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紀上半葉開封城市印象探析*——以近代游記為考察對象

鄭州師范學院 馬夢陽

開封是一個歷史悠久的古都，也曾長期作為河南的政治中心。自魏惠王遷都大梁后，開封曾先后成為戰(zhàn)國時期的魏，五代的梁、晉、漢、周，北宋及金的都城，因此其有“七朝古都”之美譽。近代以來，開封由于種種原因而衰落，1954年其省會地位也被鄭州代替。因此，開封的近代轉(zhuǎn)型過程事實上伴隨著其衰落的過程，對近代開封的研究具有重要價值。以往對近代開封的研究集中于政治、經(jīng)濟、教育、公共衛(wèi)生、建筑等論題，對近代開封城市環(huán)境和民眾生活的研究相對缺乏。本研究以游記資料為中心，對近代開封的城市環(huán)境和民眾生活等內(nèi)容進行探討。與一般的地方史料相比，游記是作者以“他者”身份對于異地現(xiàn)象進行記述，其記述內(nèi)容雖有可能失之簡略，但其不同于地方人士的“他者”的視角，有可能推動我們對近代開封城市歷史的認識。

一、匪夷所思的風沙

開封地處黃河中下游南岸，坐落在黃河沖積扇末端的豫東大平原上。由于開封周圍地勢平坦，沒有名山大川和險關(guān)隘口的阻隔，自古就有“八省通衢”之譽。便利的水利交通條件成為其得以推進的得天獨厚的條件，但隨著時間的推移，黃河泥沙日益堆積，河床不斷抬升，及其數(shù)次改道，使開封深受黃河決口、泛濫的摧殘。歷史上開封城曾有兩次水淹城毀的悲劇，一次發(fā)生在公元前225年，在秦滅魏的戰(zhàn)爭之中，秦軍以決河淹城的手段攻陷大梁城，第二次發(fā)生在明朝末年，明統(tǒng)治者為抵御李自成農(nóng)民起義軍的進攻全然不顧城內(nèi)百姓安危，決開黃河堤壩，造成第二次毀城悲??；除去這些，僅在明代，黃河就在開封決溢86次。

這樣的地形與位置造成了近代開封的一種奇特天氣現(xiàn)象——風沙。尤其是在春季，風沙天氣十分頻繁。胡山源曾在其游記《開封的風沙》中形容了他對開封風沙天氣的感受：“一晚上風聲就沒停止過，起先聲音還平淡，到后來奔騰澎拜，簡直有些翻江倒海的氣勢。明天天一亮，睜開眼睛看了一眼，嚇了一大跳，什么？我到底睡在什么地方呢？室內(nèi)的一切物件都不見了，除了屋頂以外，我真正睡在沙漠里了……原來蓋著的被和衣服都不見了，都埋在沙下了?！彼运诤幽现猩酱髮W（今河南大學）的友人才說：“明天正好起風沙了，你來得正好，到可以馬上就欣賞一下，因為這是這里的奇觀。”作為南方人的胡山源雖在南方也見識過風沙天氣，但像開封這種這么嚴重的、無孔不入的風沙天氣，他確實感到很震驚。當時的風沙已經(jīng)嚴重到令他覺得課都上不下去了，他記載道：“一個上午，我在一個教室里上課，忽然遠遠看見一陣烏云，在滾過來，氣派非常大，好像是百丈高地大浪，從海洋中漫上來，又好像整個昆侖山脈在移過來，不論什么東西一碰到他，就各被吞噬一樣，完全消滅了……課是上不成了?！泵鎸W生用稀松平常地口氣對這風沙表示的無奈與淡漠，他顯然使不適應的。

不少旅居開封的人都曾記載過他們對開封黃沙漫天的印象，亦有這樣的記載：“下午一時車抵開封，這是這兩日火車生活的目的地。出車站，坐騾車，震蕩得屁股酸痛，好容易到自治訓諫所。滿街黃沙載道，偶然幾輛闊大人或省委員們的快車馳過，直是塵沙蔽天，和倭奴的‘煙霧’一般迷漫！”正是這些風沙天氣使得當時來此旅游的人不少都提前結(jié)束了游玩安排。這便是外來人來到開封的第一感覺了。

