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chuàng)滑稽戲懸空八只腳

□吳興人 邵 寧

人 物

周來春 男，78歲，退休工人，住601室

宋靜茹 女，75歲，周來春之妻

包麗萍 女，48歲，之前干過銷售員，現(xiàn)家庭主婦，住101室

華 怡 女，37歲，幸福居委黨總支書記

陳雄剛 男，52歲，包麗萍的丈夫，中學體育老師

阿 二 男，30歲，蔥油餅攤主，住102室

李良模 男，65歲，樓組長，住302室

龍得金 男，53歲，小名“阿龍”，私營業(yè)主，502室房東

阿龍嫂 女，52歲，龍得金之妻

張小龍 男，28歲，小名 “阿龍”，西點師，502室的房客

茜 茜 女，25歲，網(wǎng)名Angela CC，網(wǎng)絡平臺女主播，張小龍之妻居民、過路客、護理員若干

故事發(fā)生在幸福二村小區(qū)。這是上海一個老公房小區(qū)，房子建造于20世紀 80 年代，當年能住進這樣的新公房是許多上海人的夢想，可隨著城市的飛速發(fā)展和人民生活的不斷提高，這些老公房簡陋的設施已經(jīng)跟不上市民對高品質生活的渴望。特別是隨著老齡化社會的到來，許多老公房里的老人無法上下樓，成了“懸空老人”。6號樓是幸福二村里一幢六層住宅樓，我們的故事就圍繞著6號樓加裝電梯而展開。

序幕

[舞臺上是一座旋轉樓梯，分別通向這棟六層老公房的不同樓層。臺中央有圓形大紗幕，分割前后演區(qū)，打開后便是不同住戶的家。紗幕拉開，樓梯上，劇中人物悉數(shù)亮相，擺出各種上下樓梯難的造型，像雕塑一般。

宋靜茹 上樓難啊下樓難，沒有電梯真正難。

周來春 想到出門嚇破膽，賽過烏龜爬門檻。

阿龍嫂 孕婦就怕上下樓，一不當心就流產(chǎn)。

龍得金 大的東西上不去，重的東西下不來。

李良模 為了盡量少買菜，只好天天吃泡飯。

眾 人 上樓難啊下樓難，沒有電梯真正難。難，難，難……

第一場

[舞臺一角，6號樓門口，阿二推著蔥油餅攤頭上場，邊走邊叫賣。

阿 二 各位居民朋友，阿二蔥油餅現(xiàn)在出攤了，來啊，賣蔥油餅了，趁熱都來嘗嘗?。?/p>

[周來春從樓上探出頭來。

周來春 阿二?。?/p>

阿 二 哎，周伯伯早。蔥油餅吃嗎？

周來春 你宋阿姨等會要出遠門了，臨走前想吃只你的蔥油餅。

阿 二 好的。周伯伯，老辦法，蔥油餅放進籃子里，你拉上去。

[周來春家窗口有個滑輪。他拉起了滑輪。

周來春 阿二，籃子掛好了嗎？我拉了哦！

阿 二 好的，慢一點。

周來春 （使勁拉，唱京劇）

大吊車，真厲害，

輕輕一抓就起來！

小吊車，也厲害，

蔥油餅一拉就上來。

阿 二 已經(jīng)到五樓了，周伯伯，再拉一把！

周來春 好。我已經(jīng)聞到香噴噴的味道了！

[包麗萍上，邊走邊打手機。

包麗萍 鐘老師，這事麻煩你了。費用大概需要多少？見面說？好的。那就一會兒見！

阿 二 啊喲，不好，周伯伯……

周來春 什么？

阿 二 籃頭，籃頭！

[只聽見“撲通”一聲，正好砸在包麗萍身上。臺上一片嘈雜。

周來春 （對著窗外）完結！蔥油餅沒吃到，籃頭也摔壞了。唉，“懸空老人”真正難，吃只蔥油餅也不容易！

包麗萍 （嚇了一大跳）啊！什么東西？是蔥油餅！啥人這么缺德啊？

阿 二 麗萍阿姐，你，中頭彩啦？

包麗萍 什么？中頭彩！你的蔥油餅砸到我，還嘲我？

阿 二 對不起，對不起。周伯伯說宋阿姨想吃蔥油餅，我就幫他把蔥油餅吊上去，沒想到繩子斷了。麗萍阿姐，有沒有砸傷？

包麗萍 外傷、內傷、挫傷、腦震蕩……傷得一塌糊涂。

眾 人 瞎說八道，哪里傷啊？蔥油餅又沒分量的啰。

包麗萍 （摸頭發(fā)）要命了，我剛剛做好的頭發(fā)弄得油嘰嘰的，還有衣服！

阿 二 我來幫你擦擦。

包麗萍 去去去，你擦得干凈嗎？真是倒霉，一出門就碰到你這個掃帚星。

阿 二 阿姐，對不起……

包麗萍 “對不起”就可以了嗎？

李良模 那么，你準備怎樣呢？

包麗萍 哎，啥人在發(fā)聲音？

李良模 李良模！

包麗萍 哦喲，樓組長跳出來啦。

李良模 包麗萍，阿二已經(jīng)打招呼了，他也是好心，幫周伯伯送蔥油餅。聽我一句勸，大家都是鄰居，低頭不見抬頭見，這事就算了吧。

包麗萍 喲，算你厲害死了，我看到你怕??？你不出來說話，我也就放他一馬，你現(xiàn)在出來說話，我就給你一句話：要賠償我的損失，不賠從今天開始不許他擺攤頭。

李良模 （發(fā)火）你試試看！

包麗萍 （碰瓷狀）噢喲，樓組長打人啦！你們都看到了哦。

李良模 我碰都沒有碰到她。

包麗萍 老公哎！有人要打我了，你快出來。

[陳雄剛上。

包麗萍 你當心點，我老公是體育老師，一身武功，你等著。

[陳雄剛靠近李良模。眾人驚呼。

李良模 你想怎樣？

陳雄剛 （盯著李良模，突然）兄弟啊，想你啊，你在那旮瘩還好嗎……

李良模 （松了一口氣）你不要嚇人哦。

陳雄剛 老婆，回去吧，被我嚇住了。

包麗萍 老公！你動作擺得像真的一樣，其實一點用都沒有。

陳雄剛 老婆，鄰里之間要客氣，看見大家嘛笑嘻嘻，千萬不好來生氣，弄得不好一腳去嘛一腳去。

包麗萍 （不理他）阿二，過來。

阿 二 哎呀，怎么我混了人群里，她還不放過我。

包麗萍 看在我老公的面子上，生意繼續(xù)讓你做下去。

阿 二 謝謝哦。

包麗萍 但是，損失還是要賠償?shù)摹?/p>

阿 二 那，怎么賠?。窟@樣吧，我送你10只蔥油餅吧。

包麗萍 10只蔥油餅，才50元，你打發(fā)叫花子??？

阿 二 那你說——

包麗萍 我來算算，做頭發(fā)200塊，洗衣服100塊，總共300塊，還不算精神損失費！

阿 二 300塊！麗萍姐，那我把蔥油餅攤頭送給你算了。而且，我攤頭剛剛擺出來，我身上沒有錢。

包麗萍 沒有錢不要緊，現(xiàn)在都在用支付寶掃一掃，你不是有二維碼的？

阿 二 ??？你的意思是你掃我啊？

包麗萍 你掃我我掃你不是一樣的嗎？（掃阿二的二維碼，將錢轉過去）

[音效：支付寶已到賬，300元。

包麗萍 眼睛一眨，一會兒功夫，300 塊沒咯！

阿 二 到我這里來了。

包麗萍 （反應過來）啊，怎么到你那里去了？（對陳雄剛） 你個死人，你怎么不拉住我。

陳雄剛 拉你拉不住呀。

阿 二 謝謝阿姐，我300元收到了，我收攤了。

包麗萍 阿二，鈔票還我……

阿 二 不給，你自己給我的……

[兩人追打。居委會書記華怡上。

華 怡 好了！

眾 人 (停住)華書記來了。

華 怡 大庭廣眾，打打鬧鬧像什么樣子？

阿 二 華書記，她欺負我……

華 怡 她欺負你啊？你平白無故進賬300塊了，是她欺負你嗎？

阿 二 我又不要這個錢的，是她硬要給我的……

華 怡 還給她。

阿 二 我本來就要還給她的。收到了嗎？

陳雄剛 收到了。

阿 二 華書記，她不給我擺攤頭……

華 怡 （制止）阿二，蔥油餅砸到了麗萍，確實是你不對，要好好給人家道歉。

阿 二 （向包麗萍鞠躬）麗萍阿姐，我真心實意向你道歉。今后一定注意。

包麗萍 道歉我接受。不過，賠償呢？

華 怡 麗萍阿姐，你在開玩笑嗎？你缺鈔票??？大家講講，麗萍是缺鈔票的人嗎？

眾 人 就是！包麗萍又不缺錢的，她錢不要太多……

包麗萍 （對陳雄剛） 這個女人辣手的，這下把我頂在杠頭上。

陳雄剛 你上去就下不來了。

包麗萍 大庭廣眾問我缺不缺鈔票，我講缺鈔票坍臺嗎？臺型我要扎的?。。▽θA怡） 不缺！哈哈哈哈，賠償我不要了。

李良模 這就好了嘛。

包麗萍 等等！華書記，賠償我可以不要，但是他弄得我頭上都是油，我怎么出去辦事？我今天，可是要去出版社的。

華 怡 （從袋子里拿出一頂漂亮的帽子）麗萍，你看，這頂帽子漂亮嗎？

包麗萍 （驚喜）不要太漂亮哦。

華 怡 戴上試試。

包麗萍 （戴帽子，走起時裝步）漂亮嗎？

眾 人 倒是有點像畫家。

華 怡 送給你，戴上去出版社吧。

包麗萍 謝謝！華書記，你真好。對了，你索性好事做到底……

華 怡 什么事？

包麗萍 就是這個攤頭，徹底解決一下。每天早上油煙啊，噪聲啊，住在他隔壁真是苦死了，難道這個攤頭還要一生一世擺下去啊……

華 怡 攤頭的事我知道。你放心，這事情交給我，我正在幫他找正規(guī)門面，但不是很好找，希望你們先暫時克服一下。

包麗萍 被你們這么一搞，耽誤了我的正事！（對陳雄剛）都是為了你！

陳雄剛 怎么又扯上我了呢？

包麗萍 （神秘地）到時候你就知道了，這件事對你有好處。

李良模 華書記，你今朝怎么有空過來?

