擬劇論視角下新媒體用戶的自我呈現(xiàn)與形象建構

摘要：作為國內(nèi)代表性社交媒體，微信已經(jīng)成為新媒體用戶線上交流互動的重要平臺，同時作為微信重要組成部分的朋友圈也為用戶提供了一個個性化、可選擇的表演舞臺，它建構著用戶的自我形象，形塑著用戶話語的表達。本文透過戈夫曼的擬劇論視角，探析了微信朋友圈用戶開展表演的過程，包括舞臺的表演動機、表演者的表演形式以及期待表演達成的目的。同時，結合新媒體語境對包括朋友圈在內(nèi)的新媒體用戶表演行為進行進一步思考。

關鍵詞：擬劇論;微信朋友圈;自我呈現(xiàn);形象建構

一、前言

莎士比亞說：“全世界是一個舞臺，所有的男女都是演員，他們有各自的進口與出口，而且一個人在他的時代里一生中扮演著許多角色。”在戈夫曼的擬劇論中已經(jīng)完整地被表述出來，不得不承認，這種將日常生活中再平常不過的人與人之間的互動發(fā)展成一套理論的獨創(chuàng)，戈夫曼是第一人。

（一）戈夫曼的擬劇論概述

歐文·戈夫曼（Erving Goffman）是擬劇論的創(chuàng)始者，他創(chuàng)造了一整套新的術語來探討面對面互動系統(tǒng)。事實上，社會生活的擬劇隱喻并非戈夫曼所獨創(chuàng)，早在文藝復興時期，從莎士比亞到馮德爾（Vondel）等劇作家的文本中，“世界是一個大舞臺”的隱喻頗為普遍。戈夫曼第一次將擬劇的隱喻系統(tǒng)化和理論化，并以這種獨特的視角重新審視社會生活。在《日常生活中的自我呈現(xiàn)》 中，戈夫曼開門見山地指出此書中的擬劇論觀點是戲劇表演的觀點，其原理是借助舞臺演出的藝術原理引申而來的，并且按照演出的所有形式從舞臺設置、角色扮演、劇班、觀眾等進行了詳細地解釋與分析，簡單來說，就是主要圍繞“為什么表演”和“如何表演”來闡述“表演”人生的理念。如今戈夫曼的著述已成為社會科學領域的重要引證來源，擬劇論也成為當代表演理論的思想源泉。

（二）擬劇論的新媒體解讀

傳統(tǒng)意義上的擬劇理論以戲劇術語對個體交往過程中的互動展演進行分析，個體在參與交往過程中出于維護自身形象的需要，對自身的的行為進行有技巧有方法的選擇性展演以形塑自身在他人認知中的理想化形象，這種形象往往符合個體對自我的理想化認知的期待，卻往往和真實的“自我”有所差池。在新媒體背景下，這種虛擬化展演的途徑更為多元、方式更為隱秘，由于網(wǎng)絡時代的海量信息、裂變式傳播等特征，個體的展演行為在新媒體的加持下呈現(xiàn)出更為復雜的形態(tài)，戈夫曼的擬劇論也面臨著新發(fā)展。因此，社交媒體作為網(wǎng)絡輿論生成的主要載體，如何在網(wǎng)絡社會中進行自身角色的重構，避免遭遇難以融入話題的境地而被邊緣化，成為新時代下擬劇理論研究的重點。

二、表演與建構的動因探究

社交媒體平臺是新媒體時代實現(xiàn)自我展演與形象建構的重要方式。微信是騰訊公司于2011年1月推出的為智能終端提供即時通信服務的應用程序，朋友圈是其中一項重要功能，由于微信本身是基于強關系的社交媒體平臺，因此一方面是個體自我展演的渠道，同時也是觀展其他個體表演的窗口，因此個體在微信朋友圈在“展演”與“觀展”的過程切換中實現(xiàn)了從“表演者”到“觀眾”的身份轉(zhuǎn)換，而朋友圈在這個過程中以一種可以實現(xiàn)選擇性呈現(xiàn)的展演“舞臺”。

