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信網絡詐騙犯罪偵查難點及解決路徑

王崢宇 王洪軍

一、引言

電信網絡詐騙犯罪是信息社會發(fā)展所帶來的副產品，是具有多元化、信息化等特征的新型詐騙犯罪。近年來，隨著我國信息化建設不斷深入，群眾消費的支付方式發(fā)生明顯轉變，傳統(tǒng)犯罪加快向網上蔓延變異，電信網絡詐騙案件數量快速上升。在實際工作中，電信網絡詐騙案件的立案數已占到公安機關全部刑事立案數的50%左右，而且這一比重還在不斷增加，電信網絡詐騙已成為危害人民群眾財產安全的最突出犯罪類型。相對于傳統(tǒng)侵財案件，這類案件的特點是受害人群廣泛、涉案財產價值高、作案方式隱蔽、偵破難度大。同時，在網絡信息技術迅速發(fā)展的背景下，網絡詐騙又占電信網絡詐騙案件總數的80%左右，給公安機關的偵破工作帶來了更大挑戰(zhàn)。

面對電信網絡詐騙犯罪多發(fā)、高發(fā)的態(tài)勢，偵查人員需要不斷提高自身的辦案水平，不僅要掌握新的網絡技術手段，還要及時學習辦理電信網絡詐騙案件的最新法律法規(guī)，只有這樣才能有力打擊電信網絡詐騙犯罪分子的囂張氣焰，維護公民的合法財產利益。本文擬以筆者參與辦理電信網絡詐騙案件的經驗為基礎，圍繞公安機關在偵辦電信網絡詐騙案件過程中存在的突出問題以及相關法律的適用問題展開分析，以期為實現(xiàn)對此類犯罪活動更加有效、精準的打擊提供幫助。

二、電信網絡詐騙案件偵辦中的問題

不同于傳統(tǒng)的盜搶騙案件，電信網絡詐騙犯罪團伙的反偵查意識較強，“犯罪上游”隱藏更深，黑灰產業(yè)犯罪已呈鏈條化。隨著公安機關的不斷打擊，這些犯罪團伙多數已轉移到境外作案。當前，打擊新型電信網絡違法犯罪活動存在四大難點。

（一）專業(yè)打擊力量薄弱，合成作戰(zhàn)成效不明顯

一是專業(yè)力量的配置與案件量不匹配。目前，全國電信網絡詐騙案件已占到全部刑事案件的50%以上，但專業(yè)警力的配置普遍不足。在某重點城市，電信網絡詐騙刑事案件已占該市全部刑事案件的42%，但反詐警力卻僅占刑偵警力的18%，未做到“警力跟著警情走”的現(xiàn)實要求。同時，此類犯罪活動專業(yè)性強、翻新較快、發(fā)展迅速，對偵查人員的辦案經驗及其對金融、通信領域相關知識的熟悉程度都有更高的要求，不少民警存在“不會打”的現(xiàn)象。此外，偵辦電信網絡詐騙案件往往需要赴外地調查取證，辦案成本高，基層科、所、隊由于自身日常工作任務繁重，通常對此類案件是避而遠之，存在“不愿打”的情況。

二是內外部合成作戰(zhàn)機制不暢通。電信網絡詐騙案件的偵辦需要反詐、網安、技偵、情報部門及互聯(lián)網公司等開展協(xié)同數據研判，而現(xiàn)有的合成作戰(zhàn)機制尚不健全，審批手續(xù)繁瑣費時，信息資源共享不暢，影響辦案效率。

三是跨區(qū)域協(xié)作配合機制還不健全。電信網絡詐騙犯罪團伙絕大多數為跨區(qū)、跨境作案，作案后一般會遺棄所用的網絡社交賬戶和電話號碼，這就要求公安機關必須及時查清人員流、資金流、信息流，抓住破案的黃金期。因此，公安機關必須建立跨區(qū)域協(xié)作、警企協(xié)作、多警種合成的偵查打擊工作機制。目前，公安部雖然已經建立國家反詐大數據平臺，將案件信息通過標準化數據錄入平臺，實現(xiàn)信息共享，但在實際工作中，還需不斷完善各地之間的合作配合機制。

