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輝甫教授從肺脾論治特應性皮炎經(jīng)驗

徐婉儀 明陽燦 陳志鑫 戈佳磊 徐輝甫，△

1湖北中醫(yī)藥大學第一臨床學院，武漢 430061 2武漢市中西醫(yī)結合醫(yī)院兒科，武漢 430022

特應性皮炎，曾稱遺傳過敏性皮炎、異位性皮炎，是一種臨床常見的慢性反復發(fā)作性的皮膚變態(tài)反應性疾病。臨床表現(xiàn)為皮膚干燥，劇烈瘙癢，多形性皮損，可分為嬰兒期、兒童期和青年成人期，主要累及嬰幼兒和學齡前兒童，嚴重困擾患兒及其家長[1]。流行病學資料[2-3]顯示，近10年來我國特應性皮炎患病率增長迅速，2002年我國10個城市學齡前兒童患病率可達2.78%，到2014年我國12個城市學齡前兒童特應性皮炎患病率增長至12.94%，而1～12月齡嬰兒的患病率高達30.48%。中醫(yī)藥治療本病具有獨特優(yōu)勢[4]，徐輝甫教授經(jīng)過長期兒科臨床積累，治療兒童特應性皮炎經(jīng)驗豐富，認為其發(fā)病與肺脾兩臟關系密切，提出從肺脾論治特應性皮炎，重用補肺健脾藥物治療本病，獲得了良好臨床療效，廣受患兒及家長認可。筆者有幸?guī)煆男燧x甫教授，現(xiàn)將徐師的臨床經(jīng)驗總結如下。

1 病因病機

徐輝甫教授認為，肺脾兩虛是兒童特應性皮炎的主要病因病機。肺為華蓋，在體合皮，其華在毛，主一身之表，乃外邪侵襲的第一道門戶，其抵抗病邪的能力取決于衛(wèi)氣的強弱。水谷精微之慓悍滑利的部分化生為衛(wèi)氣，賴肺之宣發(fā)肅降而行于脈外、布散周身，以達衛(wèi)護肌表、抵御外邪之功?！鹅`樞·本藏》言：“衛(wèi)氣者，所以溫分肉、充皮膚、肥腠理”，言明衛(wèi)氣和則皮膚潤柔、腠理致密，以達衛(wèi)外防邪之力?！端貑枴そ?jīng)脈別論》：“食氣入胃，濁氣歸心，淫精于脈，脈氣流經(jīng)，經(jīng)氣歸于肺，肺朝百脈，輸精于皮毛，毛脈合精”，肺臟通調(diào)水道，輸送精氣、水液周游全身，溫養(yǎng)肌膚，潤澤皮毛，使皮毛之汗孔開合有度，開即排泄，合即衛(wèi)表。小兒“肺常不足”，肺臟嬌嫩，肌膚不密，若肺氣虛弱，一則衛(wèi)陽無以宣發(fā)透表，外邪易侵，特別是風、濕邪氣，最易誘發(fā)相關皮膚??；二則精氣、水液失于輸布，無以潤養(yǎng)，皮膚毛竅干燥、粗糙，可見瘙癢、鱗屑，排泄失常，氣血瘀滯不行，可見風團、斑疹。

脾主運化，為氣血生化之源，喜燥惡濕。水谷精微賴脾之運化，轉化為精、血、津、液，輸送全身，內(nèi)養(yǎng)五臟六腑，外養(yǎng)四肢百骸。若后天化源匱乏，則營血虛少，血澀難行，血瘀化熱而致癰；血少無以潤養(yǎng)，皮膚失澤，皸裂成瘡。脾屬太陰濕土，與自然界濕氣相通，同氣相感，外濕易于傷脾，使脾失健運，若兼夾脾陽不足，水液代謝失調(diào)，內(nèi)濕則生，濕聚成痰可致瘰疬，濕溢肌膚可致疹瘡潰爛?！队卓聘耪摗分醒裕骸皾裼善馓撊?，不能運化以行水，水性凝滯不動，日久腐化，轉侵脾土，以成種種濕癥之象也。其癥象面色暗白，皮膚粗糙不潤……均為脾濕癥也”“如四肢身體面部等處，生有癬及濕瘡，是脾濕外出，濕氣散化象”。小兒生機蓬勃發(fā)育迅速，所需水谷精微相對更多，然其臟腑嬌嫩“脾常不足”，加上喂養(yǎng)不當，脾臟易為飲食所傷，失于健運，而致脾虛濕蘊泛溢肌膚，出現(xiàn)多種皮膚損害。

