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與文學和自我的對話

陳小英

內容摘要：2020年的線上教學讓Bilibili網(wǎng)站一批優(yōu)秀的視音頻脫穎而出。本文選取文學經(jīng)典解讀類三個代表性作品：“蔣勛細說紅樓夢”、許子東“現(xiàn)代文學課”、戴建業(yè)“走進大詩人系列”，并以此為觀察對象，深入地闡釋分析它們的講述模式及其對話特質，探究網(wǎng)絡時代文學經(jīng)典解讀的變與不變。

關鍵詞：文學經(jīng)典 線上教學 音視頻作品

由于疫情影響，2020年國內線上教學全面展開。（以下簡稱B站）一批精彩的課程與講座視音頻迅速浮出水面，引起高度關注。本文選取其中三個深受歡迎的文學經(jīng)典類視音頻，并就作品的解讀模式進行探究性研究。這三個作品分別是臺灣學者蔣勛的“細說紅樓夢”（音頻）、香港嶺南大學許子東教授的“現(xiàn)代文學課”（視頻）、華中師范大學戴建業(yè)教授的“走進大詩人系列”（視頻）。

一.視音頻印象

進入B站搜索蔣勛、許子東、戴建業(yè)，可以看到長短不一、內容各取所需的視音頻林林總總，本文僅選取三人完整版的作品作為分析對象。

1.蔣勛：美的布道——紅樓夢講讀

《蔣勛細說紅樓夢》，始于上世紀90年代他在臺灣舉辦的紅樓夢120回系列講座，之后作品音頻（光盤）公開發(fā)行。2017年國內蜻蜓FM獨家網(wǎng)絡推出，2018年底累計播放量已達2.4億次[1]。但此前此后B站及各種微信公眾號上，其作品早已被私下整理打包、分批流傳。

作為一檔原文朗讀+內容闡釋的音頻節(jié)目，它需要講述人具備獨特音色+深厚的文本解讀能力。蔣勛恰好完美勝任，他曾兩度獲得臺灣主持人廣播金鐘獎，更是臺灣地區(qū)知名畫家、詩人與作家，有著留學法國，周游列國的經(jīng)歷?；嘏_后主攻美學研究，擔任過美術、文學編輯，做過大學教授、系主任。淵博的知識素養(yǎng)與獨特人格魅力，讓蔣勛的細說紅樓在同類節(jié)目中脫穎而出。蔣勛本人自稱“以布道的心情傳播對美的感動”[2]，細說紅樓夢拋開繁瑣的紅學考證，本著讓文學回歸文學之美的初衷，他慢讀細講，深入淺出地解說了紅樓夢小說的謀篇布局、語言文字的行文之美。此外，蔣勛利用自己專業(yè)所長，通俗易懂地介紹了小說日常生活中衣食住行的講究精美。更難得的是，蔣勛把紅樓夢當做佛經(jīng)來讀，對紅樓中各種欲望的糾纏，情義的百態(tài)都溫柔敦厚地加以解析，對每一個大小人物都懷有一種同情悲憫。在他娓娓道來的敘說中，聽眾的生命感受與體悟獲得極大的感染與充盈，增進了對各種人性及其表現(xiàn)的寬容與理解，也在不知不覺中回味反思，從而緩釋或溫潤了聽眾自己當下的生活境遇。

2.許子東：戲如人生——小說故事

2016年騰訊新聞策劃了一檔知名大學的“經(jīng)典課堂”欄目，許子東在香港嶺南大學開設的“現(xiàn)代文學課”受邀參與了全程現(xiàn)場直播，課堂的錄音文字也整理成書同步出版，獲得業(yè)內外一致好評。許子東，上海人，曾做過下放知青、工人，之后考取華東師大中文系研究生，畢業(yè)后留校，29歲因郁達夫研究成為國內最年輕副教授。之后留學美國，再受聘香港嶺南大學，2000年始因兼任鳳凰衛(wèi)視《鏘鏘三人行》節(jié)目嘉賓而廣為人知。

