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zhàn)國龍邑考

劉云平

戰(zhàn)國龍邑，源出《史記》秦趙“攻龍”之戰(zhàn)?！独ǖ刂尽丰尅褒垺睘榘埶?、挾龍山，即今行唐、曲陽交界一帶大沙河、夏嶺山?！肮垺敝畱?zhàn)語境中“龍”作引申義，指向挾龍山腳下趙國城邑“南行唐”。戰(zhàn)國龍邑，即南行唐邑，關(guān)系夏代圖騰，堪證商代龍方。白龍之水，或源出白龍化狄;挾龍之山，正所謂中流砥柱。禱雨推演，有鯀禹相繼;后土流變，見一脈傳承。由此可知，戰(zhàn)國龍邑有鯀禹治水文化底色，實為先夏龍氏族之文化遺存。

行唐古稱“龍”。今本《行唐歷史文化縱覽》代序有提及，但未說明緣由，明確地望。

查《中國歷史地名大辭典》 ，“龍”有兩處指向：一為春秋魯邑?！霸诮裆綎|泰安市西南?！蹲髠鳌罚骸晒?，齊侯伐我北鄙，圍龍。杜注：‘龍，魯邑，在泰山博縣西南。”二為戰(zhàn)國趙邑。“在今河北曲陽縣西南。”由此可知，《大辭典》講到了“龍”的趙邑屬性及大致方位，并未說戰(zhàn)國龍邑就在行唐。

《史記·秦始皇本紀(jì)》：“七年（前240年），以攻龍、孤、慶都，還兵攻汲，即此?！笨掠袘c編《史記》全注全譯本注釋（15）曰：“龍，在今河北行唐縣”?！吨袊鴼v史地圖集》 “戰(zhàn)國·趙·中山”地圖，于今行唐治附近標(biāo)有“龍”字，但沒有標(biāo)注對應(yīng)的古邑圖例，說明《地圖集》作者也未能確認(rèn)龍邑之確切地望。盡管如此，《史記》注釋及《地圖》標(biāo)示，仍較《大辭典》進(jìn)了一步，為行唐古稱“龍”說提供了基礎(chǔ)依據(jù)。本文作“戰(zhàn)國龍邑考”，意在此基礎(chǔ)上解決兩大問題：一是考察戰(zhàn)國龍邑的具體地望及其同南行唐邑的關(guān)系;二是探索行唐古稱龍背后的深層次文化淵源。

上篇：龍邑地望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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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中國歷史地名大辭典》之前，未見有文獻(xiàn)資料將“攻龍”語境中的 “龍”歸入“邑”范疇。唐《括地志》 釋“龍”：“定州恒陽縣西南四十里有白龍水，又有挾龍山?！敝錇樯酱ㄖ赶颉詈樥怼妒酚泤R注考證》 、繆文遠(yuǎn)著《戰(zhàn)國制度通考》 及錢穆著《史記地名考》? 均引用到《括地志》內(nèi)容，總不出山川定位。

繆文遠(yuǎn)《戰(zhàn)國制度通考》，將郡邑和山川分為兩個門類，其中郡邑類78條，第39條講到“南行唐”，為戰(zhàn)國趙邑;山川類列出18條，將“龍、孤、慶都”并列，按語為“龍山，在今河北曲陽西南”。此“龍山”，疑為“挾龍山”之簡稱。

錢穆著《史記地名考》“正義”引用《括地志》內(nèi)容，按語：“唐恒陽縣，今河北曲陽縣。縣境有見龍山”。此“見龍山”，亦或為《括地志》所言“挾龍山”。

2

順著“見龍山”線索，筆者查閱了相關(guān)方志資料。

今本《曲陽縣志》 有“見龍山”條目：“見龍山位于縣城南偏西12公里處，西部靠近大沙河，海拔181米，為縣境最南部山峰，因面臨大沙河而得名?！?/p>

古本康熙十九年《行唐縣志》有“見龍山”條目：“在治北四十五里”，表述極為簡略?！缎聵房h舊志匯編》 記述較詳。明萬歷本載：“見龍山又名童山，在縣西北境上，高數(shù)十仞，綿亙數(shù)里許，下有小溪瀠帶，入沙河。傳謠有龍自山云深處沒，又名現(xiàn)龍（山）”。乾隆本續(xù)載：“見龍山，在縣西北二十里車固村西一里許，派河自西北抵山下，轉(zhuǎn)折而東，由真莫、岸城……等村流至縣前，與郜河合。以本縣來龍之祖山，故補載之”。光緒本載：“《名勝志》：龍山，《隋圖經(jīng)》云新樂縣有黃山出細(xì)石，懦白可為器物。后訛為童山。……《大清一統(tǒng)志》引《畿輔通志》補：童山在西北二十余里，接曲陽，一名見龍山?！?/p>

