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庫提要辨證》糾誤四庫館臣證補
——以《唐子西集》提要辨證為例

袁一舒

(云南師范大學(xué) 文學(xué)院，云南 昆明 650500)

余嘉錫(1884-1955)先生的《四庫提要辨證》抱著“每讀一書，未嘗不小心以玩其辭意，平情以察其是非”[1]的態(tài)度，對《四庫全書總目》中的提要進行了作者生平、版本源流、內(nèi)容真?zhèn)?、議論是非等多個方面的考察辨證，建立在廣泛取材和細心考校上做出的辨證，讓后學(xué)對《總目》中四庫館臣出現(xiàn)的失誤有了更為清晰的認識。本文將從余先生對《總目》中《唐子西集》提要的辨證入手，整理館臣編寫提要時出現(xiàn)的知識性錯誤和觀念性錯誤，并進一步考證和補充，再對館臣看待唐庚偏見產(chǎn)生的原因進行探究。

一、唐庚及其著述概況

唐庚(1071-1121)，字子西，眉州(今四川眉山)丹棱人，宋紹圣元年(1094年)進士。大觀四年(1110年)蔡京倒臺后，唐庚作《內(nèi)前行》，剛剛拜相的張商英欣賞他的才華，推薦他任提舉京畿常平。張商英被罷相后，唐庚也受到牽連，被貶惠州。政和五年(1115年)遇赦，復(fù)官承議郎，后提舉上清太平宮。[2]因與蘇軾同為眉州人，又都曾被貶惠州，兼之文采風(fēng)流出眾，在當(dāng)時便有人稱其“小東坡”。宣和三年(1121年)唐庚歸蜀，道病卒，年五十一。

唐庚卒后次年，其弟唐庾將他的遺文編纂為集，但卷數(shù)不詳，今已亡佚。紹興二十一年(1151年)，惠州州學(xué)主管鄭康佐收集整理了當(dāng)時流傳的唐庚作品，編刻為詩文集三十卷。唐玲的博士論文《唐庚詩集校注》中考察了今存的唐庚詩文集刻本，除四庫本《眉山集》二十二卷外，還有宋紹興饒州刊本二十卷、明嘉靖任佃刻《唐先生集》七卷、明萬歷潘是仁輯刻《唐眉山詩集》七卷、清雍正汪亮采南陔草堂活字印本《唐眉山集》二十四卷。與唐庚同時的強行父，著其論詩文之語錄為《唐子西文錄》。此外，唐庚還著有《三國雜事》二卷，頗具史才。

《唐子西集》提要稱該集“詩十卷、文十二卷。文末綴以《三國雜事》二卷，共二十四卷”[3]。經(jīng)查，影印文淵閣四庫全書本中，《唐子西集》二十四卷僅存名目與提要，集中詩文見《四庫全書總目》第1124冊《眉山集》二十二卷，另有提要一篇；《三國雜事》見《總目》第686冊。

二、提要舛誤的兩大類型及辨證

館臣編寫提要時出現(xiàn)的舛誤大致分為兩類，一類是與客觀事實不符的知識性錯誤，一類是由主觀偏見導(dǎo)致的觀念性錯誤。

為便于敘述和理解，下文將先引《唐子西集》提要原文，再引《四庫提要辨證》中對該篇提要進行辨證的原文，最后進行相關(guān)考證和補充。

(一)知識性錯誤

1.“《讀書志》《書錄解題》均載《唐子西集》二十卷?！端问贰犯緜饕嗤段墨I通考》則作十卷?！盵3]

余先生訂：“《郡齋讀書志》著錄《唐子西集》實只十卷……《直齋書錄解題》始作二十卷……《通考·經(jīng)籍考》之例，雖晁、陳并引，但于卷數(shù)不同者，多從晁不從陳，而此書乃作十五卷，疑衍一‘五’字……《宋史·藝文志》有《唐庚集》二十二卷?！盵1]