（二）人員流、資金流、信息流的溯源、取證難

當前，電信網絡詐騙犯罪呈現(xiàn)專業(yè)化、團伙化的趨勢，形成了流水線式的犯罪鏈條。①李建軍、熊?。骸渡嬉咔轭愲娦啪W絡詐騙犯罪案件偵查對策研究》，《江西警察學院學報》2020年第5 期。在實施犯罪過程中，不同的團伙成員在不同階段各司其職，從而給公安機關的調查取證帶來不少難度。實踐中，公安機關對電信網絡詐騙案件的偵破通常按照“由案到人”的偵查邏輯，從人員流、信息流、資金流等三方面著手。從人員流角度看，電信網絡詐騙犯罪團伙越來越趨向集團化、組織化，且每一環(huán)節(jié)都是單線聯(lián)系，互相不認識，互相隱藏真實身份。即使公安機關抓獲了某一層次的犯罪嫌疑人，也很難深挖到團伙的其他成員，難以提取到更多的有力證據。這對嫌疑人身份溯源以及后續(xù)的抓捕工作都造成很大影響，至于要打掉境外詐騙團伙、抓獲幕后操控者更是困難重重。從信息流角度看，犯罪嫌疑人已開始從主要依托電話、短信、虛假鏈接、主流社交軟件（如微信、QQ、抖音、快手）逐漸衍生到利用視頻會議軟件、屏幕共享、虛假APP、小眾聊天軟件（如蝙蝠、紙飛機）來實施詐騙。同時，他們會通過使用多卡寶、絡漫寶、GOIP 等手段，隱藏自己真實的位置，進行跨地區(qū)、跨境詐騙。對此，公安機關往往難以查明其真實身份，對于服務器架設在境外的情況還會面臨取證困難的窘境。從資金流角度看，電信網絡詐騙犯罪嫌疑人不僅借助各種手段隱藏自己的真實身份，也會通過借用或是高價購買他人身份來注冊銀行卡、手機卡以及第三方支付平臺、虛擬貨幣等來建立洗錢通道。2020年10月，國務院打擊治理電信網絡新型違法犯罪工作部際聯(lián)席會議決定在全國范圍內開展“斷卡”行動，出重拳打擊涉“兩卡”黑灰產人員。公安機關的偵辦工作轉而以資金流為突破口，但抓獲的多是出租、出借、出售銀行卡和手機卡，為詐騙分子提供幫助的涉“兩卡”人員。電信網絡犯罪案件偵辦中的取證難可能導致司法機關最終無法將全部犯罪分子繩之以法。

（三）標準不統(tǒng)一，司法認定難

鑒于電信網絡詐騙犯罪的復雜性，公檢法機關在證據標準、法律適用、追訴范圍等方面還存在著認識分歧，未能達成有效共識，導致案件在各訴訟階段可能出現(xiàn)不同的處理結果。這主要體現(xiàn)在以下幾個方面：

一是主觀明知認定難。對主觀故意的認定涉及罪與非罪的問題，嫌疑人也多在這方面進行辯解。網絡犯罪案件大多是集團作案，對位于犯罪集團上層的首要分子、骨干成員而言，其主觀故意一般沒有爭議；但部分級別較低或入伙時間短，沒有參與詐騙實施或者參與度不高的人員，往往會辯稱自己主觀上不明知。在微信聊天記錄、后臺數據等客觀證據未能及時調取的情況下，如何認定嫌疑人的主觀故意已成為一個難題。如某電信網絡詐騙案中，到案的眾多犯罪嫌疑人均辯稱盡管意識到自己是在微信群中做“托”，轉發(fā)虛假信息，誘導被害人在平臺注冊投資，但并不清楚后臺的運作系人為操縱漲跌以消耗被害人資金，直至被抓獲后才知道自己涉及詐騙。

