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 開 梓
(寧德師范學院 馬克思主義學院,福建 寧德 352100)
最高人民法院院長周強在全國人大十三屆三次會議《最高人民法院工作報告》中在總結2019年全面落實司法責任制工作時,強調了全國法院正在推行的類案與關聯(lián)案件強制檢索機制。2020年7月最高人民法院印發(fā)了《關于統(tǒng)一法律適用加強類案檢索的指導意見(試行)》,對類案檢索提出了明確、具體、統(tǒng)一的指導意見,由此類案檢索機制在法院系統(tǒng)經歷了從試點到推廣、從自主到強制并不斷健全完善的推進過程。筆者通過類案檢索機制演進路徑及其內涵、特征及預期進路的考察,梳理出類案檢索機制運用實踐中現(xiàn)存問題并提出全面推廣應用的完善建議,以期為公正司法及統(tǒng)一法律適用的司法責任制改革目標的實現(xiàn)做出積極嘗試。
發(fā)布于2017年7月的《司法責任制實施意見(試行)》正式開啟了最高人民法院層面的類案與關聯(lián)案件檢索機制的探索,演進至今類案檢索機制的全面推行,整個歷程雖然僅為三年,但它卻有一個很長的過去[1](P99),可以追溯到公報案例發(fā)布及案例指導制度。
《最高人民法院公報》創(chuàng)刊于1985 年,公開刊登各級法院推薦并經審定的典型案例,成為審判工作進一步適應改革開放需要、全面落實審判公開原則及案例指導應用的一項重要舉措,對指引審判具有實踐影響,發(fā)揮了傳承司法經驗與類案裁判參考的價值。盡管最高人民法院在(2014)民申字第441號案中認定:黃某援引的本院公報案例并非是本院根據(jù)《關于案例指導工作的規(guī)定》發(fā)布的指導性案例,其主張本案應參照該案例處理沒有依據(jù)[2],導致公報案例不具有對類似案例的參照效力。但鑒于公報案例畢竟是經過精選提煉并修改完善后發(fā)布,所折射的案件實踐意義深遠[3](P21),而且公報案例本身所蘊含的法治信息、所提出的前沿命題以及邏輯推理和法律詮釋,能夠為立法和司法解釋提供新的思路和視角[4]。因此應用并參考公報案例的裁判理念,仍然有利于統(tǒng)一裁判尺度、提升司法能力和水平,有利于加強司法實踐與法學教育研究的交流互動[5],仍應成為類案檢索的重點案例。
最高人民法院2010年11月發(fā)布的《關于案例指導工作的規(guī)定》正式確立了案例指導制度。2011年12月第一批指導性案例的發(fā)布,標志著我國案例指導制度由多年的理論積累進入了審判實踐,由此形成了案例指導制度,對法官參照類似案件及發(fā)揮對類似案件裁判統(tǒng)一方面具有重要保障意義。[6](P163)但由于《關于案例指導工作的規(guī)定》未明確法院在審判類似案件應當參照指導性案例的具體內容,導致司法實踐中參照效力僅被定位為參考或借鑒,使得指導性案例的參照適用出現(xiàn)了偶然性、隨意性等被弱化問題。2015年5月《案例指導工作實施細則》發(fā)布,明確了各級法院審理類似案件時應當查詢、引述相關指導性案例的編號和裁判要點,并參照相關指導性案例的裁判要點作出裁判,從而使得指導性案件在補充法律、彌補漏洞、統(tǒng)一法律適用標準、簡化法律適用過程以及強化裁判的說理論證等方面起到重要指引作用。[7](P73)由此案例指導制度對解決同案不同判、促進司法統(tǒng)一方面的作用真正得到確認與發(fā)揮。
