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湛,陳洪
(江蘇師范大學文學院,江蘇 徐州 221116)
“豫讓刺趙襄子”是真實的歷史事件,先秦諸子對豫讓的忠義之舉已有記述?!俄n非子》《呂氏春秋》均以豫讓的事跡闡述編撰者的政治理念,但敘事粗略,情節(jié)分散,尚未構成完整的故事。西漢初期的《新書》《淮南子》《說苑》雖然提及了豫讓刺趙襄子的事跡,但也同《韓非子》《呂氏春秋》一樣,只是借由故事闡明觀點,沒有對事件進行完整的敘述。西漢時期兩部重要的史書《史記》和《戰(zhàn)國策》對史實“豫讓刺趙襄子”進行了加工和潤色,構建了完整的故事情節(jié)。
后世的王安石及方孝孺分別在《書刺客傳后》《豫讓論》中對豫讓的形象進行了辨析。當代學者對“豫讓刺趙襄子”故事的研究也僅限于某一方面,如:謝??琜1]分析了豫讓的行刺動機;余杭、程水龍[2],李璐[3]通過縱橫對比分析了豫讓的人物形象;盧思逸[4]以豫讓故事為佐證,對《戰(zhàn)國策》《史記》的來源作出推測??傊?,學術界對“豫讓刺趙襄子”故事的流變研究不多,我們嘗試研究“豫讓刺趙襄子”故事在各個時期的文學表現(xiàn),探討其情節(jié)結構、人物形象以及思想主旨等因素的繼承和變化。
最早記錄“豫讓刺趙襄子”事件的是戰(zhàn)國時期的《韓非子》和《呂氏春秋》,或以《韓非子》稍早。《韓非子·奸邪弒臣》中記載:
若夫豫讓為智伯臣也,上不能說人主使之明法術度數(shù)之理,以避禍難之患,下不能領御其眾,以安其國;及襄子之殺智伯也,豫讓乃自黔劓,敗其形容,以為智伯報襄子之仇;是雖有殘刑殺身以為人主之名,而實無益于智伯,若秋毫之末。此吾之所下也,而世主以為忠而高之。古有伯夷、叔齊者,武王讓以天下而弗受,二人餓死首陽之陵。若此臣者,不畏重誅,不利重賞,不可以罰禁也,不可以賞使也。此之謂無益之臣也,吾所少而去也,而世主之所多而求也。[5]
這段文字交代了豫讓的身份和刺殺趙襄子的原因、時間和手段,其余都是評價事件。對事件過程的描述粗略簡單,也沒有交代事件的結果,不能稱為完整的故事。
《呂氏春秋》對“豫讓刺趙襄子”事件的記載相對較多,散見于《仲秋紀·論威》《季冬紀·不侵》《季冬紀·序意》《恃君覽·恃君》諸篇?!吨偾锛o·論威》僅一句“豫讓必死于襄子,而趙氏皆恐”[6]182;《季冬紀·不侵》中,豫讓與友人的對話交代了豫讓只為智氏報仇而不為范氏、中行氏報仇的原因;《季冬紀·序意》中豫讓不是主角;《恃君覽·恃君》記敘了豫讓偽裝的過程,交代了行刺的目的。與《韓非子》相比,《呂氏春秋》中人物對話占據(jù)了大量篇幅,敘事更加完備,且虛構成分有所增加,但故事情節(jié)并不集中,缺少結局,也不能算是完整的故事。
《韓非子》《呂氏春秋》的作者都只是借由“豫讓刺趙襄子”的精神內涵闡明自己的政治思想,只摘取“豫讓刺趙襄子”事件中有用的情節(jié),并不注重故事情節(jié)的完整性,導致“豫讓刺趙襄子”的故事在兩書中零散可見。由于政治主張不同,兩書對豫讓的評價也不同,《韓非子》認為豫讓是“無益之臣”,《呂氏春秋》認為豫讓是忠臣廉士。