華 怡 今朝我來接你們樓上601的宋阿姨到護理院去。

李良模 好，我上去接宋阿姨下來。

[李良模上樓。阿龍嫂和龍得金正好拿著箱子下樓來。

包麗萍 喲，阿龍嫂，你今天很好看哦。

阿龍嫂 麗萍，你這頂帽子真漂亮。喲，華書記也在?。?/p>

華 怡 阿龍嫂，你們要出遠門?。?/p>

阿龍嫂 不是的，阿拉要搬到新房子去了。

華 怡 啊？為什么要搬家？

阿龍嫂 哎呀。（唱）提起仔老公房么真正一包氣，沒有電梯實在不方便，幸虧我老公生意上賺銅鈿，買了一套電梯房。（夾白) 上上下下的享受！所以，今朝來喬遷。

華 怡 恭喜你們喬遷之喜。

包麗萍 阿龍嫂，你們既然搬出去，那502哪能辦呢？

阿龍嫂 502么，空著。

包麗萍 啊呀，多浪費?。扛陕锊蛔獾裟?？

阿龍嫂 房子不好租的。我蠻好的房子租出去，收回來的時候一塌糊涂。哦，對了，阿龍，我關照你哦，這502的房子不許租出去，你要是租出去，我要和你離婚。

龍得金 這最好了。

阿龍嫂 什么?。?/p>

龍得金 我是說房子不租出去，最好不過了。

阿龍嫂 是的呀。再說了,我們家不缺錢,根本不在乎這點房租。阿拉身價有 0.1個億，哈哈哈哈，再會哦?。ㄏ拢?/p>

阿 二 （羨慕地）你們已經(jīng)是億萬富翁啦？

龍得金 不好意思哦，只有一千萬，硬要說0.1個億，這種臺型也要扎的 。

包麗萍 哦喲，時間不對了，我要遲到了。

[包麗萍下、龍得金下。李良模背著宋靜茹，在周來春的保護下從樓梯上吃力地下。護士推著輪椅上。

華 怡 宋阿姨來了啊。

周來春 當心點，慢慢走。（對華怡） 謝謝你啊，給你添麻煩了。

華 怡 周伯伯，不用謝，這都是我應該做的。

周來春 這家護理院條件怎么樣？

華 怡 周伯伯，你放心，護理院條件很好的，宋阿姨去肯定沒問題。

周來春 條件好，那讓我一起去好咧。

華 怡 你啊，還不符合條件呢。

宋靜茹 謝謝華書記，你為了我的事體費心了。

華 怡 宋阿姨，這是我應該做的，希望你到了護理院好好養(yǎng)病，早日康復。

宋靜茹 謝謝，謝謝。小周啊……

周來春 哎。

華 怡 宋阿姨啊，儂哪能叫周伯伯“小周”？

周來春 從18歲叫到80歲叫習慣了。

宋靜茹 小周啊，憑良心講，我是真心不想到護理院去啦。

周來春 （嘆氣）小宋啊，我也是沒有辦法，你的腿沒有知覺了，每天需要做康復治療，最要命的是阿拉這幢老公房又沒有電梯，我這副腔調每天背你上下樓是不可能的，天天叫李師傅背也開不了口……

李良模 我背，不要緊的。但如果阿拉老房子有部電梯就好了！

周來春 這就解決大問題了。

華 怡 對了，講到電梯，周伯伯啊，我正好要找你，你前段時間不是發(fā)起一幫“懸空老人”給報社寫信嗎？已經(jīng)有反饋了，區(qū)里和街道非常重視， 要求阿拉先進行意愿征詢，也就是聽聽居民的意見，征得同意后就可以申請立項裝電梯了。

李良模 （歡呼）好！

周來春 （興奮地） 馬上就可以裝電梯了，只要裝好了電梯，別說壞一條腿，就算壞兩條腿……

宋靜茹 呸！你怎么說話的！我來說：只要裝好電梯，就算我第二次腦梗也不怕。

周來春 你這句話比我還要觸霉頭！

華 怡 宋阿姨、周伯伯，時間不早了，我們還是走吧。

[護理員推輪椅走。

宋靜茹 慢?。ㄞD回輪椅）小周啊，我們兩個人是真的要分開了哦。

周來春 暫時的。

宋靜茹 你一個人要當心點哦，千萬別忘記每天吃藥。

周來春 一天三頓，一頓兩粒。

宋靜茹 還有關門關燈關煤氣，否則要闖禍的……

周來春 已經(jīng)講了十幾遍了。

宋靜茹 小周啊，不曉得怎么，到真的要分開心里還是很難過。

周來春 小宋啊，平時都是我照顧你的，到了護理院我不在你邊上了，你要自己照顧自己了。

宋靜茹 我要天天跟你視頻。

周來春 好，天天視頻，就像我天天在你身邊。

華 怡 時間不早了，我們走吧。周伯伯，宋阿姨就交給我了，你放心吧。

[宋靜茹在華怡和護士的陪同下遠去。

周來春 我讓她不要難過， 自己心里更難過。

李良模 老周，回去嗎？我攙你回去。

周來春 老李，謝謝你哦。（人一抖）噢喲，不好了。

李良模 怎么了？

周來春 關鍵時候……年紀大了說來就來，摒不住了。

李良模 想上廁所？我攙你回去。

周來春 按照現(xiàn)在這個情況，到不了家里了。

李良模 老周，你不要急啊，不要緊張。

周來春 好，老李，我聽你的。

李良模 這時候你千萬要放松啊。

周來春 這時候，你哪能好叫我放松呢？你一講放松，那我徹底放松了……

李良模 ??？

[周來春小便失禁，舞臺光定格。

幕間一

[舞臺旋轉。樓梯上出現(xiàn)龍得金和張小龍，兩人剛看好房子下樓。

張小龍 靈的，贊的！

龍得金 房子看下來滿意嗎？

張小龍 噢喲，很滿意的，地段很好的，好像還可以看到東方明珠。

龍得金 好啦，多看有什么好看的。你叫張什么啊？

張小龍 我叫張小龍。你就叫我阿龍！

龍得金 阿龍??？巧啦，我叫龍得金啦，大家都叫我阿龍啊，所以你也叫我阿龍吧！

張小龍 好巧啊，阿龍啊。

龍得金 哎。你房子看下來怎樣？

張小龍 這房子我很滿意的，所以我決定租下來。

龍得金 好，那租金？

張小龍 依你，一分不少。

龍得金 爽氣！那么我走了。

張小龍 但我有一個忙要儂幫，萬一碰到我的老婆，不要說這房子是我租的，要說是我買的。

龍得金 瞎講有啥講頭??？為什么要說是你買的？

張小龍 這房子是你的，產(chǎn)證在你手上，我是搶不走的啦。

龍得金 道理也有的。那為啥非要說買的呢？

張小龍 男人，總歸有點秘密的。

龍得金 哦……

張小龍 你同意啦？

龍得金 不同意，房子可以租給你，小秘密不答應的。

[手機鈴聲。龍得金接電話。

阿龍嫂 喂，阿龍啊，你在做啥？

龍得金 在聊事情啊。

阿龍嫂 什么事情……

龍得金 哦，談房子……

阿龍嫂 （逼問） 什么？房子？你把房子租掉了？房子不可以出租的。

龍得金 不是，是在談“防止”電信詐騙的事。

阿龍嫂 好，我以為你要出租房子來，再講一通，不許出租哦。

龍得金 曉得曉得?。⊕祀娫挘?/p>

阿龍嫂 沒啥事早點回來。

張小龍 那，你不同意我先走了。

龍得金 慢點，你剛剛講的小秘密我同意了。

張小龍 怎么又同意了？

龍得金 沒辦法呀，阿拉老婆不允許我把房子租出去，所以你也要保密，你們住進來后，跟周圍鄰居少搭訕，省得傳出點事情。

張小龍 你放心，肯定不會和鄰居們搭訕的。

龍得金 好！一言為定！

張小龍 駟馬難追！

龍得金 互相保密?。ㄏ拢?/p>

張小龍 互相包庇！臭味相投！狼狽為奸！哎呀，人怎么走啦？

第二場

[滬語歌曲“小巴辣子開會啦”音樂起。601室周來春家。舞臺一角，宋靜茹上場。鄰居們圍著周來春，周來春與宋靜茹視頻。

周來春 小宋啊，清楚嗎？你怎么多一個毛病，你的頭不要抖呀。

李良模 不是她的頭在抖，是你的手在抖。（托住周來春的手）

宋靜茹 喲，那么多老鄰居在一道。

周來春 告訴你個好消息，今朝華書記召集大家開會，商量裝電梯的事體，要聽聽大家的意見，也就是說，阿拉老房子要準備裝電梯了！

宋靜茹 真的？太好了，太好了！

李良模 電梯裝好，懸空老人就不再懸空了！

周來春 本來阿拉是“懸空八只腳”，蕩法蕩法，這下都可以著地了。

宋靜茹 只要電梯今天裝好，我明天就可以回來，和大家呆在一起，老開心的！

阿 二 （搶過手機） 等裝好電梯，你就自己下來買蔥油餅吃了，不用我用籃子吊上來了。

李良模 （拿過手機） 宋大姐啊，等裝好電梯，你可以陪老周天天下樓去公園了。

[華怡上。包麗萍、陳雄剛跟上。

阿 二 華書記來了。

周來春 看看她是誰？

華 怡 喲，宋阿姨，你好嗎？

宋靜茹 華書記啊，你好。你幫我找的護理院老好的，我住上癮了，簡直不想要回來了。

周來春 這么快就尋到花老頭子了……

華 怡 宋阿姨，只要你開心就好。

包麗萍 （打斷）好開會了，我家里還有事呢。

周來春 好了，小宋啊，阿拉要開會了，有好消息我再通知你。

宋靜茹 好好，你們開會，明天不要忘記視頻。

華 怡 老李，人都到齊了嗎？

[龍得金奔上。

龍得金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李良模 阿龍也到了，開始吧。

華 怡 好，那我們開會了。居民朋友們，今朝請大家來，主要是商量6號樓裝電梯的事。這兩天我到街道、區(qū)房管局都去過了，情況摸了一下，上海已經(jīng)出臺了多層住宅加裝電梯的政策。而且，像我們這樣的多層居民樓，加裝電梯在技術上沒有問題。

眾 人 好！

包麗萍 你們不要高興得太早，你們以為技術上沒有問題就好裝啦？沒那么簡單，老公，講給他們聽。

陳雄剛 （唱）裝電梯的事情不算小，手續(xù)多得不得里格了。

安全論證第一條，房管局！房管局的圖章先要敲。

安裝方案要上報，規(guī)劃局！規(guī)劃局的圖章也要敲。

電梯的結構要牢靠，設計院！設計院的圖章也要敲。

施工質量要確保，質監(jiān)局！質監(jiān)局的圖章也要敲。

主要的單位都來回跑，各個圖章等你敲。

建設局、電力局、綠化局、環(huán)保局；環(huán)保局、綠化局、電力局、建設局。

等到圖章都敲好，西寶興路去報到！去報到！

李良模 哎哎，你怎么曉得要敲那么多圖章??？

陳雄剛 我是不知道，我老婆知道的。

包麗萍 當然是去打聽過的呀！不是我嚇你們，裝一部電梯的手續(xù)賽過造金茂大廈。

李良模 ??？這么復雜??？

鄰居甲 怪不得上海這么多老公房都裝不了電梯……

鄰居乙 太難了，那裝不成了。

華 怡 大家不要急，聽我說。原本，加裝電梯申請手續(xù)很復雜，要跑很多委辦局進行審批，敲46個圖章?，F(xiàn)在，有關部門根據(jù)大家的意見，對手續(xù)進行了簡化，只要敲15個章了。

