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 菁 李秋明
(1.南京農業(yè)大學 中國資源環(huán)境與發(fā)展研究院, 江蘇 南京 210095; 2.南京農業(yè)大學 公共管理學院, 江蘇 南京 210095)
“十四五”規(guī)劃指出,完善承包地“三權分置”是建立與人口和資本流動相適應的土地資源配置機制的關鍵環(huán)節(jié),而農村土地承包權和經營權有序流轉則是實現(xiàn)承包地“三權分置”的重要手段。同時,推進農業(yè)適度規(guī)模經營是發(fā)展現(xiàn)代化農業(yè)的必由之路,而土地流轉則是優(yōu)化土地資源配置、實現(xiàn)多種形式適度規(guī)模經營的重要途徑①。近年來,中央和地方政府相繼出臺多項鼓勵農村土地流轉的政策文件和法律法規(guī),是推動我國鄉(xiāng)村土地流轉合法化的絕對力量,農地流轉在政策推動下持續(xù)釋放活力。值得注意的是,雖然農地流轉面積有所增加,流轉比例從2007年的5.2%升至2017年的37%,但流轉比例自2014年開始就出現(xiàn)增速放緩趨勢,由2014年的4.7%下降到2017年的1.7%,并且在流轉比例超過1/3的現(xiàn)實情況下,農業(yè)適度規(guī)模經營的趨勢并未出現(xiàn),農地流轉陷入“內卷化”困境②,極大地威脅了農業(yè)現(xiàn)代化進程的推進,這不僅對農地流轉的可持續(xù)性發(fā)出了挑戰(zhàn),也對目前村莊治理格局和模式的轉變提出了要求。
對于農地流轉困境的治理,有學者認為村委會應是治理的主體,因為村委會是唯一對村莊進行治理、擁有實際治理權的自治組織,在引導和加快農地流轉,提升農地規(guī)模經營方面起到了不可替代的作用,是解決農地流轉“內卷化”困境的治理主體。一方面,針對當前農村土地市場發(fā)育不健全導致農地流轉信息不暢、糾紛不斷等痛點,村委會的介入通過搭建交易平臺、促進信息流通③、規(guī)范流轉程序和監(jiān)督農戶流轉行為等途徑降低了農地流轉的交易成本與風險,對提高農戶流轉意愿,加速農地流轉起到積極作用④。另一方面,村委會的中介、代理、監(jiān)督等職能對于促成農地流轉的供需匹配⑤,尤其對于動員農戶轉出土地,實現(xiàn)連片土地流轉和適度規(guī)模經營至關重要⑥。
也有學者持反對觀點,隨著農地流轉與適度規(guī)模經營推進,進一步增加了村莊的顯性和隱性利益,村委會作為唯一的治理主體主導或直接參與利益的分配,在關乎全體村民利益的重大問題上極可能進行過度干預,甚至是徇私和權力濫用⑦,致使農戶土地權益受損,流轉糾紛多發(fā),如村委會的腐敗、尋租等行為,農戶被動參與流轉,流轉收益分配不合理,農民流轉行為陷入集體行動困境等⑧。這種缺少農民參與的治理模式,缺乏制衡村員會的力量,農民具體的流轉訴求也容易被忽視,無法制衡村委會的治理權力。以這種“無制衡力量”為突出特征的村莊治理結構極大地影響了村莊治理效率,進而嵌入到農地流轉村莊治理困境生成機制之中。
那么如何讓農民有效參與到村莊治理之中呢?學者們對此進行了深入的探討,由于現(xiàn)階段我國農民的分散程度大,異質性較高,難以直接參與村莊治理,要形成正式或非正式的合作組織,但對這種正式或非正式組織參與農地流轉治理內部運行機理卻缺乏研究,特別是從未有文獻關注正式、非正式組織運行的載體的形成及其對農地流轉的作用。實際上,對農地流轉有訴求的農民會圍繞著有較強的資源動員能力和村民影響力的鄉(xiāng)村精英生成有形或無形的合作組織⑨,他們能夠通過促進合作來提高組織運行的效率⑩,而組織運行的載體即是由農民間合作關系形成而來的社會網絡。區(qū)別于傳統(tǒng)的由血緣、親緣、地緣形成的“差序格局”農村社會網絡,這種由鄉(xiāng)村精英主導,網絡關系較為分散,根據流轉訴求形成的社會網絡具有團體意識、合作互惠和利益共享的運行機制,使得網絡成員在規(guī)模、行動目標和方式上能產生更大的社會影響,增加了與村委會對話的籌碼,擁有更多話語權。這既規(guī)范和制約了村委會的自治權力,完善了鄉(xiāng)村治理結構中缺失的監(jiān)督機制,又能在農地流轉過程中較好地約束隨意侵犯農民權益的行為,有效維護農民的合法權益。因此,社會網絡是農民參與基層治理的有效載體。同時,當農民的流轉訴求得到滿足,合法權益得到保障時,這種由農民合作關系生成的社會網絡還有利于促成農民的集體行動,實現(xiàn)農地規(guī)?;鬓D和經營,解決農地流轉“內卷化”困境。
