默默地告慰師父師娘，小環(huán)今后有我，請你們放心，她一定擁有家的溫暖。我給小環(huán)做早餐，她整理家務，“殺害爸媽的是一個人嗎？為什么？”小環(huán)突然的一句問話，警示了我腦神經(jīng)不停地轉(zhuǎn)動。

只仁善臨退休前和我講，阿文，我退休了也沒什么送你的禮物。

我趕忙搶話說道，您把小環(huán)都給了我，還有什么比小環(huán)大的禮物。

只仁善笑了，補充一句，還有我家的秘密，記住了。我知道他說的秘密就是球子。

現(xiàn)在知道這個秘密的就一個人，球子媽媽羅莉。當然還有我這個局外人。我在想球子要是知道了他是一個試管嬰兒，而且是他姨爸只仁善的“種”，他會不會接受不了呢？會不會感激只仁善？會不會痛恨劉小先？或者是可憐劉小先這個養(yǎng)育他二十多年，卻沒有任何血緣關(guān)系的父親呢？我在胡亂猜想著只仁善為何告訴我他和球子的絕密事件。

劉小先的遇難對羅莉似乎沒有太大的打擊一樣，她辦理了退休手續(xù)，搬到了市區(qū)二姐二姐夫的家陪伴小環(huán)居住。球子忙于教育機構(gòu)培訓部的工作，偶爾來一兩趟，如果不是羅莉打電話也許他都不回來。他似乎和小環(huán)也疏遠了，他對家庭的遭遇似乎也很冷漠，他每天無精打采。聽小環(huán)講，球子交的一個女朋友散了。羅莉為了這個寶貝兒子也是操碎了心，過去有只仁善，他姨爸在，說他幾句還能聽進去。劉小先是管不了他的，劉小先說一句話，劉球有一萬句話等著回敬呢，每次氣的劉小先要幾粒救心丸喝。劉小先回家就要跟羅莉吵鬧，把滿腔的邪火都要撒給羅莉，羅莉也是毫不在乎地頂撞劉小先，羅莉急紅眼了就吵吵離婚，再急紅眼，羅莉就要泄密，說出球子的身世，誰讓你那玩意不中用呢。劉小先好幾次想尋死，考慮到老父親老母親，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那是多么的痛苦呀，他這么一尋思，也就算了，這下正好劉小先稀里糊涂去找他父母了。

劉小先死后，他的一個大姐，兩個妹妹，三個小姑子和羅莉、球子大吵大鬧一通，說他們娘倆就知道欺負軟弱的劉小先。他們動起了手，羅莉報了警，家庭糾紛，民警調(diào)解一番，沒有什么實質(zhì)問題。家里就是父母留下的一套大房子，還有三十萬元存款，老副縣長活著的時候立下了遺囑，都給劉球，唯一的劉家繼承人。老副縣長的三個閨女不知道球子的身世，當姑姑的，給自己侄子沒話說，要是知道球子是試管嬰兒，又是只仁善的“種”非得打出人腦子，肯定要打到法院。再者，羅莉拿著遺囑，三個小姑子沒轍。

只仁善臨退休前幾天，送了我三樣物件，一個工作筆記本，一張發(fā)舊的師父穿軍裝的黑白照片，那是一張師父年輕時候的照片和球子現(xiàn)在一模一樣，冷眼一看還以為是球子了，還有一支英雄牌鋼筆。他還說，送你最大的禮物就是我的寶貝閨女小環(huán)，小環(huán)太像她媽媽，你這小子有點像我年輕時候那么一股子勁，也說不清，就是和你小子有緣，另外還送你一個我家的大秘密，你小子要保守秘密，而且還要替我照顧姐弟倆。

沒想到只仁善就這么走了。想到這些我就有一種說不清的怪怪的心理反應，這個反應似乎告訴我“9·27”羅嬌被害案子一定讓我破獲，之后讓小環(huán)死心塌地嫁給我。

只仁善送給我的三樣物件我放在了辦公室?guī)фi的抽屜里，我不愿意觸碰它，我怕我看見這些物件想起我們在一起值班，一起出警，一起蹲堵抓盜賊，一起喝醉了酒說軍營里那些偷看女兵的爛事……只仁善說，你個新兵蛋子，白白凈凈也那么壞，以后娶了小環(huán)可不能再花心了，否則我替你爸媽揍你。0E5F4845-C474-46DF-B971-2CF954C1083A