眾 人 哦，那太好了。

李良模 華書記，那這15個圖章敲完大概要多久呢？

華 怡 最快三個月可以完成審批，然后拿到施工許可證，就可以開工了。

周來春 太好了，那我們趕緊開始辦吧！

華 怡 周伯伯，你別急。在申請立項之前，首先要征得業(yè)主，也就是在座各位的同意，要求同意率達到 90%。

周來春 那我們快點表決吧！

眾 人 我同意！

龍得金 慢，有件事我要問問清楚，裝電梯的鈔票誰出??？

李良模 這總歸自己出的。

眾 人 就是呀。

華 怡 關于裝電梯的費用是這樣的，居民出60%，政府補貼40%。

李良模 政府還要貼錢??？那好！

華 怡 居民承擔的部分，是根據(jù)樓層高低分攤，住得越高，出得越多，一樓是不用出錢的，所以麗萍和阿二，你們不需要出鈔票的。

周來春 這個分攤原則非常合理，我住在六樓，對電梯的使用率最高，我愿意出大頭！

眾 人 我也同意！

周來春 好了，樓上的全部同意。

龍得金 周伯伯，不好意思，我住在樓上，我反對。

周來春 我萬萬沒想到你會反對，這幢樓里你是最有錢的人。哦，你破產(chǎn)了？偷稅漏稅了？

龍得金 不要搞呀，我已經(jīng)搬到新房子去了！這老房子或租或賣，電梯我都用不著，我再出鈔票，不是腦子有毛?。?/p>

周來春 萬一你真的破產(chǎn)，你還是要住回來的。

龍得金 你怎么老是觸我霉頭呢！

周來春 （對華書記）那怎么辦？

華 怡 周伯伯，你不要急，阿二、麗萍，你們住在一樓的，盡管你們不出錢，我還是想聽聽你們的意見。

阿 二 這個，住在一樓的不出錢，又是好事情，我肯定同意。

包麗萍 阿二，你蔥油餅攤頭不想擺啦？

阿 二 咦？裝電梯和擺攤頭搭什么界？

眾 人 就是呀。

包麗萍 你想呀，裝電梯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其他不講，就是施工期間的爛泥灰塵和建筑垃圾就夠你受的！

阿 二 這和我搭什么界？

包麗萍 怎么不搭界？你蔥油餅剛剛做好，灰塵撒上來，像撒胡椒粉一樣，誰還來買你的蔥油餅？

阿 二 噢喲，你說得對。華書記，不好意思，我只好反對。

華 怡 （對包麗萍）麗萍啊，你住在一樓，也不用出錢，又不做生意，你總歸同意吧？

陳雄剛 同意的，不出鈔票我老婆總歸同意的。

包麗萍 誰說的。華書記，我有意見的。第一，裝電梯的時候地面挖開，我灰沙吃飽！

陳雄剛 是吃灰沙不是吃豆沙。

包麗萍 第二，裝好電梯以后肯定影響我采光。

陳雄剛 沒太陽變臭蟲。

包麗萍 第三，電梯上上下下有噪聲的。

陳雄剛 要影響她睡懶覺。

包麗萍 這不要講出來。最最要緊的，是第四點！

陳雄剛 還有第四點？

包麗萍 我們這種老公房裝好電梯以后啊，房價不對了，你們房價巴拉巴拉上去了，而我的房價嘩啦嘩啦下來了。聽不懂了？我解釋一下，沒裝電梯之前，一到六樓房價排名是：3、4、2、1、5、6，也就是，（唱樂譜）咪發(fā)來哆索拉；等到裝好電梯，房價排名變成 6、5、4、3、2、1。也就是，（唱樂譜）拉索發(fā)咪來哆。

周來春 我們在上音樂課??？

包麗萍 （唱《哆來咪》曲調）哆，一樓么最推板；來，二樓么貴一點；咪，三樓漲很多；發(fā)，四樓翻一翻；索，五樓發(fā)大財；拉，六樓中頭彩；西，你們統(tǒng)統(tǒng)做老板，弄到最后我是癟三！哆來咪法索拉西，是癟三！等到電梯一裝好，你們六樓的房價一下排名第一，阿拉一樓的房價變成倒數(shù)第一。

龍得金 精明！太精明了，包麗萍，假使你做生意，可以賺0.2個億。

華 怡 好，我曉得了，6號樓安裝電梯就你們三家不同意啰？

包麗萍 對，不同意！

龍得金 對，我也不同意！

包麗萍 （舉起阿二的手）阿二，不同意。

李良模 沒關系的。按慣例，少數(shù)服從多數(shù)！

眾 人 對！

李良模 現(xiàn)在這么多居民全部同意了——

眾 人 對！

李良模 就算你們反對也沒有用！

眾 人 對！

包麗萍 哈哈哈，華書記，你是懂政策的，你可以講點給他們聽聽了。

眾 人 華書記，你講呀！

華 怡 （無奈地） 居民朋友們，現(xiàn)在加裝電梯政策，雖然規(guī)定同意率只要達到90%就可以了，但后面有一個括號——

眾 人 啥內容？

華 怡 （一字一頓） 不能有強烈反對，只要有一戶強烈反對，就不能立項。

眾 人 ??？

包麗萍 對！我就是那個強烈反對的人！

幕間二

[舞臺旋轉，轉到502室。

張小龍 要命了，房子其他都蠻好，這個冰箱不制冷。不行，我要給房東打電話，在我老婆來之前搞定。

[茜茜出現(xiàn)在樓梯上，給張小龍打電話。

張小龍 怎么老婆的電話先來了？

茜 茜 阿龍，你在干嘛？

張小龍 老婆，我在收拾新房子，你今天第一天住進來，我要把房間布置得漂漂亮亮。

茜 茜 你好辛苦哦，那我來幫你忙好不好？

張小龍 不用不用，千萬不要來，我們不是說好五點在新房子碰面嗎？

茜 茜 好吧，那一會兒見。 （掛斷電話） 不讓我來，我已經(jīng)到了。

[張小龍給龍得金打電話。

張小龍 喂，阿龍?。?/p>

龍得金 我是阿龍啊，你是誰？

張小龍 我，阿龍啊。

龍得金 什么事？

張小龍 你借給我的房子其他都蠻好，就是這個冰箱不制冷。

龍得金 這個房子租給你只有多少錢啦，冰箱壞了也要我來解決??？

張小龍 你租給我的房子，這些事都要幫我搞定的。

龍得金 唉，真是麻煩。我抽空過來吧。

張小龍 請你馬上過來。還有，別忘了我跟你說的小秘密。

龍得金 曉得了。（掛斷電話）這小年輕，煩是真煩。

第三場

[502室客廳。

張小龍 Angela CC，我親愛的老婆，盡管這房子是我租的，但是我一定要和你說這房子是我買的，為來為去都是為了讓你開心，等一下阿龍來把冰箱搞定就完美了。

[茜茜輕手輕腳的走進房間，走到張小龍身后，拍拍他。

茜 茜 Honey——

張小龍 是你呀，老婆。阿拉不是約了五點鐘在這里碰頭嗎？你怎么這么早來了？

茜 茜 我直播結束得早，所以想來看看你給我布置的房間。（環(huán)顧打量房間） 阿龍，這就是你給我準備的新房子嗎？好漂亮啊，比我們和別人合租的好太多了。我超喜歡！