在基層治理實踐中,農地流轉困境產生的癥結在于基層治理忽視了農民的兩個主體地位:農民既是基層治理的主體又是農地流轉的主體。通過以上文獻綜述和邏輯推導,我們知道由鄉(xiāng)村精英主導,流轉訴求形成的社會網絡使得農民參與基層治理和推進農地流轉適度規(guī)模經營之間建立起了自然的連接,是解決農地流轉治理困境的關鍵環(huán)節(jié)。
社會網絡嵌入鄉(xiāng)村治理體系,從根本上打破了村民委員會一元主體的權力格局。由鄉(xiāng)村精英主導,以農民流轉訴求發(fā)展而來的社會網絡為載體,農民參與到基層治理中,社會網絡內部復雜、細碎、差異的農民群體拋出的流轉訴求得到了最有力的整合,農民的個人利益經過網絡內部的博弈、凝練,整合為組織的普遍利益,在與村委會進行互動過程中得到了最充分的表達與實現(xiàn),農民的流轉權益得到了充分的保障,是農地流轉政策能夠落地的前提。在此前提下,網絡成員互惠互利的合作關系,能夠顯著提高農民個體達成合作的可能性,實現(xiàn)個體利益與集體利益的統(tǒng)一,有利于農民采取一致的集體行動,而這種流轉行為趨同性進一步產生“社會乘數(shù)效應(social multiplier effect)”,使得村委會介入農地流轉的作用效果得到放大。因此在推動農地流轉過程中,堅持村民自治組織的引導,引入社會網絡參與基層治理,構建制衡機制,優(yōu)化鄉(xiāng)村治理結構,在此基礎上發(fā)揮社會網絡“四兩撥千斤”的乘數(shù)效應,突破當前農地流轉困境,實現(xiàn)農地流轉善治。
江蘇省是我國推動農地流轉、促進規(guī)?;洜I的前沿陣地,本文利用江蘇省南京市溧水區(qū)石頭寨村農地規(guī)模化流轉與經營的實地調研數(shù)據,基于農民在鄉(xiāng)村治理和農地流轉過程中的主體地位,深刻剖析農地流轉治理困境形成機制,闡釋農民參與基層治理與農地適度規(guī)模經營之間的關系,提出解決農地流轉治理困境的條件與路徑。根據治理路徑,在分別檢驗村委會介入、社會網絡對農戶土地轉出行為作用效果的基礎上,分析村委會介入農戶土地轉出社會乘數(shù)效應的存在性及其條件。此外,利用社會網絡中心性模型探討農戶能夠調用的社會網絡能力的差異以及農戶社會網絡中的鄉(xiāng)村精英對其轉出行為的影響。本文對于引導農村土地經營權有序流轉發(fā)展、促進規(guī)模化經營、優(yōu)化治理結構等提供創(chuàng)新的治理之道,從而拓展鄉(xiāng)村治理模式適應性研究。
發(fā)展農業(yè)規(guī)模經營不僅是一個經濟問題,更是一個治理問題,由于農地流轉“內卷化”的存在,使得推動農村土地經營權流轉實現(xiàn)規(guī)模經營的過程,也是對基層治理結構的調整與優(yōu)化的過程。長期以來,農民在村莊治理中處于弱勢地位,其作為基層治理與農地流轉的雙主體地位長期被忽視。一方面,村委會是唯一對村莊進行治理、擁有實際治理權的自治組織,它雖是農民的自主創(chuàng)造,但其運行卻是國家政策和強制力作用的結果,往往存在不受限制的過度干預,一定程度上壓制鄉(xiāng)村自治性。另一方面,隨著土地流轉與適度規(guī)模經營的推進,進一步增加了村莊的顯性和隱性利益,村委會作為主要的治理主體主導或直接參與利益的分配,在協(xié)調和組織農地流轉的過程中極可能徇私和濫用權力。這使得近年來土地流轉糾紛呈多發(fā)趨勢,農戶權益受損,造成農民對村委會治理不信任,極大地制約了流轉的發(fā)展進程。