余先生認為《文獻通考·經(jīng)籍考》在遇到《讀書志》和《書錄解題》著錄書籍卷數(shù)不同的情況時多采用晁公武的說法，因此《經(jīng)籍考》中《唐子西集》卷數(shù)應(yīng)為十卷；經(jīng)查，《經(jīng)籍考》著錄《唐子西集》實為十五卷，而非十卷。此外，《宋史·藝文志》還收錄有唐庚別集三卷。

2.“惟紹興二十一年鄭康佐序，乃稱初于鵝城得文四十五首、詩賦一百八十五首?！盵3]

余先生訂：“鄭康佐跋云‘政和中，先君寺丞赴官潮陽，道出鵝城，謁國博唐公，一見傾蓋如平生。自是書札往來，無非論文評詩，未嘗以及俗事也……得唐公之文凡四十五首，詩賦一百八十有五首’?！盵1]

實際為《唐子西集》作序的人是鄭總，紹興二十一年其子鄭康佐作跋；唐庚詩文為鄭總于鵝城與其相見及兩人別后書札往來，并非鄭康佐得于鵝城。

3.“續(xù)得閩本文十二首、詩賦一百十有一首。又續(xù)得蜀本文一百四十二首、詩賦三百有十首……晁、陳諸目所著錄者，殆即所謂閩本、蜀本?！盵3]

余先生訂：“進士葛彭年以所藏閩本相示，文凡五十六首，詩賦二百八十七首……又得蜀本于歸善令張匪躬之家，凡文一百四十二首，詩賦三百有十首?！盵1]

據(jù)鄭康佐跋，真正的閩本與提要中提到的閩本文、詩賦數(shù)量均不符合；經(jīng)查，《郡齋讀書志》和《直齋書錄解題》均未提及所收《唐子西集》為蜀本或閩本，不知館臣的結(jié)論從何得來。

4.“自《聞東坡貶惠州》一首，及《送王觀復(fù)序》‘從蘇子于湘南’一句外，余無一字及軾?！盵3]

余先生訂：“實則庚之稱述蘇氏者，不止如提要所舉三篇已也……《乙未正月丁丑與舍弟棹小舟窮西溪》……此蓋庚在惠州，因泛舟出游，而追懷東坡也……《書大鑒碑陰記》云：‘曹溪大鑒禪師碑，元和中柳柳州文，紹圣中蘇定武書，前長老辨公立石?！宋念H贊東坡書法，故不稱東坡或子瞻而成定武者，所以避時忌也……卷二十八《書宋尚書集后》云：‘……東坡所謂字字照縑素，詎不信哉!’”[1]

前人查出唐庚其他提及蘇軾的詩文還有：《到羅浮始識秧馬》“行藏已問吾家舉，從此馳君四十年”[4]；《初到惠州》稱惠州是“老師補處”，以蘇軾學(xué)生的身份自居；《水東感懷》之“碑壞詩無敵，堂空德有鄰”[4]；在蘇軾曾品泉之地作《卓錫泉記》，稱東坡為“知水者”。筆者僅在信手翻閱《眉山集》時，便發(fā)現(xiàn)《遣興二首》其二中提到蘇軾的《東坡酒經(jīng)》“酒經(jīng)自得非多學(xué)”[4]。

