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子語類》詞語札記（三）

吳亦琦

（江西財經(jīng)大學(xué)人文學(xué)院，江西南昌 330013）

《朱子語類》是朱熹師生的講學(xué)實錄，保留了大量的文人口語詞，既有承古又有新創(chuàng)，體現(xiàn)了語言成分的鮮活性和復(fù)雜性。本文選取《朱子語類》中的“跛倚”一詞，擬從“跛”“倚”及相關(guān)字詞入手，冀探明其詞義和用法及演變流傳情況。①本文所據(jù)如未特別注明皆為王星賢點校本，中華書局1986 年版。

一、跛

“跛”本指足瘸，從皮得聲，音布火切。《說文·足部》：“跛，行不正也。從足皮聲。一曰足排之。讀若彼，布火切?！薄稄V韻·果韻》：“跛，足跛，布火切?！薄抖Y記·王制》：“瘖聾、跛躃、斷者、侏儒、百工，各以其器食之?！敝祆洹秲x禮經(jīng)傳通解》卷十九：“跛，彼我反，躃，必亦反，兩足不能行也。”②后由此引申指瘸腿之人和跛行。唐李延壽《北史·魏紀(jì)三·高祖孝文帝》：“路見眇跛，停駕親問，賜衣食，復(fù)終身?！薄磅恕庇肿鳌啊薄！墩f文·尣部》：“，蹇也?！薄墩f文釋例》卷七：“跛行不正也，即繼以蹇跛也，尣部，蹇也，是音義并同?！抖Y》云‘跛倚’，亦以其似蹇而名之，初非，跛為偏任一足之名而專為蹇疾之名也?！薄啊彼茷椤磅恕钡乃讓??？夹戾|《說文解字系傳》：“，俗作跛。”《慧琳音義》卷二十一釋《大方等大集經(jīng)》第十五卷“跛蹇”之“跛”：“又作，同?！雹郾疚乃鶕?jù)如未特別注明皆為高麗藏本。錢大昕《答問八》：“，即跛能履之跛?！薄啊边€寫作“佊”。朱駿聲《說文通訓(xùn)定聲》：“，字亦作跛、作佊?！薄皝印睘椤磅恕蓖僮帧！稄埣疑綕h簡《二年律令·盜律》：“毆折人枳（肢），胅體，及令佊（跛）走（蹇）?！盵1]《說文解字?jǐn)以彙罚骸啊队衿酚小畞印?，引《埤蒼》‘邪也’?！稄V韻》引《論語》‘佊哉’云：哀也，又邪也，應(yīng)即此字（跛）之訛文?！?/p>

“跛”還有“立而偏用一腳”，音彼義切?！抖Y記·曲禮上》：“游毋倨，立毋跛?！编嵭ⅲ骸磅耍我?。”孔穎達(dá)疏：“跛，偏也，謂挈舉一足，一足蹋地?！薄稄V韻·寘韻》：“跛，偏任，彼義切?！薄秶Z·周語》：“立無跛?！敝祆洹秲x禮經(jīng)傳通解》卷十一：“跛，彼義反，跛，偏任也。”《列女傳》：“古者婦人妊子，寢不側(cè)，坐不邊，立不蹕?！敝祆洹缎W(xué)集注·內(nèi)卷》：“饒氏曰：‘蹕’當(dāng)作‘跛’，音庇。‘列女’猶言諸女，漢劉向采其事以為傳。妊，娠也；寢，臥也，側(cè)謂側(cè)其身；邊謂偏其身；跛，任一足也。古人席地而坐，如今人之跪，至漢猶然?！贝爽F(xiàn)象為“因義借音”，通過變讀來細(xì)別詞義。鄭樵《通志·因義借音》：“（跛本）跛躃之跛，彼我切；而為跛倚之跛，陂義切?！泊酥悾詾橐蛄x借音?！辟Z昌朝《群經(jīng)音辨》：“跛，足疾也，波我切；跛，偏任也，彼義切?！抖Y》：‘立無跛。’”《朱子語類》中“跛”共計17 處，其中“跛倚”計13 處。