由于現(xiàn)今中國鄉(xiāng)村社會轉型加劇了鄉(xiāng)村基層社會的結構斷裂和人際關系的漸趨疏離,由此產生的流轉困境表現(xiàn)為三方面:一是農民個體力量薄弱;二是農民內部松散性、異質性較高;三是缺少帶頭人。這種原子化的農民雖有流轉意愿,但僅靠自身力量難以維護合法權益,參與治理的訴求也容易被忽視,無法制衡村委會的治理權力。村莊內部的社會網絡是天然存在的,但近年隨著城鄉(xiāng)間人口遷移的規(guī)模不斷擴大,傳統(tǒng)的“差序格局”關系網絡正在被經濟需求導向下由利益驅動形成和擴展的社會網絡所取代。因此,要保持穩(wěn)定的社會互動,有效集聚和整合分散的農戶個體,提升農民的組織化程度,需要關注鄉(xiāng)村精英的作用。近年來鄉(xiāng)村治理呈現(xiàn)“多主體”特征,其中,鄉(xiāng)村精英作為介于村委會與農戶間的一支重要的社會力量,能夠有效地整合鄉(xiāng)村社會的各種資源,并實質性參與、領導、管理、決策鄉(xiāng)村公共事務,深刻地影響著鄉(xiāng)村的治理體系和治理效果。在鄉(xiāng)村精英的引導下,以社會網絡為載體,通過增強親密度和信任度將分散的農戶個體進行有效整合,發(fā)展壯大村莊的內生力量,形成具有相對自主性的治理主體,增加了農民的話語權和自主權。而隨著農戶話語權的增加以及主體地位的凸顯,能夠有效抑制村委會行政權力的強制介入,促使村委會收縮權力邊界,改變權力姿態(tài),有效傾聽與回應農戶農地流轉的切實訴求,進而促成村委會與農戶間的良性互動。
現(xiàn)階段由于家庭聯(lián)產承包責任制的制度設計,農戶的土地分散細碎,實現(xiàn)規(guī)模連片經營需要村委會對每一農戶進行有效動員,推動所有農民達成集體行動。然而村委會由于政策執(zhí)行偏差,未能有效動員所有農戶參與,使得推動規(guī)模經營進展緩慢,因此當下的農地流轉面臨著破解集體行動困境的難題。而通過鄉(xiāng)村精英引導,借由社會網絡整合農戶細碎、差異的流轉訴求,演變成互利互惠的合作型社會網絡,使農戶達成農地流轉集體行動成為可能。
農戶個體在做出農地流轉決策時并不是獨立的,其所嵌入的社會網絡深刻地影響其流轉決策行為。社會網絡能夠助推農戶農地流轉集體行動的達成,具體表現(xiàn)為農戶的土地流轉行為在社會網絡的潛在作用下呈現(xiàn)出趨同性,其具體的形成機制可歸納為四個方面。其一是信息傳遞。農戶對土地流轉政策信息有著強烈需求,但由于自身信息獲取渠道狹窄,經驗有限,農戶的信息搜集成本較高。而社會網絡有效促進了流轉信息的傳播和分享,降低了農戶搜尋和甄選而進行獨立分析的成本。當農戶處于信息不充分情況時,更傾向于借助社會網絡搜集親戚、熟人和其他農戶的土地流轉信息作為自身土地流轉決策的參考和依據。農戶通過觀察學習他人行為所獲得的信息多于私人信息時,就會模仿前人的行為而做出相似或相同的決策,緊隨其后的行為人發(fā)現(xiàn)自身處境與之相同時也會做出同樣的選擇,即所謂的“行為趨同”。其二是信任和聲譽。社會網絡中的個體處于共同的規(guī)范、價值觀環(huán)境中,彼此間相互熟知,這種由長期交往構建的網絡使成員間相互信任,如農戶間流轉土地往往只收取人情租且多為口頭契約。而基于社會網絡的信息傳遞作用,當網絡個體存在道德風險時,通過網絡傳播使該農戶在群體間的信譽水平下降,即通過社會聲譽減少其機會主義行為。其三是風險共擔。農戶流轉土地也存在著一定的風險,當農戶面臨土地流轉不確定性時,出于風險規(guī)避偏好,傾向于與其網絡成員的土地流轉行為保持一致,以分擔土地流轉市場不確定性所帶來的風險。其四是資源共享。通過社會網絡聯(lián)結使農戶形成一個有組織的群體,具有團體意識、彼此間合作互惠,當一部分農戶通過土地流轉獲益時,也會帶動網絡中的其他農戶參與流轉,實現(xiàn)集體行動。在社會網絡蘊含的信息傳遞、信任和聲譽、風險共擔以及資源共享的共同作用下,農戶農地流轉行為表現(xiàn)出趨同性,促成集體行動的達成。由此提出假設1:
假設1:在社會網絡作用下,農戶的土地轉出行為存在趨同性,即“你轉出我轉出”的現(xiàn)象。