二、市政建設的推進

“路燈不明，馬路不平，電話不靈。”這“三不”特色是20世紀20年代之前到過開封的人都曾感覺得到的?！堕_封觀感錄》曾描述了作者在到達開封車站的第一感受?！霸诹稳粜浅降秒姛艄庀?，跳下月臺，走過票房，到了一個古朝似的小客棧——新安旅社里，煤油燈好像鬼火，……夜幕中仰望兩年不見的開封的外衣——車站真的可憐得很！行人稀少，房舍低小，只有過牛馬生活的人力車夫，東張西望的想找雇主，弄些銅板，作為他晚餐的費用?！边@段話讓我們對開封車站夜晚的畫面有了一個基本的輪廓，路燈昏暗，多數(shù)旅店依舊使用的是老式的煤油燈，城內(nèi)的出行主要還是依靠人力車。但兩年之后作者再次來到開封時，情況已經(jīng)有了變化，凡以前到過開封的人都感覺到“路燈不明，馬路不平，電話不靈，在經(jīng)執(zhí)政府的經(jīng)營后都頓改舊觀了”?！半姛艄獾膹姸龋m不及京滬那樣的明亮，但比以前那半滅不明的情形，是在強的多了！馬路方面，如中山大街、相國寺后街、鼓樓街等的平坦光滑，和上海的大馬路比起來，也無遜色，至于電話，則更令人滿意，我在河南旅行社向省立開師說話，很快地即答復了。而新建的中山門和最近落成的河南大禮堂偉大莊嚴，美輪美奐，尤足證建設事業(yè)的進步。”地方志亦載：“前清之時，除坐轎車者外，商學各界出入，多屬步行，當時雖有土車，坐者甚少。近日，人力車興，開封一屬多至五千輛，終日出外，男婦幾于無不乘坐者。此外，貴者則乘洋馬車、汽車，次者則踏自行車，街市擁闐，幾于肩摩轂擊?！彼詴r人形容開封“隨歐風東漸，加之隴海通車后，開封已經(jīng)東接津浦，西截平漢，綰谷數(shù)?。簧虡I(yè)繁盛；隨密邇水勢較城垣高的黃河時有成為澤國之虞，但因其由光榮的過去，正發(fā)展的現(xiàn)在，這所謂‘陳留之郊，四通八達之街’的開封，仍保持其為中原重地的位置。”

三、文化教育的發(fā)展

關(guān)于開封教育在20年代以來的發(fā)展是有跡可循的，雖不能與江浙等地相比，大體上實有長足進步。據(jù)《開封觀感錄》中記載：“河南的教育和江浙相比向來是較為落后的省份之一?？墒沁@次自江浙參觀言旋，重看開封的學校，大學、中學姑且不具論，單就小學來說，如開封附小、女師附小和李廉方先生主持的實驗區(qū)各小學，其教師的教學，學生的活動與各方面的成績都不見得和馳名全國的南中實小，中大實小相差有幾何。至于設備的不完全，表冊的欠周到，那是與經(jīng)濟及環(huán)境有重大關(guān)系的，‘無米之炊，巧婦難為’段不能以經(jīng)費困難的開封小學與經(jīng)費富裕的南京小學拿同樣的眼光去評判其優(yōu)劣的”。

這說明開封這一時期的教育事業(yè)是發(fā)展的，但由于經(jīng)濟的不發(fā)達，教育發(fā)展比之沿海實為緩慢。其實近代開封各個時期的地方當政者對于教育都給予了一定重視，但還是存在一些問題。一是辦學數(shù)量有限。當時畢竟處于軍閥掌權(quán)時期，軍閥政客辦教育“裝潢門面者多，真心實意者少?！倍耶敃r確實受制于財力有限，各方面建設都需要資金，相比其穩(wěn)定政局的需要，政府確實沒有過多資金投入教育行業(yè)，這是當時社會的普遍現(xiàn)象。二是從教育內(nèi)容上看，帶有半殖民地的色彩。一方面受西方資本主義教育影響，學校都開設了數(shù)、理、化等課程；另一方面仍抱著“尊孔讀經(jīng)”思想不放，向?qū)W生灌輸“忠君”“尊孔”的封建思想。

四、市民服飾的時尚化

普通市民的生活狀況是有關(guān)一個城市印象的核心部分，衣食住行更是從五感去體味城市發(fā)展的基礎(chǔ)。關(guān)于衣，曾有過這樣第一段關(guān)于近代開封與清朝時期在服飾變化方面的記載：

至于女界方面，前清之時，盤頭甚多，入民國以來，或為東洋式、或為蝴蝶式、或為菊花式，與雙髻式甚有矯枉過正之嫌。關(guān)于項部者，富豪之家，婦女出門，或圍紅綾數(shù)尺，或批絲巾一條，臨風飄揚，幾如仙子；關(guān)于身部者，前清末葉，婦女單棉上衣，尺寸頗長，入民國以來，漸趨短小，而腰下之裙則全體豁露；關(guān)于足部者，前清之時，婦女多著繍履或假以木底以為美觀者，今則多用平底，鞋幫亦取淺式，無論天足裹足，多著絲光襪以趨時宜，且有著運動襪者。

婦女的發(fā)式更加西方化，衣服也愈發(fā)變短，出門都在脖子上系上紅綾或絲巾，穿絲襪與運動襪等逐漸風靡?！督袢盏拈_封》也記錄道，“至于穿，開封更完全新式了，馬道街大綢緞公司有的是泊來品與國貨，社會生活程度早已提高，洋貨莊以化妝品最多，開封經(jīng)營洋貨最大的商號是‘同豐’‘華豐泰’，國貨公司最大的是‘三友’每日雇主盈門，生意的確發(fā)達?！?/p>

五、結(jié)語

從這些方面可以看出，隨著西方生活方式的引入，近代開封的城市生活呈現(xiàn)出了“中西融合”的特點。在這其中接觸并引領(lǐng)西方生活方式的主要是上層階級（公務員、學生），而下層階級仍以傳統(tǒng)的生活方式為主。就整個地域空間上來說，開封與上海、天津等東部沿海城市相比，在基礎(chǔ)建設、近代教育事業(yè)發(fā)展上具有滯后的一面，但在中部特別，其河南省是居于領(lǐng)先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