二、倚

“倚”本指倚靠。《說文·人部》：“倚，依也?！雹凇耙馈焙汀耙小蓖础！耙馈焙汀耙小痹凇墩f文》中互訓(xùn)?！墩f文·人部》：“依，倚也?！薄耙馈焙汀耙小币艚蚁嗤??！耙小睂儆凹~歌部，“依”屬影紐微部，兩字雙聲，微歌旁轉(zhuǎn)。引申指偏斜?！蹲謪R·人部》：“倚，偏側(cè)也?！薄耙锌俊绷x側(cè)重于動作，“偏斜”義側(cè)重于狀態(tài)和結(jié)果。《朱子語類》中“倚”共計188 處，單用93 處，復(fù)音詞95 處，多為“倚靠”和“偏斜”義。③如“腰鐮刈葵藿，倚杖牧雞豚”，分明說出個倔強(qiáng)不肯甘心之意。（140.3324）例中“腰鐮刈葵藿，倚杖牧雞豚”引自劉宋詩人鮑照《代東武吟》，此處“倚杖”不屬于朱熹用詞。如：

當(dāng)中而立，自是不倚。然人多有所倚靠，如倚于勇，倚于智，皆是偏倚處。（63.1530）

例中單音詞“倚”和復(fù)音詞“倚靠”都指依賴、依靠，“不倚”之“倚”和“偏倚”都指偏斜。

若有疑處，且須自去思量，不要倚靠人，道待去問他。（113.2748）

因舉小南和尚少年從師參禪，一日偶靠倚而坐，其師見之，叱曰：“得恁地?zé)o脊梁骨！”小南悚然，自此終身不靠倚坐。（121.2946）

例中“倚靠”和“靠倚”為同素異序詞，結(jié)合兩詞在《朱子語類》中的整體使用情況來看，“靠倚”需與“坐”搭配使用，且詞義單一，而“倚靠”用法上相較靈活，動作詞和狀態(tài)詞都可置于“必”之后，且詞義更加融合。

天地必有倚靠處，如復(fù)卦先動而后順，豫卦先順而后動，故其彖辭極嚴(yán)。（67.1653）

例中卦象有動順先后次序，結(jié)合上下文，“倚靠”強(qiáng)調(diào)卦象不一，或釋為“偏側(cè)”義。④此義暫不見于各辭書，或為《朱子語類》特色義。

亦緣當(dāng)時列國世卿，每國須有三兩族強(qiáng)大，根株盤互，勢力相依倚，卒急動他不得；不比如今大臣，才被人論，便可逐去。（83.2170）

當(dāng)時不使他，更使誰？士氣至此，消索無余，它人皆不肯向前。惟有渠尚不顧死，且得倚仗之。（130.3131-3132）

例中“依倚”“倚仗”皆表“依靠”義。

本錄云：“柔弱底中立，則必欹倚。若能中立而不倚，方見硬健處?！保?3.1530）

例中“欹倚”既可指傾斜，又可指依靠?！办ァ焙诵牧x素為“斜”，有“傾斜”義。如《荀子·宥坐》：“吾聞宥坐之器者，虛則欹，中則正，滿則覆?！庇挚赏ā耙小?，指“斜靠”。如唐杜甫《重題鄭氏東亭》：“崩石欹山樹，清漣曳水衣。”此與“倚”的兩個義項相合。

三、跛倚

“跛倚”較早出現(xiàn)在《禮記》中，指站立歪斜不正，倚靠于物?！抖Y記·禮器》：“有司跛倚以臨祭，其為不敬大矣！”鄭玄注：“偏任為跛，依物為倚?！庇帧抖Y記·內(nèi)則》：“升降出入揖游，不敢噦噫、嚏咳、欠伸、跛倚、睇視，不敢唾洟?！薄磅艘小迸c“噦噫”“嚏咳”“欠伸”“睇視”等行為在正式場合時不合禮節(jié)。如《舊唐書·嚴(yán)挺之》：“倘令有司跛倚，下人饑倦，以陛下近猶不恤，而況于遠(yuǎn)乎！”此處嚴(yán)挺之旨在勸諫睿宗規(guī)范禮制，體恤民情。“跛倚”宋以前鮮見，且多與禮制有關(guān)。