三縣方志所載“見龍山”，在方位、里距上有出入，但大體能統(tǒng)一起來，可以肯定為同一指向。方志中“見龍山”有龍山、童山、現(xiàn)龍山等別稱，鄉(xiāng)野坊間還有“雁嶺山”“夏嶺山”之謂。究其緣由，或因簡省，或因聲韻相近、方言訛變所致。如，“龍山”為“見龍山”之簡稱，“童山”與“龍山”“現(xiàn)龍山”“雁嶺山”與 “見龍山”之間，皆聲韻諧訛關(guān)系。最為典型的要屬“夏嶺山”之謂，“夏”為“挾（音jia）”之諧、“嶺”為“龍”之訛，流變關(guān)系非常明顯。由此可證“夏嶺山”即“挾龍山”無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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挾龍山位于三縣交界，山腳下是行唐、曲陽界河，是被新樂人視為母親河的大沙河——古稱派水、派河?！独ǖ刂尽丰尅褒垺倍鴮洱埳健埶⒎Q，知其為同一地理單元;今挾龍山與大沙河一脈相連，為同一地理單元無疑。既知夏嶺山為挾龍山，進(jìn)而推知大沙河即白龍水便沒有問題。大沙河上經(jīng)龍泉關(guān)，下入潴龍河，總不脫一個龍字，亦可佐證。

《新樂縣舊志匯編》萬歷年間縣境圖，有“現(xiàn)龍山”標(biāo)示于沙河中流，河水抱山而去，正應(yīng)“挾龍”之謂。此又可佐證大沙河即白龍水。郭峰作《氐茲臺亙覃》 ，取中流砥柱之說，以挾龍山為砥柱山，進(jìn)而推論為禹鑿龍門之地。

從史志所見，見龍山有“東移”現(xiàn)象。從《新樂縣舊志匯編》圖示可知，在明代見龍山尚處于沙河中流，而到了康熙年間就發(fā)生了“東移”。康熙年間新樂鄉(xiāng)村分布圖中，“見龍山”標(biāo)示于沙河之東。同治十三年《行唐縣志》記載：“派河，在治東二十里，上流接阜平界，派河之岸東高西低，自阜平王快鎮(zhèn)而下，潤澤之利，行唐偶受之，沖決之害，行唐恒受之?！伤谛刑浦Γ跤谧蹋ㄋ?，龍崗以下諸村被沖潰百存一二，康熙十年，曾經(jīng)奉旨豁免”。

由此可知，因河岸東高西低，在洪水泛濫情勢下，河床發(fā)生西遷是可能的，也是必然的，由此形成相對意義上的見龍山“東移”。也正因為此種變化，使得原本的“挾”龍之態(tài)不復(fù)存在，原本與行唐關(guān)聯(lián)甚密的挾龍山“東移”到了曲陽境內(nèi)。

以河為界，自古使然。河床西遷，見龍山“東移”，使得原屬行唐的見龍山改屬了曲陽。雖說如此，于見龍山，行唐、曲陽兩縣似乎都未特別在意，倒是新樂人頗為看重，稱其為“來龍之祖山”，但追本溯源，見龍山根脈在行唐，這一點是無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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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唐古稱“南行唐”，因唐堯南行而得名 ，為戰(zhàn)國趙邑，位于今故郡村一帶。《史記·趙世家》“惠文王八年，城南行唐?！奔创恕?jù)故郡村人介紹，村中原立有一座石碑，上面刻有村落四至，碑銘曰： “東到穆山兒，西到南橋河兒，南到夏嶺山兒，北到釣魚臺兒?！?由其“南到夏嶺山兒”一句，知故郡村與挾龍山非常切近。

