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構件及其榫卯的揚州傳統(tǒng)民居木排架研究

張建新，殷 杰

(揚州大學 建筑科學與工程學院，江蘇 揚州 225009)

1 背景與問題

揚州位于長江和京杭大運河交匯處，是南北地域文化交界之地的運河城市。因此，揚州的傳統(tǒng)民居在歷史的發(fā)展中逐步演變出獨特的“南秀北雄”的特色。

中國傳統(tǒng)民居的排架形式通常分為抬梁式排架和穿斗式排架，而揚州卻在這兩種排架的基礎上，形成當?shù)氐奶厣偶苄问健┝菏脚偶?見圖1)。

圖1 穿梁式排架

穿梁式在一些地區(qū)也稱“插梁式”，這一概念最早見于孫大章先生的《民居建筑的插梁架淺論》，他提出插梁式是承重梁的梁端插入柱身(一端或兩端插入)，與抬梁式的承重梁頂在柱頭不同；與穿斗式的檁條頂在柱頭，柱間無承重梁僅有拉結作用的穿枋也不同[1]。

本文基于傳統(tǒng)木結構建筑的梁柱檁等基本構件分析揚州地區(qū)穿梁式排架的特征，并對其形成的原因進行探討。

2 排架與構件

2.1 排架類型

2.1.1 抬梁式排架

抬梁式排架在北方地區(qū)出現(xiàn)較多，如山西、河南、東北等地區(qū)，但在安徽、蘇州、廣東也有部分出現(xiàn)[2]。所謂“抬梁式排架”，即為“柱上擱梁，梁上擱檁”，整體建筑的荷載由檁傳遞至梁，再傳遞至柱，層層遞進，稱之為“抬梁”。

2.1.2 穿斗式排架

穿斗式排架在南方地區(qū)出現(xiàn)較多，如江西、四川、湖南以及安徽、江蘇部分地區(qū)。所謂“穿斗式排架”，即為檁放置于柱上，由柱直接承受檁的重量，整體建筑荷載由檁直接傳遞至柱，柱之間以枋拉結，沒有梁的存在。

2.1.3 穿梁式排架

揚州地區(qū)傳統(tǒng)木結構建筑最常出現(xiàn)的便是“穿梁式”排架。所謂“穿梁式”，既有梁，又有枋，檁直接放置于梁上，梁與柱通過榫卯連接。一般金柱、中柱的檁條下有“長機”或“短機”，一方面起到橫向拉結柱的作用，另一方面也將檁條與柱頭連接。多個排架之間均以水平連接構件連接，形成建筑的整體空間形制。

2.2 構件類型

2.2.1 柱構件

揚州地區(qū)的柱類構件根據(jù)位置不同可分為檐(廊)柱、步柱、金柱、中柱等，與《營造法原》和《清式營造則例》相比，柱的形制三者均以圓柱為主，方柱使用較少，但做法上有所區(qū)別。

《營造法原》中，柱一般是直柱，不做卷殺、升起、收分、側腳，柱頭做箍頭榫，兩側做燕尾榫，接梁下連機，檐柱徑為大梁9/10或面闊2/10。

《清式營造則例》中，柱不做卷殺、升起，但有收分、側腳。柱頭也做箍頭榫、燕尾榫，饅頭榫等，但兩側接枋，少有連機，檐柱徑約為面闊7/100。

揚州地區(qū)圓柱的做法與二者的區(qū)別在于收分的處理?！稉P州民居營建技術》介紹了揚州地區(qū)柱的兩種上下收分形式。第一種為，柱子從下面為大頭到上面小頭直接收分，中間不彎收；第二種為，柱子的下段為直段，在上段1/2或1/3開始收分[3]。揚州地區(qū)圓柱收分約1/100，不做卷殺、升起、側腳，柱頭采用箍頭榫、燕尾榫，下接墊枋或替木(見圖2)。