我醉酒說，放心老只，我只對小環(huán)花心，我要讓小環(huán)生兩個孩子，你給我看一個兒子，讓我爸我媽給我們看一個女兒。只仁善嚷嚷說，都我一個人看，包括球子的孩子也得我看。干脆我辦一個托兒所，我當所長，你爸媽當老阿姨老阿叔，我還給他們發(fā)工資。我們倆說的特別幸福。

馬上就到五一國際勞動節(jié)了，距離市局領(lǐng)導給的結(jié)案時間還有兩個多月，六月必須找出線索，力爭七月抓獲犯罪嫌疑人，兩起案件一并破獲。李凡一直馬不停蹄地深挖線索，現(xiàn)在的他根本顧不上兒子，他把兒子交給了孩子姥姥姥爺，偶爾電話問問孩子情況。倒是小環(huán)心細，有的時候我倆一起去看看孩子。

我一直在李凡的領(lǐng)導下，跟著另一組戰(zhàn)友查線索，走訪，以及查詢相關(guān)視頻監(jiān)控。可是查來查去沒有新的發(fā)現(xiàn)，包括和外省公安機關(guān)串案也沒有明顯的線索。我們陷入了屏障。

這天我值班，望著窗外的夜空，幾團云朵慢慢地游動著。我似乎看到了一朵熟悉的云，那更像是一張熟悉的臉，你是只仁善，我的師父嗎？

阿文，你好！

師父，你好！

案子還沒有破，犯罪嫌疑人也沒有抓到吧？

我慚愧地低下了頭。

其實我知道兇手是誰？只仁善說。

是誰？我急切地問。

你就是兇手！

不，不，不是我？我滿頭大汗地喊叫起來。

我驚醒了，墻上的鐘表顯示凌晨三點十一分。我起床，喝了一杯白開水，樓道靜靜的無人，從衛(wèi)生間回來，我不知不覺打開抽屜，拿出只仁善給我的三件遺物。

我打開了只仁善工作筆記本，翻看密密麻麻的記錄，大部分記錄著日常工作提示，如：所長布置的工作任務1、2、3，幾個孤寡老人的名單和需求，幾個外來人口情況……我無心地翻到最后一頁，“你就是兇手?！蔽鍌€字后面還明顯寫上一個句號，也就是說“你”就是兇手，只仁善查出了兇手，“你”又是誰？為什么沒有告訴我，為什么不告訴李凡，或者小環(huán)？他又有什么隱藏的密事嗎？我在空白處模仿他的筆記寫著“你就是兇手?！蔽鍌€字，一遍一遍，寫了十幾遍“你就是兇手。”然而無論怎么寫，也寫不出他那幾個字的隱喻，我的猜疑指向一個人！

突然，我又有一個新的發(fā)現(xiàn)，在他的工作筆記本塑料皮內(nèi)側(cè)凸出處，取出一個小透明的塑料袋，掏出兩頁紙，里面夾雜著兩綹頭發(fā)，每一綹頭發(fā)用一根紅線系著，兩頁紙分別是一個醫(yī)院鑒定的結(jié)果。我仔細地查看，鑒定結(jié)果寫著：提取兩根發(fā)絲符合同一人血樣，是同一個人。我查看鑒定機構(gòu)是本市一所較大的民營醫(yī)院。

翌日，我向李凡請了半天假，謊稱說家里有點私事處理。我去了那個民營醫(yī)院，說明了來意，接待我的同志告訴我，不能給我提供鑒定人的情況，這是為鑒定人保密。無奈我亮出了身份證明，辦案的需要，我也會保密。按照醫(yī)院規(guī)定程序，我和醫(yī)院負責人簽訂了保密協(xié)議，他們配合了我。沒錯是只仁善來鑒定的，被鑒定的是誰，沒有登記。經(jīng)過鑒定醫(yī)生回憶，說那個老同志只是說，他懷疑兒子不是親生的，所以取了自己的頭發(fā)和兒子頭發(fā)鑒定一下，花多少錢都行。鑒定結(jié)果兩綹頭發(fā)為同一血樣，那個老同志說了聲謝謝，頭也不回就走了。

我感覺到只仁善一定發(fā)現(xiàn)了殺害羅嬌的兇手。我馬不停蹄趕回分局，把只仁善給我留下的遺物裝入書包，立即回家，把自己鎖在房間里，開始梳理羅嬌被害的案件，也有可能串聯(lián)出只仁善被害的案件，我不敢相信自己的預感，可是職責所在，我必須把真相還原，我不停地畫著句號，越畫那個句號越大，形成了一個圓圓的球體，再加上“你就是兇手”五個字一個句號。

