災難報道的新聞倫理堅守與報道創(chuàng)新
——以“3·21”東航MU5735航空器飛行事故報道為例

□ 何百林 王勇

內容提要 3月21日突發(fā)東航MU5735航空器飛行事故后，國內諸多媒體第一時間進行了詳細報道，及時關注救援過程及事故調查進展，在重大災難事件面前彰顯了新聞媒體應有的作為和擔當。但在此過程中，一些媒體的報道因為涉及新聞倫理問題而受到質疑，進而在業(yè)界引發(fā)一場關于新聞倫理問題的討論。面對“3·21”東航MU5735航空器飛行事故這樣的重大災難事件，新聞媒體在做好突發(fā)新聞報道的同時，如何堅守新聞倫理底線？隨著時代的發(fā)展和廣大受眾對重大災難事件的高度關注，新聞媒體在堅守新聞倫理的同時，又應如何提高重大災難事件報道的質量？本文從堅守新聞倫理是重大災難事件報道底線、提高災難報道質量等方面展開探究。

一、墜機事故報道引發(fā)新聞倫理討論

3月21日，從昆明飛往廣州的東方航空公司MU5735航班在廣西梧州市藤縣上空墜毀，機上載有123名乘客和9名機組人員。3月23日，搜救人員找到第一個黑匣子。3月26日晚，東航MU5735航空器飛行事故國家應急處置指揮部發(fā)布消息說，所有乘客和機組人員均已遇難。3月27日，找到失事飛機第二個黑匣子。

空難發(fā)生后，舉國震驚。國內眾多媒體第一時間進行了報道，一些媒體還派出記者前往事故發(fā)生地進行深入采訪，及時關注救援過程和事故調查進展，刊發(fā)了大量來自一線的新聞報道，在重大災難事件面前彰顯了新聞媒體應有的作為和擔當。

在此過程中，一些報道因涉及新聞倫理問題而受到質疑。其中，一家媒體刊發(fā)的《MU5735航班上的人們》一文引起的討論最為激烈。批評該文的人認為，報道違背了新聞傳播倫理，將帶來悲傷告知和侵擾傷痛問題。出現了關注點偏差、價值偏差和方法偏差，尤其在災難初期，失聯人員親友大多處于心情悲痛的狀態(tài)，“不打擾”的“遠景”式報道或許更為恰當。

但也有人認為，報道失聯乘客是呈現災難事件真相的一個過程，媒體記錄遇難者個人的故事，能夠引起全社會對公共安全的警醒，具有一定的現實意義，并不違反新聞倫理。

圍繞此次空難報道引發(fā)的關于新聞倫理的討論，不僅涉及社會公眾、普通網友，也引起新聞業(yè)界、學界的關注，多位新聞業(yè)界、學界的資深學者參與討論?！禡U5735航班上的人們》一文刊發(fā)后不久，當事媒體刪除了這篇文章。不過，由此引發(fā)的關于重大災難事件報道新聞倫理的討論，并沒有就此停止。

二、堅守新聞倫理是災難事件報道底線

災難事件具有突發(fā)性、重大性、危害性和不可預知性，一些災難事件還會造成大量的人員傷亡和經濟損失。因此，災難事件發(fā)生后，往往會成為社會各界關注的焦點，也因此會成為各大媒體報道的熱點。在報道災難事件時，建議新聞媒體和新聞從業(yè)者從以下幾個方面堅守新聞倫理：

（一）尊重逝者隱私

在3月25日的新聞發(fā)布會上，東航集團宣傳部部長劉曉東表示，所有航班的旅客名單都屬于受法律保護的隱私信息。東航已經向調查組提供了完整的旅客名單，并在事發(fā)后24小時內與所有旅客的家屬取得聯系，但不能直接向媒體公布旅客名單。

□ 3月28日，“3·21”東航MU5735航空器飛行事故救援進入第八天，搜尋工作仍在緊張進行中。（新華社記者 黃孝邦/攝）

在《MU5735航班上的人們》一文中，先后出現多處具有詳細乘客（乘務人員）個人信息的內容。其中，部分人員的信息還涉及年齡、畢業(yè)學校、工作單位、家庭情況、職場變動等詳細信息。客觀地說，記者并非絕對不能報道遇難乘客和乘務人員，但在報道時機選擇、內容詳細程度、信息渠道來源等方面確實存在有待商榷之處，這也是這篇報道引起爭議的主要原因。

（二）避免“二次傷害”

“3·21”東航MU5735航空器飛行事故發(fā)生后，我國大部分新聞媒體的報道較好地遵循了新聞倫理底線，也因此得到好評。比如，3月22日晚，一名央視記者在直播過程中看到一張乘務人員的證件時，馬上伸手捂住證件說：“這個不要給特寫了！”這一細節(jié)得到普遍認可。

同樣，在新華社的相關報道中，凡是鏡頭中出現失聯乘客家屬時，記者都會將失聯乘客家屬的臉部進行馬賽克處理，從而有效保護個人隱私，避免給家屬造成“二次傷害”。但反觀一些媒體的相關報道，在官方尚未確認所有乘客和乘務人員遇難時，就自行宣布乘客和乘務人員已經遇難，并在沒有征得采訪對象同意的情況下打擾遇難乘客親友，這樣的報道無疑會給遇難人員親友造成一定程度的“二次傷害”，有違新聞倫理。