與大陸的現(xiàn)代文學課程相比，許子東基本保留了文學史30年以及“魯郭茅巴老曹”等主流作家的框架，但補充了他自己的研究重點，如非主流的郁達夫和張愛玲等。其次，許子東很清楚自己作為香港學者相對獨立自由的優(yōu)勢，在講解中充分展現(xiàn)海內外學者不同的研究成果與觀點，在課堂上形成一種思想上的沖擊碰撞。當然，真正讓許子東能夠站穩(wěn)講臺的，還是他自己獨特的解讀與分析，即故事化講述[3]。這或許與許子東本人曾經(jīng)熱衷小說創(chuàng)作不無關系。許子東在作家介紹中尤其關注作家本人的戲劇化人生，比如他認為丁玲的傳奇經(jīng)歷是最值得拍成電影的作家。講到魯迅，他不僅注意到魯迅被推向神壇前后的不同人生，也關注魯迅私生活中與幾位女性的交往。分析小說時，許子東的核心都放在作品人物的發(fā)展命運上，導師錢谷融先生關于“文學是人學”的主張在他做文學評論中得到充分體現(xiàn)。比如講到老舍筆下的駱駝祥子，許子東分三層依次推：第一，一個車夫端正謀生理想的破滅;第二，老舍本人人生觀的改變與幻滅;第三，現(xiàn)實生活中人們對于“只要付出，就有回報”這一樸素人生觀的堅持與動搖[4]?？傊?，祥子這一人物的文學與現(xiàn)實價值被他說得剝繭抽絲、鞭辟入里，令聽者感嘆噓唏。

3.戴建業(yè)：有趣有益——詩歌評點

能夠把幾乎人人都從幼兒園讀到大學的中華古詩詞講得激情四溢，有滋有味，不是一件容易的技術活，華中師范大學的戴建業(yè)教授做到了。他的“走進大詩人系列”原本只是受邀“超星名師講壇”欄目的課堂實錄，未曾想被愛好者搬上B站，引發(fā)彈幕爆屏的熱烈圍觀。“被《人民日報》點贊”、“坐擁500多萬粉絲”、“超級網(wǎng)紅老教授”，已經(jīng)成為他的標簽。這其中，一口湖北麻城土味的普通話為他增色不少，更不用說那些已經(jīng)在網(wǎng)絡流傳的個性化口頭禪“聽懂了沒有”、“我滴個天”、“浪漫的要死”等[5]。

語言接地氣，只是表象。隱含在表象之下精彩而獨特的的評點，才是戴建業(yè)詩歌課堂的精華所在。比如講杜甫“以前我以為他寫的‘讀書破萬卷下筆如有神’夸得是別人，后來我上大學才知道，他是在夸自己”。不僅一下子改變大家心目中杜甫“老實巴交”的刻板印象，而且讓唐朝詩人“狂的要命”群體印象豁然明朗。再比如評價陶淵明種田：“種豆南山下，草盛豆苗稀……要是我種的這個鬼田，我絕不寫詩”[6]。以此說明陶淵明詩風的平和、幽默。

自由靈活的評點，借鑒了我國傳統(tǒng)文論的評點形式，既充分展示作者的個性、激情和靈氣，又避免當下學術研究日趨模式化技術化的弊病。但戴教授的追求顯然并不止于此，他的理想是“有益有趣”[7]，即幽默風趣與淵博深刻的結合。這就需要講述人將看似散漫的評點建構在扎實的史料、精到的分析與精準的語言三者混凝的基礎之上。這一特點在他的完整版《走進大詩人系列》講座中體現(xiàn)得淋漓盡致。比如談到陶淵明的歸隱，作者與魏晉時期的各種“巖隱、朝隱、通隱”進行考證對比，再結合陶淵明《歸田園居五首》的精讀解析，得出結論：陶淵明的歸隱不僅有對人生利害的超越，更有對人生在世的深切關懷，“這使他身在世俗又不染世累，處于塵世又不纓塵網(wǎng)，充滿人際關懷又不受人際羈絆”[8]。如此嚴謹?shù)恼撟C分析，得出的觀點不得不讓人信服。

二.成功的模式

人們常說幸福的家庭都一樣的幸福，好的文學課堂也是如此。蔣勛、許子東、戴建業(yè)三人的視音頻之所以受歡迎，自然也享有某些共通的優(yōu)秀品質。

三人所講內容，無一例外都是大家比較熟悉的作品。現(xiàn)代文學作品、紅樓夢，學生在初高中時期就已經(jīng)接觸，古典詩詞尤其是唐詩更不必說。正因為此，三人在解讀過程中都特別注意或強調作品解讀的新人耳目。實踐的途徑主要有兩種：還原與重構。

