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GRIS》探究電子游戲的藝術性

裴露 胡慧

摘? 要：2018年獨立游戲《GRIS》的發(fā)行，除了展現(xiàn)出一種別樣的游戲美學外，也表明了電子游戲成為一種新藝術形式的可能性。從游戲與藝術的關系、藝術表現(xiàn)形式的演變，以及對《GRIS》的藝術美學方面的分析，都表明電子游戲是科學技術發(fā)展下的必然成果，在不久的將來會成為“第九藝術”。

關鍵詞：電子游戲;GRIS;藝術表現(xiàn)

基金項目：本文系2019年湖南省學位與研究生教育改革研究項目“‘雙一流建設背景下藝術碩士創(chuàng)新與實踐能力培養(yǎng)模式”（2019JGYB208）研究成果。

一、藝術與游戲

列夫·托爾斯泰在《藝術論》里談道，“藝術是人們用來互相表達感情的工具”，強調(diào)了藝術是通過一定的媒介，對人類源于社會生活和意識情感的一種本能表達，這也就引申出藝術的兩個特征：情感性、想象性。情感性即人在創(chuàng)造的過程中將自身的情感灌輸?shù)剿囆g作品中，受眾通過欣賞藝術作品從而達到感同身受的效果。而藝術作為一種“社會意識形態(tài)”是對社會生活的反映。藝術家在社會生活中捕捉靈感，并且運用到自己的藝術實踐中，形成了藝術所具有的想象性。

在諸多學者探究“藝術起源”的過程中，弗里德里?！は照J為，“人的藝術活動是一種以審美外觀為對象的游戲沖動”[1]。而赫伯特·斯賓塞則認為游戲是“人類在完成維持和延續(xù)生命的任務之后，發(fā)泄剩余精力的活動”。二人就藝術與游戲之間的關系發(fā)表了一系列觀點，形成了“游戲說”。該學說認為藝術活動是一種自由的游戲活動，是人與生俱來的本能，是人對快感的本能向往。所以，藝術是從人類的游戲活動中誕生的，也就是“藝術源于游戲”。

綜合以上觀點可見，藝術與游戲之間并非毫無關聯(lián)。從藝術的情感性特征來看，游戲有著極高的代入感與互動感，就像觀眾通過演員的表演來感受角色的痛苦與快樂。從藝術的想象性特征來看，藝術是人的一種情感宣泄，具有再創(chuàng)造性，而在游戲中，人們也傾向于從自己的生活中尋找靈感以提升游戲的趣味性，這就是具有一定想象之后的再創(chuàng)造。

隨著人類社會的進步和科學技術的發(fā)展，藝術的表現(xiàn)形式也逐漸變得多樣化。對于藝術形式分類的理論，最早能夠追溯到黑格爾，其將繪畫、音樂、雕塑、戲劇、建筑劃分為“五大藝術”。1911年喬托·卡努杜發(fā)表了《第七藝術宣言》，宣稱電影也是一種藝術，它是建筑、音樂、繪畫、雕塑、詩歌和舞蹈這六種藝術之后的“第七藝術”，后續(xù)學者們在此基礎上又引申出“八大藝術”的概念。千禧年后，在計算機技術發(fā)展的影響下，社會開始出現(xiàn)電子游戲是“第九藝術”的觀點。大部分學者認為，這是游戲廠商想要打破當時電子游戲面臨的尷尬困境，以便能夠獲得更多收益而做出的不負責任的錯誤宣傳。但是隨著近幾年一些優(yōu)秀作品的發(fā)行，將電子游戲看作是一種藝術形式的呼聲逐漸重新獲得關注。

二、《GRIS》的藝術表現(xiàn)

《GRIS》是藝術家Conrad Roset和游戲制作人Adrian Cuevas、Roger Menoza共同建立的工作室NOMADA STUDIO發(fā)行的第一款游戲。他們?nèi)嗽谑澜绺鞯囟加袇⑴c3A游戲制作的經(jīng)歷，在成立獨立工作室后，一直致力于將自己的藝術理念融入游戲設計中。創(chuàng)始人之一的Roger Menoza在接受國外游戲媒體采訪時強調(diào)，他們真的把電子游戲當作一門藝術形式來表現(xiàn)，他認為電影能實現(xiàn)的一切，在游戲中同樣可以。從《GRIS》所獲得的榮譽來看，他們的這件“藝術作品”顯然成功了。先是在2019年第46屆安妮獎上獲得“最佳動畫角色（游戲）”獎項，緊接著在同年的TGA2019獲得了“最具影響力游戲”的稱號，這些都代表了游戲業(yè)內(nèi)人士對《GRIS》的認可。

在許多藝術作品中，創(chuàng)作者們都傾向于通過色彩來進行暗示或者渲染氛圍。例如在電影《布達佩斯大飯店》里，一開始的粉紅色調(diào)象征著飯店的興盛和歐洲文明的多彩，在之后的劇情里，場景的色彩變成以黑色為主，暗示著劇情的轉變。再比如愛德華·蒙克的代表作《吶喊》，主要以濃烈的紅、黃、藍、綠為主，讓人對畫作有莫名的恐懼感。在西班牙語里Gris寓意為“灰色”，這種顏色代表著人類的負面情緒，例如難過、抑郁等。游戲就是在一種壓抑的灰色調(diào)中開始，隨著游戲進度的推進，從一開始單一的黑白灰色調(diào)發(fā)展到色彩繽紛，畫面逐漸明亮，暗示著主人公的心境從壓抑到明朗的轉變過程。這種由色彩的轉變來推動故事情節(jié)的發(fā)展，是整個游戲的最大特色。Conrad Roset作為藝術總監(jiān)，將自己的繪畫特點融入設計中。作為一位水彩藝術家，他嘗試將水彩的藝術特點融入游戲中。水彩的藝術特色在于其顏色的通透感，并且通過不同顏色的疊色，展現(xiàn)出一種獨特的層次感。這就形成了在游戲的第二章中，用紅色水彩逐步渲染整個屏幕以表現(xiàn)沙塵暴。在每一章的過場動畫中，游戲畫面色彩會在水墨暈染的動效下慢慢豐富。