豫讓做智伯的門客,智伯被趙襄子殺死,他行刺趙襄子為智伯報仇,有了刺客身份。以孔子為代表的先秦諸子對刺客身份多持否定態(tài)度:司馬遷在《游俠列傳序》中說“古布衣之俠,靡得而聞已……儒墨皆排擯不載”;莊子《說劍》云“庶人之劍,蓬頭突鬢垂冠,曼胡之纓,短后之衣,瞋目而語難。相擊于前,上折頸領,下決肝肺。此庶人之劍,無異于斗雞,一旦命已絕矣,無所用于國事”;墨子主張“非攻”“兼愛”;韓非子認為管理臣子要去“五蠹”,“五蠹”中的游俠就包括刺客,他認為“俠以武犯禁”。所以在《韓非子》和《呂氏春秋》中,豫讓以士的身份出現(xiàn),而不是以刺客的身份出現(xiàn)。韓非子將豫讓與伯夷、叔齊并舉,認為他們都是“無益之臣”,他們的行為是無意義的。相比之下,《呂氏春秋》中說“豫讓,國士也”,這與韓非子的評價大不相同。兩者對豫讓的描述側重強調“士”的身份,并非想講述豫讓報恩的事實,這也可能是先秦傳世文本對豫讓事跡記載不多的原因之一。
《史記·刺客列傳》和《戰(zhàn)國策·晉畢陽之孫豫讓》詳細記載了“豫讓刺趙襄子”,仔細研讀就會發(fā)現(xiàn),豫讓的故事在兩本史書中的情節(jié)有相似之處。為了表達清楚,我們把“豫讓刺趙襄子”事件分解成四部分。第一,豫讓在范氏、中行氏那里不受重視,在智伯門下備受尊寵,智伯伐趙襄子卻戰(zhàn)敗而死。第二,豫讓矢志復仇,改名換姓偽裝成打掃廁所的人刺殺趙襄子,失敗后被釋放。第三,豫讓改變容貌聲音,與友人說明行刺目的。第四,豫讓伏橋行刺,被發(fā)現(xiàn)后知道必死無疑,希望以刺擊趙襄子衣服的方式來完成心愿,趙襄子答應了他。豫讓拔劍連刺衣服三次,隨后自殺。兩本史書的第二部分、第四部分最為相似,第一部分和第三部分差異較大。
第二部分和第四部分中的人物、對話、敘述幾乎完全相同,二者是否存在源流互通的關系?《史記》與《戰(zhàn)國策》相似的問題由來已久,有人認為《史記》引用《戰(zhàn)國策》,也有人認為《戰(zhàn)國策》割取《史記》。當代學者趙生群認為,《史記》《戰(zhàn)國策》的關系既非《史記》引用《戰(zhàn)國策》,也非《戰(zhàn)國策》割取《史記》,而是編撰《史記》時所依據(jù)的戰(zhàn)國史料與《戰(zhàn)國策》的原始參考史料相重合[7]。另外,趙爭聯(lián)系馬王堆帛書《戰(zhàn)國縱橫家書》,得出了“《史記》《戰(zhàn)國策》之間的關系,并非以往所認為的相互襲取采割的情形,而當是各有所據(jù),只是其所據(jù)材料多具‘同源異流’的文本形態(tài)而在某種程度上較為近似罷了”[8]的結論?!妒酚洝ご炭土袀鳌分械脑プ尣糠峙c《戰(zhàn)國策·晉畢陽之孫豫讓》的情節(jié)主旨一致,本文認為創(chuàng)作或編訂時都參考了戰(zhàn)國原始材料,只是文本流變形態(tài)不同。
兩篇文本第一部分所描述的情節(jié)相仿,但結構不同,應當是文本性質不同導致的。
其后七十余年而晉有豫讓之事。豫讓者,晉人也,故嘗事范氏及中行氏,而無所知名。去而事智伯,智伯甚尊寵之。及智伯伐趙襄子,趙襄子與韓、魏合謀滅智伯,滅智伯之后而三分其地。趙襄子最怨智伯,漆其頭以為飲器。[9]
晉畢陽之孫豫讓,始事范、中行氏而不說,去而就知伯,知伯寵之。及三晉分知氏,趙襄子最怨知伯,而將其頭以為飲器。[10]955