1.還原

何謂還原？戴建業(yè)認為回歸詩人的“原本狀態(tài)”就是文學還原。只有從原本狀態(tài)上直接面對前人的智慧，才能認識中國詩人的詩學專利[9]。比如《將進酒》，戴建業(yè)認為它不僅是一首飲酒歌，更是一篇勸酒歌，因此他通過作品的逐句講解，高度還原李白與朋友酒桌上狂歌痛飲的現(xiàn)場：“……我們看他怎么勸酒，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一開始就很有氣勢，用兩個排比句，意思是說，兄弟們，你們難道沒看到河水不倒流，時光一去不復返嗎，再不喝就來不及了……誰放下杯子，李白就開始點名，岑夫子，丹丘生，將進酒，杯莫?！@首詩你沒辦法說明它有哪些地方高尚，那它到底好在哪里？它通過個體生命的充分激昂、高度亢奮，表現(xiàn)了我們這個民族處在民族鼎盛時期的偉大活力”[10]。如此鮮活的講述，無疑重新喚醒詩歌被歷史塵埃所遮蔽的活力，再現(xiàn)了作品創(chuàng)作之初的激情。難怪網(wǎng)友笑稱“聽戴老師講《將進酒》，這輩子算是忘不掉了”[11]。

蔣勛《細說紅樓夢》也在開篇就強調，他的紅樓解說，一是拋開繁瑣歷史人物考證，讓文學回到文學之美本身。二是再三強調紅樓夢主人公其實都是一群十幾歲青春少年的事實，他認為回到這個原點，聽眾就不難理解紅樓夢里各種乖僻邪謬的人物個性及其言行了。還原并澄清作品的基本事實，是因為存在遮蔽。對紅樓夢而言，蔣勛認為，一方面是近年來的學院派講學鉆進了考據(jù)的牛角尖，脫離了作品。另一方面是各種上映的紅樓戲曲影視劇，大多演繹為成年人的愛情與利害算計，給公眾造成了一定程度的誤解[12]。

許子東講述的現(xiàn)代文學距離我們的時代最近，因而他在課堂更多采用當事人見證講述或自己親歷現(xiàn)場的方式貼近作家或作品的歷史真實。比如關于郁達夫，他是通過拜訪郁達夫前妻王映霞，聽她講述郁達夫的為人。講到老舍，則通過親自參與重走老舍投河之路的紀念活動作為串講線索，給聽眾揭開作家老舍人生最后一天的歷史迷云。

2.重構

重構，意味著講述人對所掌握資料進行重新的組織與安排，以此達成自己苦心經(jīng)營的用心和目的，不重蹈前人覆轍。許子東在這方面表現(xiàn)最為刻意突出。他通常將多個文本并置，但目的并在于常規(guī)的差異比較，而更側重對幾個文本故事進行關聯(lián)并構，使其生發(fā)出別樣的意義或重組成另外一個故事。比如講到張愛玲的《第一爐香》，許子東把它與曹禺的《日出》、張恨水的《啼笑因緣》放在一起對照閱讀，以此展示民國時期關于女性墮落的故事可以有三種不同的寫法：張愛玲詳前略后，主寫女性如何走上墮落，曹禺詳后略前，主寫女性墮落之后的生活，張恨水則詳前詳后，呈現(xiàn)完整過程。不同寫法導致不一樣的閱讀效果，前者反思人性、中間控訴社會，后者同情弱者。許子東巧妙地通過三個文本的關聯(lián)并置，讓觀眾體會張愛玲小說獨特的女性眼光及其文學史意義[13]。

與許子東側重文本內容與形式的橫向關聯(lián)與并構不同，戴建業(yè)的重構相對保守，更傾向于文本內容與形式的縱深拓展。比如講到大唐氣象，前人多語焉不詳。戴建業(yè)則具體深入地從自信、浪漫、生命活力、包容性四方面展開闡釋，并借用李白、杜甫、高適、岑參、王之渙、王昌齡等若干代表性作家作品的重組解讀，讓觀眾清楚明白地感受唐人的盛世精神所在。再比如論到陶淵明詩歌語言的“自然”特色，他也不滿足前人空泛的“憑直覺的印象式批評”，而是運用現(xiàn)代漢語的理論成就，對陶詩“散文化筆調”句法進行庖丁解牛式解剖分析，讓聽眾切實把握何謂“自然”[14]。