除了作品中談及蘇軾，唐庚許多詩中都化用了東坡的詞句典故。蘇軾《次韻段縫見贈》“須知力穡是家傳”句中的“力穡”，在唐庚《有感舍弟端孺外甥郭圣俞》中“力穡供輸莫待催”句出現(xiàn)；《東鄰二首》其一“白蜜已輸仍節(jié)近”的“白蜜”，出自蘇軾《次韻程正甫同游白水山》“恣傾白蜜收五稜，細斸黃土栽三椏”[5]；《天馬歌贈朱庭玉》中“一朝不直半束芻”化用蘇軾《黃牛廟》“青芻半束長苦饑”；《雜詠二十首》中許多詩里都能看到蘇軾的影子，如其一“蛤吠明朝雨”句“蛤吠”，出自蘇軾《宿余杭法喜寺懷孫莘老學(xué)士》中“稻涼初吠蛤”；其三“便歸良不惡，未去亦隨緣”[4]化用蘇軾《雷州八首》其四“得歸良不惡，未歸且淹留”[5]；其五“手香柑熟后，發(fā)脫草枯時”[4]化用蘇軾《次韻蘇伯固主簿重九》的“髻重不嫌黃菊滿，手香新喜綠橙搓”和《春菜》的“明年投劾徑須歸，莫待齒搖并發(fā)脫”[5]；其十七“相對各蒼顏”引蘇軾《次京師韻送表弟程懿叔赴夔州運判》“與子甥舅氏，催頹各蒼顏”[5]句。可見蘇軾對唐庚影響之大之深。提要寫“二劉所言，未詳考也”[3]，認為劉克莊、劉夷叔評價唐庚善學(xué)東坡之言是沒有詳加考證得出的結(jié)論，但事實恰恰相反，未能詳考的是四庫館臣。正是因為唐庚對蘇軾的推崇和學(xué)習(xí)，才使得他在當(dāng)時就有了“小東坡”的美譽。

5.“及《送王觀復(fù)序》‘從蘇子于湘南’一句外，余無一字及軾?！盵3]

余先生訂：“所謂從蘇子于湘南者，非謂東坡，乃子由也。子由以元符三年(1100年)二月移永州安置，其四月移岳州，王觀復(fù)蓋嘗從之游耳?！盵1]

經(jīng)查，靖國元年(1101年)蘇軾逝于常州，崇寧元年(1102年)黃庭堅被貶湖北宜城，此時蘇轍在湖南永州。王觀復(fù)在宜城與黃庭堅交往時，蘇軾已經(jīng)去世，他所從的“蘇子”應(yīng)是蘇轍。

6.“《宋史》稱庚謫惠州，遇赦北歸，卒于道，年五十一?！盵3]

余先生訂：“《宋史·文苑五·唐庚傳》云‘商英罷相，庚亦坐貶，安置惠州。會赦復(fù)官乘議郎，提舉上清太平宮，歸蜀，道病卒，年五十一?！歉髅髯溆跉w蜀之時，何嘗言其北歸卒于道哉？”[1]

經(jīng)查，《宋史·唐庚傳》與《東都事略》都記載唐庚卒于歸蜀途中，提要說法相異，應(yīng)是館臣未認真核檢《宋史》原文所致。

7.“是修卒之時，庚方五六歲，斷不相及?！盵3]

余先生訂：“案集中《六一堂》詩有‘雖不及摳衣’之句，則子西不及見歐陽文忠明矣……提要不知出此，而喋喋然考庚之生卒，已為詞費，乃其所考又多謬誤。歐陽修沒于熙寧五年(1072年)壬子，非六年也。庚生于熙寧四年(1071年)辛亥，修沒之時，庚才兩歲耳，非五六歲也。”[1]

認真檢核原書就能發(fā)現(xiàn)的問題，提要不僅費力考證且得出了完全錯誤的結(jié)論。出現(xiàn)如此粗淺的錯漏，可見館臣對待該篇提要的態(tài)度并不認真。

(二)觀念性錯誤

1.“似庚於軾、轍兄弟頗有所憾。殆負其才氣，欲起而角立爭雄，非肯步趨蘇氏者?！盵3]

余先生訂：“《文錄》存者三十五條，其涉及東坡者凡八條，記黃門語一條，已過全書五分之一，不得不謂之多所稱述?！盵1]

