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談通渭馬營脊獸制作的傳承與發(fā)展

王明霞

摘要：脊獸是中國傳統(tǒng)建筑房頂?shù)难b飾物件，因以獸型居多，故稱“脊獸”。它們按類別可分為跑獸、垂獸、仙人及鴟吻數(shù)種，合稱“脊獸”。通常正脊安放吻獸或望獸，垂脊安放垂獸，戧脊安放戧獸，而在屋脊邊緣處則安放仙人走獸。脊獸由泥土燒制而成，高級建筑多用琉璃制品，其功能一是為了保護古建筑的木栓、鐵釘，防漏防腐，二是對脊與脊的連接部起固定和支撐作用，三是起裝飾作用，四是有等級標識作用（不同等級的建筑所安裝的脊獸數(shù)量和樣式都是完全不同的）。

關(guān)鍵詞：通渭馬營脊獸制作技藝;工藝流程;傳承發(fā)展

通渭脊獸制作技藝始于清末，至今有150多年的歷史，已被列為甘肅省省級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保護項目。

一、通渭馬營脊獸制作的發(fā)展背景

馬營在明代以前名為“大華川”，因境內(nèi)有華川水（今名牛谷河）而得名。據(jù)有關(guān)資料記載：“元大德年間，肅王府在今甘肅境內(nèi)設(shè)有三個苑馬寺，馬營即當時的東苑馬寺。明代改為安定苑，后升為安定監(jiān)，隸屬靜寧州。清康熙十四年（1675），又改為馬營監(jiān)，馬營即由此得名?！鼻宕娙送醣鼞棥度A川芳草》則詠之：“綠野晴川過午橋，翠微平接茂林遙。鶯歌留得行人懶，按轡聞嘶系柳條?！痹陂e適的文人情懷之外，這首詩也形象地說明了馬營牛谷河兩岸林草豐茂，適于放牧。自唐宋以來，“大華川”一直是牧養(yǎng)軍馬、茶馬互市的基地之一。隨著歲月變遷，牧苑那種萬馬奔騰、縱聲長嘶的壯烈圖景早已不見，馬營在苑馬寺悄悄落下帷幕之時，商業(yè)逐漸興盛起來，山陜客商往返于晉陜甘川進行貿(mào)易，因此“民多流戶、西盡客商”。經(jīng)濟的繁榮和商業(yè)的興盛帶動了地方文化的形成和發(fā)展，也為民間建筑風格的形成提供了流播的歷史背景，給脊獸制作提供了發(fā)展的空間。據(jù)傳馬營鎮(zhèn)的脊獸技藝最早是由北京民間藝人傳來的，經(jīng)過一代代民間藝人的不斷改進和創(chuàng)新，形成造型獨特的通渭脊獸。通渭馬營脊獸制作的發(fā)源地馬營瓦房村坐落于牛谷河支流上，河兩岸是紅土坡，脊獸制作在當時集合了天時、地利、人和的條件，為脊獸制作的傳承與發(fā)展奠定了堅實的基礎(chǔ)。