圖2 何園明楠木廳柱

2.2.2 梁構件

揚州地區(qū)的梁類構件根據(jù)位置不同可分為川(短梁)、柁梁、月梁等。

《營造法原》中，梁構件的圓作、扁作做法略有區(qū)分。圓作梁端部做剝?nèi)?，梁下做挖底，微微起拱，多見于等級較低建筑。扁作梁做剝?nèi)⑼诘?，但梁端做卷殺，且扁作梁通過坐斗架于柱上，多見于等級較高建筑。

《清式營造則例》中，梁構件基本以扁作為主，端頭做檁椀，鼻子榫，下刻海眼，做滾楞，形態(tài)規(guī)整，裝飾較少。

揚州地區(qū)圓作梁的底面呈圓弧狀，拱勢向上，一般為跨度的8/100，圓梁與柱頭連接部位的底面做一平面，稱“平底”，方便與柱頂結合(見圖3)。整體做法近似《營造法原》圓梁做法，但局部有所調(diào)整。首先在跨度上，揚州地區(qū)圓作梁的跨度一般為8/100，而《營造法原》中的起拱一般在1/300～1/150。其次，揚州地區(qū)圓作梁的梁端較少做剝?nèi)?，而《營造法原》中的梁的剝?nèi)龇ㄝ^為常見。最后，揚州地區(qū)梁分為有挖底和無挖底兩種，不做挖底的形式為主，而《營造法原》中的梁以做挖底為主。

圖3 瘦西湖小金山梁

2.2.3 檁構件

《中國古建筑木作營造技術》稱：“桁與檁名詞不同而功能一樣，斗拱的大式建筑中，檁稱為桁，無斗拱大式或小式建筑則稱檁”[4]。揚州地區(qū)的檁類構件根據(jù)位置不同可分為檐檁、步檁、金檁、脊檁，挑檐檁等。

《營造法原》和《清式營造則例》中檁條的做法相差無幾，皆為圓作，檁端做燕尾榫。但在《營造法原》中，檁徑根據(jù)開間而定，為開間1.5/10，而《清式營造則例》中根據(jù)檐柱徑而定，小式建筑檁徑即檐柱徑。

揚州地區(qū)的檁與《營造法原》和《清式營造則例》做法大同小異。首先，揚州地區(qū)的檁因屬民間做法，一般以自然木料為基礎稍稍砍刨，檁端會大小不一。其次，在制作時，直徑應以細端為準，除明間檁的兩端直徑差需控制在10 mm，其余如次間差距可稍大，其檁徑也依據(jù)房屋開間面闊而定，尺度較小，檁徑一般為200 mm。最后，《揚州民居營建技術》中介紹到，揚州地區(qū)的檁在砍出底面后，會做出1/200～1/300的起拱，這一特征區(qū)別于《營造法原》和《清式營造則例》中做法(見圖4)。

圖4 瘦西湖小金山檁

2.2.4 枋構件

傳統(tǒng)木構建筑的枋類構件分為開間方向和進深方向的枋，揚州地區(qū)多以開間方向的枋為主，此時的枋位于檁下，起連接作用。進深方向的枋(如隨梁枋)多在大式大木建筑出現(xiàn)，揚州傳統(tǒng)民居中常只有梁，隨梁枋較少。

《營造法原》中，枋僅用于廊枋和步枋，上接夾堂板，當廊枋上直接置桁時，該枋稱拍口枋。此外，《營造法原》中，承重且起連接作用的構件還有“連機”，一般位于廊桁和步桁之下，通過夾堂板與枋相連。

《清式營造則例》中，枋主要用以輔助穩(wěn)定柱子和梁，通過檁下的墊板與檁連接，不直接接于檁下，其功能類似于《營造法原》中廊枋、步枋，但尺寸根據(jù)檐柱徑而定。

李新建[5]《蘇北傳統(tǒng)建筑技藝》中描述到，揚州地區(qū)的枋一般位于檁條下皮，用于輔助檁條受力，木枋兩端插入檁下柱內(nèi)。其通長時稱其為“墊枋”、“墊木”(見圖5)，不通長的短枋則稱“替木”(見圖6)。一般情況下，揚州地區(qū)除金檁下不用墊枋，其余位置均做墊枋。墊枋多用于明間主要部位，替木多用于明間次要位置及次間，整體做法與《營造法原》中連機、短機幾乎一致。