案例指導制度運行至今已達十年之久,但最高人民法院發(fā)布指導性案例總數(shù)偏少且類型單一,至今僅24批139 例指導性案例[8],難以形成規(guī)模效應,無法全方位覆蓋各種類型糾紛;而且在參照援引指導性案例的司法實踐中還出現(xiàn)樣態(tài)迥異、論證不詳、援引率低、隱形參照等問題。[9](P148)由于指導性案例僅以公布時間先后順序列于《最高人民法院公報》《人民法院報》及中國法院網等平臺,并未按照類別進行有序羅列,更無科學、便捷的檢索系統(tǒng)[10](P146),給指導性案例查詢、適用及援引帶來一定障礙,由此呼喚著類案檢索機制的創(chuàng)設與全面推行。
最高人民法院于2010年11月印發(fā)《關于人民法院在互聯(lián)網公布裁判文書的規(guī)定》,開啟了裁判文書公開上網的探索,2013年11月第二個裁判文書上網新規(guī)發(fā)布,中國裁判文書網上線運行,至2016年8月第三個裁判文書上網新規(guī)出臺,上網裁判文書數(shù)量迅速飆升。
中國裁判文書網于2013年7月1日正式開通,裁判文書上網公開的全面性、及時性及便利性得到落實,截至2020年8月30日,中國裁判文書網的文書總量突破1億篇,訪問總量近480億次[11],持續(xù)位居全球最大裁判文書資源庫地位,形成中國司法的一道亮麗景觀。如潮而至的裁判文書公開上網是中國法院貫徹司法公開、促進司法公正的有力舉措,也是中國近年司法改革和智慧法院建設的一項切實成就[12](P124),為類案檢索提供了平臺渠道與豐富素材。
最高人民法院于2015年9月發(fā)布《關于完善人民法院司法責任制的若干意見》,提出通過類案參考、案例評析等方式統(tǒng)一裁判尺度,開啟了法院系統(tǒng)類案檢索的探索。2017年7月最高人民法院召開全國司法案例工作推進會,周強院長強調要充分運用大數(shù)據(jù)、互聯(lián)網探索類案裁判規(guī)律,為智慧法院建設提供案例基礎[13],表明類案檢索機制已完成了頂層設計。至2017年8月發(fā)布《最高人民法院司法責任制實施意見(試行)》,正式創(chuàng)設了最高人民法院層面的類案檢索機制。
此后,最高人民法院又出臺了一系列文件,要求各級法院均應建立類案強制檢索機制:如2018年12月發(fā)布《關于進一步全面落實司法責任制的實施意見》,要求各級人民法院應當建立類案及關聯(lián)案件強制檢索機制,確保類案裁判標準統(tǒng)一、法律適用統(tǒng)一;2019年8月發(fā)布《關于健全完善人民法院審判委員會工作機制的意見》再次提出,提交審判委員會討論的案件,合議庭應當形成書面報告,并列明類案與關聯(lián)案件檢索情況;2019年10月發(fā)布《關于建立法律適用分歧解決機制的實施辦法》啟動類案和新類型案件強制檢索中法律適用分歧解決機制;2019年11月印發(fā)《全國法院民商事審判工作會議紀要》提出樹立同案同判思維、通過檢索類案等方式統(tǒng)一裁判尺度的審判理念。至2020年7月27日《關于統(tǒng)一法律適用加強類案檢索的指導意見(試行)》的發(fā)布,有關類案檢索的適用范圍、檢索主體及平臺、檢索范圍和方法、類案識別和比對、檢索報告或說明、結果運用、法官回應、法律分歧解決、審判案例數(shù)據(jù)庫建設等都得到明確規(guī)定,標志著各級法院推行類案檢索有了實質性機制保障。綜上路徑考察表明,類案強制檢索機制是基于全面深化司法體制綜合配套改革與智慧法院建設的背景下應運而生,是具有中國特色的重要司法改革制度,承載著旨在實現(xiàn)統(tǒng)一法律適用、促進司法公正及滿足人民群眾公平正義獲得感的司法改革重擔。
上述類案檢索的探索、創(chuàng)設與推進的演進路徑考察表明,類案檢索機制正經歷著從點至面、從自主檢索到強制檢索的推進過程,由此形成了具有特色的類案檢索機制概念、特征及預期進路。
1.類案檢索機制的概念界定