二是罪名認定存在爭議。以刷單詐騙為例，有的詐騙分子虛構刷信譽、點贊等任務活動，讓被害人下載應用軟件，而該應用軟件往往是網絡賭博或者虛假投資軟件。之后，嫌疑人讓被害人買大買小，并承諾返還傭金。從表面上看這只是刷單行為，而實際上被害人已經參與到網絡賭博中。對此，需要在詐騙和賭博之間作出區(qū)分界定。有的詐騙分子在“刷單平臺”派發(fā)刷單任務，被害人表面上是領取刷單任務，實際上則是參與“跑分”，為詐騙分子變相提供幫助。對此，則需要在詐騙與幫助信息網絡犯罪之間進行區(qū)分。實踐中，幫助信息網絡犯罪活動的人員，如提供軟件服務、提供資金流轉賬等，對犯罪的故意可能有一定的認知，但在電信網絡詐騙或開設賭場的犯罪嫌疑人未被抓獲的情況下，通常無法證實其在為哪類犯罪提供幫助或者直接認定其為明知。在僅有幫助者單方面認知的情況下，認定其為片面共犯、掩飾隱瞞犯罪所得罪還是幫助信息網絡犯罪活動罪便存在爭議①《幫助信息網絡犯罪活動罪不起訴案例匯總》，https://new.qq.com/rain/a/20210719A078PR00，訪問日期：2021年10月10日。。

三是追贓挽損難。詐騙集團往往存在專業(yè)的洗錢團伙（“水房”），洗錢手法日趨專業(yè)，“地下錢莊”的相關人員往往難以抓捕到案。詐騙既遂后，嫌疑人會迅速將資金通過移動支付、網上銀行等方式不停地進行拆分、轉賬，并在不同的地方取現(xiàn)、藏匿、分贓，資金流向十分復雜。目前，一些詐騙團伙的洗錢活動已經演變?yōu)橘徺I虛擬貨幣，更加大了查證難度。同時，對于涉及跨國（境）的詐騙犯罪，因各國司法體制不同，追贓挽損工作也面臨諸多困難。②《電信網絡詐騙犯罪案件特點及問題分析》，https://www.66law.cn/lawyer/2b17d82347c22，訪問日期：2021年12月17日。

（四）行業(yè)監(jiān)管缺位，給電信網絡詐騙犯罪提供了可乘之機

當前，我國在手機卡、物聯(lián)網卡、互聯(lián)網軟件、公民個人信息等領域的管理中仍存在漏洞，一些新興業(yè)態(tài)有被犯罪分子利用的風險。在互聯(lián)網賬號盜、產、銷、用的黑灰產業(yè)鏈中，上游的虛擬運營商、手機卡銷售商以及“黑客”都屬于源頭性角色，他們的違規(guī)違法行為造成買賣“兩卡”以及公民個人信息的現(xiàn)象屢禁不止。例如，中國互聯(lián)網絡信息中心《第49 次中國互聯(lián)網絡發(fā)展狀況統(tǒng)計報告》顯示，截至2021年12月，有22.1%的網民遭遇個人信息泄露；很多網站密碼設計過于簡單，安全漏洞不計其數，很容易成為黑客攻擊的對象。除了黑客之外，一些行業(yè)“內鬼”還會主動販賣公民信息。如某地人民法院就曾宣判過一起培訓機構員工倒賣學生及家長信息的案件，6 名犯罪嫌疑人共非法獲取、購買200 余萬條學生及家長信息。除了定點向家長群發(fā)送廣告外，他們還在趕集網、58 同城等網絡平臺上出售相關個人信息。由此，打擊治理電信網絡違法犯罪不能僅僅依靠司法機關，要促使金融、通信、市場監(jiān)督管理等部門齊抓共管，協(xié)同作戰(zhàn)，只有這樣才能真正有效打擊電信網絡違法犯罪。