張小龍 你喜歡就好。哦對了，CC，我有個驚喜要給你，當當當當！（揭開蒙在桌椅上的布）

茜 茜 天哪！這是我最喜歡的顏色和款式。

張小龍 老婆，請坐。

[茜茜坐下，椅子倒了。

茜 茜 啊——

張小龍 老婆，不好意思，正品實在是太貴了，我買不起，我就只能買A貨。

茜 茜 沒關系啦，不管是A貨還是B貨，我統(tǒng)統(tǒng)都喜歡。

張小龍 哎呀，心態(tài)那么好。對了，老婆，還有——當當當當?。ㄖ赶虼玻?/p>

茜 茜 哇，這是我最喜歡的水床哎！

張小龍 老婆，請上床。

茜 茜 老公，我來了。

[床噴出來了水，濺到茜茜和張小龍身上。

茜 茜 啊呀！

張小龍 不好意思。我老實和你說，我買的是一個二手貨，自來水是我自己裝進去的，有兩個洞我已經(jīng)補好了，怎么還在漏水？

茜 茜 哈哈哈哈，沒關系啊，我們以后可以把它當做音樂噴泉。阿龍，其實只要你是用心為我準備的，我統(tǒng)統(tǒng)都喜歡！

張小龍 老婆，謝謝你的理解與寬容。

茜 茜 不管怎么說，這個家暫時是屬于我們倆的啦。

張小龍 什么暫時？這個房子我們……（嘀咕）買房子的事情畢竟是騙她的， 真的要我說，倒是有點說不出口了。

茜 茜 你想說什么？

張小龍 我說，就僅僅是暫時嗎？

茜 茜 總不能一直住下去吧？

張小龍 為什么不可以呢？

茜 茜 除非你把這個房子買下來了。

張小龍 恭喜你，答對了。（嘀咕）她講總比我講好。

茜 茜 阿龍，我愛你！今天我們要好好慶祝一下。

張小龍 怎么慶祝？

茜 茜 我也要給你一個驚喜。

[茜茜拖小箱子進里面房間。張小龍坐等。茜茜端著小托盤出來，托盤上放著兩個紅酒杯和蠟燭。正好碰到龍得金。

茜 茜 啊——

龍得金 啊——

茜 茜 這是誰??？

龍得金 我是這個房子的房東啊。

茜 茜 啊？你是房東？阿龍，這房子不是你買的嗎？

張小龍 他有點老年癡呆了。（向龍得金使眼色）

龍得金 哦，小秘密。對對對，我是這個房子以前的主人，現(xiàn)在算賣給他了。

茜 茜 （對龍得金）嗨！

龍得金 嗨，她大概就是你的——

張小龍 她是我老婆。

龍得金 老婆，好。

張小龍 老婆是你叫的？她叫Angela CC。

龍得金 Angela CC？真漂亮……

張小龍 你過來。（拉龍得金到冰箱旁） 冰箱不制冷，你快點幫我把冰箱換掉。

龍得金 就這個冰箱？這樣，我給你一點現(xiàn)鈔，你自己去買。

茜 茜 不對啊，這個房子是我們買下來的，這個冰箱就該我們負責呀。

龍得金 對了，阿龍，買個冰箱沒有問題，但是我有個問題，當著你老婆的面好好回答，我問你這房子是你租的還是買的？

茜 茜 買的。

張小龍 買的。

龍得金 好，清楚。既然這房子是你買的，里面的東西屬于誰的？

茜 茜 我們的。

龍得金 冰箱壞掉和我搭界嗎？

茜 茜 這有什么好考慮的，完全不搭界的呀。

龍得金 那你來找我做啥？

張小龍 對不起。

龍得金 聰明?。▽畿纾?你老公思路清楚，那么我走了？

茜 茜 阿龍，我表現(xiàn)得厲不厲害？

張小龍 （有苦說不出）你真厲害。

[龍得金走到半路轉身回來。

張小龍 怎么又回來了？

龍得金 還有一件事要告訴你，這個樓里要裝電梯了。

張小龍 好的。

龍得金 樓上的人家都需要分攤電梯費用的。

張小龍 你出就好了呀。

龍得金 對的。本來這房子是我租給你，應該是我付這個錢，但是你現(xiàn)在房子買下來了，誰出這個錢？

張小龍 我出。

龍得金 聰明！就這樣，我走了，拜拜。（下）

茜 茜 拜拜！阿龍，剛剛裝電梯的事情我都聽見了。

張小龍 老婆，這個電梯我們不裝的。

茜 茜 為什么？

張小龍 因為接下來還要換冰箱和床，我沒有錢了。

茜 茜 阿龍，我告訴你，這個電梯本來是可以不裝的，但是現(xiàn)在一定要裝。

張小龍 為啥一定要裝呢？

茜 茜 因為，因為你要做爸爸了。

張小龍 什么做爸爸，做爺爺也和我不搭界，我也不裝的。（回過神來）什么？

茜 茜 這就是我給你的驚喜呀！

張小龍 我要做爸爸了？

茜 茜 驚不驚喜？

張小龍 好驚喜！

茜 茜 意不意外？

張小龍 好意外！

茜 茜 電梯裝不裝？

張小龍 （苦澀地）裝?。ㄗ谝巫由?，椅子倒）

第四場

[陳雄剛拿著菜籃子和彩票上場。

陳雄剛 彩票彩票你真好，你是我的掌中寶，假使中獎更加好……

包麗萍 你昏頭了。（拿過彩票）你又在買彩票??？

陳雄剛 買菜多了10元，我買來白相相。

包麗萍 買了這么多彩票，中過嗎？

陳雄剛 沒有。

包麗萍 你一個大男人，到現(xiàn)在都沒有混出個名堂，你坍臺嗎？男人要有理想要有抱負。

陳雄剛 我有理想的。我想做一個偉大的詩人。

包麗萍 可是，你寫了那么多詩，投過稿嗎？

陳雄剛 我投過稿的，寄到報社里去。

包麗萍 發(fā)表了嗎？你看看床底下，全是退回來的詩稿。作孽啊，上次我叫你把這些詩歌拿去燒掉，你怎么燒的？

陳雄剛 我聽你的話，你讓我燒詩稿，我把詩放在面盆里，捧到院子里，我看到我的詩稿，我心里難過，我哭的。我拿出打火機點燃詩稿，老婆，你怎么下得了手，老婆你真的很狠心，你叫我接下來的日子怎么過？

包麗萍 你燒詩稿哭什么老婆？

陳雄剛 我看到詩稿，心里難過呀。

包麗萍 你哭成那樣子，人家以為我沒了，我“走”了，你在幫我燒錫箔。

陳雄剛 沒那么嚴重吧？

包麗萍 怎么沒有那么嚴重？隔壁三好婆看到你在燒錫箔，好心拿著白包到阿拉家里來，我門一開，她一看到我站著，以為死人活了，她嚇得當場走掉！算什么名堂？我白包沒收到，還倒貼一個白包！

陳雄剛 倒讓你破費了。

包麗萍 你以前寫寫詩稿只不過浪費白紙頭，現(xiàn)在買彩票是浪費花紙頭。我關照你，不許再買彩票。我想過了，寧愿你繼續(xù)寫詩，成為真正的詩人，爭取當個語文老師！

陳雄剛 語文老師？其實，體育老師也沒什么不好的。

包麗萍 看你那沒出息的樣！把你那些詩，統(tǒng)統(tǒng)都理出來。

陳雄剛 理出來干嘛？再燒掉?。?/p>

包麗萍 燒個鬼??？理出來，我有用！

陳雄剛 噢。

包麗萍 彩票給我，回去燒飯去。

陳雄剛 噢。（交出彩票，下）

包麗萍 看看你真是一包氣。這彩票買的數(shù)字就不靈，8283，就是勿二勿三，8384，就是不三不四，頂頂不靈的就是80801414，不靈不靈要死要死，這種數(shù)字要是中獎了，我耳光給他敲。

[包麗萍進房間，在化妝臺前梳妝。房間外樓梯上，周來春和李良模下樓。

李良模 老周，慢點。

[樓梯上，周來春在李良模的攙扶下，顫顫巍巍下樓，剛走下來，又走回去，仿佛在跳探戈。

周來春 做啥？和我跳探戈啊？胃口這么好。

李良模 那你干嘛走來走去？

周來春 我怕呀。

李良模 怕什么？

周來春 裝電梯主要問題就在包麗萍，今天去就是求包麗萍。

李良模 那么去呀。

周來春 老李，我這輩子沒求過人家。我有點怕。

李良模 老周，你拿著兩個蔥油餅做啥？

周來春 年紀大了，說餓就餓，當點心吃。

李良模 那你自己吃兩個？

周來春 我在想，你進去幫忙，幫得好，我們兩個人一人一個……

李良模 我也有的。

周來春 幫得不好呢——

李良模 沒得吃。

周來春 兩個統(tǒng)統(tǒng)給你吃！

李良模 這不要噎死我嗎？

[兩人來到包麗萍家。

李良模 包麗萍，在家嗎？

包麗萍 喲，什么風把兩位吹來啦？

周來春 小中風把我們吹來的?。ξ孀欤?/p>

包麗萍 （見蔥油餅）哎喲，你這么客氣，還買蔥油餅給我??？（搶過蔥油餅，咬了一口）

周來春 （對李良模） 我只知道，這個女人下手快，沒想到下嘴也快的。兩個一起咬。你咬一個，我還能剩一個。

包麗萍 ?。坎皇墙o我吃的？

李良模 這是周伯伯準備自己吃的。

包麗萍 那我咬過了。

周來春 不要緊的，你吃我吃都一樣的。

包麗萍 錯。錢要給你的，我做人有原則的，吃人家嘴軟，拿人家手短。做人要懂道理，知道嗎？

周來春 懂了，謝謝包老師教育，吃了我的東西還要教育我。

包麗萍 10塊錢給你。

周來春 不用了。

[包麗萍到梳妝臺上拿了一張紙給周來春。

周來春 哎呀，人民幣改版了？

李良模 80801414，什么人民幣？這是彩票。包麗萍，你怎么可以把彩票當鈔票？

包麗萍 怎么不行？這張彩票也是我10元買回來的。

李良模 這彩票，中獎就不要說了，不中獎就是廢紙一張。

周來春 算了，老李。今天來干嘛的？來求她的。這10塊錢買的東西蠻好看的，我拿在手上捏捏玩玩。

包麗萍 就是啊，這張彩票拿在我的手上沒有用的。周伯伯，你面相多有福氣，彩票到你手里捏著捏著，中大獎。

周來春 那20元賣給你。

包麗萍 不要，這種好事情讓給你。

李良模 你這個人啊……

包麗萍 你們今天來什么事？

周來春 包麗萍啊，我今天來主要是賠禮道歉的。上次蔥油餅掉到你頭上，把你頭發(fā)和衣服都弄臟了。都是因為我，所以，要請你原諒……

包麗萍 好了好了，不要假客氣了。

周來春 ??？

李良模 包麗萍，人家老周一本正經(jīng)給你賠禮道歉，誰假客氣了？

周來春 算了，今天是來求她的。

包麗萍 好了，你肚子里幾根肚腸，我很清楚。

周來春 這不一定哦。你要是猜得出來，我服你。

包麗萍 你們今天是為了裝電梯的事情來的，是嗎？

周來春 不是的，不是為了裝電梯，我是為了，為了——升降機的事情。

包麗萍 好，算你有文化。

李良模 我來講。上次開會你說裝電梯的幾個問題，（聲音逐漸大起來）也不是沒道理的。

周來春 輕點輕點。

李良模 第一，灰塵問題，施工單位有嚴格的防塵措施！

周來春 輕點呀，好好講不會嗎？

李良模 第二，采光問題，現(xiàn)在電梯裝在背面，根本不影響你的！

周來春 我現(xiàn)在是沒有蔥油餅，不然兩個蔥油餅都塞在你嘴巴里。輕一點輕一點，她要被你嚇死了……

李良模 第三，噪音問題……我們也考察過的，啟動的時候有點聲音，運營的時候聲音輕一點，停著的時候沒聲音，壞掉的時候當然也沒聲音，到了晚上……（聲音越來越輕）

包麗萍 你們兩個在做啥？

周來春 斗蟋蟀??？

李良模 是你讓我輕一點的。

周來春 也不至于一點聲音也沒有的。好了，讓我來講。包麗萍，你最最關心的是第四個問題，就是補償。今天，鄰居們同意給你補償。

包麗萍 （驚喜）真的？周伯伯，你老早好講了呀。早點講嘛，待遇不一樣的呀?。ɡ軄泶喝ド嘲l(fā)）沙發(fā)上請呀請呀，坐呀坐呀，吃水果吃水果，喝茶喝茶……那么，你們準備補償我多少？

李良模 關于補償，這個是沒有標準的。我舉個例子，像普陀區(qū)第一個加裝電梯成功的怒江苑7號樓，樓上居民愿意補償?shù)讟蔷用?000元。

包麗萍 5000元？

李良模 他們還不肯要！

周來春 都不肯要！

包麗萍 為啥？

李良模 風格高。

周來春 風格高！

包麗萍 嫌棄少！

周來春 嫌棄少？

李良模 她怎么都反過來想的？！

周來春 好了，我也覺得5000是少了點，我和樓上鄰居商量下來，每戶人家準備出——（伸出一根手指）

包麗萍 1萬啊？（伸出三根手指）

周來春 爽氣的，馬上答應，她OK。

包麗萍 誰答應了？我這不是OK。我這是個數(shù)字，看看清楚。

周來春 一下子到3萬？

包麗萍 （搖搖頭）嗯……

周來春 3萬5？

包麗萍 （搖搖頭）切……

周來春 3萬7？

包麗萍 30萬。

李良模 ??？30萬？你獅子大開口！

包麗萍 干嘛？我不管你們上面怎么攤，不管底樓其他人要多少，反正我包麗萍到手30萬，少一分談也不要談。

周來春 （大聲） 包麗萍！我和你說——

李良模 輕點、輕點。

周來春 這時候還考慮什么輕重。

李良模 那我來說，包麗萍！你講點道理好嗎？裝一部電梯只要 70 萬，你一個人就要30萬，你是成心不讓我們裝電梯了啰？老周，阿拉走！不和她談了。

周來春 回去啊？老李，你回家一家門，我回家一個人。讓我再求求她。

周來春 包麗萍、麗萍。（唱）求你玫瑰金手抬一抬，讓我裝好電梯上下勿難。求你六寸金蓮退一退，讓我小宋把家還。麗萍啊，求你發(fā)發(fā)慈悲。我來春活到八十多，從未求人把口開。麗萍，就算我老頭子求求你了。