王大有著《三皇五帝時代》 ，言唐堯“都”南行唐。筆者做《南行唐由來考釋》 ，認(rèn)定南行唐曾為唐堯臨時都邑。由此可知，早在遠(yuǎn)古時期南行唐邑就有較大規(guī)制。從故郡村方位，可以推知由唐堯臨時都邑發(fā)展起來的戰(zhàn)國趙邑——南行唐邑之方位;從故郡與夏嶺山切近程度，可推知南行唐邑亦切近挾龍山。

龍邑源出白龍水、挾龍山，南行唐邑切近白龍水、挾龍山，兩者同為戰(zhàn)國趙邑，可見龍邑與南行唐邑關(guān)聯(lián)度之高，重合度之高。此情此景，不由讓人產(chǎn)生疑問：在挾龍山腳下，怎么可能同時并存趙國的兩個城邑？唯一合理的解釋便是，戰(zhàn)國龍邑即南行唐邑。

當(dāng)年，秦國攻打趙國，各地城邑首當(dāng)其沖。就白龍水、挾龍山而言，此地水不足以載舟，山不足以據(jù)險，發(fā)生在這里的，既不可能是赤壁交鋒意義上的江河之戰(zhàn)，也不可能是剿滅山大王意義上的攻打山寨。攻“龍”之戰(zhàn)本質(zhì)，必然是地處白龍水流域、挾龍山腳下的戰(zhàn)國趙邑。史書所見趙邑，僅“南行唐”而已。由此可證，司馬遷所記攻“龍”之戰(zhàn)，專指南行唐邑?zé)o疑。

從《括地志》到《戰(zhàn)國制度通考》，從《史記匯注考證》到《史記地名考》，它們只看到了“龍”的山川屬性，而對“攻龍”本質(zhì)缺乏思考;《中國歷史地名大辭典》將“龍”歸為城邑，當(dāng)是注意到了“攻龍”之實，卻未闡明南行唐邑與龍邑之間關(guān)系;《中國歷史地圖集》中山國圖，將“龍”字標(biāo)示于今行唐城附近而不加確指意義的圖例，說明它的認(rèn)知也停留在《史記》注釋本層面，即，雖然肯定“龍”在行唐境內(nèi)，卻不知其邑治地望所在。

至此，關(guān)于戰(zhàn)國龍邑地望問題水落石出。龍，本指古稱白龍水的大沙河、古稱挾龍山的夏嶺山。在《史記·秦始皇本紀(jì)》記載中，“龍”作引申義，指白龍水流域、挾龍山腳下的南行唐。南行唐邑即戰(zhàn)國龍邑，行唐古稱“龍”源于此。

下篇：龍地淵源考

戰(zhàn)國龍邑即南行唐邑，以地處白龍水流域、挾龍山腳下而得名。那么，白龍水何以為白龍水？挾龍山何以為挾龍山？白龍水、挾龍山背后，究竟有著怎樣的文化淵源？這才是我們做古縣文明探源研究的重點。

行唐龍地，有山川意義上的白龍水、挾龍山，有聚落、城池意義上的古龍邑，有眾多與龍關(guān)聯(lián)的村落地名，包括龍崗村、龍洞村、龍宮村，黃龍崗村、上龍門村、中龍門村、下龍門村等等。這些與“龍”關(guān)聯(lián)的地名顯現(xiàn)出很強的聚合性，聚合性背后或有文化的獨特性，或為民族文化遺存之某種特質(zhì)反映。

何光岳《炎黃源流史》講龍族分布，說到“商代龍方，當(dāng)為河南的太康、雎縣龍臺岡、濮陽龍淵北遷的一支龍氏族。”“龍氏族出于炎帝神龍氏的先龍……約當(dāng)夏代時有一支龍氏族東遷到山東巨野西南的龍堌集。泰安市西南有春秋魯國龍邑?！?顯然，在何光岳看來，地處山東泰安市西南的春秋魯邑，有著夏代龍氏族文化背景。那么，地處河北行唐的戰(zhàn)國龍邑呢？是否也與夏代龍氏族相關(guā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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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wèi)聚賢論商代龍方，講到夏商文化傳承。其《古史研究·虞夏》謂：因夏人以龍為圖騰，故殷人祀為神。奉龍為圖騰的國，當(dāng)以龍為國名;奉龍圖騰國之地有一部分被殷人占領(lǐng)，故有此地名;龍圖騰國之人，故以龍為名 。