三、進一步強化對電信網絡違法犯罪的治理

（一）加大專業(yè)警力建設，增強各相關部門的協(xié)作

一是要根據目前電信網絡詐騙案件的態(tài)勢和反詐民警的職責任務，按照“警力跟著警情走”的調配原則，加大反詐專職警力投入。筆者建議每百起電信網絡詐騙案件至少應配備5 名專職警力，總人數要努力達到刑偵警力的50%。同時，各地公安機關應優(yōu)先遴選在互聯(lián)網、法律、金融、宣傳等領域中有特長、學習能力強的青年民警，整合各類技術資源，打造反詐大數據研判中心，專門負責電信網絡詐騙的“打、防、管、控、宣、建”工作。目前，我國雖然成立了國家、省、市、縣四級反詐中心，但多數隸屬于刑偵部門，缺乏專業(yè)性強的技術手段和人員。因此，應充分整合網安、技偵、情報、大數據等部門資源，加強不同警種間的信息資源共享，強化反詐部門技術力量。此外，還應定期開展反詐專業(yè)隊伍的業(yè)務練兵，提高隊伍的整體作戰(zhàn)水平，并視情況動用社會力量，吸納互聯(lián)網信息數據方面的專家人才，參與案件偵辦。要加強各地區(qū)反詐民警的經驗交流，對新型電信網絡詐騙案件要采取集中分析、定期匯總、集中授課培訓等方式，堅持以戰(zhàn)代訓，常態(tài)化提升隊伍專業(yè)化打擊能力。

二要改變傳統(tǒng)辦案模式，充分整合公安、銀行、電信運營商、互聯(lián)網企業(yè)等各方力量，形成防范打擊合力。在與電信部門的協(xié)作方面，要充分利用電信運營商的數據庫及相關網絡技術人員，加強網安、技偵、情報警種與運營商在數據上的分享、技術上的交流和監(jiān)管上的協(xié)作；在與銀行的協(xié)作方面，銀行轉賬是網絡詐騙的關鍵環(huán)節(jié)，要建立“警銀協(xié)作機制”，有針對性地制定詳細操作流程，建立查詢、凍結和管控的協(xié)作機制，使公安機關能夠快速查詢和凍結賬戶；在與互聯(lián)網企業(yè)的協(xié)作方面，我國眾多的互聯(lián)網企業(yè)擁有龐大的用戶群和海量的用戶信息記錄，同時，它們提供的一些應用軟件，如騰訊的微信紅包、阿里巴巴的支付寶等也具備資金存儲和轉賬功能，需要加強有效監(jiān)管；而對于蝙蝠、美團、抖音等詐騙案件使用頻率較高的應用軟件更是需要加強互聯(lián)網公司的屬地管理，從源頭進行管控，盡力為公安機關的偵查取證工作開辟綠色通道。

三是完善公安機關內部協(xié)作機制。各地公安機關要建立快速、高效、合理的跨地區(qū)聯(lián)動機制，加強辦案工作人員之間的協(xié)作關系。高效的跨地區(qū)聯(lián)動機制對于簡化辦案程序、快速收集案件線索以及線索移交屬地經營都具有重要意義。

（二）提升精準研判能力，加大靶向打擊力度

要進一步加強人員、信息、資金等三個方面的研判力度。就人員流而言，信息溯源和情報分析是實施“人員流”偵查、由人關聯(lián)到案件的基礎。一要研判涉銀行卡的黑灰產業(yè)人員，分析資金流向，對涉案“一級卡”人員、“車手”取款人員開展精準打擊，深挖上下線，震懾買賣“兩卡”人員，遏制買賣銀行卡的黑灰產業(yè)犯罪。二要在匯總前期情報中涉嫌出境實施電詐的人員身份、窩點招募信息的基礎上，通過技術手段進行大數據分析，及時發(fā)現(xiàn)可疑窩點的服務器及IP 地址、登錄人員身份，研判已破獲的詐騙案件中犯罪人境外異動軌跡，形成“出境規(guī)則篩查模型”，即根據犯罪嫌疑人員戶籍、境外滯留時間、同行情況、攜帶的可疑通訊工具、出境地等特征篩查重點嫌疑目標。三要將公安出入境系統(tǒng)中符合上述特征的人員信息與前期獲得的情報進行數據碰撞、比對，鎖定犯罪嫌疑人，將其納入偵控視線，并在犯罪嫌疑人護照到期回國入境時對其實施控制，或發(fā)布通緝公告勸其主動投案。四要通過建立“模擬窩點”、還原作案空間結構的偵查實驗和訊問，確定嫌疑人涉嫌詐騙的案件類型、窩點的運作模式和工作規(guī)律、人員的構成和角色、詐騙對象特征及金額、資金轉賬的方式等重要案件事實。同時，要根據案件特征在公安大數據中串并案件，實現(xiàn)“人案關聯(lián)”，同步收集證人證言和被害人陳述，形成完整的證據鏈和起訴證據材料。①謝玲：《論跨境電信網絡詐騙案件的打擊困境及破解對策——以“人員流”證據的收集》，《中國刑警學院學報》2021年第1 期。