蔣勛的重構，則更像是一種對文學專業(yè)藩籬的解構。因為解構，所以無所不包：文學、美術、建筑、服飾、飲食、醫(yī)學、娛樂，上起皇宮后院，下至勾欄瓦舍，儒釋道法，生老病死，似乎生活萬象都被囊括其中。此外，細讀紅樓夢雖是120回的逐章講讀，但蔣勛講述過程中經(jīng)常會穿插跳躍，顯得散漫不拘。比如在開講林黛玉進賈府之前，他插入了關于四合院前庭后院布局的倫理學、心理學以及文學史的意義和價值等。而講到賈寶玉抓周，他又延伸到中國自古以來難處的父子關系，并將散落在紅樓夢幾個不同章節(jié)里父子沖突的情節(jié)進行串聯(lián)，看似枝蔓勾連，卻也使每一部分的講述都相對完整。細說紅樓夢的音頻總共480集，每集約70分鐘。如此漫長講述，如何貫穿統(tǒng)一？除了紅樓夢小說情節(jié)的自然演進之外，蔣勛無疑也寄寓了自己想說的話：即理解生活，超越悲喜，做回自己[15]。

3.人格魅力

講述人的個性魅力也是吸引并留住觀眾的關鍵因素，其中語言的魅力自然首當其沖。戴建業(yè)的幽默風趣、激情飛揚，被網(wǎng)友盛贊“可愛的要命”。蔣勛磁性的聲音、溫暖的話語，被林青霞譽為“半粒安眠藥”。許子東，更是被大家公認的文思敏捷、舌燦蓮花的才子。

當然，作為傳道的學者，三人人格魅力的水下冰山無一例外都體現(xiàn)在為人為學之上。正所謂學高為師，身正為范。關于學術研究，三人都可謂是著作等身，在各自等所屬的專業(yè)領域獲得高度認可。蔣勛發(fā)表的著作有《蔣勛說紅樓夢》《孤獨六講》《寫給大家的西方美術史》《蔣勛說唐詩》《蔣勛說宋詞》等。戴建業(yè)出版的學術論著有《老子的人生哲學》《澄明之境——陶淵明新論》《孟郊論稿》《文獻考辨與文學闡釋》《精讀〈世說新語〉》等。許子東著有《郁達夫新論》《為了忘卻的集體記憶-解讀50篇文革小說》《香港短篇小說初探》《張愛玲的文學史意義》等。

至于為人，許子東自嘲自己是“喝著地溝油的命，操著中南海的心”，而且課堂內外身體力行，參加鳳凰衛(wèi)視“鏘鏘三人行”等談話類節(jié)目，敢說真話。蔣勛，友人以“善述”“喜舍”來評價他，認為蔣勛善于施舍自己領悟的人生智慧[16]。所謂“喜舍”，佛教用語，指的是怡然欣悅的施與。戴建業(yè)，在學生面前永遠做真實的自己，不裝腔作勢，不擺架子。對于自己的講課風格，戴建業(yè)自己解釋說：“我用這樣的方式講課，是希望所有愛詩歌的人不是被強迫學習，而是讓人欲罷不能，這樣整個民族的文化修養(yǎng)就會提高”[17]。

三.對話的特質

百家講壇也曾經(jīng)是一檔廣受好評的視頻教學節(jié)目，由中央電視臺推出，面向普羅大眾，只不過媒介是大眾傳播的電視。如果說，上述B站三個視音頻的優(yōu)秀品質在百家講壇節(jié)目中也都或多或少存在，那么，作為網(wǎng)絡新時代的社交媒體平臺，B站視音頻的生存特性是什么？或者說，B站上教學視音頻區(qū)別與百家講壇教學視頻的關鍵何在？應該是交流對話。

首先，為什么是對話？

眾所周知，迄今為止，人類社會的傳播大致經(jīng)歷了四個時代：口語傳播、文字傳播、印刷傳播和電子傳播。電子媒介讓人類知識和文化傳承的數(shù)量、質量實現(xiàn)飛躍式發(fā)展，但廣播電視等大眾傳播所呈現(xiàn)的單向、獨白和霸權等特點，也讓傳播偏離其最初的本義——分享、交流。21世紀網(wǎng)絡技術的發(fā)展，讓人與人之間跨越了空間和距離的限制，再次回歸原始的對話傳播模式。與此同時，互聯(lián)網(wǎng)也悄然改變了傳播雙方的身份、地位、權力等因素的差異，眾生在網(wǎng)絡面前更趨于平等，從而表現(xiàn)出“對話”的精神和特質。另一方面，網(wǎng)絡科技的進步，又異化了人類的生存狀況。私人空間被侵占，人被技術控制，人的主體性缺失，生存意義出現(xiàn)危機，人際關系變得疏離冷漠等。因此，對話的渴望與需求已然成為網(wǎng)絡空間對原始“對話”這一古老傳播方式的時代呼喚與精神回歸[18]。