包麗萍 不行，不行。

李良模 包麗萍啊，周伯伯都已經(jīng)這樣求你了，你難道無動于衷??？大家鄰居道里，萬一有事要互相幫忙呢？今天他來求你，將來有一天，也有可能 你要求人家的。

包麗萍 我去求他？哼，要我求他，除非太陽西邊出；要我求他，除非大閘蟹會笑；假使我求他，除非他這壞掉的手會好！

周來春 你！我這樣一把年紀求你，你還這么說！老李，我忍不住了，我要罵人了！

李良模 不要氣，不要氣。

周來春 老李，你不要勸我，包麗萍！

李良模 罵！

周來春 觸氣！

李良模 好啦？這算罵人啊？

周來春 這么難聽的話我也罵出來了。你連這句話是罵人的話也聽不出，我看你是個戇大。

李良模 這句倒是個罵人的話。咦，怎么罵我啦？

包麗萍 周老頭氣昏了？[兩人憤憤離去。陳雄剛邊看手機邊興高采烈地上。

陳雄剛 （無錫話）老婆，中了，老婆，中了。

包麗萍 喂，我蠻好的，你咒我生腫瘤?。?/p>

陳雄剛 不是你腫瘤，是彩票中獎了。

包麗萍 彩票中獎啦！太好了，中了多少？

陳雄剛 你猜猜看？

包麗萍 快點告訴我。

陳雄剛 10萬！

包麗萍 中了10萬??！

陳雄剛 這筆錢到手，你想買啥就買啥。

包麗萍 開心！開心！開心！不過，這筆錢到手，不能瞎用，正好用來辦那樁事情。

陳雄剛 什么事情？

包麗萍 就是給你出……（住口）你先別管，快把彩票給我。

陳雄剛 剛剛我給你了呀。

包麗萍 沒給我呀。

陳雄剛 剛剛，就在門口。

包麗萍 哦，就是那張80801414。對的，你給我了。我旺嗎？彩票一到我手里就中了10萬，等著，我去拿。

陳雄剛 今天是個好日子。

[包麗萍去梳妝臺，一驚。

包麗萍 啊—哦—啊！老公，彩票沒了。

陳雄剛 怎么沒了？

包麗萍 怪來怪去就怪樓上的老周，剛剛拿了兩個蔥油餅來。我看到蔥油餅就饞了，我剛剛咬了一口，他說這是他吃的，不是給我吃的。我想我吃了也吃了，也不好白吃的，那么我總要把錢給人家吧，我本來要給他10元，可手頭沒現(xiàn)金，正好看到你買的彩票，把彩票當鈔票給他了。

陳雄剛 （震驚）要死了，10萬塊兩只蔥油餅，5萬塊錢一個？一粒蔥要2000多塊?。▊模]有了，沒有了……

包麗萍 （靈機一動）老公，我有辦法了。

陳雄剛 什么辦法？

包麗萍 和我一起去樓上把彩票討回來，走！

幕間三

[包麗萍和陳雄剛爬樓梯。

陳雄剛 等一下，這彩票不記名的，落到誰手里就是誰的。

包麗萍 在人家這里是肯定討不回來的，但是在老周這里是討得回來的。

陳雄剛 為啥？

包麗萍 道理很簡單，因為周來春是個好人，是一個善良的人。

陳雄剛 那這樣說起來，你是個壞人，是一個缺德的人。

包麗萍 對！（回過神來）你講什么？

陳雄剛 怎么討回來呢？

包麗萍 怎么討法？讓我想一想。

陳雄剛 快點想。

包麗萍 有了，我們上去之后，你就當著周老頭的面罵我。你就說，你這女人哪能介精怪、哪能介自私、哪能介缺德，哪能可以把10塊彩票當成10塊鈔票給人家。你這樣一罵，善良的人心就軟了。我再假裝哭，好人就擋不住了，就把彩票還給我們了。

陳雄剛 卑鄙！

包麗萍 對?。ɑ剡^神來）你講什么？

陳雄剛 Baby！老婆，辦法是蠻好的，不過我從來不敢罵你，連個屁都不敢放。

包麗萍 今天可以放了，你到了上面要大膽地放，狠狠地放，放得越響越好！

陳雄剛 好，我現(xiàn)在就和你上去！我就放……連環(huán)……唉，講不出口。

第五場

[周來春余怒未消，在屋中踱步，李良模在一旁相勸。

周來春 氣煞了，我真正氣煞了！

李良模 老周，不要生氣，不要再走了。這叫“秀才碰著兵，有理講不清”，你不要跟她一般見識。

周來春 哎，電梯裝不成了，我怎么向小宋交代？又怎么向鄰居們交代？

李良模 這樣，我跟華書記商量商量，看看還有沒有其他辦法。

周來春 還有啥辦法呢？問題出在包麗萍身上，除非包麗萍肯回心轉意，上門賠禮道歉，跑到我身邊，輕聲輕氣叫我聲“周伯伯”。

[包麗萍和陳雄剛上，包麗萍走到周身旁。

包麗萍 周伯伯。

[周來春和李良模嚇了一跳。

周來春 哎！馬上來了。（定睛）你來干嘛？

包麗萍 我們是來向周伯伯賠禮的。

李良模 你來賠禮道歉?。课遗欢?，你們這個一百八十度的彎是怎么轉過來的？

包麗萍 我自己也沒有想通怎么轉的，但是好在我嫁了個好老公，他是詩人呀，也就是個文化人。當他知道我剛剛這樣對你們，氣得來狠狠地罵了我一頓。老公，你當著周伯伯的面再罵我一遍給他們聽聽。

周來春 算了算了，罵人的話有啥好多聽的？不要再罵了。

包麗萍 要罵的，讓他罵。我這個人不罵，渾身骨骼發(fā)癢的。

周來春 你骨頭賤也沒有辦法了。

包麗萍 （對陳雄剛輕聲地)你可以罵了……

陳雄剛 （似乎不敢） ……

包麗萍 罵呀！

陳雄剛 （似乎還不敢） ……

包麗萍 （兇） 罵呀！

周來春 到底是他罵你還是你罵他？

包麗萍 他罵我。

陳雄剛 我罵她。（開罵）包麗萍，你做人太精乖了，我罵過你嗎？我沒罵過；你做人太蠻橫，我罵過你嗎，我沒罵過；你做人太自私，我罵過你嗎？

周來春 （接）沒罵過……你樣樣沒罵過么，你來做啥？

陳雄剛 我就是要當著你的面好好罵罵她！

周來春 好了，別罵了，點到為止就可以了……

陳雄剛 包麗萍！正因為你精乖，沒有朋友跟你白相；正因為你蠻橫，沒有鄰居跟你搭訕；正因為你自私，沒有親戚跟你來往！你現(xiàn)在是……沒有朋友，沒有鄰居，沒有親戚，就像一頭披著羊皮、孤獨的狼！

包麗萍 這么嚇人?。课沂抢?，你是啥呢？

陳雄剛 我是一只小綿羊，自從我嫁給……不是，自從我娶你以后，我過的是啥日子?。磕憬形页瘱|不敢朝西，叫我吃咸不敢吃甜，叫我打呼嚕，我不敢打噴嚏。盡管我樣樣聽你、樣樣候你、樣樣依你、樣樣順你，但是你還是不滿意，早也罵來夜也罵，弄得我男人不像男人、女人不像女人，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啥人。包麗萍，這么好的男人擺在你面前你不珍惜，你簡直就是標標準準、完完全全、地地道道、徹徹底底的——十三點！

周來春 雄剛！我聽不下去了，你前面講的蠻有道理，講到后面就不像話了，她畢竟是你老婆，怎么可以罵呢？男人罵女人是最沒出息的，有句話講得好，一夜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似海深。聽我話坐下來。兩個人攙好手、笑一笑，洗澡睡覺。老李，我們回去吧。

李良模 老周啊，你要到哪里去??？這是你家呢。

周來春 要命了，被他們搞昏了。

包麗萍 周伯伯啊，對不起哦，我這樣氣你，你還幫我說話。你真是一個好人。

周來春 做人要實事求是。

包麗萍 周伯伯，我現(xiàn)在看到你就想起一個人。

周來春 誰？

包麗萍 我的爸爸。

周來春 你爸爸長得這么好看??？

包麗萍 像的像的。你曉得的，我爺娘死得早，沒人管我，你們這一代里，我舅舅死了、叔叔死了、伯伯死了、屋里廂的長輩統(tǒng)統(tǒng)都死了，現(xiàn)在只剩你了……

周來春 怎么聽上去汗毛凜凜的？

包麗萍 我的意思是，你現(xiàn)在就是我最親最親的親人?。?/p>

周來春 你放心，我和你父母是好朋友，雖然他們不在了，但是有我在，我會當你像親閨女一樣對待的。

包麗萍 爸爸！

周來春 （不相信）叫我？老李啊，我和小宋結婚到現(xiàn)在沒小孩，我活到80歲，第一次有人叫過我爸爸。我心里很甜。

李良模 你當心吃藥。

周來春 不會的，這聲爸爸叫得我心里甜到嘴巴里。（對包麗萍） 麗萍，你剛剛叫了快了點，我耳朵也不太好，你再叫一遍？

包麗萍 爸爸！

周來春 再叫一遍。

包麗萍 爸！爸！

周來春 噯！叫得多好，眼淚汪汪，不是敷衍的“爸爸”。

包麗萍 （自言自語）一步到位。（對周來春）爸爸，坐，我現(xiàn)在誠心地和你道歉，千不該萬不該，把彩票當鈔票給你，10元鈔票永遠值10元，彩票買的時候值10元，不中獎就—分錢也不值了，除非中了十萬元……

周來春 這不可能的，就是捏在好手上都不會中獎，更別說我這個壞的手里。

包麗萍 對！爸爸說得對。彩票呢？

周來春 扔掉了！

包麗萍 啊？你扔啦？

[李良模見狀似乎察覺到了什么，他急忙打開手機查看開獎信息。

周來春 （逗樂）扔不掉。

包麗萍 爸爸，到底扔了沒有??？

周來春 想扔扔不掉，在我發(fā)抖的手上。我這只手雖然壞掉了，捏是捏得蠻緊的。

[包麗萍上前去掰周來春的手指。

周來春 哎呀哇，你輕點呀！我自己來。麗萍，拿去。

包麗萍 爸爸，謝謝。

李良模 慢！周啊，你曉得伊拉兩個人今朝為啥上來，又是哭又是鬧，又是認爸爸嗎？

周來春 為啥？

李良模 為來為去就是為了這張彩票！

周來春 彩票怎么啦？

李良模 剛剛包麗萍進來的時候，我還木知木覺，當包麗萍主動提出要用鈔票換彩票了，我就起了疑心，馬上查開獎信息，這張80801414的彩排中10萬大獎了！

周來春 照你這么說，包麗萍他們都在做戲??？

陳雄剛 （對包麗萍）叫你不要做戲不要做戲，這下都穿幫了，丟臉嗎？難為情死了！（下）

包麗萍 李良模！我大概跟你前世有仇啊，干嘛一直要盯著我，你怎么都是關鍵時刻撬掉我好事情。周伯伯，不，爸爸，我的親爸爸，我的好爸爸。

周來春 （氣得發(fā)抖） 麗萍，天底下哪一個女兒會這樣對爸爸？

包麗萍 我求求你，行了吧？

周來春 你不是講永遠不會求我的嗎?