就信息流而言，一要對已知的嫌疑人虛擬身份，如微信賬號、QQ 賬號、各類平臺賬號、電話號碼等等，進行調查分析，對其登錄的IP 地址、基站代碼等數據開展分析研判。二要對涉詐網址域名和涉詐APP 進行技術分析，加強對涉詐軟件中SDK 的獲取分析，并對犯罪分子作案使用的打包平臺、客服平臺等重點數據提取研判，對云服務器鏡像進行取證分析。針對服務器類取證的案件，通常在服務器上會部署運營網站或者涉及犯罪的數據庫。辦案民警可以通過服務器鏡像文件進行證據的固定，還原犯罪過程。同時，通過代碼審計技術應用，可以獲取作案嫌疑人的相關數據，溯源嫌疑人真實身份。

就資金流而言，一要以涉案銀行卡、第三方支付平臺二維碼、賬號等為突破口，逐案分析犯罪分子的作案手法特征，明確買賣“兩卡”行為、“跑分平臺”、洗錢“水房”、境外“地下錢莊”等四個研判攻堅方向。二要依托國家反詐大數據等數據平臺、JASS 平臺、金融機構數據、互聯(lián)網公司數據，對處于洗錢環(huán)節(jié)的“兩卡人員”“車手”“水房”“跑分平臺”“地下錢莊”進行研判分析，查清資金轉移脈絡、買賣“兩卡”人員和取現(xiàn)人員的身份、境內“水房”代理商身份以及相對應的時空軌跡、IP 地址、寄遞物流、虛擬貨幣開戶信息等，逐級研判、擴線深挖打擊，直至溯源到境外“地下錢莊”資金池。

（三）加快相關立法進程，形成堅實法律保障

從國外的立法實踐來看，美國政府為打擊電信網絡詐騙，先后發(fā)布了《電話消費者保護法案》《控制非自愿色情和推銷侵擾法》；日本則在其刑法典中規(guī)定“欺騙人而使其交付財物的，處十年以下徒刑”，并且規(guī)定“把銀行賬戶轉給他人使用、使用他人銀行賬戶、教唆他人轉讓賬戶的行為”都是違法行為，將處以1年以下有期徒刑或100 萬日元（約5 萬多人民幣）罰金，或同時處以實體刑和罰金。對于未經運營商同意而轉讓手機號碼并從中牟利的，則可能被處以2年以下有期徒刑或300 萬日元以下罰金。在此方面，我國也頒布了一系列法律法規(guī)，主要包括：2011年“兩高”發(fā)布的《關于辦理詐騙案件具體運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2016年“兩高一部”發(fā)布的《關于辦理電信網絡詐騙等刑事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意見》、2018年最高人民檢察院發(fā)布的《檢察機關辦理電信網絡詐騙案件指引》、2021年“兩高一部”發(fā)布的《關于辦理電信網絡詐騙等刑事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意見（二）》、2021年10月19日的《中華人民共和國反電信網絡詐騙法（草案）》、2022年3月22日“兩高一部”發(fā)布的《關于“斷卡”行動中有關法律適用問題的會議紀要》等等。在目前的實踐中，司法機關通常以刑法第266條規(guī)定的詐騙罪來對電信網絡詐騙行為進行定罪，但這與幫助信息網絡犯罪活動罪、掩飾、隱瞞犯罪所得、犯罪所得收益罪、妨害信用卡管理罪等存在交叉。因此，應該充分考慮罪數與法條競合問題，單獨設立電信網絡詐騙罪，以期在特殊時期強化對此類犯罪活動的打擊。由于在現(xiàn)行法律及司法解釋中，缺少符合當前犯罪形勢的相關條款，如互聯(lián)網、金融行業(yè)的監(jiān)管、公民個人信息保護等等，公安機關、人民檢察院和人民法院應聯(lián)合出臺具體詳細、有可操作性的司法解釋，從而進一步統(tǒng)一法律適用標準，為懲治電信網絡詐騙犯罪、強化行業(yè)監(jiān)管，提供有力的法律保障。在入罪標準上，應進一步完善詐騙罪“情節(jié)犯”的設置，體現(xiàn)從嚴懲處的立法精神。檢察機關可對電信網絡詐騙案件提前介入偵查，人民法院應加強對個案的審判指導，以利于完整、準確地收集案件證據，更快速地打擊電信網絡詐騙犯罪分子，節(jié)約司法資源，及時為人民群眾挽回損失。①張明旺：《社會治理視域下新型電信網絡詐騙共治路徑》，《四川警察學院學報》2021年第1 期。