《朱子語類》中“跛倚”所論內(nèi)容多涉及站坐禮節(jié)，如：

（1）曰：“如‘坐如尸，立如齊’，此是理；如箕踞跛倚，此是非理。去其箕踞跛倚，宜若便是理。然未能‘如尸如齊’，尚是己私?！保?1.1045）

（2）且以坐立言之；己便是箕踞，禮便是“坐如尸”；己便是跛倚，禮便是“立如齊”。（41.1046）

（3）且如“坐如尸”是天理，跛倚是人欲。克去跛倚而未能如尸，即是克得未盡；卻不是未能如尸之時，不系人欲也。（41.1047）

（4）賜錄云：“诐辭是一邊長，一邊短，如人之跛倚。緣它只見這一邊，都不見那一邊，是以蔽。少間說得這一邊闊大了，其辭放蕩，便知他心陷在這里。邪說是一向遠(yuǎn)了。遁辭是走腳底話，如墨者夷之”云云。（52.1272）

（5）“有司跛倚以臨祭，其為不敬大矣！”（80.2071）

（6）且如坐當(dāng)如尸，立當(dāng)如齊，此禮也。坐而倨傲，立而跛倚，此己私也?？巳ゼ核?，則不容倨傲而跛倚；然必使之如尸如齊，方合禮也。（41.1046）

（7）時舉因問：“夜來先生謂‘坐如尸，立如齊’是禮，倨傲跛倚是己?！保?1.1047）

（8）有知倨傲跛倚為非禮而克之，然乃未能“如尸如齊”者，便是雖已克己而未能復(fù)禮也。（41.1047）

（9）曰：“跛倚倨傲，亦未必盡是私意，亦有性自坦率者。”（41.1047）

（10）若坐欲縱肆，立欲跛倚，此是人欲了。（42.1079）

例中“跛倚”皆指姿勢歪斜不正，區(qū)別在于側(cè)重動作或狀態(tài)。例（1）—（5）側(cè)重于動作，例（6）—（10）側(cè)重于狀態(tài)。例（1）（2）“跛倚”與“箕踞”連用對舉，說明兩種“己私”的坐立姿態(tài)；例（3）“跛倚”用于坐姿，兩處“跛倚”與“坐如尸”對舉，“坐如尸”代表天理，即正襟危坐，“跛倚”代表人欲，指坐姿不端正；例（4）借用人之跛倚姿態(tài)為喻，來說明“诐辭”之義；例（5）為《禮記·禮器》引文，“跛倚”指官吏身臨祭祀時的不敬姿態(tài)。①此例引自《禮記》，不計入朱熹語言中。例（6）（7）（8）（9）“跛倚”與“倨傲”對舉連用，例（10）與“縱肆”對舉，用指倚靠于物歪斜不正貌。

就詞性而言，“跛倚”側(cè)重于動作時為動詞，側(cè)重于狀態(tài)時為形容詞。側(cè)重于動作如“且以坐立言之；己便是箕踞，禮便是‘坐如尸’；己便是跛倚，禮便是‘立如齊’?！保?1.1046）例中“跛倚”“箕踞”對舉，“箕踞”指隨意張開兩腿而坐，“跛倚”指站立歪斜不正，用作動詞，分別指站坐兩種動作。側(cè)重于狀態(tài)如“且如坐當(dāng)如尸，立當(dāng)如齊，此禮也。坐而倨傲，立而跛倚，此己私也?！保?1.1046）“倨傲”指“傲慢不恭”，“跛倚”指“歪斜不正，不端莊貌”，例中“跛倚”“倨傲”對舉，用作形容詞，分別修飾動作詞“立”“坐”。

就構(gòu)詞而言，“跛倚”分為并列式和偏正式。上文提到，“跛”有“足瘸”和“立而偏用一腳”義，“倚”有“倚靠”和“偏斜”義，“跛倚”一詞有“姿勢不端正，不合禮節(jié)”和“倚靠于物歪斜不正貌”義。當(dāng)“跛倚”釋為“姿勢不端正，不合禮節(jié)”時，取“跛”之“立而偏用一腳”義和“倚”之“偏斜”義，為偏正式；當(dāng)“跛倚”釋為“倚靠于物歪斜不正貌”時，為并列式?！耙小敝耙锌俊绷x是否在“跛倚”中體現(xiàn)，將影響“跛倚”的構(gòu)詞方式。①據(jù)我們分析《朱子語類》例證及其他文獻(xiàn)例證，暫未發(fā)現(xiàn)“跛倚”含有“倚靠”義的典型用例，但“倚靠于物”是姿勢不端正的體現(xiàn)方式之一，故本文據(jù)鄭玄注，認(rèn)為有并列式“跛倚”。