農戶社會網絡中蘊含著信任與聲譽機制是一種隱性的契約監(jiān)督和執(zhí)行機制,對網絡個體行為有著潛在的監(jiān)督和約束作用。這種監(jiān)督機制依靠鄉(xiāng)村精英的治理權威得以發(fā)揮,可以對村委會干部的行政行為進行道德約束與制衡,促使村委會整合農戶細碎、差異的流轉訴求,朝著與農戶利益相統(tǒng)一的農地流轉治理模式邁進。此時,當村委會對農戶土地流轉社會網絡中部分農戶行為進行有效動員時,如村委會干部帶頭參與流轉或是動員鄉(xiāng)村精英參與流轉,由于鄉(xiāng)村精英對農民具有動員和示范作用,因而能夠有效鼓勵和動員農戶參與農地流轉,促成集體行動的達成,形成社會乘數(shù)效應,從而一定程度上與村委會形成農地流轉治理合力,推動規(guī)模經營目標的達成。由此提出假設2:
假設2:在農戶社會網絡的多種因素作用下,原有村委會介入農戶土地轉出的實施效果會通過社會乘數(shù)效應得到強化,即促進了農戶參與土地轉出。
在鄉(xiāng)村這個由關系網絡聯(lián)結形成的場域,農地流轉治理的實踐除了村委會介入之外,客觀上還需要鄉(xiāng)村精英扮演積極角色。鄉(xiāng)村精英(除了村委會干部外,還包括了致富能人、知識分子等)基于其自身的威望和聲譽優(yōu)勢,作為農戶網絡中的關鍵節(jié)點,能夠加強農戶社會網絡聯(lián)結的緊密度,有利于提高農戶達成農地流轉集體行動的可能性。為了對比并驗證社會網絡背景下鄉(xiāng)村精英對農戶土地轉出的實際影響,本文引入社會網絡中心性模型以衡量農戶所處社會網絡位置的差異。具體分兩個步驟:第一,以社會網絡的點度中心性衡量農戶能夠調用社會網絡的能力差異,一般而言,農戶能夠調用社會網絡的能力越強,其從社會網絡中獲取的土地流轉信息更充分,進而影響其土地流轉行為決策;第二,在點度中心性的基礎上,以特征向量中心性衡量社會網絡成員的重要性,農戶的特征向量中心性越高,其網絡成員的社會聲望越高,則農戶的流轉行為更易受到有社會聲望的網絡成員的影響?;谝陨戏治?,提出本文的假設3和假設4:
假設3:農戶能夠調用的社會網絡存在差異,農戶的社會網絡點度中心性越高,其流轉行為受網絡的影響越大。
假設4:農戶的社會網絡特征向量中心性越高,其流轉行為受網絡成員的影響越大。
本文數(shù)據來源于課題組2017年4月份對江蘇省南京市溧水區(qū)石頭寨村的實地調研。石頭寨村近年來積極有序地推動土地流轉,通過發(fā)展家庭農場、農民合作社等模式推進土地規(guī)?;洜I。在農地流轉過程中既重視村委會流轉中介平臺的構建,又突出流轉農戶的示范效應??梢?,以石頭寨村作為研究區(qū)域符合樣本選擇區(qū)域的要求。調研包括兩部分:第一部分是基于農地流轉的社會網絡互動關系調查,對石頭寨村每戶農戶的流轉互動關系進行梳理,并根據受訪農民羅列的鄉(xiāng)村精英在社會網絡圖譜中加以標注;第二部分調查全村每一農戶家庭的人口狀況、收入情況及承包地狀況等。為保證社會關系網絡的完整性,樣本量涵蓋石頭寨村全村,包括崗窯頭組、巷上組、黃灣里組、毛崗頭組共215戶農戶家庭。調研發(fā)現(xiàn),全村農戶中有89戶未流轉,39戶轉入土地,187戶轉出土地(此次調查中不存在既轉入又轉出土地的農戶)。尤其在進行土地轉出決策時,95.8%的農戶咨詢對象為本村村民,96.7%的農戶流轉信息來源為本村村民,90.7%的農戶在做出流轉決策時主要聽從了本村村民的建議,且農民合作組織只限于本村。因此,對于石頭寨村的流轉戶來說,基于土地流轉決策的咨詢、建議與信息網絡可近似看成一個只限于本村的封閉網絡。
1.被解釋變量
本文的被解釋變量為農戶土地轉出行為,參照錢龍和錢文榮及葉子等的研究,以農戶土地轉出率來衡量農戶土地轉出行為。
2.解釋變量
本文的核心解釋變量為村委會介入流轉變量,文中的村委會介入流轉指村委會組織和協(xié)調農戶轉出土地,代表農戶與轉入方進行談判,引導農戶簽訂正式的流轉合同。當有村委會介入農戶轉出土地時賦值為1,無村委會介入轉出時賦值為0。
3.控制變量