（一）心理動因

可控框架下的公開表演與形塑理想化“人設”，是擺脫現(xiàn)實無力感的情感出口。進入隨著經(jīng)濟政治的快速發(fā)展，生活節(jié)奏加快，當代社會個體的心理焦慮感直線上升，中國正在步入高風險社會，個體在時代的節(jié)奏和壓力中被裹挾前進，在被裹挾的過程中逐漸喪失了選擇的權利，只能接受“被選擇”的現(xiàn)狀，陷入“被支配”的恐懼之中，而在微信朋友圈，用戶合一分享自己生活中經(jīng)過選擇的片段，截取美好的部分圖景進行“展演”，在朋友圈中既滿足了個體展現(xiàn)自我、潛意識里希望被“圍觀”的主人公心理，同時也獲得了形塑自己形象、人設的權利，這種來之不易的主動權在某種程度上是對現(xiàn)實生活中無力感的無聲反抗，即使這種呈現(xiàn)在某些時刻是失真甚至夸張的，但卻是暫時逃離投身主角世界的報償。

（二）交際訴求

現(xiàn)實社會中個個體由于階層、群體、地域等種種因素處于一種離散狀態(tài)。在以強關系為基底的微信朋友圈中個體通過網(wǎng)名、簽名、頭像、發(fā)布內(nèi)容等途徑向朋友圈中的其他個體“遞出”交往“名片”，這種打著強烈個人化標簽的交際信息會在朋友圈的交往半徑中不斷流動。此外，還有被拉進各種群聊中的個體建立的弱連接，實質(zhì)上更像是突破傳統(tǒng)圈層中的“突圍”，通過這種方式可以實現(xiàn)更為廣闊的圈層交際，關照更多不同個體的展演。

（三）印象管理

面子工夫是印象管理的重要形式，人們總是希望在他人的角色期待中呈現(xiàn)出能夠勝任和充滿自信的形象。戈夫曼認為“人們?nèi)粘５纳鐣煌拖駪騽∥枧_上的表演，在社會交往中每個人都在盡力保持與當前社會情境相吻合的形象，確保他人對其作出愉快的評價”。和現(xiàn)實生活中的自我印象管理相比，微信朋友圈的自我印象管理有很大的不同。首先，微信朋友圈中的自我呈現(xiàn)是在充足的準備和精心的編排之后進行的，而現(xiàn)實中更容易受客觀條件影響，情境性更強。其次，現(xiàn)實生活中的自我呈現(xiàn)，其觀者是非常有限的，但朋友圈的自我呈現(xiàn)理論上是面對所有的微信好友。

三、表演與建構的形式

在社會變革大視野下，伴隨著媒介形態(tài)的迅速更迭， 由用戶主導并生產(chǎn)內(nèi)容的互聯(lián)網(wǎng)產(chǎn)品新模式迅速占領網(wǎng)絡高地微信朋友圈中的表演個體線上與線下的交往互動，也是“主我”與“客我”在新建的場域下進行理想化個體重新構筑的過程，這在一定程度上加大了表演主體對表演角色塑造時的隨意性。根據(jù)個體的表現(xiàn)，大致將個體呈現(xiàn)與表演的形式分為以下幾種。