其次，對話的具體表現(xiàn)在哪里？

1.作品穿越

既然是文學解讀，聽眾首先想對話的對象應該是作品。講述人則在聽眾與作品之間起著穿針引線的引領作用。穿越的方式通常表現(xiàn)為回溯，即時光倒流，讓聽眾回到作品或作家所處的背景或情境之中。許子東特別擅長在課堂上與學生互動，要求學生設身處地在情節(jié)關鍵點作出自己的選擇。比如講到張愛玲《第一爐香》，學生需要代入小說女主人公葛薇龍，一步步演繹從看似無傷大雅的留下、旁觀、陪同參與等小事情，到最后自投羅網(wǎng)成為交際花的荒誕結局。這種沉浸式的體驗參與，讓聽眾在某種程度上完成了與作品情節(jié)及其人物的交流碰撞，也切實推動了對劇中人物性格及其命運軌跡的理解與反思。另一種穿越是時光快進，即從作品年代跳轉到當代。蔣勛、戴建業(yè)都更偏愛于此。尤其是戴建業(yè)，經(jīng)常不經(jīng)意間從古典詩詞的境界突然躍進到當下的生活現(xiàn)實，形成一種戲劇性反差，讓人會心一笑。比如他講王之渙《登鸛雀樓》：“作者站在山西，往東一塊，一眼看到山東，黃河奔騰入海。朝西一看，看見一輪紅日，正冉冉沉入山巒。眼界如此闊大，是因為心胸闊大。當然，也許那個時代人們看得遠，不像現(xiàn)在有霧霾，幾米之外就看不清楚”[19]。

2.自我分享

講述人把自己個人的生活經(jīng)歷、心得體會拿出來與大家分享，從而營造出一種講述人直接與聽眾進行心靈交流與溝通的對話效果。比如蔣勛開篇就申明，與其說講述，不如說是與聽眾朋友分享自己幾十年閱讀紅樓夢的一些很私密的感受。比如其中最有代表性的是他對賈瑞錯愛王熙鳳的同情，對薛蟠紈绔子弟做派的理解，可謂刷新、拓展了聽眾對紅樓人物的認知寬度與深度。戴建業(yè)所主張的“有益有趣”，其中“有趣”，指的就是他時不時以過來人身份，把個人家庭生活中的瑣碎小事（尤其是他與妻子的相處之道），拿出來爆料，令讀者開懷大笑，而且笑聲之余又能讓人反思回味，受益匪淺。相比之下，許子東的個人分享更具有專業(yè)史料價值，比如講他與巴金的交往，與張愛玲的緣分，對郁達夫后半生史實的親身考證經(jīng)歷等，在拓展了作家作品的新知同時，也使講述信息變得可近可親。

3.話語親切

因為是對話，而且是與普通大眾的對話，話語自然不能太專業(yè)。許子東對自己的要求是，專業(yè)的東西要用通俗易懂的話語講出來。所以北大陳平原教授特別認可他這一點，認為許子東不僅能講得文采飛揚，更能講得清楚明白。《鏘鏘三人行》合作嘉賓梁文道也稱贊許子東作為一個資深媒體人，深知如何講才能吸引聽眾的興趣[20]。蔣勛在他《美的沉思》著作中也曾特別警示自己：“干凈擺脫學者的陶醉……擺脫掉書袋子、考證賣弄、炫耀專業(yè)知識的毛病……將自己放在次要位置，以一種還原心態(tài)將這些藝術作品娓娓道來，只有這樣，才能得到藝術作品在當時的藝術生命，同時使現(xiàn)代人感受更活潑更圓滿，而不至于被傳統(tǒng)窒息僵化”[21]。戴建業(yè)的語言是最接地氣的，其實又何止語言如此。他說：“在不違背歷史真實和文字語義的情況下，我們要讀出文學經(jīng)典新的詮釋。這個作品才能活在現(xiàn)代人心中，不然，這個作品就死了”[22]。

最后，借用許子東在他的《20世紀中國小說》發(fā)刊詞中的一句話來結束本文，他說“讀小說的最好境界，是在別人的世界、別人的身上，看到你自己”[23]。的確，這不僅是B站文學經(jīng)典視音頻講述人的解讀追求，也是聽眾流連收看的期待所在。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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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63歲“網(wǎng)紅教授”戴建業(yè)：有趣，才是一個人最高級的魅力.（2019-07-0108：00）.[EB/OL].http：//sa.sogou.com/sgsearch/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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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單位：北京青年政治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