為控制其他可能影響農戶土地轉出行為的因素,本文選取農戶戶主特征、家庭特征和土地資源稟賦特征三方面的影響因素。具體而言,戶主特征變量包括戶主年齡和戶主受教育年限,一般而言戶主年齡越大,農業(yè)生產能力越弱,越有可能轉出土地;戶主受教育年限越長,知識技能儲備更佳,更可能從事非農行業(yè),傾向于轉出土地。家庭特征變量包括家庭總人口數(shù)、農業(yè)勞動力數(shù)、扶養(yǎng)老人子女數(shù)、農業(yè)收入、務工收入,家庭農業(yè)勞動力數(shù)越多、農業(yè)收入越高則農戶越有能力擴大農業(yè)經營規(guī)模,轉出土地意愿越弱,務工收入越高的家庭越傾向于轉出土地,家庭總人口數(shù)、扶養(yǎng)老人子女數(shù)對農戶土地轉出的影響不確定。土地資源稟賦特征則以家庭承包地面積和地塊數(shù)衡量,家庭承包地越多、地塊數(shù)越多的農戶農地資源稟賦豐富,轉出土地的彈性大,促進農戶轉出土地。各變量含義以及描述性統(tǒng)計見表1。
表1 變量含義及描述性統(tǒng)計
1. 社會互動矩陣設定
參考Hiwatari,藍菁等和Huang的研究,根據農戶對農地流轉社會網絡問題的回答,構建覆蓋全村農戶的互動矩陣W?;诋斍稗r村社會關系網絡進一步功能化,呈現(xiàn)出“私”與“利”交織的新格局。在確定農戶間的互動關系時,根據Banerjee提出的社會網絡調查表并結合預調研實際情況,以農戶在做出農地流轉決策時,農戶與其合作(信息與收益共享、風險共擔等)及行為效仿對象間的主要互動關系來構建農地流轉的社會互動矩陣,包括以下四種互動關系:
(1)是否是經常往來的親戚/朋友/鄰居?
(2)是否同屬于一個農民專業(yè)合作組織?
(3)是否存在借貸/擔保關系?
(4)是否向其咨詢過流轉建議?
當農戶i和j間的互動關系在任何一個維度成立時,則Wij=1,若四個維度都不成立,則Wij=0,同時設定農戶和自己的社會距離為0,即Wii均為0。我們假設農戶i與j之間的互動是無向的,以借貸為例,單向的借貸關系足以構建農戶之間的聯(lián)系,而農戶可以通過該聯(lián)系實現(xiàn)信息、服務與技術從任一方流向另一方。
2.鄉(xiāng)村精英的識別
大多數(shù)文獻根據農民從事的職業(yè)或身份來識別鄉(xiāng)村精英,如村干部、私營企業(yè)主、種植大戶、農村組織文化禮儀活動的司儀等。結合現(xiàn)實情況與本研究的主題,一是鄉(xiāng)村精英涉及的職業(yè)種類眾多,但并非涉及的所有職業(yè)在農地流轉過程中都能發(fā)揮影響力;二是農民參與是基層治理的制衡力量,因此本研究框定的鄉(xiāng)村精英主要是指非體制內(除村干部)的鄉(xiāng)村精英,他們不掌握鄉(xiāng)村正式權力資源但卻對政治生活具有一定社會影響力。在調研過程中,我們讓受訪農民羅列本村體制外且在社會經濟活動中有號召力和影響力的人,共13人,涉及11戶農戶。
3. 行為趨同性檢驗
(1)
式(1)中,Y表示農戶土地轉出率,表示戶均土地轉出率,n表示總戶數(shù),Wij表示農戶的社會互動矩陣,S2表示土地轉出率方差。全局莫蘭指數(shù)I取值為[-1,1],當I值大于0且顯著時,說明存在趨同性,這意味著社會網絡內部能形成集體行動;當I值小于0且顯著時,說明存在互補性(即我轉出則對方轉入,對方轉出則我轉入的趨勢);當I值等于0時,表明農戶土地流轉行為不存在相關性。
1. 農地流轉的社會網絡效應
本文基于前文的社會互動矩陣,借鑒Hiwatari,藍菁等,Johny et al.和Lan and Liu利用空間自回歸模型來捕捉社會網絡成員互動關系所產生的社會效應對個體行為的影響,基本模型可以表示為:
Y=β0+ρWY+β1X+β2M+ε
(2)
其中,Y為農戶的土地轉出率;W為農戶土地流轉社會互動矩陣;X為解釋變量村委會是否介入流轉;M為其他一系列控制變量;β0為常數(shù)項,ρ、β1、β2為待估系數(shù),ε為獨立同分布殘差(E(ε|X)=0)。由于本文研究的是農戶i受到其所在社會網絡的整體影響,這種影響可以理解為受到網絡內部成員行為平均作用的結果。因此將農戶土地流轉互動矩陣W通過按行歸一化轉化為互動矩陣A,轉化后的估計模型為:
Y=β0+ρAY+β1X+β2M+ε
(3)
式(3)中,構成A的各要素為aij=wij/∑jwij,其中wij為組成W各要素。aij可解釋為農戶i與j間互動關系占整張社會網絡互動關系的比例。那么,向量矩陣AY的第i行表示與農戶i有互動關系的所有農戶土地轉出率的平均值。因此,ρ可估計社會網絡對農戶土地轉出行為的平均影響(-1<ρ<1)。當0<ρ<1且顯著時,說明農戶的土地轉出行為存在一致性,能夠形成集體行動。