（一）基于姓名頭像設置的個性化展演

在現(xiàn)實中的我們， 可能會根據(jù)自身的定位對自己的形象進行塑造，包括服裝、言談和人際關系網(wǎng)的編織等等。而處于網(wǎng)絡社區(qū)中的我們，同樣也須對自我形象進行塑造為后續(xù)的表演做準備。在微信為基底的社交場域中，微信頭像、微信名稱成為社交關系中最直觀的個人名片。微信頭像的風格設置在一定程度上是陌生個體基于視覺感官接收到的第一重交往信號，比如文字類簡約圖片的頭像設置會傳達給對方文氣儒雅的第一印象;萌寵圖片頭像設置可能會給對方活潑可愛的第一印象;類似于海邊沙漠等自然景觀的頭像圖片設置也許會讓對方產(chǎn)生成熟穩(wěn)重的印象。當然，這種基于讀圖產(chǎn)生的第一印象帶有極強的主觀色彩和個體化解讀偏向。相比之下，微信名稱的文字化解讀會更為明晰，比如上班族基于工作需要會存在把微信名稱實名的現(xiàn)象，而在校學生的微信名稱會更多的彰顯個性等等。此外微信朋友圈背景圖片設置、朋友圈個性簽名等，都是在微信平臺實現(xiàn)自我展演的第一窗口。

（二）基于美顏濾鏡下的形象建構

美顏不僅可能提升人們的存在感，也在一定意義上幫助人們描繪出心中“理想自我”和“理想生活”的幻像。朋友圈中基于身體的展演成為個體數(shù)字形象的重要組成部分，而美顏與濾鏡加持下使這種展演得以一種美化的圖景呈現(xiàn)。在現(xiàn)實社會中實現(xiàn)自身的身材管理、容貌管理往往需要付出大量的時間和精力甚至這種對身體的管理更多的會跟經(jīng)濟、階層掛鉤，而美顏、濾鏡提供了一種低成本的形塑容貌身材的方式，使理想中的身體以一種更為簡易的方式獲得。自拍可能會創(chuàng)造出一個與現(xiàn)實自我發(fā)生越來越大分離的、依托于美化后的身體形象之中的如吉登斯所說的“虛假自我”，且在個體生活中不斷彌散。

（三）基于文案鏈接分享的思想呈現(xiàn)

如果說頭像、文字、朋友圈圖片是在完成個體在朋友圈的形象建構，那么深層的文案編輯、鏈接分享就是進行朋友圈中的思想呈現(xiàn)。比如經(jīng)常在朋友圈分享養(yǎng)生文章的中老年群體，反映出他們現(xiàn)階段關注健康注重養(yǎng)生的思想動向;考研黨可能會在朋友圈分享單詞打卡，反映他們緊張學習積極備考的姿態(tài)，甚至這種朋友圈的展演更多了一層“被監(jiān)督”的意味;而經(jīng)常分享經(jīng)濟相關文章鏈接的精英群體則是在試圖通過這種方式來“彰顯”他們的精英身份，鞏固自身建構的身份標簽，但實際上真正的精英朋友圈可能是風平浪靜的。實質(zhì)上，這種在朋友圈的分享展示的“走心”更像是展示給他者觀看的展演，是個體在形塑自身他人印象中的自我形象，而這種形象可能在某種程度上反映了個體的真實自我，但更多時候是在自我與他人配合表演的過程中販賣人設。

四、表演與建構的目的

戈夫曼指出：“在我們英美文化中，似乎存在著兩種判斷模式構成了我們的行為概念：真實、真誠或誠實的表演和虛假的表演。虛假的表演也可以分為兩種： 一種是不希望別人將其認真對待的，就像舞臺演員所做的那樣;另一種是想要別人當真對待的，就像騙子所做的那樣?！笔褂妹缊D來修飾自己生活的人，也同樣有這兩種心態(tài)，朋友圈的表演有時是為了讓別人信以為真，有時或許只是為了讓自己得到心理滿足。

（一）聚光燈下被“圍觀”的心理滿足

微信朋友圈為個體的展演提供了“舞臺”，為現(xiàn)實社會中默默無聞的大多數(shù)提供了“被看到”的心理滿足。美國麻省理工學院教授雪莉· 特克爾（Sherry Turkle）2012年在TED演講中指出，我們因為要證明自己的存在，所以在數(shù)字世界里不斷分享，不斷交流，但事實上，這種對聯(lián)系的渴望，與其說是一種治療方法，還不如說是一種病癥，它體現(xiàn)著我們害怕孤獨的焦慮，但并不能解決問題，相反它使我們與外界更為隔絕。同時我們已經(jīng)失去獨處的能力，而這種獨處才能讓我們集中注意力思考問題，找到自我，在找到自我的同時，才可能與他人產(chǎn)生更好的聯(lián)系。學不會獨處，就會變得更為孤獨。人們在不斷與他人的互動與他人的關注中尋找存在感，在朋友圈被“圍觀”的場景中彌補現(xiàn)實社會中被剝奪個性化、被標準化的心理落差。