包麗萍 我現(xiàn)在要求儂了呀……（還想求）

周來春 喲，太陽西邊出了！

包麗萍 我……（還想求)

周來春 喲，大閘蟹會笑了！

包麗萍 我……（還想求）

周來春 我只抖抖的手現(xiàn)在好咧……可是，不爭氣，不會好了！

包麗萍 （變臉） 好了，叫你一聲周老頭！

周來春 哎喲，這下檔次跌得快的！

李良模 這回吃藥了吧？

周來春 吃藥了！

包麗萍 你想吞掉這10萬元可以的，反正按照彩票的規(guī)則，在誰手里就是誰的。但是你們不要高興得太早，你們以為我10萬元就拿不回來了嗎？羊毛出在羊身上？我裝電梯的補償原來是30萬了，現(xiàn)在提高到40萬，少一分錢我也不會同意?。ㄏ拢?/p>

[舞臺一角，宋靜茹上場。微信鈴聲響起，李良模打開視頻。

周來春 （打開視頻，勉強地笑著）小宋啊。

宋靜茹 小周啊，今朝你藥吃過了嗎？

周來春 （含淚雙關） 吃過了，吃過了，今朝的藥老苦的。

宋靜茹 好！越苦越好，良藥苦口呀，一日三頓、一頓兩片，不能忘記的。對了，小周啊，裝電梯的事進行到啥地步啦？

周來春 快了，快了哦，春節(jié)前就好裝好了。

李良模 （嘀咕）沒有這么快的。

周來春 （捂住手機，對李良模）我又沒說今年春節(jié)，明年、后年也有春節(jié)的呀。

宋靜茹 （興奮地） 小周啊，你曉得今朝是啥日期?。?/p>

周來春 今朝是吃藥的日子。

宋靜茹 今朝么，是你的生日呀。你忘記了，我是不會忘記的。每年的今天，我都要下碗面給你吃，而且你吃面老講究的：面要軟點，蔥要多點，湯要寬點，澆頭要有一塊大排、兩個荷包蛋、三只油爆蝦……

周來春 小宋啊，這碗面吃不著了，你說這么多干嘛？弄得我口水一直流。

宋靜茹 小周，你回頭看……

[華怡和鄰居們端著碗熱氣騰騰的面上。

華 怡 （唱） 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

周來春 華書記，你……

華 怡 周伯伯，我受宋阿姨的委托，帶鄰居們來幫你過生日了。你看這碗面做得還可以嗎？

周來春 （激動地接過面）軟面、重青、寬湯，一塊大排、兩個荷包蛋、三只油爆蝦……跟小宋做得一模一樣！

宋靜茹 小周啊，祝你身體健康、長命百歲、生日快樂！

華 怡 阿拉更祝周伯伯和宋阿姨，相親相愛、白頭到老，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周來春 （激動地） 謝謝大家，謝謝大家！小宋，我愛你！

第六場

[小區(qū)花園里，阿二收攤后，一邊哼歌一邊在數(shù)錢。

包麗萍 喲，阿二。

阿 二 阿姐，突然走出來，人嚇人嚇死人。

包麗萍 今天心情介好啊，今天蔥油餅攤頭賺錢了。

阿 二 今天非但賺錢了，而且華書記打電話給我，馬上要來和我談談。

包麗萍 找你有什么好事情啦？無非是裝電梯。

阿 二 對，就是裝電梯，正好我也想和你談談。

包麗萍 談什么？

阿 二 周伯伯太可憐了，他和宋阿姨感情這么好，電梯裝不了，樓上宋阿姨回不來，弄得周伯伯只好天天在家里看手機！

包麗萍 算你良心好。但你曉得嗎？電梯一裝，你馬上從老板變窮鬼。

阿 二 瞎說！我怎么會老板變窮鬼？

包麗萍 我來幫你算個賬。你蔥油餅攤頭一天差不多可以賺300塊吧？裝電梯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起碼三個月。這還是順風順水哦，如果臺風來搞一搞……

阿 二 這是天災！

包麗萍 如果像我這種人出來搞一搞……

阿 二 這是人禍！

包麗萍 對啊，這樣一來少則半年，就算半年，你就要少賺兩三萬，賺不到鈔票你要吃要用哪能辦啊？房子不能出租，租了你沒地方住啊，賣血賣腎傷身體，去偷去搶抓進去，最后只好……

阿 二 到馬路上討飯？

包麗萍 你是不是一下子從老板變窮鬼啦？

阿 二 阿姐，你一語驚醒夢中人。你是我的貴人，今朝我碰著對的人了！

包麗萍 所以等華書記來，只要講到裝電梯就立刻反對！堅決反對?。娏曳磳Γ。?！

阿 二 好！

[華怡上場。

華 怡 喲，麗萍也在啊。

阿 二 啊——我隱身了。

華 怡 阿二啊，你下來。我今天來跟你講個事情……

阿 二 立刻反對！

華 怡 不是呀，是……

阿 二 堅決反對！！

華 怡 這事情……

阿 二 強烈反對??！1

華 怡 阿二，你鋪面不要了？

阿 二 反對反對反對……你不要噱我……（忽然反應過來）啥鋪面?。?/p>

華 怡 你聽我講呀，最近小區(qū)的街面商業(yè)網(wǎng)點調整，有個五六個平方的空位，我想你做蔥油餅正好。我跟街道反映了你的實際情況，最后決定以最優(yōu)惠的租金租給你。

阿 二 太好了！從今以后我就可以到正規(guī)的商鋪去賣蔥油餅了，再也不用露天擺攤頭了！華書記，你是我的貴人啊！

華書記 那，裝電梯的事？

阿 二 立刻同意，堅決同意，強烈同意！

[茜茜拎著垃圾下樓，聽到大家談話，止步。

華 怡 好，阿二，來，在這里簽個字。

阿 二 （簽名）簽好了！

華 怡 阿二，我代表樓上的居民謝謝你！

阿 二 這是我應該做的。

茜 茜 嗨！你們在討論裝電梯的事情嗎？

阿 二 對。這是我們的華書記。

茜 茜 華書記好，你等等我。

華 怡 這是誰啊？

包麗萍 不認識。

華 怡 住在一幢樓里，你們也不認識??？

包麗萍 華書記，一幢樓里人很多的，誰認識??？

華 怡 姑娘，你是？

茜 茜 不好意思，我還沒有自我介紹，我叫Angela CC。

阿 二 我叫阿二，英文名字是No.Two。

茜 茜 哦，No.Two。

阿 二 這是麗萍阿姐。

茜 茜 麗萍姐好！我是你們的鄰居，我是住在樓上502的。

華 怡 502的業(yè)主不是阿龍嗎？

茜 茜 沒錯，阿龍是我的老公，我就是阿龍的老婆。

阿 二 啊！我們穿越到平行世界啦，刺激刺激。一個阿龍，兩個老婆，一個阿龍嫂，一個阿龍妹妹。

包麗萍 會不會是阿龍養(yǎng)的小三？

華 怡 先別胡說。小姑娘，你確定你老公是阿龍？

茜 茜 當然啦。

華 怡 你和阿龍什么時候在一起的？

茜 茜 我們在一起一年多了，這兩天我剛剛搬過來。

包麗萍 我曉得了為啥要搬家了，原來把大老婆騙走，讓小老婆住進來。

華 怡 別瞎說。（打探地）你叫CC 是吧，據(jù)我所知，阿龍先前不是反對裝電梯嗎？現(xiàn)在怎么同意了？

茜 茜 （從容地） 我老公阿龍本來是不想裝的，但是現(xiàn)在情況發(fā)生了一點小小的變化了，你們知道為什么嗎？

眾 人 為什么呢？

茜 茜 因為我肚子里有阿龍的寶寶了。

眾 人 ??？

包麗萍 哎喲，養(yǎng)養(yǎng)大人算了，還要養(yǎng)小人啊。

阿 二 今天信息量太大了，我需要消化消化。

茜 茜 那我可以簽字了嗎？

華 怡 CC啊，畢竟業(yè)主是阿龍，你還是讓阿龍自己來找我簽字。

茜 茜 好呀，不管怎么說，阿龍已經(jīng)同意了。那我先走了，有空來家里玩！502！拜拜。（上樓）

華 怡 要出事了。對，我先跟阿龍聯(lián)系一下，問問情況。（轉身打電話）

包麗萍 對，我也打電話給阿龍嫂，喲，這下0.1個億的朋友要拆人家了?。ù螂娫挘┪?，阿龍嫂啊，儂在干嗎？搓麻將啊，你胃口介好啊。你老公阿龍在老房子養(yǎng)了個小三！你快點過來看看吧！快點來！否則要拆人家了！（掛機）