二、通渭馬營脊獸的特點

通渭馬營脊獸造型細膩秀婉，裝飾紋樣品種繁多，龍、鳳、鶴、雀、魚、花草盆景、如意等無所不包。

通渭馬營脊獸一般為五脊六獸，但其形式多樣，風格獨特各異，寓意深刻。一般來說，在房屋完工之時，在房脊的兩頭安置一種名叫螭吻的龍類神獸。古有“龍生九子”的神話，傳說螭吻便是龍的三子，它能在狂風襲擊下巋然不動，而且還面帶微笑，又喜歡登高望遠且善降水。所以，古代修建房屋時就在屋脊兩頭安置上這種名叫螭吻的龍頭脊獸，以示在狂風襲擊之下吉祥平安，更會瑞氣祥兆、靈氣通變，更能降水滅火。當然，古文化積淀異常深厚的通渭，此種習俗也不例外。在通渭馬營脊獸中堪稱精華的當數(shù)那些安置在屋脊正中的脊獸了。其中，一種名叫“老虎馱如意”的脊獸，俗稱“老虎馱元寶”，其整個造型以老虎代表陽性、如意代表陰性結(jié)合而成，表示陰陽交接、天地平順、人間安康、莊舍和睦，多安置在屋脊頂部中央?！蔼{子馱元寶”則是一頭雄獅馱著寶塔，揚起尾巴，昂首闊步向人間走來，周圍飾以銅錢、綻放的蓮花，兩側(cè)還有鳳凰戲牡丹與神龍出海等雕飾圖案，含蓄地表達了祝愿人間吉祥如意、招財進寶的美好夙愿。而屋脊邊角獸從右到左一般依次為吞口魚、天馬、天鵝、大象、盤龍等，象征著神獸降臨、吉祥瑞氣之意。此外，在民間傳說中，“四值公曹”“張口神獸”等瑞獸都是驅(qū)惡的神人和神獸，若再加上“獅子滾繡球”和“梅花鹿”等瑞獸，則具有驅(qū)邪除惡的深刻寓意。更豐富的脊獸造型則出現(xiàn)在民間寺廟的建筑中。民間藝人們以其高超的技藝，按照自己的理解，展開奇妙的想象，使動物雕刻人格化，故雕琢而成的脊獸工藝精細、造型美觀、神態(tài)逼真、風格粗獷，廣受歡迎。

脊獸中的龍吻，是現(xiàn)實生活中不存在的。它是人們理想概念中最神圣的代表，其形是縮頭卷尾張嘴吞脊的龍形裝飾物且背上插著劍把，它和龍一樣象征著皇權(quán)、威嚴、富貴，只能安放在皇宮、大殿、廟宇或御封欽定的特殊人家，一般平民百姓是絕對不允許使用的。龍吻背上的劍把有三把和五把之分。劍把的傳說紛紜，有人說脊龍能降雨消災(zāi)，卻不安心長期在此，常想逃走，故仙人便將劍插在它的身上以期永久固定;有的說這條吞脊的龍是海龍王的小兒子，他與哥哥爭奪王位時，被哥哥用劍釘死在屋脊一端。從建筑角度看，劍把是出于對龍吻的保護，為了防止鳥雀在龍吻背上筑巢。三把的龍吻一般用在官宦人家或有功名的人家，現(xiàn)在龍吻的安放雖不如封建社會嚴格，但也是有講究的。對于龍的用法，一般都用“雙”，即“二龍戲珠”“龍鳳呈祥”等，并且只能用在正房之上。許多人在屋脊上安放龍鳳來顯示自己的身份地位和富足高貴。

民間視青龍、白虎、玄武、朱雀四者為住宅之神，在屋脊上裝飾它們的形象，以示神圣、活躍、威嚴和吉祥，寄托保佑和降福的愿望。龍更多地保留了原始龍短精簡潔、雅拙可愛的形象。鳳的形象源于商朝的圖騰“玄鳥”。其形由小燕渲染，綜合錦雞、鸚鵡、鴕鳥、孔雀等多種鳥之特點并賦予它艷麗的五彩花紋和理想的高尚品德，使它成為象征吉祥、美好的神鳥。

脊獸的主要功能是鎮(zhèn)邪求吉、扶正民宅。通渭許多老百姓的屋宅上都安放著一種被當?shù)厝朔Q之“瞅”（“瞅”即“看著”的意思）的脊獸，常置于大門頂或屋頂正脊上。這種脊獸四肢站于瓦上，耳朵高豎，眼睛大而外凸，頭頂刻有“王”字，怒目而視，齜牙咧嘴，外伸紅舌頭，顯得十分警覺。通渭民間對“瞅”的神秘作用深信不疑：若某家大門正對著別人家屋角房脊，認為有邪穢侵入，須在自家門頭安置一個“瞅”，以示吃掉這家屋角;某家大門向著田野，也認為野鬼幽魂會竄入屋內(nèi)，必須在門楣或瓦脊上安放“瞅”，使之面向田野，鎮(zhèn)住鬼魅，扶正風水。

三、通渭馬營脊獸的制作技藝及特征

（一）技藝

1.選料。通渭馬營脊獸制作的主要原料為紅土，因當?shù)丶t土黏性強，不易皸裂而成為制作脊獸的首選原料。

2.和泥。將選好的紅土加工成粉末狀，再加入棉花、驢毛、磷肥后加水混合攪拌，然后反復(fù)用泥槌敲擊，以增加黏密度。特別要在合縫處，加上一些棉花絲，以防裂口。陶泥干濕要適度，不能太干，也不能太濕，這樣才易于制坯。