根據(jù)《最高人民法院司法責任制實施意見(試行)》及《關于統(tǒng)一法律適用加強類案檢索的指導意見(試行)》相關規(guī)定,類案檢索機制的內涵可以概括為:承辦法官在審理案件時,依托中國裁判文書網、審判案例數(shù)據(jù)庫等平臺,全面檢索與在審待決案件在基本事實、爭議焦點、法律適用問題等方面具有相似性的生效裁判,通過比較分析后形成類案檢索說明或者報告,作為在審案件裁判的參照或參考,從而實現(xiàn)裁判尺度統(tǒng)一與類案類判。該內涵即作為本文所涉類案檢索機制的概念界定。
2.現(xiàn)行類案檢索機制的特征
(1)類案檢索主體不限于法官?,F(xiàn)行機制將檢索主體主要設定為從事審判工作的法官,要求法官在案件審理時必須對類案進行全面檢索,并將類案檢索作為審判工作流程中的一個重要環(huán)節(jié)及重要工作,同時還應對案件當事人、律師及其他訴訟參與人提供類案檢索報告予以積極回應。由此形成了類案檢索以法官強制檢索為主、其他案件參與人自愿參與為補充的主體特征。
(2)類案檢索的對象為類似案例。判斷兩個案件類似的基礎是比較兩個案件的構成要件,兩個案件之間的構成要件相類似,便可對兩個案件作出相同或相近似的法律評價。[14](P258)關于兩個案件之間的構成要件識別問題,左衛(wèi)民教授提出依案件性質、案情特征、爭議焦點、法律適用特征體系來認定的觀點[15](P27),得到現(xiàn)行類案檢索機制的采用。《關于統(tǒng)一法律適用加強類案檢索的指導意見(試行)》確定了與待決案件在基本事實、爭議焦點、法律適用問題等方面具有相似性來識別認定類案的標準,為類案檢索奠定了基礎,為精準地確定類案對在審案件的參照或參考提供了指導與借鑒。
(3)類案檢索的途徑與方法?,F(xiàn)行機制將類案檢索途徑分為傳統(tǒng)檢索途徑與網絡檢索途徑。傳統(tǒng)檢索途徑主要通過辦案平臺、檔案系統(tǒng)及書刊檢索,以查閱積累資料的方式獲取指導性案例、公報案例以及《人民法院案例選》《中國審判案例要覽》《優(yōu)秀案例、典型案例匯編》等傳統(tǒng)紙質載體刊載公布的案例,這些檢索案例普遍具有權威性及參考性較強的特點,但這種檢索途徑受制于紙質載體的客觀條件,存在檢索查閱不便及受眾數(shù)量有限等局限。而網絡檢索途徑主要通過中國裁判文書網、審判案例數(shù)據(jù)庫、法信、智審等網絡平臺檢索,在新技術與司法改革深度融合背景下,通過此種途徑可以實時動態(tài)共享司法大數(shù)據(jù),案例資源廣泛且檢索自主化、便捷、高效,已成為當前類案檢索的主渠道。而關鍵詞檢索、法條關聯(lián)案件檢索、案例關聯(lián)檢索等類案檢索方法的規(guī)定,為類案檢索工作有序開展提供了全方位的便捷手段。
(4)類案檢索的成果體現(xiàn)為類案檢索說明或報告。類案檢索的過程與結果以類案檢索說明或報告的形式呈現(xiàn)。相對于簡便、快捷的直接在審理報告中對類案檢索情況予以說明的形式,類案檢索報告更為規(guī)范、嚴謹,應作為存在法律適用爭議或者類案不同判可能的案件以及需提交審判委員會討論的案件進行類案檢索的必備成果體現(xiàn)。
經過類案檢索獲得已生效類似案件并形成類案檢索說明或制作類案檢索報告,將檢索過程、結果、類案裁判要旨、本案是否參照適用及目標預期等內容予以涵蓋,并根據(jù)不同情形確定不同處理進路。
1.檢索到的類案為指導性案例的處理
除存在與新法律法規(guī)、司法解釋相沖突或者被新指導性案例所取代的情形外,人民法院應當對在審類案參照指導性案例作出裁判。
2.檢索到的類案為上一層級法院之前的生效裁判的處理
對該類檢索案例,原則上應當予以參考。但如果上一層級法院生效裁判之間存在法律適用分歧的,應當啟動法律適用分歧解決機制,向上一層級法院提出法律適用分歧解決申請。