圖5 何園琴棋書畫墊枋

圖6 何園明楠木廳替木

2.3 榫卯類型

2.3.1 柱構件榫卯

《中國古建筑構造技術》[4]中柱類榫卯包括管腳榫、套頂榫、瓜柱柱腳半榫、饅頭榫和柱頭檁椀，揚州地區(qū)常見柱類構件榫卯為管腳榫、箍頭榫和柱頭檁椀(見圖7)。

可見，工況5為最不利組合，在工況5作用下，塔體底部最大應力為77MPa，進口煙道矩形孔與塔體連接處最大應力為121MPa，應力集中部位最大應力的校核條件按Smax<1.5[σ]考慮，對于工況5，Smax=121<1.5×113=170MPa，滿足強度要求。

(a)管腳榫(半榫)

(b)柱頭檁椀

(c)箍頭榫

2.3.2 梁構件榫卯

《中國古建筑構造技術》中梁類榫卯包括大進小出榫、半榫、半榫壓掌榫、階梯榫、檁椀和鼻子榫，揚州地區(qū)常見梁類構件榫卯為大進小出榫、半榫、半榫壓掌榫、檁椀等(見圖8)。

(a)大進小出榫(透榫)

(b)半榫

(c)半榫壓掌榫

(d)檁椀

2.3.3 檁構件榫卯

《中國古建筑構造技術》中的檁類榫卯包括燕尾榫和十字卡腰榫，揚州地區(qū)俗稱“扣榫”和“栲膠”(見圖9)。

(a)燕尾榫(扣榫)

(b)十字卡腰榫(栲膠)

2.3.4 枋構件榫卯

《中國古建筑構造技術》中的枋類榫卯包括燕尾榫、箍頭榫、大進小出榫、半榫和十字刻半榫，揚州地區(qū)的常見枋類構件榫卯以燕尾榫為主，其他榫卯使用較少。

揚州地區(qū)榫卯節(jié)點的基本類型與《營造法原》《清式營造則例》中的相似，其做法基本沿襲二者，匠師在制作時也會參照上述書籍，但簡化部分復雜做法，使其適應性更強。

3 特征與成因

3.1 排架形式

揚州地區(qū)傳統(tǒng)木結構建筑排架依據(jù)進深不同，可以分為三架梁、五架梁和七架梁(見圖10)。

(a)三架兩柱式

(b)五架兩柱式

(c)五架三柱式

(d)五架四柱式

(e)五架五柱式

(f)七架四柱式

(g)七架五柱式

(h)七架六柱式

(i)七架七柱式

三架梁，前后兩步架，兩柱落地，揚州地區(qū)一般用于連廊或者廂房之中，配合正屋使用。

3.1.2 五架梁

五架梁，前后四步架。自洪武年間開始，民居建筑的形制便一般不得超過五架梁，故此類型是中國傳統(tǒng)民居最常見的類型。揚州地區(qū)的排架以五架梁為主，一般用于明間、次間，偶有梢間，作正房使用，其柱落地形式分為兩柱、三柱、四柱、五柱這四種落地方式。

3.1.3 七架梁

七架梁，前后六步架。官式建筑中的七架梁為一根通長木料架于前后檐柱之上，而揚州地區(qū)七架梁則是在五架梁的四步架基礎上，前后各繼續(xù)延伸出一個步架，形成六步架。因此，它也具有五架梁的基本屬性，多在正屋的明間、次間、梢間使用，落地形式分為四柱、五柱、六柱、七柱四種。

總體來說，揚州地區(qū)傳統(tǒng)木結構建筑的排架核心是五架梁，七架梁可視為為了滿足生活需要而在五架梁的基礎上做出的變化，與《營造法原》和《清式營造則例》中所記載的傳統(tǒng)民居形式基本相似。

3.2 構件連接方式

揚州傳統(tǒng)民居中，榫卯構件之間的搭接方式類別主要包括：梁、柱、檁、枋四者間的相互搭接，而揚州地區(qū)傳統(tǒng)民居中榫卯的搭接方式可初步分為柱檁節(jié)點、柱檁枋節(jié)點、梁柱檁枋節(jié)點。