“跛倚”歷代用例較少，多集中在宋及宋以后，且多用于禮制經(jīng)典及相關(guān)注疏中。如：

宋呂祖謙《學(xué)規(guī)》：“箕踞、跛倚、喧嘩、擁并，謂之不肅；狎侮、戲謔，謂之不莊?！?/p>

清陳弘謀《養(yǎng)正遺規(guī)·真西山教子齋規(guī)》：“四日學(xué)立，拱手正身，毋得跛倚欹斜?！?/p>

《黃帝內(nèi)經(jīng)·素問》：“搏脈痺躄寒熱之交?！泵鲄菎嬜ⅲ骸隘w躄，病痺而足跛倚也?！?/p>

清李清馥《閩中理學(xué)淵源考·司徒林省庵先生學(xué)曾》：“年逾七十，猶燃燈夜讀，或達(dá)旦不寐，終日危坐，未嘗跛倚?！?/p>

“跛倚”在宋及宋以后還用來解釋其他字詞。如《鹖冠子·環(huán)流》：“故相成相敗也，積往生跂，工以為師；積毒成藥，工以為醫(yī)。”宋陸佃《鹖冠子解》：“跂，跛倚也。師如師巫之師，巫步多跛，故積往生跂。”陸佃以“跛倚”釋“跂”。再如《大戴禮記·投壺》：“魯命弟子辭曰：‘無荒、無慠、無倨立、無踰言，若是者，有常爵。”清孔廣森補(bǔ)注：“志怠曰荒，容怠曰慠，倨，跛倚也?！笨讖V森以“跛倚”釋“倨”。說明“跛倚”相比于被釋詞而言，更易于時人索解。

朱熹往往借用“跛倚”等具象的人或事物來比喻說理，解釋其他詞語，使通俗易懂，便于門生弟子理解。如：“賜錄云：‘诐辭是一邊長，一邊短，如人之跛倚。緣它只見這一邊，都不見那一邊，是以蔽。少間說得這一邊闊大了，其辭放蕩，便知他心陷在這里。邪說是一向遠(yuǎn)了。遁辭是走腳底話，如墨者夷之’云云?！保?2.1272）朱熹用“人之跛倚”來解釋說明“诐辭”是片面的言辭，像人站立歪斜不正時腳一長一短的樣子，有關(guān)“诐辭”的解釋還有：“诐，只是偏。诐，如人足跛相似，斷行不得?！保?2.1252）“‘诐辭知其所蔽’。诐是偏诐，只見得一邊。此理本平正，他只說得一邊，那一邊看不見，便是如物蔽了?！保?2.1270）“诐是險诐不可行，故蔽塞?！保?2.1272）“跛”指足瘸，“跛倚”指身體不正，朱熹以足瘸或站立歪斜時腳一長一短貌，來解釋“诐辭”之偏诐義，相對形象易曉。朱熹還注意到“皮”屬字的聯(lián)系，認(rèn)為“字凡從‘皮’，皆是一邊意，如跛是腳一長一短，坡是山一邊斜?！保?2.1270）

宋及宋以后“跛倚”的詞義范圍擴(kuò)大，《朱子語類》中多用指站姿，偶爾用于坐姿，朱熹在其他文獻(xiàn)中也有此用法。如朱熹《端明殿學(xué)士黃公墓志銘》：“公天性莊重，終日儼然，坐立有常處，未嘗傾側(cè)跛倚。”明代沿用。如明錢龍錫《照葛公墓志銘》：“生而夙慧異常兒，齠齓時坐立無跛倚，出見群兒嬉狀不視?！贝送猓磅艘小痹谑褂眠^程中由身體的偏斜引申指“（觀點或立場）偏向于某一方”。如宋王安石《上田正言書》之一：“其間薦紳道執(zhí)事介然立朝，無所跛倚，甚盛，甚盛！”明過庭訓(xùn)《本朝分省人物考·張敷華》：“公廉執(zhí)法，不肯少有所跛倚。”還可指“依靠”義。如明楊一清《榮祿大夫南京刑部尚書陳公壽墓志銘》：“陳司寇立朝四十余年，于權(quán)奸歘赩無所跛倚，屢起屢踣。”