2.農地流轉社會乘數(shù)的測度
4.3 播種 5月下旬—6月上中旬播種。用種4 500~6 000 g/hm2。播種方式主要為條播和撒播。應適當淺播,播深1~3 cm,以防止大雨或澆水后悶種。
村委會介入通過農戶間的互動對農戶流轉行為產生直接效應,還會通過網絡內生的社會效應產生間接影響。因此,村委會介入給網絡成員帶來的總體效應將超過農戶個體對該影響的反應。當村委會介入農地流轉且社會網絡成員存在集體行動時(ρ顯著且β1顯著),即產生村委會介入農地流轉的社會乘數(shù)效應。為衡量農戶土地流轉的社會乘數(shù)效應,對式(3)進行簡化處理,得到式(4):
Y=(I-ρA)-1(β0+β1X+β2M+ε)
(4)
其中,I為單位矩陣,β1衡量了村委會介入通過農戶間的互動對農戶流轉行為產生的直接效應。(I-ρA)-1可近似表達為η≈1/(1-ρ),表示社會網絡內生的社會影響,即社會乘數(shù)。對于村委會介入作用而言,社會網絡內生的互動效應擴大了村委會介入的作用效果,使得村委會介入農地流轉的影響β1,放大了1/(1-ρ)倍,提高了村委會介入的有效性。
中心性模型使我們能夠識別農戶在社會網絡中所處位置的重要性及其受到網絡不同程度的影響,在政策實施時,能夠關注社會網絡中關鍵節(jié)點(如鄉(xiāng)村精英)的作用,從而提高政策實施的效果。
首先檢驗農戶實際擁有(即能夠調用)的社會網絡對其土地流轉行為的影響,引入社會網絡點度中心性指數(shù)Cd:
(5)
式(5)中,N(i)表示與農戶i存在互動關系的農戶數(shù)量,n為社會網絡中的農戶總數(shù),n-1則為農戶i能夠存在社會關系農戶的最大數(shù)目,因而Cd可表示與農戶i存在社會關系的農戶總數(shù)占整個社會關系網絡農戶總數(shù)的比例。
其次引入社會網絡特征向量中心性指數(shù)Ce來檢驗農戶社會網絡中鄉(xiāng)村精英對農戶流轉行為的影響:
λCe=WCe
(6)
式(6)中,W為農戶土地流轉社會互動矩陣,λ為特征值。
參考社會網絡效應模型的設定,本文的社會網絡中心性模型表示為:
Y=α0+α1C+α2D+τ
(7)
其中,Y為農戶的土地轉出率,C為社會網絡中心性指數(shù)包括Ci與Ce,取值的范圍均為[0,1],D為一系列控制變量,α0為常數(shù)項,α1、α2為待估系數(shù),τ為隨機擾動項。
1. 對集體行動存在性的檢驗
根據Kelejian和Prucha以及Johny的研究,利用GMM工具變量法對社會網絡效應模型進行估計。表2中農戶土地轉出率的全局莫蘭指數(shù)I(global Moran’s I)為0.335,通過1%水平的顯著性檢驗,說明石頭寨村農戶土地轉出行為表現(xiàn)出顯著一致性,即農戶存在土地轉出行為的集體行動。
表2 社會網絡效應模型回歸結果
2. 社會網絡效應及乘數(shù)作用
回歸結果進一步顯示,村委會介入流轉在1%的顯著性水平上正向影響農戶土地轉出面積,從而證實了村委會的介入能夠顯著地促進農戶轉出土地,同時也說明了石頭寨村現(xiàn)行的基層治理結構適用性,村委會在農地流轉過程中發(fā)揮了重要的作用,這一結果也與陳姝潔等的研究結果相契合。農戶土地轉出行為的社會網絡效應(ρ)為0.094,通過1%水平的顯著性檢驗,表明在社會網絡的作用下石頭寨村土地轉出中的群體行為對農戶個體有積極影響,農戶的土地轉出行為受其網絡成員影響而表現(xiàn)出趨同性,即存在農地轉出的集體行動。進而,在村委會介入起作用和存在農地轉出集體行動的情境下,根據社會乘數(shù)效應計算公式η ≈ 1/(1-ρ)計算得出社會乘數(shù)η≈ 1.1,此時村委會介入流轉變量系數(shù)為0.405×1.11≈0.450,說明村委會介入農戶土地轉出的實施效果通過社會乘數(shù)效應得到強化,將村委會介入農戶土地轉出的作用效果放大了1.11倍。相較于僅有村委會引導農戶流轉的實施效果而言,農民以鄉(xiāng)村精英主導的社會網絡為載體參與基層治理,既能制衡村委會的自治權力,使得村委會在農地流轉過程中真正發(fā)揮作用,同時由社會網絡內生的社會效應產生農戶土地轉出行為的集體行動又放大村委會的介入作用,助推村委會流轉政策的落實從而促進土地規(guī)?;鬓D和經營。