華 怡 我剛剛打電話給阿龍，但是他沒接。這樣，我先到他公司去找他，在事情沒搞清楚之前，你們千萬不要和阿龍嫂說。（邊說邊下）

包麗萍 喂，嗨，我已經(jīng)跟阿龍嫂聯(lián)系了。

阿 二 這就是人禍啊。你這個人跑到哪里天都要塌下來的，怎么這個樣子？

包麗萍 那她是我好姐妹呀，不能不說。

第七場

[502室外，包麗萍和阿二正在焦急地等待阿龍嫂。阿龍嫂急匆匆地上。

阿龍嫂 麗萍，你電話里講的話是真的？

包麗萍 真的真的，快點去看。

阿 二 阿龍嫂，不要發(fā)脾氣，沖動是魔鬼，問問清楚。

[502室內，茜茜正跟張小龍通電話。

茜 茜 阿龍，你什么時候回來？人家想你了嘛。阿龍啊，今天我做了幾樣你喜歡吃的菜，等你回來過兩人世界噢……拜拜。

[包麗萍迫不及待地將一頭霧水的阿龍嫂推入房內。阿龍嫂發(fā)現(xiàn)屋里的茜茜，頓時驚呆了。

茜 茜 嗨，你們好！

阿 二 你好。

茜 茜 （對阿龍嫂）這位阿姨是？

阿龍嫂 我這么老嗎？

茜 茜 姐姐。

包麗萍 對的，叫姐姐就對了，（對阿龍嫂） 都是阿龍的女人，你們平輩。

阿龍嫂 （瞪了包麗萍一眼）去。

茜 茜 （對阿二）她是誰??？

阿 二 你自己軋苗頭啊。

阿龍嫂 我問你，你怎么會在這兒？

茜 茜 這是我老公給我的房子啊。

阿 二 老公怎么好說出來？叫歐巴也可以的。

阿龍嫂 你老公是誰？

茜 茜 我老公叫阿龍。

包麗萍 現(xiàn)在小姑娘膽子大的，敢承認哦，換我肯定賴掉。

阿龍嫂 你叫什么名字？

茜 茜 我叫 Angela CC。

阿龍嫂 Angela CC？鮮格格干嘛？講話不用拗造型。

包麗萍 討生活吃。

阿龍嫂 你們在一起多少時間了？

茜 茜 我們在一起一年多了。

阿 二 講得短一點，最好說剛剛認識。

包麗萍 （對阿龍嫂）一年多，你怎么一點都不知道？

阿龍嫂 （對茜茜）你什么時候搬過來了？

茜 茜 說起這個房子，阿龍剛和我說的時候，我就想搬進來了，但是阿龍說讓我等一等、等一等，等他把房子全部搞定再讓我搬進來。

阿龍嫂 （對包麗萍） 叫她“等一等、等一等”，叫我“快點搬、快點搬”，對的呀，我沒走她哪能好進來呢？

包麗萍 對，大老婆不出去，小老婆怎么進來。

阿龍嫂 你還要話多！

包麗萍 是你在和我說話啊。

阿龍嫂 （對茜茜） 你今年幾歲??？

茜 茜 我也不小了，再過兩天我就25了。

包麗萍 她氣你哦，你跟她反一反，今年52歲。她說不小了，你呢，老得……

阿龍嫂 （氣憤）你不講話，我不會當你啞巴的呀。

包麗萍 我今天話實在是太多了，我不說了。

阿龍嫂 （對茜茜） 這我倒弄不懂了，你看上去年紀輕輕，賣相也不錯……當然，跟我年輕的時候不能比。

包麗萍 對啊，儂是小弄堂里一枝花，號稱小弄花（小龍蝦）。我馬屁拍得怎么樣？

阿龍嫂 （對茜茜）你為啥千挑萬挑看中阿龍呢？

包麗萍 對啊，我曉得了，是不是阿龍舍得給你花錢？

茜 茜 不不，阿龍沒有錢，連這些家具都是我重新買的。

阿 二 ?。繛槭裁催@種小姑娘我碰不到呢？

阿龍嫂 （對包麗萍） 還好我英明，從結婚開始我把我老公鈔票捏得牢牢的，否則這0.1個億就泡湯了！

包麗萍 到她口袋里去了！

阿龍嫂 既然你不看中他錢，那你看中他什么呢？

茜 茜 阿龍的優(yōu)點可多了。

包麗萍 瞎說，他還有優(yōu)點？

阿龍嫂 怎么沒有優(yōu)點，沒優(yōu)點我會嫁給他？

包麗萍 踩到你尾巴了。哦對，有的。（對茜茜）你說，什么優(yōu)點？

茜 茜 我們家阿龍誠實、可靠，對我是百依百順。

包麗萍 （對茜茜）講下去，還有嗎？

茜 茜 最最重要的是，我和阿龍在一起的時候在他身上會感覺到一絲暖暖的父愛。

阿龍嫂 啊？你口味這么重啊，你為啥不去找個阿爹？

茜 茜 你們在說什么?。?/p>

阿龍嫂 好了。小姑娘，坐過來。

茜 茜 我不。

阿龍嫂 坐下來！

包麗萍 和你談判了呀，你要把握好機會。

阿龍嫂 我這個人是最最……

包麗萍 要面子的！

阿龍嫂 我從來不和人家……

包麗萍 吵架！

阿龍嫂 你和阿龍之前的事情……

包麗萍 既往不咎！對嗎？

阿龍嫂 （氣憤，對包麗萍）你來，你談！

包麗萍 對不起，我屁話實在是太多，你請。

阿龍嫂 你和阿龍之前的事情既往不咎！但是從現(xiàn)在開始，你們倆一刀兩斷，你從這里搬出去。我女人做到這里可以了吧？還要我怎么樣？

包麗萍 大氣的。

茜 茜 那怎么可以，這是阿龍給我的房子，我不會搬出去的。

阿龍嫂 你看看，現(xiàn)在這種小姑娘，我已經(jīng)退到這個地步，她還不走?。?/p>

包麗萍 （對茜茜）她放過你一馬，你還拎不清。

茜 茜 我是不能離開阿龍的。

包麗萍 為啥？

茜 茜 我和阿龍已經(jīng)有寶寶了！

阿 二 你怎么可以說出來，要請你吃耳光了。

包麗萍 闖禍了，她不跑，看樣子要你跑了。

阿龍嫂 不可能的，打掉。

茜 茜 不行！

阿龍嫂 打掉嗎？

茜 茜 不行的。

阿龍嫂 你不肯打是嗎？那就沒什么好客氣的，我就只好打你！

[阿龍嫂追打茜茜，四人在家里轉圈……

茜 茜 等一等，你到底是誰？

阿龍嫂 你到現(xiàn)在都不知道我是誰啊？我就是阿龍的老婆。

茜 茜 ?。抗?！不要開玩笑了，你怎么會是阿龍的老婆？

阿 二 不好，小姑娘不正常了！

茜 茜 這是不可能的。

阿龍嫂 看不起我，我不可以做阿龍的老婆？

包麗萍 挑釁你？

[龍得金跑上。

龍得金 老婆，這件事情你聽我解釋……

阿龍嫂 太晚了。（給龍得金一記耳光）

龍得金 老婆，我只不過把房子租給他們，也不至于吃耳光吧？

阿龍嫂 租房子這么簡單??？我問你，這女人是誰？

[張小龍跑上。

茜 茜 （委屈地） 阿龍！

阿龍嫂 你還要叫??？

茜 茜 老公……

阿龍嫂 你！

茜 茜 你終于回來了！

阿龍嫂 他是誰？

[茜茜向張小龍撲去……

張小龍 CC，都怪我晚來一步，你受委屈了！

阿龍嫂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p>

龍得金 剛剛華書記打電話給我，我正好手機沒電。她就找到我公司來，把情況一說，我就知道誤會了，趕緊叫上張小龍一起回家。想不到還是吃了記耳光！

[華怡上。

龍得金 華書記來了正好，你來講。

華 怡 好了，事情是這樣的：你的老公叫阿龍，她的老公也叫阿龍，這個阿龍瞞著你把房子租給那個阿龍，那個阿龍瞞著你說房子是這個阿龍賣給那個阿龍的。今天兩個阿龍的老婆碰頭，都以為對方講的阿龍是自己的老公阿龍，所以誤會來誤會去，就是因為兩個老公都叫——阿龍！

阿龍嫂 你為啥要瞞著我出租房子啊？

龍得金 因為你不同意啊，房子空關關著也是浪費，我就偷偷租掉賺點錢嘛。

阿龍嫂 我叫你不要出租呀。這不是，租房子吃了個耳光！房租呢？

龍得金 已經(jīng)轉給你了。（自嘲）算什么名堂，耳光是我吃的，房租她拿的。

茜 茜 阿龍??！

龍得金、張小龍 （合）哎！

阿龍嫂 （對龍得金） 還要吃耳光啊？

龍得金 本能反應呀！

茜 茜 阿龍啊，你為什么要騙我呢？

張小龍 我……

茜 茜 阿龍，我和你在一起就是因為你誠實、可靠，我別的什么都可以不在乎，可你為什么騙我？阿龍，你有你的理由是不是？你告訴我，阿龍，你說， 你說為什么呀？

張小龍 你不要再問了，我是不會講給你聽的。

茜 茜 好。你不說，那你就永遠不要再說了?。ê瑴I進屋）

張小龍 CC，CC！（垂頭）

華 怡 阿龍啊，你有啥事不能講出來嗎？

阿龍嫂 是呀，講出來大家想辦法。

龍得金 瞞著早晚有一天會穿幫的。

包麗萍 是不是為了扎臺型？

阿 二 我覺得他就是感情騙子！

張小龍 好了，你們別吵了。（下決心）我跟你們說。一個月前，我和CC做了次體檢，當我去領體檢報告時，我傻眼了，報告上寫她腦子里生了個腫瘤！我越想越害怕，我不敢將這事告訴她，我講給她聽，她更加要嚇死了。我和茜茜都是新上海人，我是西點師，她是網(wǎng)絡平臺的主播。她一直有個夢想，就是想在上海有個屬于自己的家，但是上海房價太高了，靠我打拼的這幾年，根本不可能買房，連首付款都是問題。

阿龍嫂 ?。刻蓱z了。

張小龍 是的，CC得這個病，太可憐了。我不知道她還能活多久。我想讓她在有生之年能過得開心一點，所以，只能想了這么個沒有辦法的辦法。本來是想滿足她的心愿，沒想到…… （哭） 現(xiàn)在講不清楚了。