第一個文本是《刺客列傳》豫讓部分,首句為“其后七十余年而晉有豫讓之事”,承接前文專諸刺王僚的故事?!霸プ屨?,晉人也”是《史記》確立的人物傳記體制的標志,即從某人寫起,點明人物、時間、地點,以一人為主,展開情節(jié)。第二個文本是《戰(zhàn)國策·晉畢陽之孫豫讓》,《戰(zhàn)國策》不是紀傳體,不能給豫讓單立章節(jié),所以兩個文本的這一部分結構差異較大。
兩個文本的第三部分都是寫豫讓改變容貌聲音并與友人說明行刺的目的,但情節(jié)不同。豫讓改變容貌聲音的情節(jié)首見于《韓非子·奸邪弒臣》和《呂氏春秋·恃君覽·恃君》?!俄n非子》中僅有“自黔劓,敗其形容”一句。而另外3個文本則描寫得更加詳盡,增加了豫讓改變聲音的情節(jié),并且通過豫讓妻子和朋友的反應來突出偽裝成功。與《韓非子》相比,后3個文本情節(jié)更加完整,敘事的藝術效果也更勝一籌。
值得一提的是,這一部分在《史記》與《戰(zhàn)國策》中情節(jié)相差較大,但《呂氏春秋》與《戰(zhàn)國策》的情節(jié)卻大體一致,文本極其相似?!妒酚洝分苯咏淮プ尭淖兞俗约旱娜菝埠吐曇簦B妻子也無法認出他,但朋友辨識出了他,至于朋友如何識別豫讓,不得而知。隨后,朋友評價了豫讓的做法。在《呂氏春秋》和《戰(zhàn)國策》中,豫讓起初只改變了容貌,妻子認不出其容貌,卻聽出了聲音,于是豫讓又吞炭使聲音變得嘶啞。繼而進入與友人交談的情節(jié),但都沒有交代友人如何辨識出豫讓。
豫讓欲殺趙襄子,滅須去眉,自刑以變其容,為乞人而往乞于其妻之所。其妻曰:“狀貌無似吾夫者,其音何類吾夫之甚也?”又吞炭以變其音。其友謂之曰:“子之所道甚難而無功。謂子有志則然矣,謂子智則不然。以子之材而索事襄子,襄子必近子,子得近而行所欲,此甚易而功必成?!痹プ屝Χ鴳唬骸笆窍戎獔蠛笾?,為故君賊新君矣,大亂君臣之義者無此,失吾所為為之矣。凡吾所為為此者,所以明君臣之義也,非從易也?!盵6]547
豫讓又漆身為厲,滅須去眉,自刑以變其容,為乞人而往乞,其妻不識,曰:“狀貌不似吾夫,其音何類吾夫之甚也?”又吞炭為啞,變其音。其友謂之曰:“子之道甚難而無功,謂子有志,則然矣,謂子智則否。以子之才,而善事襄子,襄子必近幸子;子之得近而行所欲,此甚易而功必成。”豫讓乃笑而應之曰:“是為先知報后知,為故君賊新君,大亂君臣之義者無此矣。凡吾所謂為此者,以明君臣之義,非從易也。且夫委質而事人,而求弒之,是懷二心以事君也。吾所為難,亦將以愧天下后世人臣懷二心者?!盵10]955-956
首先,2個文本情節(jié)相似,文字表達有所不同。例如,友人評價豫讓行為時,《呂氏春秋》中表述為“謂子智則不然”“襄子必近子”,《戰(zhàn)國策》表述為“謂子智則否”“襄子必近幸子”,虛詞和實詞均有差異。其次,詳略不同。例如:交代豫讓改變容貌時,《呂氏春秋》表述為“滅須去眉”,而《戰(zhàn)國策》則表述為“漆身為厲,滅須去眉”;豫讓回答友人的問題時,《戰(zhàn)國策》比《呂氏春秋》多了一句“且夫委質而事人,而求弒之,是懷二心以事君也。吾所為難,亦將以愧天下后世人臣懷二心者”;豫讓改變容貌后行乞,《呂氏春秋》交代了行乞的地點是“其妻之所”,《戰(zhàn)國策》沒有具體說明。總體來說,《戰(zhàn)國策》的敘事比《呂氏春秋》更加詳細,詳細交代的內容能夠從《史記》中找到,不妨推測《戰(zhàn)國策》中豫讓改變容貌聲音并與友人交談取自《呂氏春秋》,同時參考了《史記》或與《史記》同源的材料。