至于龍方地望，學(xué)界尚無定論，有西北說，東北說，龍城說，龍鄉(xiāng)說等。從甲骨文卜辭研究成果看，將龍方地望認(rèn)證于行唐龍邑更為切實。

丁山推測“龍方殆北狄。此處龍山、龍水，所在皆是?！毙刑乒艦楸钡抑兀袙洱埳?、白龍水之實，與丁山“北狄論”“龍山、龍水論”非常契合，此其一也?！渡檀贰ぞ硎ど檀乩砼c方國》 考訂龍方，例舉了甲骨文卜辭“戊戌，貞令眾涉龍西北，亡禍”（《合補》10412/4，亦即《懷特》1654），指出該卜辭“還表明龍方西北應(yīng)有一條河流。”今故郡村西北向有曲河內(nèi)流，恰與該推測相應(yīng)。由此可證，商代龍方在戰(zhàn)國龍邑。龍方為龍氏族一支，行唐即龍方，則行唐與龍氏族之關(guān)聯(lián)自不待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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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方涉及夏人，行唐與夏文化關(guān)聯(lián)。王天峰作《唐叔虞始封地在保定唐縣考》 ，指出“如果說登封的陽城、潁川、箕山是夏文化特征之一，那么唐縣、行唐、新樂亦有陽（唐）、潁水、共水、箕山，足證此地的夏文化因素”。

《夏史》 歸結(jié)三代治水英雄，皆關(guān)聯(lián)共工氏而不出先夏范疇。共工與顓頊爭帝未果而怒觸不周山，出于黃帝時期。而此時已有夏名。二代、三代治水英雄鯀和禹，為父子關(guān)系，有先夏之實更為明顯。

《山海經(jīng)·北次三經(jīng)》云，“泰頭之山，共水出焉，南注于滹池”。王天峰認(rèn)為“今行唐縣南臨滹沱河……共工族的原居地當(dāng)在今行唐縣一帶”。

《淮南子》：“共工與顓頊爭為帝，怒而觸不周山。天柱折，地維絕。天頃西北，故日月星辰移焉;地不滿東南，故水潦塵埃歸焉。”郭峰作《氐茲臺亙覃》，論行唐地形合于“天傾西北”之象，有“不周山”之實;李彥麗、盛京偉作《千年古縣行唐龍文化探源》，稱“行唐缶山，即遠(yuǎn)古時期不周山”。

從共工氏，到不周山，從地形之論，到缶山之說，王天峰，郭峰，李彥麗、盛京偉等人，學(xué)術(shù)背景不同，觀察視角各異，卻把我們引向一個共同認(rèn)知，——行唐與共工氏文化關(guān)聯(lián)！

共工，為歷史范疇的名稱。李東著《華夏族源史考》 言及共工氏源起伏羲女媧氏族聯(lián)盟中的一個善于治水的部落，因世代從事治水，氏族之名“共工”變成水官代名詞。黃帝之前，水官共工一職由炎帝族系人擔(dān)任。至堯舜時，共工一職改由黃帝族系人擔(dān)任。由上可知，“共工”一詞文化內(nèi)涵之豐富，或曰部落名稱，或曰部落首領(lǐng)，或曰氏族聯(lián)盟中的水官職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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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傳·昭公二十九年》：“共工氏有子曰句龍，為后土?！?《曹子健集·卷七·社頌》：“于惟太社，官名后土，是曰勾龍，功著上古，德配帝皇，實為靈主?！倍镱^文化陶器繪有蛇身龍，龍身修長，彎曲如勾，是為勾龍。文獻(xiàn)記載所言句龍、勾龍，其實一也。

丁山《古代神話與民族》 ：“禹為姒性。姒本作蛇身自環(huán)形”“能平九土之句龍即禹之化名”“蛇之神者為龍，故凡以龍為圖騰之民，皆得祖禹而為夏后”“夏有祀龍之官者，當(dāng)因民族祀典，以龍為尊。龍者，句龍也，而世傳夏后氏郊鯀宗禹” 。聞一多《天文疏證》：“共工子勾龍即鯀子禹?！崩顤|《華夏族源史考》：“共工氏就是鯀，句龍則為鯀子大禹……鯀字就是共工一詞的混讀、快讀?！庇纱丝芍?，在夏文化中，“共工”關(guān)系鯀、禹，關(guān)系夏圖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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鯀本治水，而在禱雨文化中卻成了旱龍?！昂刀鵀閼?yīng)龍，擊殺之于禱雨之山，以象征雷霆怒擊旱龍，故有‘殛鯀于羽山故事”。“應(yīng)龍之為龍，固即禱雨所用之土龍，《淮南子地形》所謂‘土龍致雨是也。其為應(yīng)也，或取意于‘有求必應(yīng)矣”。