3. 其他控制變量
戶主年齡、戶主受教育年限、家庭總人口數(shù)對農戶土地轉出率影響不顯著。農業(yè)勞動力人數(shù)在1%的顯著性水平上負向影響農戶土地轉出率,說明農戶家庭中農業(yè)勞動力越多則轉出的土地面積越少。農戶家中扶養(yǎng)老人子女數(shù)對農戶土地轉出率影響不顯著。農業(yè)收入在5%的顯著性水平上負向影響農戶土地轉出率,表明當農戶的農業(yè)收入越高時其轉出的土地面積越少。農戶家庭務工收入對其土地轉出率影響不顯著。家庭承包地面積在1%的顯著性水平上正向影響農戶土地轉出率,說明農戶家庭擁有的承包地面積越多時農戶轉出的土地面積越多,承包地面積越多則表明農戶的農地資源稟賦越高,轉出部分土地的彈性越大。地塊數(shù)在1%的顯著性水平上負向影響農戶土地轉出率,說明農戶擁有的地塊數(shù)越多則轉出的土地面積越少,與理論預期相反。這可能是由于石頭寨村農戶擁有的地塊面積相對較大(平均1.28畝),當農戶家庭農業(yè)勞動力數(shù)較充裕時則土地轉出意愿較弱。
利用OLS對社會網絡中心性模型進行擬合估計,得到的回歸結果如表3所示。
表3 社會網絡中心性模型回歸結果
表3報告了社會網絡點度中心性和特征向量中心性的回歸結果,社會網絡點度中心性對農戶的土地轉出行為有著積極且顯著的影響。當農戶的社會網絡點度中心性提高1%時,農戶的土地轉出率將增加5.7%,表明農戶能夠調用社會網絡的能力越強,即其社會網絡點度中心性程度越高,土地轉出率越高。而當農戶的社會網絡特征向量中心性每提高1%時,農戶土地轉出率增加1.29%,說明當農戶社會網絡中存在鄉(xiāng)村精英成員時,農戶更傾向于轉出土地。這是由于鄉(xiāng)村精英在一定程度上參與了農地流轉治理,通過社會網絡動員網絡中的其他農戶參與土地轉出,輔助村委會促成規(guī)模經營政策的落地。
本文針對農地流轉進程中出現(xiàn)的“內卷化”問題,深刻剖析了農地流轉基層治理困境形成原因,理論論證了以鄉(xiāng)村精英為主導,由農民流轉訴求形成的社會網絡對于解決農地流轉治理困境,實現(xiàn)土地規(guī)模化流轉和經營的作用路徑:農民以鄉(xiāng)村精英為主導,由流轉訴求形成的社會網絡為載體參與基層治理,能夠形成制衡力量填補村委會一元治理缺失的監(jiān)督機制,進而在農地流轉過程中能夠保障農民權益,發(fā)揮村委會介入農地流轉的作用;同時,鄉(xiāng)村精英主導社會網絡在農民農地流轉行為互動中能夠產生土地轉出的集體行動,從而放大村委會介入的作用效果。在此基礎上,利用江蘇省南京市溧水區(qū)石頭寨村215戶農戶全樣本數(shù)據對理論模型進行實證檢驗,結果顯示:在農民以鄉(xiāng)村精英為主導,由流轉訴求形成的社會網絡為載體參與基層治理的前提下,(1)村委會介入對農戶土地轉出面積有顯著的正向影響;(2)在社會網絡作用下,農戶土地轉出行為存在一致的集體行動;(3)基于(1)和(2),村委會介入農戶土地轉出的實施效果放大了1.11倍,顯著促進了土地轉出和適度規(guī)模經營的實現(xiàn);(4)農戶所處的社會網絡位置對其轉出行為有顯著的影響:農戶能夠調用的社會網絡能力越強,其土地轉出率越高,同時,鄉(xiāng)村精英對于農戶轉出土地具有重要的動員作用。
對農地流轉“內卷化”的治理并不是要廢棄村委會的“自治”,而是要在尊重農民土地流轉主體地位和保障農民土地權益為治理目標的前提下進行基層治理的轉型和創(chuàng)新。土地“三權分置”背景下,在土地流轉過程中,伴隨著農民市場意識、種植技術、經營方式上的較大提升,其政治參與意識、權利意識也得到了喚醒,對參與鄉(xiāng)村治理也產生了更大的需求。我們的研究表明,以鄉(xiāng)村精英為主導,由農民流轉訴求形成并運行的社會網絡,是解決農地流轉基層治理困境和實現(xiàn)農地規(guī)模化流轉經營的關鍵環(huán)節(jié),要推進農地流轉和適度規(guī)模經營相關政策更好地落地,有賴于構建農民參與的基層治理體系,創(chuàng)建和保護社會乘數(shù)效應發(fā)揮作用的條件。為此,本文提出如下建議:
第一,“以農民為中心”整合村民自治組織。加強村委會干部隊伍建設,重塑其流轉政策執(zhí)行的能力認知和職能定位,有效發(fā)揮村委會公共服務的核心職能,改變以往過度行政干預農地流轉的做法,積極維護和保障農戶土地權益。在此基礎上,鼓勵和支持農戶參與流轉治理,為農戶社會網絡參與基層治理讓渡治理空間,促成村委會與農民社會網絡之間的良性互動,構建制衡力量,優(yōu)化鄉(xiāng)村治理結構,促進村委會回歸“以農民為中心”的治理初衷,從而實現(xiàn)以組織整合農民、以協(xié)商達成共識、以分權制衡彼此的鄉(xiāng)村治理局面。
第二,注意留住和培養(yǎng)鄉(xiāng)村精英。農民參與基層治理的社會網絡得以形成和運行有賴于鄉(xiāng)村精英。鄉(xiāng)村雖不乏各類能人,但其流動性較大,且一些能人只專注于私利,并不愿承擔更多社會責任,在一定程度上導致農民參與基層治理的網絡形成的內生動力不足。因此應注意留住鄉(xiāng)村精英和后續(xù)培養(yǎng)問題,特別是新崛起的土地精英,在保障其土地權益的同時,要為其提供在鄉(xiāng)村社會承擔更多社會責任的機會。
第三,培育穩(wěn)定的農民合作組織,保證社會網絡的運行。農地流轉社會網絡是以農民間合作關系形成的一種“私”和“利”交織在一起的無形或者有形的社會組織。隨著農民間合作關系的變化,社會網絡呈現(xiàn)出一種動態(tài)變化性,一旦利害關系出現(xiàn)變動,網絡結構也將隨之變化,甚至導致農民從網絡中退出。因此,為了維持農民組織的穩(wěn)定性以保證社會網絡正常運行,應在推進土地適度規(guī)模經營進程中注意鄉(xiāng)村新的合作資本的發(fā)掘,建立以新土地情感、新關系網絡為基礎的組織合作機制,以保障社會乘數(shù)作用的發(fā)揮。
注釋
①周振、張琛、鐘真:《“統(tǒng)分結合”的創(chuàng)新與農業(yè)適度規(guī)模經營——基于新田地種植專業(yè)合作社的案例分析》,《農業(yè)經濟問題》2019年第8期。
②匡遠配、陸鈺鳳:《我國農地流轉“內卷化”陷阱及其出路》,《農業(yè)經濟問題》2018年第9期;姚志:《農地確權后的實施效果考察與衍生問題解密》,《現(xiàn)代經濟探討》2019年第7期。
③王勁屹:《農地流轉運行機制、績效與邏輯研究——一個新的理論分析框架》,《公共管理學報》2019年第1期。
⑤孫新華、柳澤凡、周佩萱:《“三權”分置中的地權整合與土地集中利用——以皖南河鎮(zhèn)為例》,《南京農業(yè)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 》2020年第1期。
⑥孔祥智、劉同山、鄭力文:《土地流轉中村委會的角色及其成因探析——基于魯冀皖三省15個村莊的土地流轉案例》,《東岳論叢》2013年第5期。
⑦楊郁、劉彤:《土地適度規(guī)模經營、農民組織化與鄉(xiāng)村治理》,《東北師大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8年第6期;宋輝:《農地流轉中農戶、村委會、政府行為研究》,華中農業(yè)大學博士學位論文,2013年。
⑧張建、王敏、諸培新:《農地流轉政策執(zhí)行偏差與農民土地權益保護——以江蘇省某傳統(tǒng)農業(yè)大縣S縣為例》,《南京農業(yè)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7年第2期;洪名勇、鄭麗楠:《農地流轉中農民權益損害——基于巴澤爾產權理論的經濟分析》,《河北經貿大學學報》2019年第1期。
⑨呂蕾莉、劉書明:《西北民族地區(qū)村莊權力結構下的鄉(xiāng)村精英與鄉(xiāng)村治理能力研究——對甘青寧三省民族村的考察》,《政治學研究》2017年第3期。
⑩劉森揮、曹建民、張越杰:《農戶組織模式與其技術效率的關系——一個考慮樣本異質性的分析》,《農業(yè)技術經濟》2019年第1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