3.檢索到的類案為本院之前的裁判尺度一致的生效裁判的處理
對此類檢索案例,原則上可以直接予以參考并據(jù)此直接制作裁判文書。但若本院之前類案裁判尺度存在重大差異的,應層報審判委員會討論決定;若擬作出的裁判結果將改變原裁判尺度,應當按程序提交專業(yè)法官會議、審判委員會討論決定。
4.檢索到的類案為不具有審級隸屬關系的其他高院類案的處理
對其他高院的生效類案,一般對在審案件的裁判也具有參考借鑒價值,可以參考其裁判尺度與要旨。但若在審案件擬作出的裁判結果與其不一致,應當提交專業(yè)法官會議或審判委員會討論,并呈報上一級法院決定。
按照現(xiàn)行類案檢索機制設計,將在審待決案件與已生效類案進行比對考量,從檢索類案的裁判要旨中尋求啟示和參考,對確保實現(xiàn)類案類判具有獨特優(yōu)勢和積極作用。但結合近幾年運行實踐,諸多問題與困惑已開始顯現(xiàn),應當?shù)玫秸暸c穩(wěn)妥解決。
目前我國類案檢索平臺眾多且各顯特色,相關司法案例資源未經有效整合,案例的檢索和發(fā)現(xiàn)渠道過于多元,檢索結果不盡相同且無法窮盡。[1](P101)檢索者艱辛檢索出的海量案例信息必然包括著大量冗余數(shù)據(jù),往往容易將類案檢索引入歧途[16](P35),導致裁判效率降低,由此形成了類案檢索成本過高的問題。
1.案例范圍過窄、關聯(lián)性不強
即使中國裁判文書網收錄了各地法院浩如煙海的案例,可供檢索案例基數(shù)極巨,但該網僅是將已經公開的裁判文書進行匯總,對案例進行精確標簽化的深加工處理程度較低。在實踐檢索中搜索出大量與在審案件事實無關的案件,需通過逐個點擊排查的方式進行篩選甄別與反復檢索,不利于檢索效率的提升。
2.檢索案例級別缺失、層級不清
對于已經公開上網的一審裁判文書,缺乏涉及同一案件的二審或再審裁判結果的進一步關聯(lián)性標注與關聯(lián)鏈接,導致檢索出的一審裁判案例無法判定是否屬于最終生效結果,進而可能將已被改判或撤銷的案件錯誤納入類案范圍,降低了檢索的精準性。
3.檢索系統(tǒng)對各類典型案例標識不明及紙質載體檢索限制帶來的困惑
在權威紙質載體登載的指導性案例及其他典型案例,以及各地高級人民法院發(fā)布的地方性參考性案例、典型案例,基本都被中國裁判文書網收錄,通常具有超過普通案例的指導參考或學習借鑒價值。但由于發(fā)布者眾多、發(fā)布形式多樣,上網發(fā)布時未做特殊標識區(qū)分,類案檢索時系統(tǒng)無法判定所檢出案例是否屬于指導性案例、公報案例或其他典型案件,導致類案檢索結果的指導和參考作用大為降低。
對指導性案例以外的《最高人民法院公報案例》《人民司法》《法律適用》等權威紙質載體上刊載的案例及最高人民法院業(yè)務部門編發(fā)的審判指導、各高級人民法院發(fā)布的參考性案例,以及各級法院進行宣傳所發(fā)布的宣教性案例,在司法實踐中本應發(fā)揮有別于其他類案的較高參考適用價值,但現(xiàn)有類案檢索機制尚未對指導性案例以外的此類案例進行效力劃分,也沒有確認過它們的參考或參照效力,如此必然直接影響到類案檢索結果的效力判定及適用的困惑問題。
受上訴率、發(fā)改率等考核和指標的引導,上級法院的類案裁判結果對下級法院具有很強的指導性和約束力,如此容易造成不同地區(qū)整體裁判結果的平均差異,進而加劇司法“地域化”[17]。