（二）虛擬空間里的脫域陪伴

人們都害怕孤獨，都渴望融入某個群體或參與某個圈層，獲得歸屬感，。根據(jù)馬斯洛的需求層次理論，愛和歸屬的需求處于中間層次，是非常核心的人類需求之一。在傳統(tǒng)人際交往社會，歸屬感是通過身處組織、參與討論來獲得的;大眾媒體時代“議程設置”的提出者之一美國學者唐納德· 肖在深化議程設置理論的研究時提出了“議程融合”（Agenda Melding）理論，他提出媒體設置的議程有一種聚集社會群體的功能，這是因為人們都有一種群體歸屬感的需要。而在新媒體背景下，微信朋友圈作為個體展演的場域一方面通過分享行為加強和既有強關系之間的聯(lián)結，另一方面通過個性化展示吸引朋友圈中原本的弱連接關系建立基于趣緣的向強關系過渡途徑，在不同的場域中朋友圈用戶成為了“被連接”的個體，個體在表演的過程中獲得擺脫“孤島”狀態(tài)的快樂和安全感。

（三）社會關系網(wǎng)絡的維系與拓展

微信朋友圈既涵蓋了日?；用芮械膹婈P系群體，同時又涵蓋了基于客觀需要的弱關系網(wǎng)絡。相較于傳統(tǒng)社會中電話傳真郵箱等聯(lián)系方式，微信朋友圈以一種更為輕松的方式建立了聯(lián)系，比如“點贊之交”，這種弱連接下的互動以“刷存在感”的方式實現(xiàn)關系的維系和拓展。

五、結語

在新媒體背景下的個體展演不僅僅存在于朋友圈，這種展演式的社交行為存在于各種新媒體平臺，同時也會在不同的平臺根據(jù)平臺特點以不同的方式呈現(xiàn)出不同的圖景，比如微博平臺上的普通個體在其中扮演的角色也會存在個性化差異，有的作為沉默的瀏覽者，有的作為日常信息的分享者，比如抖音平臺上的個體會更傾向于娛樂化的話語敘事，日常嚴肅刻板的個體在抖音營造的場域中可能會呈現(xiàn)出另外一幅面孔。此外，不可否認的是大多數(shù)的個體在表演的前臺都希望呈現(xiàn)出充滿個性化的自我形象建構，但在同質(zhì)化的美圖濾鏡加持下，朋友圈的面孔似乎存在了相似的特點，而分享的文案大致也可以分為養(yǎng)生、勵志、美食、旅行等幾大類，而朋友圈似乎也在無形中給個體編制了一張或大或小的繭房，使圈中的個體在表演中趨于同質(zhì)化，所以到底是用戶形塑了了自身的形象、主動選擇了自身的交際圈層，還是個體正在被大眾化的審美和規(guī)則反向馴化？基于技術規(guī)訓下的表演真正帶來的個性化還是去個性化？是值得未來進一步探討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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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https：//s.weibo.com/weibo/Sherry%2520Turkle%2520TED%25E6%25BC%2594%25E8%25AE%25B2？topnav=1&wvr=6&b=1

[11] SHAW DL，MCCOMBS M，WEAVER D H and HAMM B J.Individuals，Groups，and Agenda Melding： A Theory of Social Dissonance，Journal of Public Opinion Research，1999，Volume 11.

作者簡介：

楊晨（1997年-），性別：女，民族：漢，籍貫：河北衡水，學歷：碩士研究生在讀，單位：江西師范大學，研究方向：新聞與傳播 新聞實務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