（三）防止盲目煽情

在報道重大災難事件時，新聞媒體可以持續(xù)關注事態(tài)發(fā)展，可以深入追問事故原因，可以緬懷逝者寄托哀思，但相關報道應力求理性、客觀、準確、全面，避免出現盲目煽情、過度“消費眼淚”式的報道，從而更好地為妥善處理重大災難事件凝心聚力，發(fā)揮媒體的建設性作用。

3月23日，《我愿意講述：姐姐姐夫都在那架飛機上，還有1歲半的外甥女》一文在微信朋友圈刷屏，此文講述了乘客中一家三口的故事，讀完令人潸然淚下。文章沒有產生任何爭議，究其原因，一是因為這是乘客家屬主動講述，且記者對乘客家屬進行了深入采訪，內容真實，來源可靠，并非依靠網絡東拼西湊之作；二是沒有煽情，文風樸實，正如一位讀者看完報道后評價的那樣：“用最平淡的事實敘述，表達最深沉的悲痛與愛！”

三、提高災難報道質量是時代發(fā)展所需

隨著時代的發(fā)展，新聞倫理的內涵并非一成不變，廣大受眾對災難事件報道的要求也在逐漸提高。面對重大災難事件，廣大媒體和新聞從業(yè)者在堅守新聞倫理的同時，也需要提高災難報道的質量，豐富災難報道的手段，從而更好地滿足人民群眾對新聞真相的渴求。

（一）及時回應社會關切

“一切無視公眾的知情權利，違背新聞報道真實、客觀原則，傳播虛假新聞或有意隱瞞事實真相的做法，都是有悖新聞工作者的職業(yè)責任和要求的?！敝卮鬄碾y事件發(fā)生后，圍繞事件原因、人員救援、善后處理、責任認定、舉一反三等諸多方面，社會大眾會產生諸多疑問甚至產生不穩(wěn)定情緒。在此過程中，新聞媒體可以發(fā)揮引導和監(jiān)督功能，通過持續(xù)追蹤報道，及時回應社會大眾的合理關切，引導社會輿論朝著平穩(wěn)有序的方向發(fā)展，為妥善處理災難事件營造良好輿論氛圍。

（二）合理疏導悲痛情緒

一旦發(fā)生重大災難事件，社會公眾尤其是遇難者親友往往會出現恐慌心理和悲痛心情，有些重大災難事件給逝者家屬及社會公眾造成的心理陰影會持續(xù)很長一段時間甚至終身無法消除。新聞媒體在報道過程中，應充分尊重社會公眾特別是遇難者親友的心理和情緒，注意報道的方式方法，用心用情，合理疏導，積極發(fā)揮媒體應有的社會功能，引導社會公眾特別是遇難者親友早日走出陰影，重新回歸正常生活。

（三）聚焦群體關注個體

面對重大災難事件，包括面對親人的離去，有的人不愿意被媒體打擾，從而選擇沉默或獨自承受悲痛，但也有人希望親人的故事被社會公眾看到，愿意接受媒體的采訪甚至主動聯系媒體。在一個多元、開放、包容的現代文明社會，無論遇難者家屬選擇哪種方式，都應該得到尊重和理解。對于新聞媒體來說，在報道重大災難事件時，既要合理聚焦遇難人員親友和社會公眾的群體訴求，也要及時關注重大災難背景下特殊單一對象的個體命運，讓新聞報道更有人情味，更具包容性。

（四）尊重專業(yè)嚴謹準確

“3·21”東航MU5735航空器飛行事故發(fā)生后，網絡上出現了一些關于東航MU5735航班的謠言。國家網信辦指導多家網站平臺對網上傳播的謠言進行溯源，結果發(fā)現，其中一些謠言來源于相關媒體。比如，關于“楊麗萍經紀人是‘唯一沒有登機乘客’”的網絡謠言，首發(fā)賬號為某省會城市的廣播電視臺綜合廣播。

東航MU5735航班失事后，人員救援及黑匣子搜尋成為社會各界關注的焦點。在此過程中，一些媒體為了搶發(fā)新聞，出現了違背專業(yè)精神的情況。3月25日，一家行業(yè)媒體搶先發(fā)布找到第二個黑匣子的消息。之后，該消息被證實為失實消息，該媒體為此發(fā)布了致歉聲明。

（五）避免過分依賴新聞發(fā)布

近年來，隨著各級政府部門新聞發(fā)言人制度的建立和完善，一旦出現重大災難事件，相關部門會召開新聞發(fā)布會或提供新聞通稿素材。對于新聞記者來說，有了新聞通稿后寫稿可以更省事，但如果過于依賴新聞通稿，就會錯過到現場采訪的機會，甚至錯過挖掘到獨家新聞的機會，這種依賴新聞通稿而寫出的稿件往往千篇一律或大同小異，既缺乏個性和特色，也很難發(fā)揮新聞媒體應有的傳播和監(jiān)督功能。面對重大災難事件，新聞記者要在不影響人員救援和災害處置，且做好自身安全防護的前提下，力爭深入現場采訪，想方設法挖掘到獨家新聞。

四、結語

無論時代如何變化，無論新聞倫理的內涵如何拓展，堅守新聞倫理始終是廣大媒體和新聞從業(yè)者的基本職業(yè)素養(yǎng)和道德底線。與此同時，面對重大災難事件，廣大媒體和新聞從業(yè)者也需要不斷創(chuàng)新災難事件報道的形式和手段，更好地彰顯媒體的時代擔當和主動作為。

□ 圖為“3·21”東航MU5735航空器飛行事故現場舉行的遇難者哀悼活動 。（新華社記者 黃孝邦/攝）

[1]陳絢.新聞傳播倫理與法規(guī)概論［M］.北京:高等教有出版社,2012:4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