因此，針對小兒肺脾兩臟的功能特點，結合特應性皮炎的臨床癥狀，徐輝甫教授總結其致病的病因病機為“肺衛(wèi)不固外邪易侵，脾虛濕蘊泛溢肌膚”，其治療也當以補肺健脾、燥濕驅邪為核心。

2 治療特點

2.1 重用玉屏風散

玉屏風散首見于《究原方》，臨床常用于表虛自汗、虛人外感[5]。特應性皮炎雖無自汗之實，但有肺衛(wèi)表虛之證，玉屏風散的應用當屬中醫(yī)之異病同治。玉屏風散方中3味藥，黃芪甘溫，可大補脾肺之氣；白術健脾益氣，助黃芪以加強益氣固表之力，兩藥合用，使氣旺表實，外邪不易內(nèi)侵，佐以防風走表而祛風邪。三藥合用補肺健脾，兼以驅邪，直中特應性皮炎病機本質(zhì)。另外，現(xiàn)代研究[6]表明，玉屏風散具有免疫增強、免疫調(diào)節(jié)和抗炎、抗病原微生物的功效，對于免疫功能異常、皮膚菌群失調(diào)所致的特應性皮炎也有一定功效。

2.2 合理運用蟲類藥

特應性皮炎以全身劇烈瘙癢最難忍受，病在風邪，善行數(shù)變。而蟲類藥為血肉有情之品，功在搜風通絡剔邪，善治走竄之癥。徐教授常用僵蠶、蟬蛻兩味藥，僵蠶有散風泄熱、祛風止痙之功；蟬蛻有宣散風熱、透疹止癢、祛風解痙之功，兩藥合用增強祛風止癢之效。若瘙癢控制不佳，可考慮加用土鱉蟲、全蝎、蜈蚣之品，但其有毒，臨床加用時需充分考慮小兒用藥安全，斟酌藥物用量及用藥時間[7]。

2.3 飲食生活調(diào)護

特應性皮炎患兒的調(diào)護分為飲食、生活兩部分。日常喂養(yǎng)上應注意避免刺激性、過敏性食物，防止誘發(fā)、加重病情；對于新食物，做到逐一添加、逐漸增量，有助發(fā)現(xiàn)過敏的食物種類。起居上應注意溫水洗浴，避免香皂等堿性清潔用品，浴后立即涂抹保濕潤膚劑；衣物避免粗糙、刺激性面料，穿衣不宜過緊、過暖。生活上應注意少去花粉、柳絮等易于誘發(fā)過敏物質(zhì)多的位置，避免緊張情緒，保持舒暢心情，適當鍛煉[1]。

3 立方用藥

3.1 驅風湯組方及方義

驅風湯組方為黃芪、白術、防風、荊芥、黃芩、白扁豆、僵蠶、蟬蛻。方中以黃芪為君入肺脾經(jīng)，大補肺脾之氣；防風、荊芥共奏祛風解表驅邪之功，白術、白扁豆主入脾胃，兼有健脾之力，一則燥濕，一則化濕，四藥同為臣藥；僵蠶、蟬蛻合用增強祛風止癢之功，黃芩燥濕，兼制諸藥性溫，是為佐藥。全方藥味簡單，攻補兼施，共奏補肺健脾、燥濕驅邪之功，且安全有效，可以長期服用。