我拉上窗簾，打開臺燈，盡量讓屋里有一種發(fā)暗的光芒。我再一次仔細看著被我所寫的“你就是兇手”包圍著只仁善寫的“你就是兇手?！碧貏e是我用放大鏡仔細觀察，只仁善寫的那個圓圓的句號，這個句號更像一個滾圓滾圓的足球，或者就是在告訴我，兇手——球子？我比對一下鑒定表中的一些數(shù)據(jù)，就是他，殺人犯“球子，劉球！”

窗外狂風暴雨襲來，氣象臺昨天播報今天夜間有暴風雨，怎么就提前到現(xiàn)在的中午呢？是我思想里的暴風雨，還是窗外真正的暴風雨？我扭過身體，似乎奔跑到窗戶處，用力拉開窗簾。窗外一股股的激流擊打著玻璃，我疲憊的身體被窗外的激流擊倒在地面上，我躺在地板上停留了好久好久，好像是窗外的激流弱化了我的神經(jīng)，我放松了，哦！這不是一場夢，這就是“4·01”和“9·27”案件的真相嗎？這是只仁善交給我最后的任務，是護著球子？還是將他繩之以法？

距離七月破案還有足夠的時間，我應該怎么辦？只仁善把這些遺物交給我，把你家族的重大秘密交給我，把球子交給我，把漂亮的小環(huán)交給我，我應該怎么辦？

阿文你是警察，執(zhí)法警官！也許這就是只仁善信任我的抉擇。他為什么沒有選擇自己動手，難道他在和自己斗爭嗎？他為什么沒有選擇李凡？他不信任他？或者為了小環(huán)？也許他徇私，我會放掉球子嗎？他不愿意看到球子的終結(jié)，還是球子知道了真相，做出了大逆不道之事，所有的答案就是球子的口供。

我悄悄地再一次提取了球子的發(fā)絲，再一次找刑科所的哥們鑒定，就是他——殺人犯劉球。

羅莉和球子

我整理著相關(guān)證據(jù)，傍晚接到了小環(huán)電話，她詢問我今天家里有什么事，一天沒有見面，李隊長說你請半天假，可是下午也沒見你人，不過刑警小郭說，中午看到了你，不一會你又匆匆忙忙離去。

我不知道如何回答小環(huán)，嘟嘟囔囔地隨口說，我媽身體不舒服去了趟醫(yī)院，現(xiàn)在沒事兒了。

小環(huán)沒有深探，我摁了手機，思緒萬千，我該怎么辦？要是李凡他會怎么辦？我為什么又會想到他？因為他是隊長，我只有這樣想，才能給自己一個安慰。我不能越級直接向分局領(lǐng)導匯報線索和自己的判斷，以及只仁善生前對我講的秘密，這個秘密我要為他和他的家族保守終身。但是又怎么把實情解釋清楚，又怎么能依法傳喚劉球。0E5F4845-C474-46DF-B971-2CF954C1083A

深夜，我一個人在街道上行走，春風拂面，我的內(nèi)心一片沼澤，我陷入無形的泥潭，不知道有沒有一雙大手拯救我呢？我到隊里的值班室，我知道李凡一定在等我，他等我向他解釋為什么請了半天假，一天沒有見，而且摁掉了他幾次的電話，他發(fā)微信罵了我。

我鼓足了勇氣，發(fā)出一條微信：李隊，我發(fā)現(xiàn)了線索。

值班室，我倆四目相撞。阿文，快說！李隊的第一反應不是責怪我，而是急切地想知道是什么新線索。

我發(fā)現(xiàn)了只仁善夾在本子里的兩綹頭發(fā)，還有兩張鑒定單子，我去了這家鑒定醫(yī)院，發(fā)絲是一個人的，球子。

你有什么依據(jù)說是球子？李隊反映強烈，我在想他知道球子身世了？他為什么這樣問我，也許為了小環(huán)，她的親人越來越少了。

我又偷偷把球子的頭發(fā)弄了幾根，鑒定結(jié)果和只仁善鑒定的是同一個人。

李凡驚訝了，你和小環(huán)說了？

沒有，你是第一個，你是隊長，我是向你報告。

先不要告訴小環(huán)，她弟弟，她要回避。

我是小環(huán)的未婚夫，我也申請回避。

同意！他的話語堅定。

我把整理的相關(guān)證據(jù)給了李凡。

李凡他們經(jīng)過細致分析，再次秘密調(diào)查取證，基本認定了球子的犯罪事實。分局立即行動抓捕了劉球。分局領(lǐng)導在抓捕劉球的前一天把小環(huán)派到外阜調(diào)查另一起入室盜竊案件，小環(huán)以為能和自己父母被害有嫌疑的案子都要甄別，她爽快地和副隊長領(lǐng)命前行。