經(jīng)查，《唐子西文錄》中涉及蘇軾的有“論《居士集》序”條、“六一堂”條、“《病鶴詩》”條、“忠州潭”條、“詩律”條、“隔句對”條、“《南征賦》”條、“觀書用意”條。從這些論詩之言來看，唐庚對蘇軾推崇備至，更說蘇軾“赤壁二賦，一洗萬古，欲仿佛其一語，畢世不可得也”[6]，可見他對蘇軾心悅誠服，未曾有過自覺才氣了得就想與蘇軾爭雄的意圖。

2.“詩中深著微詞，序中亦頗示不滿。”[3]

余先生訂：“其《聞東坡貶惠州》詩云：‘元氣脫形數(shù)，運回天地內(nèi)。東坡未離人，豈比元氣大。天地不能容，伸舒輒有礙。低頭不得仰，閉口焉敢頦。東坡坦率老，局促固難耐。何當(dāng)與道俱，逍遙天地外。’味其言，蓋傷東坡以言語文字譏切當(dāng)世，為世所不容，而不欲明言，不得已，乃歸之于天矣……其悲之也深矣，何嘗著一微詞耶？”[1]

經(jīng)查，唐庚與蘇軾僅在元祐八年(1093年)見過一面，當(dāng)時唐庚二十三歲，蘇軾已經(jīng)五十八歲。次年，蘇軾被貶惠州，唐庚進士及第。意氣風(fēng)發(fā)的唐庚驟聞蘇軾被貶的消息寫下此詩，表達的是悲涼、感傷之情，甚至是為蘇軾鳴不平，絕非不滿。

3.“《上蔡司空書》，舉近代能文之士，但稱歐陽修、尹洙、王回而不及軾。”[3]

余先生訂：“庚所上書之蔡司空，乃蔡京也。人非至愚，豈有譽蘇軾于蔡京之前以挑其怒者乎？”[1]

在偷習(xí)蘇門詩文的官員被不斷彈劾、處分的高壓下，誰敢在上書中推崇蘇氏？在元祐舊臣已所剩不多的情況下，蔡京依然對所謂“奸黨”打擊、迫害，蘇軾被視為元祐一黨的代表，唐庚又豈敢對他大肆吹捧？再者，唐庚在《上蔡司空書》中已經(jīng)表達了自己對蘇軾的態(tài)度：“所謂古文,雖不用偶儷,而散語之中暗有聲調(diào),其步驟馳騁亦皆有節(jié)奏,非但如今日茍然而已。今士大夫間亦有知此道者,而時所不尚，皆相率遁去，不能自見于世。宜稍稍收聚而進用之,使學(xué)者知所趨向。不過數(shù)年,文體自變,使后世論宋朝古文復(fù)興自閣下始,此亦閣下之所愿也。某久不談世事，感閣下屢記其姓名，敢復(fù)一言?；蛐谢蚍?，惟閣下裁之?！盵4]在如此嚴(yán)苛的時局還堅持委婉進言，實屬不易。

4.“《讀巢元修傳》一篇，言蘇轍靳惜名器太甚，良以是失士心?！盵3]

余先生訂：“夫稱子由謇謇有大體，是謂其有古大臣之風(fēng)，譽之者至矣；靳惜名器，正見其公正無私，非憾詞也。士大夫因而詆之，此小人不得志者之所為，庚昌言其過，所以罪熙豐之黨，為子由鳴不平也。”[1]

《讀巢元修傳》表達的是對不阿附權(quán)貴的獨立人格的贊美，對某些士大夫落井下石之卑劣行徑的批評。稱述蘇轍有古大臣之風(fēng)，是推崇而非詆毀。

三、館臣評價失實原因探究及小結(jié)