“豫讓刺趙襄子”的第四部分在《呂氏春秋》中也同樣有相似的情節(jié),《呂氏春秋·季冬紀·不侵》中通過豫讓和友人的對話,交代了豫讓為什么只為智伯報仇而沒有為范氏、中行氏報仇的原因。
豫讓之友謂豫讓曰:“子之行何其惑也?子嘗事范氏、中行氏,諸侯盡滅之,而子不為報,至于智氏,而子必為之報,何故?”豫讓曰:“我將告子其故。范氏、中行氏,我寒而不我衣,我饑而不我食,而時使我與千人共其養(yǎng),是眾人畜我也。夫眾人畜我者,我亦眾人事之。至于智氏則不然,出則乘我以車,入則足我以養(yǎng),眾人廣朝,而必加禮于吾所,是國士畜我也。夫國士畜我者,我亦國士事之。”豫讓,國士也,而猶以人之于己也為念,又況于中人乎![6]270-273
這段文本通過對話反映出豫讓感謝智伯善待,愿意為他報仇。與《韓非子》等書相比,《呂氏春秋·季冬紀·不侵》增加的語言描寫使豫讓的形象更加生動,體現(xiàn)了他的忠義。盡管無法考證這段對話的真實性,但它已經具備了人物描寫的基本要素,具備了故事的雛形。
在《戰(zhàn)國策·晉畢陽之孫豫讓》中,豫讓與友人對話變成了豫讓與趙襄子對話。因此,《呂氏春秋·恃君覽》中豫讓與友人的對話,與《戰(zhàn)國策》中豫讓和趙襄子的對話高度相似。而《史記》中豫讓對友人說“愧天下后世之為人臣懷二心以事其君者也”和與趙襄子所言“至于智伯,國士遇我,我故國士報之”,則結合了《戰(zhàn)國策》與《呂氏春秋·不侵》的記載。由此可見,《史記》與《戰(zhàn)國策》乃至先秦文本間的同源異流關系,在這些近似的文本中得到了印證和體現(xiàn)。
除了《史記》和《戰(zhàn)國策》,漢代也有一些子書記載了豫讓刺趙襄子的故事,如《淮南子》《新書》及《說苑》。其中,《淮南子·主術訓》對“豫讓刺趙襄子”的記載比較粗疏,《新書·階級》《新書·諭誠》及《說苑·復恩》中的有關記載情節(jié)相對完整。例如:
昔者豫讓,中行文子之臣,智伯伐中行氏,并吞其地,豫讓背其主而臣智伯。智伯與趙襄子戰(zhàn)于晉陽之下,身死為戮,國分為三。豫讓欲報趙襄子,漆身為厲,吞炭變音,摘齒易貌。[11]
可以看出,《淮南子·主術訓》借由“豫讓刺趙襄子”事件強調君主要善待臣下以換取忠心,所以只是概述事件經過,但對豫讓改變容貌作了加工,增加了“摘齒易貌”的描述,突出了豫讓為智伯報仇的決心。《新書·階級》《新書·諭誠》也以豫讓為例勸諫君主禮遇人才、以誠待臣。
值得注意的是,敘述豫讓刺殺經過的文本,都記載了豫讓伏橋刺殺的情節(jié),而敘事較為詳盡的《史記·刺客列傳》豫讓部分與《戰(zhàn)國策·晉畢陽之孫豫讓》以及《說苑·復恩》還記載了豫讓偽裝成仆人刺殺趙襄子,《新書·階級》《新書·諭誠》用“五起而弗中”敘述豫讓刺趙襄子,并沒有詳細描寫這5次刺殺經過。更多的是記敘豫讓和他人關于“國士遇之”“國士報之”的對話,這種詳略安排是為寫作目的服務的。
《說苑·復恩》共記載了27則春秋戰(zhàn)國至西漢年間的軼事,“豫讓刺趙襄子”的故事較詳細地記載于其中。