3.2.1 柱檁節(jié)點

柱檁節(jié)點包括檁與檁之間、檁與柱之間的搭接，此類搭接方式多見于揚州地區(qū)不做梁墊的金檁下，其榫卯包括：半榫、燕尾榫(見表1)。

表1 柱檁節(jié)點

3.2.2 柱檁枋節(jié)點

柱、檁、枋三者間的搭接是較為復雜的部分，包含的榫卯構件也較多，整體的榫卯交接與上述柱、檁節(jié)點十分類似。在實際制作時，其做法也與童柱、檁條二者直接搭接的形式類似，僅是將燕尾榫的位置由檁條調(diào)整至枋上(見表2)。

表2 柱檁枋節(jié)點

3.2.3 梁柱檁枋節(jié)點

梁、柱、檁、枋四者間的搭接是基于柱、檁、枋三者搭接的變化形式，與柱檁枋節(jié)點相比，不同之處僅在于增加了梁的穿插(見表3)。

表3 梁柱檁枋節(jié)點

3.3 木材用料

中國傳統(tǒng)民居建筑的營造技術與當?shù)氐慕ㄖ牧鲜敲芮邢嚓P的，木材作為傳統(tǒng)民居建筑最基本的材料，很大程度上影響了當?shù)氐膫鹘y(tǒng)營造技術。揚州地區(qū)傳統(tǒng)民居建筑中最常見的木材是杉木，因其具有不易蟲蛀、耐腐蝕以及易加工但不易變形的特點而廣泛使用。

對比抬梁式排架、穿斗式排架和穿梁式排架的用料尺寸可以發(fā)現(xiàn)以下特點：首先，抬梁式排架多見于官式建筑以及部分民居的廳堂中，因其要求空間開闊，落地柱較少，故木材的用料較大，直徑一般超過300 mm；其次，穿斗式排架多見于地方民居建筑的居室以及邊縫貼，無需貫通空間，落地柱較多，故木材的用料較小，直徑一般低于200 mm；最后，穿梁式排架作為抬梁式排架和穿斗式排架相結合的過渡產(chǎn)物，中縫貼及邊縫貼均可使用，故其木材用料均勻適中，直徑一般為200～300 mm。

此外，當排架中落地柱的數(shù)量增加時，其所需的木料直徑便會減少。以七架梁為例，當七架梁僅有四柱落地時，其柱徑一般約為220 mm，而當七架梁七柱均落地時，其柱徑一般為160 mm。

總體而言，揚州地區(qū)穿梁式排架在營建時會大料、中料、小料三者混合使用，但以中料、小料為主，大料使用較少。

4 結 語

揚州傳統(tǒng)民居的營造技藝兼南北之長、官民之巧，在長久的歷史發(fā)展中演變出獨特的穿梁式排架，而梁柱檁等主要構件及其榫卯節(jié)點以及由其形成的不同排架在營建過程中起著重要的支撐作用，分析排架、構件及其榫卯節(jié)點可以發(fā)現(xiàn)幾點特征：首先，揚州傳統(tǒng)民居的構件用料以圓作為主，扁作做法在民居中較少見，其多見于廳堂寺廟等形制較高的建筑；其次，揚州傳統(tǒng)民居的在營建時，整體以中料和小料為主，在制作大梁、落地柱等時，會選擇使用大料和中料，在制作童柱、替木等時，會選擇使用小料；最后，揚州傳統(tǒng)民居的構件和榫卯節(jié)點同時混用《營造法原》和《清式營造則例》中的做法，但因《清式營造則例》中扁作做法較多，故揚州地區(qū)的做法多參照《營造法原》。

揚州地區(qū)的穿梁式排架是基于穿斗式和抬梁式排架衍生出的排架形式，它既免于穿斗式排架枋的拉結形式，又不依賴梁作為承重結構，是當?shù)亟橙嗽谘匾u傳承過程中逐漸形成的獨具特色的排架形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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