3.2 臨證加減變化

對于急性發(fā)作期，癥見皮膚紅腫，瘙癢難耐，甚見皰疹破潰，汁水淋漓者，加用地膚子、白鮮皮、苦參等增強燥濕止癢之功；若皮疹較前好轉，即可用驅風湯原方；若皮疹反復發(fā)作日久，皮膚干燥瘙癢遷延不愈，加用當歸、牡丹皮等活血通絡，生甘草、北沙參清熱生津。

4 典型病案

賀某，6歲，2020年9月初診，來時可見四肢大片紅色風團及抓痕，肘窩、腘窩處皮膚干燥脫屑，腰背部皮膚泛紅，口角干燥，納差，便溏，舌紅、剝脫苔，脈弦。家長代訴，患兒既往體弱，易感冒，飲食欠佳，接觸、食用刺激物品、過敏食物易誘發(fā)皮膚癥狀，多次就診皮膚科，診斷為特應性皮炎，予激素類外用藥擦涂，病情反復，遂尋求中醫(yī)藥治療。西醫(yī)診斷：特應性皮炎；中醫(yī)診斷：四彎風?。槐孀C：肺脾兩虛，邪侵濕蘊；治法：補肺健脾，燥濕驅邪；處方：驅風湯加味；方藥：黃芪12 g，防風12 g，荊芥6 g，白術8 g，白扁豆8 g，黃芩8 g，僵蠶8 g，蟬蛻6 g，地膚子8 g，當歸8 g，牡丹皮8 g，茵陳3 g，生甘草3 g。共14劑，日1劑，早晚頓服。囑家長于患兒浴后采用本院自制尿素乳膏擦涂患處。二診：四肢風團較前減輕，皮膚仍有干燥瘙癢，納食改善，舌苔改善，剝脫范圍減少，效不更方，守上方服用1個月。三診：四肢未見風團，膚色較深，肘窩、腘窩皮膚改善，偶有瘙癢，納食可，大便正常，舌淡紅苔薄白，服藥期間未感冒，上方去地膚子、茵陳、生甘草，蟬蛻、荊芥、防風逐漸減量，繼服2個月。隨訪：患兒四肢遺留色素沉著，四彎風未再復發(fā)。

按語：患兒素體弱，易患感冒，可知肺常不足，外邪易于感觸，脾失健運即見納差，水谷精微生化乏源可見皮膚干燥脫屑，津不上承可見口角干燥，脾虛濕蘊而致便溏，病機為肺衛(wèi)不固外邪易侵，脾虛濕蘊泛溢肌膚。治以補肺健脾燥濕驅邪，方選驅風湯加味。加用地膚子，解毒利濕止癢，《本草》云其“主膀胱熱，利小便”，使?jié)駨男”闳?，茵陳加強清熱解毒利濕之力；加用當歸、牡丹皮活血通絡，一則意在患兒四彎風病情反復日久，恐其外邪侵絡入血，二則風邪致癢，“治風先治血，血行風自滅”，活血以利祛風；生甘草清熱解毒兼以調(diào)和諸藥。待患兒癥狀明顯好轉，減少解毒利濕驅邪之品，以補肺健脾為主。

5 小結

現(xiàn)代醫(yī)學對兒童特應性皮炎的病因和發(fā)病機制尚不清楚，目前研究認為其發(fā)病與免疫功能異常、皮膚屏障功能障礙、皮膚菌群紊亂等因素有關，治療以對癥治療緩解癥狀為主[3]，但尚缺乏長期安全有效的治療。徐輝甫教授立足中醫(yī)理論，從肺脾兩臟論治兒童特應性皮炎，治療以補肺健脾燥濕驅邪為核心，形成了自己獨特的治療理念，臨床療效受到患兒及其家長肯定，可以為臨床治療兒童特應性皮炎提供一種新的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