分局領(lǐng)導對我無比信任，還是讓我參加了抓捕和審訊球子的任務。

就在我們抓捕球子，審訊他的期間，又一起事件讓我痛心疾首。劉球的母親，羅莉，小環(huán)的三姨在自家八樓跳樓自盡。到了現(xiàn)場，羅莉家的客廳上有一瓶空空的紅酒瓶子，一只透明的高腳紅酒杯，一只白盤子里還剩下三個餃子，一支英雄牌鋼筆壓著一張白紙，白紙上面有一行字“我吃飽了，喝足了，再見！”羅莉?qū)懙膸仔行銡獾匿摴P字讓我們誰也琢磨不透。我看到那支英雄牌的鋼筆，我知道只仁善送給我的遺物中也有一支這樣一模一樣的鋼筆。

羅莉死得很安詳，表情是微笑的，這又是為什么？

審訊室里，劉球臉色蒼白，沒有任何表情，他似乎知道這一天終于到來了，他還不知道母親已經(jīng)跳樓自盡。李凡看著球子，恨不得上前給他幾個大嘴巴子，又恨不得他什么都不認賬，或者說兇殺案件跟他毫無關(guān)系，就是我的胡亂猜測。

他是為了小環(huán)，還是不想讓只仁善一家人如此的慘烈。

劉球全部承認了。

姨媽是我殺的，姨爸也是我殺的，就連我爸的車禍都是我，只可惜我和我媽還活著？

又是驚訝，又是絕望。

你說，這是為什么？混賬，你瘋了，他們都是養(yǎng)育你的最親的親人！李凡也瘋了，他甚至是崩潰了。

球子，你家人這么疼你，溺愛你，你又是為了什么？你后悔嗎？我問。

后悔，可是我走投無路，我欠下了一大筆錢，你們想象不到的一大筆錢？

球子到了市區(qū)工作之后，一開始每天下班到羅嬌家里吃飯睡覺，在姨媽姨爸的關(guān)心愛護下，他還算聽話?？墒菦]過多久，他說單位給他騰了一間住房，在單位住下方便，就手給值個班，還可以掙點值班費。

球子一個人開始了自由的生活。他在網(wǎng)上認識了一個女友小雪，不到一個星期就恩愛得如漆似膠。這些事家里是不知道的。羅嬌總是打電話讓他回家吃飯，他十天半月不見得來一次，他告訴姨媽太忙。只仁善也不敢過分讓球子來家里，雖然隨著年齡的增長，他對球子的愛是越來越深了，也許這就是骨肉至親的那種知覺。有的時候只仁善有意無意要到球子工作的地方巡邏一下。其實我是懂他的?！叭嗽嚼显较『眱鹤印边@是他不經(jīng)意自言自語講的話。

球子為了愛情開始大把大把地花錢，為了討得小雪的歡心，他對小雪的要求是有求必應。為此，球子一會兒使用透支卡，一會兒小額貸款，一會兒回家找爹媽要錢，一會兒找同事借錢。實在逼急了他還挪用公款，對不上賬了，他就跑到姨媽家編瞎話找姨媽要錢。如此他竟然欠了上千萬的債，尤其是在小額貸款公司欠的錢，利息高得要命，不還錢就要挨揍，那幫人打得球子鼻青臉腫，他都不敢回家。

小雪把身子給了球子。這不，小雪又說，懷上了球子的孩子，要不做人流，要不就結(jié)婚，球子傻了眼。逼債的打手還不停地催促他還本金和利息。

那天討債的幾個打手找的太急了，他就蒙上臉去姨媽家翻箱倒柜尋找值錢的物件，正巧羅嬌買菜回來，她在愣神不知所措的瞬間，蒙面盜賊上前捂住羅嬌的嘴，她使勁地反抗，他就使勁地勒緊她的脖子，一直把她拖到衛(wèi)生間門前，羅嬌使出最后的力氣抓掉了他的蒙面布，還有一綹發(fā)絲攥在手心里，當羅嬌看到自己最親的外甥球子，不知道她為什么只是一笑，非常鎮(zhèn)靜，興許她想告訴球子：孩子，不要恐慌，遇上難事兒啦……可是她一點力氣都沒有了，甚至連閉上雙眼的氣力都喪失了。