[茜茜拉著行李箱默默地出來，含著熱淚。

茜 茜 （深情地） 阿龍！

張小龍 CC，剛剛我說的，你都聽到了？不要難過，你放心，你的病一定會好起來。只要你開心，我做什么都可以。

茜 茜 你真傻，你為什么不早點問問我呢？

張小龍 這怎么可以告訴你，你要嚇得一腳去了。

茜 茜 我這個腦膜瘤，小時候就有了，醫(yī)生說定期檢查，只要不發(fā)展就沒有生命危險。

眾 人 （松一口氣）噢！

張小龍 你說什么？

茜 茜 我沒事！

張小龍 真的？（擁抱）CC，那就是說你不走了？

茜 茜 你對我這么好，我怎么舍得離開你。

張小龍 太好了。CC，這下我放心了。以后我會拼命掙錢，爭取早日給你買一套屬于你的房子。

茜 茜 我相信你。

華 怡 阿龍啊，你真是個好男人！

阿龍嫂 這個阿龍對老婆這么好，我好感動??！

龍得金 我對你也蠻好的。

阿龍嫂 差遠了。（轉頭對兩人）阿龍、茜茜，你們兩個人真不容易。這樣吧，從明天開始我這房子不租給你們了……

張小龍、茜 茜 （合）啊？你要把我們趕走嘛？

阿龍嫂 我決定賣給你們。

張小龍 這個房子，我現(xiàn)在買、買、買……

茜 茜 我們買不起的。

阿龍嫂 不要急，房價好商量，首付款好商量，月供好商量，只要你們幸?？鞓?，一切都好商量！

龍得金 那裝電梯的錢……

阿龍嫂 這個別商量了，我們來！我們家怎么說有0.1個億呢！

龍得金 這下老婆幫我軋臺型了！

張小龍、茜 茜 （合）謝謝阿姨，謝謝爺叔！

龍得金 我們介老啊？

張小龍、茜 茜 （合）謝謝阿姐，謝謝阿哥！

華 怡 阿龍、茜茜，你們是新上海人，你們和所有的新上海人一樣，為我們上海這座城市作出了貢獻，所以我們要謝謝你們！

兩 人 （合）謝謝你們。

華 怡 現(xiàn)在，大阿龍，請在征詢單上簽字。

龍得金 老婆，你來。

阿龍嫂 老公，這臺型讓你扎。你簽。

華 怡 好了，現(xiàn)在整個6號樓就剩包麗萍沒有簽字了。

阿 二 來，麗萍姐。

眾 人 簽呀。

包麗萍 哎呀，肚子痛……

眾 人 跑錯地方了。

第八場

[小區(qū)花園里。眾鄰居聚在一起，熱烈討論。

李良模 我們6號樓裝電梯的事大有進展了，底樓的阿二因為華書記幫他找到了商鋪，所以阿二同意裝電梯啦！

眾 人 （歡呼） 好！

[龍得金、阿龍嫂、張小龍、茜茜上場。

阿 二 樓組長，就算華書記不幫我找到商鋪，我思想也已經(jīng)轉變了，我也會同意的。我還要鄭重宣布，裝電梯的補償一分也不要！

眾 人 好！謝謝阿二。

龍得金 李師傅好，大家好。

李良模 502的阿龍也同意裝電梯了！

龍得金 話要說清楚，我們是買了炮仗給人家放啊！電梯用不著，但是裝電梯的鈔票照樣我出！

阿龍嫂 這是應該的呀。誰叫阿拉有0.1個億啦！

眾 人 （歡呼）好！

阿龍嫂 接下來我跟你們介紹502的新主人——

張小龍 我叫張小龍。

茜 茜 我叫 CC。

張小龍、茜 茜 （合）希望大家多多關照。

眾 人 好！歡迎歡迎。

[周來春跌跌撞撞走下樓來。包麗萍從另一頭上。

阿 二 周伯伯。

李良模 呀，老周啊，你怎么一個人下來啦？我們剛剛講的話你都聽見了嗎？

周來春 聽見了，謝謝阿二、謝謝阿龍?，F(xiàn)在關鍵問題，如果包麗萍不同意，電梯還是裝不成的。包麗萍啊……

李良模 我來講……包麗萍啊。

包麗萍 干啥？老清老早不讓人睡覺。

李良模 現(xiàn)在整個6號樓加裝電梯的事情就剩你們一家沒有簽字了，希望你們看在老鄰居的面上，再考慮考慮，補償費再下來點……

阿 二 麗萍姐，大家都是老鄰居，好商量嘛。

龍得金 是呀，退一步海闊天空……

包麗萍 哼，我又沒有人幫我找商鋪，我也沒有0.1個億，我更沒有人住在護理院，我自家也有難處。我憑啥要改變想法？

阿 二 你太自私了，你有同情心嗎？

龍得金 包麗萍，你要為人家想想，你別把事做絕……

阿龍嫂 麗萍，我和你是好姐妹，你自家有什么難處跟我說，你急著用錢？

陳雄剛 （悄悄地）老婆啊，做人做人要識相，千萬千萬勿硬上。

包麗萍 我還不是為了你？老公啊，這是老天爺給你的機會，也是給我的權利。（對眾人）反正裝電梯的政策是“一票否決”制，只要我不同意，你們全部同意都沒有用。

[華怡上。

華 怡 不！有用！

眾 人 （合）華書記。

華 怡 居民朋友們，今朝我來就是來告訴大家一個特大的好消息 。裝電梯的新政策出來了。只要本樓三分之二的居民同意，就可以申請立項了，也就是取消了“一票否決”制！

李良模 華書記，照你這樣說，阿拉6號樓的同意率，已經(jīng)遠遠超過三分之二了，包麗萍再反對也沒用了，阿拉可以裝電梯了？

華 怡 對！阿拉可以裝電梯了。

眾 人 （歡呼）好！

李良模 包麗萍啊，你聽見了嗎？你再也阻止不了裝電梯了。

龍得金 你想要的40萬補償泡湯了！

阿龍嫂 這樣看來，是老天爺不給你機會。

[包麗萍震驚，頓時感到顏面掃地。

陳雄剛 （對包麗萍）坍臺坍臺真坍臺，坍臺坍到新西蘭，本來想拿40萬，現(xiàn)在回去吃泡飯……

包麗萍 （懊惱，低聲地） 連你也罵我！我還不是為了你！

陳雄剛 為了我？

包麗萍 還不是為了給你出一本詩集？你寫了一輩子的詩，也沒有地方發(fā)表，要是出一本詩集，你就可以當語文老師，不要再當這個吃力不討好的體育老師了。

陳雄剛 （恍然大悟）怪不得你讓我把以前寫的詩都整理好……

包麗萍 有個出版社的編輯，他說，30萬可以幫你出一本詩集。

陳雄剛 （感動）老婆，你全是為了我?。靠墒?，你也不應該在電梯補償上打主意啊。

包麗萍 現(xiàn)在，什么也別說了……

龍得金 30萬出一本書？包麗萍，你是不是碰到騙子了？

[包麗萍欲回家。

周來春 包麗萍！

包麗萍 干啥？他們丑我得還不夠？你還要出我丑??？

周來春 你為啥要把我想得介壞呢？

包麗萍 那你叫住我做啥？

周來春 今朝我從樓上下來，其實是特地來找你的。（顫顫巍巍拿出彩票） 就是想把這張中了10萬元大獎的彩票——還給你。

李良模 （上前握住周來春的手）老周啊，你考慮清楚，這張彩票是包麗萍惡意調給你的，根據(jù)規(guī)則已經(jīng)屬于你了，就是打官司也是屬于你的！

周來春 老李啊，你剛剛講的都是在為我想，但你有沒有想過包麗萍呢？她有多少甕腫，多少挖塞，多少齁勢?。?/p>

茜 茜 什么叫甕腫、挖塞、齁勢？

周來春 蠻好的話怎么被她說成這樣了，你看她的臉就知道了。

茜 茜 是蠻腫的。

周來春 所以，人要將心比心，包麗萍，這張中獎的彩票我從一開始就沒有想過要！

包麗萍 他會不會做戲??？

陳雄剛 他拿10萬元做戲，成本太高了。

包麗萍 （吞吞吐吐） 周……周伯伯，你為啥要這樣對我呢？

周來春 因為，你的爸爸媽媽就是這樣對大家的。

包麗萍 （喃喃地） 我的爸爸媽媽？

周來春 對。當年，阿拉都是住在同一條弄堂里的老鄰居，后來動遷就一道搬到此地來了，你曉得阿拉當時的鄰里關系有多好啊？

李良模 是啊，大家和睦相處、相互照應、一家有事、百家?guī)兔?，特別是你爸爸媽媽，啥人家里有事，第一個沖在前頭就是他們。誰家的被子忘收了，衣服忘收了，就幫大家收回來。

李良模 還有，如果有人上夜班，小孩沒有人領，你爸爸媽媽又第一個沖在前頭，主動把小孩領回來哄到睡著。鄰居有人結婚，你爸爸媽媽又是第一個沖出來幫忙張羅……

周來春 對的，就拿阿龍來講，當時你們還沒有0.1個億，經(jīng)濟條件交關困難，根本上不起大飯店，麗萍的爸爸媽媽就發(fā)動鄰居們，每家擺一桌，他們又是當廚師又是當服務員，最后人情送掉，酒水倒沒有吃著。所以阿龍，你要好好感謝麗萍的爸爸媽媽。

包麗萍 聽到現(xiàn)在，我只聽見阿拉爸爸媽媽在為你們做好事，你們又為我爸爸媽媽做了點啥呢？

李良模 包麗萍啊，你是不是又覺得吃虧啦？告訴你，其實你爸爸媽媽做的這些事，阿拉大家都在做。其他不說了，就說你現(xiàn)在底樓住的房子吧，之前不是你家的。

包麗萍 你說什么？

周來春 （阻止）老李，不要講了。

李良模 讓我講。底樓房子本來是周伯伯的，因為當時你剛剛生出來，你媽媽抱著你上下樓不方便，周伯伯才主動跟你們家對調，住到六樓去的。如果當年不換的話，現(xiàn)在周伯伯和宋阿姨還用得著分開嗎？他還會為了裝電梯來苦苦求你嗎？如果當年不換的話，現(xiàn)在求人的應該是你，要給錢的應該是你。

周來春 講個笑話，你的房價分配原則，應該是（唱樂譜）3、4、2、1、5、6。我們從來都沒有算過。麗萍啊，阿拉這一代跟你最大的區(qū)別就是，阿拉覺得幫人家點忙，解決點困難是應該的，而且老開心的，從來沒有想過什么吃虧啦，不合算啦……我現(xiàn)在問你句話，你要老實回答我，如果換了你，這張彩票你肯還給我嗎？

包麗萍 你問我啊，我老實回答你哦，我不會的，我又不是戇大！

周來春 好，今朝我用實際行動告訴你，我就是要做這個“戇大”，“老戇大”！

眾 人 （鼓掌） 好！

周來春 我前面講的那么好，你們不拍手，講到我自己是“老戇大”，你們就拍手！

華 怡 麗萍啊，你曉得你的爸爸媽媽為啥會做介許多好事嗎？你曉得周伯伯為啥會把彩票還給你嗎？因為他們的心中——有愛！真心希望，你也能做一個——心中有愛的人！

包麗萍 （慚愧無比） 老公，我缺愛。

陳雄剛 我缺鈣。

周來春 好了。麗萍啊，來，從我這個“戇大”手里把這張彩票拿去。

[包麗萍感動得邁不出步。

周來春 你來呀，你走過來只要兩步，我要走十幾分鐘。

[包麗萍含淚走向周來春。

包麗萍 對不起，我錯了……我可以叫你爸爸嗎？

周來春 （含淚開玩笑地） 這次會不會給我吃藥啊？

包麗萍 爸爸！

周來春 哎?。▽Υ蠹遥?現(xiàn)在可以拍手了。

眾 人 （鼓掌） 好。

陳雄剛 太激動了！我表個態(tài)，電梯開工后如果資金不夠，就用這中獎的10萬元補貼！

華 怡 陳老師，你詩集不出啦？

陳雄剛 不出了。雖然寫詩是我的業(yè)余愛好，但我更愿意一輩子做個體育老師！

龍得金 雄剛，我支持你?，F(xiàn)在學校里體育課越來越重要了，體育老師也很吃香的。

眾 人 （拍手） 好！

包麗萍 （轉向華怡）華書記，雖然我這一票已經(jīng)不重要了，但是我還是想在征詢單上簽字。

眾 人 （拍手） 好！

[包麗萍鄭重地在征詢單上簽字！

華 怡 好！我們6號樓可以裝電梯了！而且是全票通過！

[眾人歡呼鼓掌！

尾聲

[景同上一場。宋靜茹上。眾人簇擁宋靜茹和周來春，走向新落成的電梯。多媒體背景是一臺電梯，所有人一起乘著電梯，緩緩上升。背景變成上海浦江兩岸的景色，所有人仿佛乘著電梯升到了空中。所有人歡呼！

[全劇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