大體而言，“跛倚”是一種傳統(tǒng)禮節(jié)禁忌，又有“箕踞”“倨傲”等。如“且以坐立言之；己便是箕踞，禮便是‘坐如尸’；己便是跛倚，禮便是‘立如齊’?！保?1.1046）“‘坐如尸，立如齊’，‘頭容直，目容端，足容重，手容恭，口容止，氣容肅’，皆敬之目也?！保?2.212）《朱子語類》所引“坐如尸，立如齊”出自《禮記》之《曲禮》《玉藻》，代表中國傳統(tǒng)的姿態(tài)禮儀要領(lǐng)，部分禮儀及禁忌延傳至今。如吳洪英《形形色色的禮儀與禁忌》：“站立時身體要挺拔筆直，不能形成低頭、哈腰、挺腹、彎膝四迭彎，不要斜倚在家具、墻、門等物體上，更不要半靠半坐在桌椅上。坐時上身須端正……”[2]李榮建等《現(xiàn)代社交禮儀》：“站姿切忌身軀歪斜、渾身亂抖、彎腰駝背、趴伏倚靠……”[3]周理弘《現(xiàn)代禮儀必備全書》：“站立時身體不要靠門、靠墻、靠柱……”[4]

現(xiàn)代漢語已不使用“跛倚”，也沒有與之完全對應(yīng)的單個詞語，然有相應(yīng)的表達(dá)形式，如“彎膝”“歪斜”“斜倚”“倚靠”“靠”等等，“跛倚”的詞義分散給這些詞。“跛”和“倚”今天仍在使用，而詞義與古代不完全相同。“跛”的“偏任”義消亡，僅沿用本義，指“腿或腳有毛病，走起路來身體不平衡”?！耙小钡摹耙锌俊绷x和“偏；歪”義雖然都保留下來，但“偏；歪”義多用于書面語，不是“倚”的常用義。

《朱子語類》語言成分復(fù)雜，“從整體上看是既非純粹口語又非一般文言的文人口語體”。[5]其中“跛倚”一詞反映了中國古代傳統(tǒng)禮儀禁忌，論述“跛倚”時屢次引用儒家經(jīng)典。如《論語·顏淵》：“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非禮勿動?！薄墩撜Z·顏淵》“克己復(fù)禮為仁?！薄抖Y記·曲禮》：“坐如尸，立如齊?！薄抖Y記·禮器》：“季氏祭，逮闇而祭，日不足，繼之以燭。雖有強(qiáng)力之容，肅敬之心，皆倦怠矣。有司跛倚以臨祭，其為不敬大矣！他日祭，子路與，室事交乎戶，堂事交乎階，質(zhì)明而始行事，晏朝而退?？鬃勇勚唬骸l謂由也而不知禮乎！’”這些引文反映的是前代語言成分，而《朱子語類》中“跛倚”及相關(guān)詞語則既有承古的語言成分，又有新出現(xiàn)的語言成分?！磅艘小彪m承《禮記》而來，但在《朱子語類》中使用范圍擴(kuò)大，由指站立不正到兼指站坐不正，發(fā)展出新用法。如表示“倚靠”義的詞語中，“倚靠”“依倚”“倚仗”為承古沿用詞語，“欹倚”“靠倚”等是《朱子語類》新出現(xiàn)的語言成分。

值得注意的是，表示足疾的“瘸”其時已經(jīng)出現(xiàn)，但朱熹并未使用。如宋王辟之《澠水燕談錄·雜錄》：“錢镠之據(jù)錢塘也，子跛，镠鐘愛之，諺謂‘跛’為‘瘸’，杭人為諱之，乃稱茄?！笨煎X镠為五代十國時人，時諺謂“跛”為“瘸”，說明“瘸”為五代十國時期口語詞?！稄V韻·戈韻》：“瘸，腳手病?！敝祆渲詻]有使用，可能因為此時“瘸”處于使用初期，使用范圍較小，且與“跛”詞義不完全對等①“瘸”“跛”并用較早出現(xiàn)在元明時期，詞義相近，如“瘸肷跛足”“瘸手跛足”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