3.制坯。先將和好的紅泥加工為要制作脊獸的大致輪廓，然后在此基礎(chǔ)上進行精細加工，這些全部由手工制作，所制作成品的精細度完全依賴于藝人的藝術(shù)造詣。制坯所使用的工具為各式刮削器，所制作的成品主要有龍、虎、鳳、鶴、雀、魚、花草盆景等。

4.燒制。燒制是脊獸制作成敗的關(guān)鍵。燒制坯體的瓦窯也叫罐罐窯，上大下小，上部收口，上面共有五個煙囪，中間一個，四面各一。在燒制過程中，先進行裝窯，把捏制好的坯體一個個在窯內(nèi)擺放好，然后進行封窯、點火，在燒制過程中，進行嗆窯、放煙、滲水等過程。在正常情況下，燒制好一窯成品需要三到四天時間，主要環(huán)節(jié)是不能斷火的，燒制溫度一般高達800℃—1000℃之間，出窯的時機由經(jīng)驗豐富的老把式靠觀察窯內(nèi)作品的顏色而定。

制作工具主要是泥鏟、泥錘及木制的各類刮削器。

（二）特征

1.制作工藝復(fù)雜

通渭馬營的脊獸制作不需要砂石等原料，只是采用當?shù)靥禺a(chǎn)的紅土，再加入棉花、驢毛、磷肥等物。不采用模具，純手工生產(chǎn)。先用泥坯做出大致的形狀，然后用各種刮削器進行精細的刻制加工。最后還要在特制的窯中進行燒制，燒制過程全靠行家根據(jù)多年的經(jīng)驗去掌握。

2.題材風格豐富多樣

從手法來說，北方屋脊裝飾中浮雕、平雕、模印花紋等平面手法居多;南方民居裝飾注重輕盈、通透，以圓雕、透雕等立體手法為主。從構(gòu)圖來看。北方民居的裝飾注重抽象的圖案化效果，風格富貴、華麗，藝術(shù)變化大。而南方則傾向于大量立體寫實的造型，工藝精細，風格細膩、典雅。但由于通渭馬營地處我國南北與東西之間文化的交匯處，無論是表現(xiàn)手法還是構(gòu)圖都兼具南北兩地的風格。

元明清時期，封建專政集權(quán)統(tǒng)治逐漸達到頂點，等級制度森嚴，并產(chǎn)生了高度成熟、嚴密的官式住宅規(guī)范，對建筑的等級限制更為嚴格。而隴右這一區(qū)域的經(jīng)濟文化發(fā)展相對滯后，使得通渭民風比較封閉、保守，民俗文化在民間的影響較大。因此民居脊飾的題材以經(jīng)過程式化變異的抽象花草和二方連續(xù)的幾何圖案為主，且圖案內(nèi)容豐富，人物、山水、花鳥、走獸、幾何形體等無所不包。主題則多表現(xiàn)福、壽、富貴、多子等吉祥愿望。

因此，脊獸制作技藝曾經(jīng)造就了馬營鎮(zhèn)經(jīng)濟的繁榮，在新中國成立前，通渭全縣境內(nèi)都有上百家脊獸制作作坊，尤以馬營鎮(zhèn)最多。但隨著老一輩工匠相繼離世，以“言傳身教”為特征的師承關(guān)系出現(xiàn)嚴重斷代，制作者后繼乏人，瀕危狀況十分嚴重。近年來，隨著人民生活水平的提高，人們的居住環(huán)境也發(fā)生了很大的變化，使用脊獸的傳統(tǒng)民居逐漸被樓房替代，通渭脊獸的使用場所越來越少，市場不斷萎縮?，F(xiàn)在的脊獸主要用于廟宇裝飾和仿古亭臺樓閣的建筑上，脊獸制作在時間的消磨中慢慢地退出了人們的視線。

作者簡介：

王明霞，工作單位：甘肅省通渭縣文化館，群文館員，學歷：?？?，研究方向：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