只仁善退休的當天，球子到了，只仁善把鑒定證明扔在了球子面前。

你就是兇手。只仁善直截了當大聲吼道。

我不是故意的！球子大聲回答。

只仁善動手打了自己的骨肉，第一次一拳就把球子打倒在地，他騎在球子身上，揮起拳頭繼續(xù)捶打，他要給愛妻羅嬌報仇，他邊打邊淚流滿面，逆子，逆子——球子反抗，狠命地推搡，奪門而出……

只仁善一口氣沒有喘上來，看著消失的球子，他百味人生，倒在了自家門前。

球子繼續(xù)說道，那天，給我爺爺奶奶上墳回來，我看到前方一輛廂貨車，頭腦一熱，干脆一起死了，欠賬也就沒了，沒想到我和我媽活了，我爸沒了，這樣也好，我再找對方敲詐一筆錢還賬。

……

阿文，你負責整理好所有證據(jù)，報法制辦。李凡頭也不回，擦拭了下眼角，走出辦案區(qū)。0E5F4845-C474-46DF-B971-2CF954C1083A

前年的“9·27”，今年的“4·01”案件破獲。

我和李凡

根據(jù)相關(guān)規(guī)定和工作需要，上級組織把只美環(huán)調(diào)整到市局刑科所崗位。

國慶節(jié)李凡和只美環(huán)宣布結(jié)婚。我聽說，她那天特別高興，李小凡一口一個媽媽地喊叫，她高興的都喝醉了，是李凡抱著她入的洞房。

這對于剛剛出差歸來的我，無疑是天崩地裂的打擊，我陷入失戀的漩渦，痛苦萬分。

我百思不解小環(huán)為何負心，更是想不通混賬的李凡，他明明知道我和小環(huán)早已定親，他也知道只仁善生前把小環(huán)托付于我，我們年齡相仿。這個偽君子的老家伙趁火打劫，挖我墻角，滿腔憤怒燃燒著我的靈魂。

下雪了，我沖到分局刑警隊值班室，給李凡重重的幾拳，打得他滿地找牙！

后來我聽說，他告訴局長，是他不小心，喝大了，地又滑，摔在馬路牙子上，把兩顆大門牙都磕沒了。

李凡娶了小環(huán)，他比小環(huán)整整大了十八歲零七十六天，小環(huán)進門就當了李小凡的媽媽。

教導員在手機里和我說，李凡考察完了，分局副局長，正在公示期。別說，只美環(huán)和李小凡這娘倆真像母子。

市局號召全體中青年民警報名支援邊疆任務，去三年晉升一級職級，我第一個報名，批準了。

臨行前一天的晚上，我在真理道派出所值最后一個班。邪門了，今夜無警情。我躺在值班室的鐵架子床上，望著窗外，無限惆悵，我又看到了黑暗的空中滾動著那朵熟悉的云，它沖我發(fā)怒。

我并不害怕，我對著它說，知道球子秘密的人都沒了，我給你保守了秘密，法辦了兇手。我知道你下不去手，羅嬌無奈，劉小先、羅莉又能咋辦，就連傅老禿也替你護著他，畢竟他跟你有血緣關(guān)系，我懂，我來當這個惡人。

師父，你打“妄語”了。第一，你早就猜到了兇手;第二，傅老禿好像什么都知道？

出家人不打妄語，我不是出家人，我有七情六欲呀，我打了‘妄語你是會理解我的，也就你！他似乎在逃避，又似乎在肯定我的做法。

師父呀，我把你送給我最大的“禮物”弄丟了——我的摯愛小環(huán)妹妹。她是痛恨我把球子繩之以法，或是她渴望父愛情愫，再或是她無私奉獻給小凡母愛。

窗外大雪紛飛，我已淚水漣漣，那夜她給了我她的全部，我們一起朗讀：若你擁我入懷，疼我入骨，護我周全，我便愿蒙上雙眼，不去分辨你是人是鬼……

此刻，我一個人孤獨地默誦那段徹骨的語句，不知道哪一片雪花，哪一滴淚水，能夠把我的悲涼和真切傳導于她的心魂。

……

行進在塞外邊陲的玄冬中，鋪天蓋地的圣潔溫暖了我的心魂，望著夜空中那朵熟悉的云——哦，小環(huán)幸福就好。

責任編輯 王 選0E5F4845-C474-46DF-B971-2CF954C1083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