由于王士禎(1634-1711)的著述總體上符合清代官學(xué)思想極其審美判斷的要求，館臣在撰寫《四庫全書總目》提要時常常參考他的評價和觀點。李厚瓊的《四庫館臣評價唐庚之考辨》提到《帶經(jīng)堂詩話》中記載“庚生三蘇之鄉(xiāng),又前后與東坡貶惠州,而集中無一字及之,蓋庚起家為張商英所薦,其貶惠州亦以商英連染，視韓子蒼異趣矣,宜其不為眉山之徒歟!”此外還有王士禎引王弱語：“唐子西議論文章,皆蘇氏緒論，顧以黨禁方嚴(yán),而子西附張商英以進,其著作多不及蘇氏,止《題巢元修傳》及之,大致譏貶?！渡喜趟究諘氛摦?dāng)世文學(xué)之士,止言尹師魯、王師甫,其趨時也如此。然亦何救于貶謫哉!”對比提要幾處內(nèi)容，可見四庫館臣對于唐庚及其與蘇氏一門的評價，與王士禎的觀點如出一轍，即認為唐庚處于蘇氏的對立面，從而對唐庚進行批評。這完全是館臣們建立在主觀印象之上，并未對唐庚的原文進行仔細閱讀和考察得出的錯誤結(jié)論。

元祐初, 張商英與同鄉(xiāng)的三蘇關(guān)系密切，他當(dāng)時與蘇軾多有詩歌唱和，蘇洵去世后還寫了《挽蘇老先生》表達哀悼之情。司馬光去世時,他曾作《祭司馬光文》極盡褒揚。但在新黨重執(zhí)朝政后,遷任右正言的張商英作為新黨集團的重要羽翼，開始猛烈批判舊黨，其《論司馬光等朋黨譏議奏》等言論,不僅使元祐舊黨被貶外放,甚至連已故人士都被剝奪謚號、追貶官銜。對于蘇軾這個曾經(jīng)私交甚篤的朋友,張商英則以“論祭天地非是”的罪名將他黜知英州，后來又將他貶到惠州。這些前后不一的行為導(dǎo)致對張商英人品的負面評價歷代相沿,也使館臣對與張商英過從甚密的唐庚產(chǎn)生了偏見。

在蔡京弄權(quán)的時勢下，唐庚對張商英推崇新政取得的一系列成果大加贊揚，是出于熱衷報國的誠心，而非靠《內(nèi)前行》趨炎附勢、以求上位。他對張商英是對師長的情誼，而非將其當(dāng)作前途的依附，后來更因與張商英關(guān)系密切，受到政治核心集團的種種打壓。四庫館臣不詳加考證，想當(dāng)然地將唐庚與蘇軾劃歸到不同陣營，又想當(dāng)然地貶低在他們看來與蘇軾處于對立面的唐庚，實在是“不撿之甚歟”[1]！

單從《唐子西集》的提要來看，《四庫全書總目》舛誤產(chǎn)生的原因大致可分為兩類，一類是事實性的考據(jù)失察，一類是觀念上的偏見。余嘉錫先生在對提要進行辨證時，不僅進行了知識性的考訂，也對館臣的觀念進行了糾謬。在當(dāng)時的社會環(huán)境下，館臣們能夠加以利用的資源、條件、手段和現(xiàn)今相比過于匱乏，且收錄和用于參考的書目實在龐雜，加之編纂時間有限，提要的撰寫又以簡潔為要，因此對作家作品的考辨評論往往淺嘗輒止，出現(xiàn)種種漏洞也在情理之中。但對館臣自稱“精心勘誤，八行細檢朱絲”[3]的態(tài)度是需要提出質(zhì)疑的，如果館臣真的核校了《眉山集》的原書或相關(guān)文獻，很多舛誤根本不會出現(xiàn)。

《四庫全書總目》并非完美的作品，它的缺陷有著時代必然性，其中還存在著許多問題亟待厘清，許多文學(xué)觀念、學(xué)術(shù)觀點也需要更新?lián)Q代。如何突破評論框架和傳統(tǒng)觀念，如何在浩如煙海的文獻典籍中進行考證、取舍，如何從多方面多角度去探討文學(xué)和文學(xué)史，這些問題都值得我們深刻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