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風(fēng)波

王 優(yōu)

定風(fēng)波

我們走在月光下，腳步輕輕

山不說話，水不說話，你不說話

一直走，一直走，直至走成

天地之間彌漫起透明的薄紗

直至萬物長出一些詞：

滿庭芳、如夢令、永遇樂、醉花陰

那么多美好的字，它們走出冊頁

靜靜，不說話。此間月色

沒有一個詞，可以準(zhǔn)確描繪

同樣不能描繪的是，枝頭

寫意的墨痕，心底颯然的背影

藻荇交橫，那乘月而行的人

山寺小徑，草葉上的夜露晨露

那么純粹的白，端然，肅然

汩汩而來，娟娟而開，開成

卷春空、醉瓊枝、白蘋香、大浪

淘盡千古沙，心頭風(fēng)波一朝定

撫琴人，帶著他的琴走了

撫琴人，帶著他的琴走了

那些跳躍在枝間的音符

一粒粒萎謝，飄零

再也聽不見風(fēng)中的琴音

一同消散的，還有往日凝眸

凝眸處，寒蛩嘶鳴

銀杏涂上夕陽色的眼影

念一回，嘆一聲

可以抱一抱嗎，抱緊最后的余溫

還是寫吧，寫一封長信

落葉紛飛，淡藍色的信箋上

惟余一字

進山砍柴荊

陽光甚好

我們進山砍柴荊

山道杳杳

草木繁盛

鳥在林中鳴

寂寂更無人

咔嚓咔嚓

應(yīng)聲倒下柏枝與黃荊

空中沒有飛沫

也沒有刺鼻的乙醇

山色映入眼簾

草木的香入肺入心

陽光照進山林

林下沒有棋聲

澗底束柴禾

歸來砌墻根

雙親依門笑

輕輕接過手中斧柄

疼 痛

是不是所有深愛

必定伴以疼痛

是不是只有暗夜

某些字，才可以如蝴蝶飛舞

我念出咒語，你幻形前來

你我之間，橫亙著不能跨越的河流

是不是新磨的刀

一定要祭以指尖血

是不是新買的鞋

一定要啃掉一小塊皮肉

就像瀑流撲向巨石

就像大樹刺破颶風(fēng)

就像一個詞語

完成對另一個詞語的收割

刻骨銘心的疼痛之后

才肯死心塌地

才能所向披靡

沉 溺

不能相約看雪

卻可以慢慢數(shù)落葉

陽光是金色的

落葉也是金色的

即使不伸手

也有金幣落滿衣袖

且做一回黃粱夢中的小生

在明艷艷的繁華里沉溺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