按照現(xiàn)行類案檢索機制的規(guī)定,承辦法官對在審案件的裁判面臨著兩種選擇:依據(jù)類案結果直接裁判,或擬作出改變類案結果的新裁判,但需逐層提交與討論。前者明顯對法官有足夠的吸引力,而后者必然導致法官工作量和審判周期延長,且最終能否如愿做出新裁判仍處待定狀態(tài)。因此在實踐中法官必然會在成本核算后,對需要履行提交、討論、報告程序的后者進行拋棄,而選擇程序更便捷、結果更安全的前者進行裁判[16](P26),這將會形成不利于個案創(chuàng)新的惰性司法問題。
現(xiàn)行機制對于類案裁判尺度不統(tǒng)一、濫用類案裁量等行為缺乏有效監(jiān)督與約束規(guī)定。對于法官因固有成見與便利,擇機選取迎合自己需求類案的選擇性適用行為,現(xiàn)有機制根本無法監(jiān)督制約。同時現(xiàn)行機制缺乏對法官在裁判文書中未回應當事人請求參照適用指導性案例的約束與救濟程序,[18](P130)如果當事人以類案異判、同案不同判作為理由提出上訴、再審等救濟,實踐中幾無救濟成功的先例。筆者在中國裁判文書網中搜索“同案不同判”的上訴、再審案件中,涉及最高人民法院的文書有202篇,逐一查找核對竟然無一篇文書支持該類上訴、再審理由。
針對類案檢索機制實踐運行中遇到的困境問題,通過從該機制內在改進完善、外在技術平臺構建以及審判理念轉變、律師參與等方面進行完善,以促進司法審判與實際貼合,為實現(xiàn)類案類判、統(tǒng)一裁判尺度發(fā)揮應有作用。
類案數(shù)據(jù)平臺作為類案檢索機制的基石,其建設與運用程度直接決定著類案檢索機制的成敗,為此提出以下建議:
1.專門案例檢索平臺的頂層設計與建設
通過建設全國統(tǒng)一兼具權威性、全面性和便捷性的案例檢索平臺,使松散的案例體系化,將中國裁判文書網與中國司法案例網進行整合,實現(xiàn)一鍵式跨網搜索,使得檢索的結果更加統(tǒng)一、豐富、及時,更為貼近檢索需求。
2.加強類案的精細化、標簽化、結構化工作
讓更多法律知識素養(yǎng)深厚的人員加入基礎性數(shù)據(jù)整合工作,為紛繁復雜的法律事實界定更為清晰明確的法律標簽,從而提高檢索的針對性和準確度,節(jié)省法官的時間和精力。
3.對類案系統(tǒng)的案例進行來源、級別與質量上的明確標示
將檢索機制與文書上網機制有機結合,在裁判文書上網前對判例文書進行深度加工,標明案例是否屬于指導性案例、公報案例、其他刊物刊載典型案例等情形,以及案例的地域來源、審判流程、是否上訴、效力狀況、是否改判等情況,[15](P31)從而提升檢索的精確與便捷。
現(xiàn)行機制雖然明確了類案檢索范圍,但僅限定為最高人民法院發(fā)布的指導性案例及典型案例、本省高院的參考性案例以及上一級人民法院及本院裁判生效案件等,仍然存在案例范圍過窄且效力等級不明的問題。建議將其他省高院的生效類案列為參考借鑒范圍,并對類案的層級范圍以及優(yōu)先適用順序予以明確界定。對檢索出現(xiàn)同一層級的矛盾類案,應當根據(jù)時間先后及是否存在法律修訂、司法政策變動的特定背景,以及先例是否存在規(guī)則缺陷等來進行甄別,以確定可以參考適用的案例。
1.建立類案適用激勵機制
將法官是否啟用類案檢索機制作為錯案責任追究制度的重要考量因素,即將法官對所審案件是否經過類案檢索及檢索程度、處理及回應方式,作為判斷法官是否盡到勤勉注意義務的標準之一。將積極精準適用類案的情形納入法官考核范圍,與辦案績效掛鉤。
2.建立類案適用監(jiān)督約束機制
由案審管理部門掌握類案審判的進展和走向,通過審判監(jiān)督程序對違反類案裁判實施監(jiān)督。明確規(guī)定法官應參照而未參照在先類案及未回應代理律師提交類案檢索報告的,可作為當事人上訴、申請再審及檢察院抗訴并予改判的理由,從而確保類案檢索機制的全面適用。