智伯與趙襄子戰(zhàn)于晉陽下,而死。智伯之臣豫讓者怒,以其精氣,能使襄主動心,乃漆身變形,吞炭更聲。襄主將出,豫讓偽為死人,處于梁下,駟馬驚不進,襄主動心,使使視梁下,得豫讓,襄主重其義,不殺也。又盜為抵罪,被刑人赭衣,入繕宮,襄主動心,則曰:“必豫讓也?!毕逯鲌?zhí)而問之,曰:“子始事中行君,智伯殺中行君,子不能死,還反事之;今吾殺智伯,乃漆身為癘,吞炭為啞,欲殺寡人,何與先行異也?”豫讓曰:“中行君眾人畜臣,臣亦眾人事之,智伯朝士待臣,臣亦朝士為之用?!毕遄釉唬骸胺橇x也,子壯士也?!蹦俗灾密噹熘?,水漿毋入口者三日,以禮豫讓。讓自知,遂自殺也。[12]
《說苑》雖是子書,但具備早期小說的屬性,對“豫讓刺趙襄子”事件的敘述較其他子書詳盡?!墩f苑·復恩》與其他文本相比,事件的情節(jié)和結構有所差異,且邏輯和細節(jié)更加嚴謹。首先,兩次刺殺的順序不同。《史記·刺客列傳》豫讓部分與《戰(zhàn)國策·晉畢陽之孫豫讓》兩篇的描述都是偽裝行刺在前,伏橋行刺在后,《說苑·復恩》的描述是伏橋行刺在前,偽裝行刺在后。其次,豫讓的結局不同。《史記·刺客列傳》豫讓部分與《戰(zhàn)國策·晉畢陽之孫豫讓》兩篇都寫豫讓自知必死后請求刺擊趙襄子的衣服來完成心愿,趙襄子也答應了他,但《說苑·復恩》則是趙襄子囚禁豫讓后以禮相待,豫讓不受而后自殺。《說苑·復恩》對“豫讓刺趙襄子”事件的細節(jié)處理比前人更加精細。伏橋行刺這一情節(jié),前人都只說豫讓伏在橋下等待時機,只有《說苑·復恩》增加了偽裝成死人的細節(jié)。偽裝行刺這一情節(jié),《說苑·復恩》增加了豫讓想方設法接近趙襄子的過程。他故意犯罪被判服勞役,伺機進入趙襄子宮室。這些細節(jié)使故事情節(jié)更加連貫,大大增強了可讀性。此外,《說苑·復恩》中豫讓故事的神異性增強了,其他文本也有馬驚不前、趙襄子受驚的記述,但可以理解成四周的殺氣使馬和人警覺,這種神異性尚能被理解和解釋,而《說苑·復恩》中直言“以其精氣能使襄主動心”,趙襄子被豫讓的精誠之氣打動了,這樣的描寫不僅突出了豫讓的忠義之氣,也增加了故事的神秘感。
漢代及以后的典籍對豫讓的記載也以正面形象為主。汪聚應認為“俠”起源于刺客,春秋戰(zhàn)國時期“失位”游士中的一部分人身懷武藝,依附權貴,成為刺客并追求“士為知己者死”的俠義精神。游俠起于春秋戰(zhàn)國興于西漢,整個漢代都比較關注俠。作為俠的前身,刺客在漢代不再被輕視,《史記》《戰(zhàn)國策》《說苑》搜集整理豫讓的故事也就順理成章了。
“豫讓刺趙襄子”事件從先秦到兩漢,完成了從史實到故事的轉變。由于創(chuàng)作環(huán)境和文本性質不同,“豫讓刺趙襄子”以不同形式的記載留存于世。先秦輕視刺客,豫讓的故事鮮見于諸子典籍,西漢游俠之風興盛,《史記》《戰(zhàn)國策》都收編了“豫讓刺趙襄子”的故事,由于參考的文本同源異流,二者記載略有不同。西漢子書《新書》《淮南子》注重說理,因此豫讓的故事在這兩本書中較零散,《說苑》雖然也是子書,但具備了早期小說的特點,對“豫讓刺趙襄子”事件敘述得較完整,注重細節(jié)描寫,邏輯嚴謹,加入了神化成分,可讀性更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