（四）加強對涉“電詐”黑灰產業(yè)的監(jiān)管和源頭治理

金融、通信行業(yè)的監(jiān)管部門要進一步加強銀行卡、手機卡的前端監(jiān)控和審核，新開卡人員要簽訂承諾書及風險告知書，如實填寫身份信息、家庭住址、關系人等，存檔備查。同時，公安機關應加大對違法違規(guī)人員的懲戒力度，對非法買賣“兩卡”的失信人員開展常態(tài)化監(jiān)督，強力擠壓涉“兩卡”的黑灰產業(yè)犯罪空間。要構建個人及企業(yè)信用體系，建立涉嫌電信網絡詐騙的“黑名單”制度，推動將行業(yè)信用體系并入國家信用體系，不斷完善詐騙懲戒體系，使其發(fā)揮更大效力，實現(xiàn)違法違規(guī)主體和相關責任人“一處違規(guī)、處處受限”。對開辦涉案“兩卡”較多的營業(yè)網點，通訊業(yè)、金融業(yè)監(jiān)管部門要嚴肅倒查問責，倒逼網點整改，堵塞管理漏洞。同時，要提升對異常賬戶的監(jiān)管能力，對超期的僵尸用戶卡進行定期清理，及時清理、凍結通過虛假身份辦理的“兩卡”。要利用智能科技設備，加強人臉動態(tài)識別，從根本上解決實名不實人的問題。行業(yè)部門要制定內部員工調取數據審批手續(xù)，建立保密責任制度，采購加密設備，加強對公民個人信息數據的安全防護。網信、工信、市場監(jiān)管部門應嚴格做好前端監(jiān)控，積極從評估各類App 違法違規(guī)收集使用個人信息的情況和引導App 運營者嚴格依法履行個人信息保護義務等兩個方面展開工作，包括公布舉報渠道、委托專業(yè)機構檢測評估、督促問題嚴重的App 整改、制定發(fā)布國家標準和技術規(guī)范以及開展個人信息保護科普宣傳等等。①葛鑫：《App 違法違規(guī)收集使用個人信息專項治理重點工作概述》，《網事焦點》2019年第4 期。公安機關應與市場監(jiān)管部門強化執(zhí)法聯(lián)動，對涉嫌犯罪的要及時轉入司法程序，依法嚴厲查處侵害公民個人信息的行為，從而形成對違法犯罪活動的強大震懾，切實凈化市場環(huán)境。

四、結語

防范、打擊電信網絡詐騙犯罪事關人民群眾的切身利益、事關社會的和諧穩(wěn)定、事關國家的經濟安全。當前，在網絡技術日新月異的背景下，電信網絡詐騙犯罪的方式和手段在不斷變化、翻新。顯然，防范、打擊電信網絡詐騙工作非一日之功，只有不斷與時俱進，在加強黨政主導、建立專業(yè)隊伍、健全相關法律體系、堵塞行業(yè)漏洞、深化科技防范等方面下功夫，才能真正實現(xiàn)對電信網絡詐騙犯罪的長效治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