由丁山之論可知，旱龍即應(yīng)龍，應(yīng)龍即土龍。殛鯀于羽山，即殺旱龍以得雨。由此可知禱雨文化中鯀為旱魃。由鯀而禹，反映了禱雨文化向治水文化的轉(zhuǎn)變;由土龍到句龍，體現(xiàn)出農(nóng)耕文化在龍崇拜上的延伸。

《春秋·繁露·求雨》：“秋求雨，其神大昊，以庚辛日為大白龍一，小龍八，皆西向”?！赌印べF義》所云“帝以甲乙殺青龍與東方，以丙丁殺赤龍于南方，以庚辛殺白龍于西方，以壬癸殺黑龍于北方”。丁山謂“舜放四罪，以變四裔”演自土龍禱雨神話：“《墨子》所謂‘殺青龍于東，即《五帝德》‘殛鯀以變東夷” 。由此推之，“殺白龍于西”，當(dāng)關(guān)乎戎狄。

戎狄一體，有狄自戎出之論，北狄東遷之實，謂“戎狄于西”未嘗不可。行唐所屬鮮虞、中山國，為白狄所建。白狄之“白”，或源出“殺白龍于西”。白龍為龍氏族一支，生于中土，因舜放四罪而入四裔。白龍化狄，亦可解為狄出白龍，此白龍水地名文化底蘊之所在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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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傳》講到句龍為后土。句龍既為大禹，則大禹亦為后土矣。丁山講“因農(nóng)業(yè)發(fā)達(dá)，社稷之祀尊于一切，禹之神格，再變而為后土，為稷神。”

后土者，地母也?！昂蟆弊譃橄笮巫?，呈女人半蹲式產(chǎn)子形狀。李東謂“后”初為“母系氏族時代女性氏族首領(lǐng)的稱謂” 。丁山講“因社會中心由女性轉(zhuǎn)移于男性，地母神性亦隨變而為男性”。李東進(jìn)而指出“道教興起后，為與‘天行健，地勢坤理論匹配，后土被設(shè)計成女性神祇”。回歸女性的后土，民間俗稱“后土娘娘”，掌農(nóng)業(yè)、司陽陽，管生育，配為社神。由此可知，大禹為后土，是女轉(zhuǎn)男的結(jié)果;道教推出的后土娘娘，是女性后土的回歸。

基督教所撰《福音故事800個》，講到“玉皇大帝本是中國人。姓張名儀，生于五代十國時的后漢，家住直隸省真定府行唐縣上房村”。河北易縣洪崖山文化圈，有后土娘娘名叫張生香，為玉皇大帝張儀之妹，行唐上方人?？梢娦刑婆c玉皇文化、后土文化關(guān)聯(lián)至深。

從龍氏族，到共工氏，到大禹為后土，后土娘娘出行唐，彰顯的是一條不斷裂的文明鏈條，是行唐龍邑與炎黃文化、先夏文化之間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有了這個鏈條，再看郭峰所謂“挾龍山即砥柱山，為禹鑿龍門之地”說，或許就不感覺荒唐;王天峰之共工氏原居地之說，也就有了幾分合理。至于不周山，丁山謂“白龍堆沙者，或即不周之山?！苯翊笊澈樱欧Q白龍水，有流沙之實， 以“白龍堆沙”言之，倒也合理。行唐缶山地處“白龍堆沙”之畔，“缶山古稱不周山”不也同樣能夠說通嗎？

總而言之，戰(zhàn)國龍邑淵源流長，行唐龍地底蘊至深。溯之句龍，可知圖騰之由;考之甲骨，可證龍方之地。白龍之水，或源出白龍化狄;挾龍之山，正所謂中流砥柱。禱雨推演，有鯀禹相繼;后土流變，見一脈傳承。由此可知，戰(zhàn)國龍邑，有鯀禹治水之文化底色;行唐龍地，實為先夏龍氏族之文化遺存。

基金項目：本文為石家莊市社科專家培養(yǎng)項目

（課題編號：2021sjpy22）

作者單位：中行唐縣委黨史研究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