類案檢索報告是對既有類案檢索、提煉、分析和總結的智力成果,不應只局限適用于當次在審案件,應當賦予類案檢索報告對后續(xù)案件及下級法院審理案件的適用性,從而使同一類案的裁判尺度更趨統(tǒng)一、審判角度更趨全面,也有利于提升報告的利用效能和節(jié)約司法資源。
1.建立類案檢索報告?zhèn)洳閹?/p>
將各類檢索報告統(tǒng)一備份并根據(jù)后續(xù)修正及補充情況統(tǒng)一歸入備查庫,便于其他法官查詢和下載,并在之后類似案件中參考適用。
2.建立區(qū)域范圍內類案檢索反饋機制
上級法院經類案檢索機制變更裁判尺度的,可通過定期整理印發(fā)類案檢索要情的方式向下級法院通報,幫助下級法院及時掌握相關動向,降低案件發(fā)回重審、改判率。
伴隨智慧法院建設,人工智能已深度嵌入司法裁判領域,以類案推送為核心功能的智能產品已見諸市場。最高人民法院于2018年1月正式上線運行了類案智能推送系統(tǒng)[19],之后各地法院也積極布局推出各種類案推送產品,類案推送已成為法院智能輔助辦案系統(tǒng)的重要組成部分。但實踐中類案推送仍存在技術不成熟、使用率不高、關聯(lián)性不強、認同度不高等問題,其精細化面臨有效性、全面性、有序性三重困境與技術瓶頸制約,[20](P90)需要統(tǒng)一全國范圍內類案推送系統(tǒng)并確立國家標準,避免各自為戰(zhàn)及標準不一,同時通過解決場景、數(shù)量、算力和人才等關鍵問題來提升類案推送的精細化與精確性,利用人工智能生成類案檢索報告并將類案推送嵌入智慧法院辦案場景,從而實現(xiàn)人工智能與司法審判的深度融合,[21](P98)這應當是類案檢索機制面向未來的愿景。
由于職業(yè)性質不同,律師天然地需要援引權威材料證明自己的法律觀點,提交類案檢索報告既是訴訟律師的必備技能,也是精準說服法官采納支持己方觀點的最佳方式。通過引入律師檢索機制,由雙方當事人的代理律師對所代理案件進行類案檢索,各自出具檢索報告在開庭前提交法庭,以交換證據(jù)方式進行庭前開示,使雙方代理律師能充分了解類案檢索結果,在質證及法庭庭審辯論環(huán)節(jié),由律師針對包括法官類案檢索在內的各方檢索結果展開攻防之辯,圍繞類案案例從法律思維、基本法理和司法政策走向等角度進行詮釋說明與辯論,從而達到希望法官采納適用或放棄適用類案檢索結果的訴訟代理目的。
與引入律師檢索機制相對應,法院應完善相關程序并合理設計律師在類案檢索中的定位與職能,從而充分實現(xiàn)法官與律師的良性互動,也使律師利用類案檢索的技巧、技能得以充分施展。例如:向律師開放類案檢索審判輔助平臺,以利于律師檢索渠道的拓寬;設置對律師類案檢索報告的論證及救濟程序,規(guī)定法官對律師類案檢索報告采用或不采用進行必要論證與理由闡述,加強對律師類案檢索工作的尊重與程序保障,增強裁判的可接受性,若法官對律師提交的類案檢索報告視而不見,進而影響到案件的裁判結果,或法官未采用律師提出的指導性案例且未作出說明,當事人可以據(jù)此作為要求上訴或再審的理由,上級法院也應審查原法官是否存在故意不參照類案導致裁判尺度發(fā)生偏離的情形并及時予以糾正。
通過積極引導律師參與類案檢索機制,讓律師與法官分別制作提交類案檢索報告,并進行比對與適用攻防論證,讓當事人以看得見的方式感受到案件的公平正義,司法機關的權威性與公信力才能夠獲得更為有效地保障與提升。
總之,作為統(tǒng)一裁判尺度、落實司法責任制改革重要舉措的類案檢索機制,正與伴隨法律大數(shù)據(jù)與人工智能結合的智慧法院建設齊頭并進,有著廣闊的應用前景。但其完整建立與全面強制推進,仍需在多方合力下步步為營、分步緩進,并在實踐中不斷完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