作為一種強調(diào)高交互的載體，電子游戲的敘事方式可以說是多種多樣。例如在一些角色扮演的游戲類型中，可以通過主人公和非玩家的角色對話來推動游戲劇情的發(fā)展，還可以通過一些UI設計起到傳遞信息的作用?！禛RIS》作為電子游戲，強調(diào)通過畫面的變化來強化玩家的體驗感，因而拋去了大多數(shù)電子游戲都會設計的對白與文字表現(xiàn)形式。這種刻意刪去文字與對白的“無聲敘事”方式在游戲中的運用并不多見，但也并非沒有先例，比如Grey Box在2017年發(fā)布的解密冒險類游戲《RiME》，也是沒有對白與文字，全靠玩家通過互動來通過關卡。這種保守內(nèi)斂的敘事方式，既做到了“無聲勝有聲”的意境，引發(fā)玩家在游戲之后，對游戲內(nèi)容的思考。

在電影藝術中，音樂相對于畫面來說，是另一種直觀表現(xiàn)對象的方式。通過聽覺來進行電影的自我闡述，這種功能就是電影配樂的藝術價值所在。畫面與音樂的配合除了出現(xiàn)在電影藝術中，電子游戲作為一種新的視聽載體，同樣也十分注重兩者的表現(xiàn)。在《GRIS》的開頭，主人公站在巨大雕像的手掌上唱歌，在整個動畫快要結束的時候，巨大雕像的突然破碎打斷了主人公的歌聲，與此同時音樂戛然而止。這種畫面與音樂的配合在游戲結束的時候也曾出現(xiàn)過，主人公返回起始位置之后，伴隨著兩種不同的歌聲和游戲音樂的逐漸高昂，帶動整個游戲畫面由黑轉亮，玩家在這個游戲里經(jīng)歷過的每一幕伴隨著水彩動畫的渲染慢慢回放，游戲中的音樂藝術魅力在這一刻表現(xiàn)得淋漓盡致。

作為一款電子游戲，《GRIS》并非十全十美，沒有對白和文字的設計讓不少玩家感覺有些吃力。但是在對其藝術性的評價上，絕大多數(shù)玩家和媒體人還是持肯定態(tài)度。游戲里對色彩的控制和水彩材質的運用、敘事方式的選擇，以及音樂與畫面的配合上，都表現(xiàn)出一種自身探索后的獨特藝術美感。

三、電子游戲作為藝術的可能性

人類在洞窟的石壁上進行繪畫，由此產(chǎn)生了巖畫。新石器時期出現(xiàn)的陶器，讓泥土也有機會成為藝術品。顏料的發(fā)明使人們可以最大程度地將自己的所見所思，通過二維平面的方式留存下來。藝術在一次次媒介的變化與進步中不斷豐富著，并且表現(xiàn)得越來越多元化?？梢哉f只要科學技術在不斷地進化，藝術的表現(xiàn)形式就會越來越豐富。李硯祖在2001年發(fā)文指出“藝術與科學技術的整合是21世紀藝術發(fā)展的大趨勢之一”[2]。從“N大藝術”的涵蓋內(nèi)容逐漸增長的過程來看，藝術的表現(xiàn)形式呈現(xiàn)出一種層級關系。文學、繪畫是一種最基礎的表現(xiàn)形式，其余所有的藝術形式都是在這兩者的基礎上形成。舞蹈、音樂是藝術的一種抽象化表現(xiàn)，這兩者并沒有具體的形體，而是受眾體驗過程中所感悟出的藝術美感。雕塑和建筑兩者可看作是繪畫在三維世界的具體體現(xiàn)。戲劇融合了前面四種表現(xiàn)形式，形成了一種新的藝術。電影在戲劇的基礎上又應用了新的技術，形成了一種藝術形式。到如今電子游戲又在電影的基礎上加入了互動元素。

近年來，越來越多的游戲從業(yè)者都開始嘗試將電子游戲作為一種藝術表達的媒介，像《GRIS》這樣被稱作“藝術游戲”的作品越來越多。伴隨著手游《紀念碑谷》的興起，一些玩家逐漸意識到游戲不光是消磨時間與發(fā)泄精力的一種方式，也可以像小說、電影、畫作一樣引人思考。游戲不再只是商品，而是互動和數(shù)字藝術的一部分。越來越多帶有獨特設計風格的作品問世，吸引了很多藝術家將電子游戲作為一種媒介來表達美學思想，這種趨勢勢必會帶動電子游戲的進步，為電子游戲正式成為一種藝術形式創(chuàng)造無限可能。

四、結語

電子游戲行業(yè)在2020年已發(fā)展到1797億美元的產(chǎn)值，電子游戲也成為了許多人虛擬的精神家園。不論是從藝術與游戲的關系來看，還是作為科學技術發(fā)展下的必然成果，不管如何定義，都無法否認人類已經(jīng)踏入電子游戲藝術的未來當中。

參考文獻：

[1]朱光潛.西方美學史[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79：438-439.

[2]李硯祖.大趨勢：藝術與科學的整合[J].文藝研究，2001（1）：98-112.

作者簡介：裴露，湖南科技大學藝術設計專業(yè)2019級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視覺傳達藝術設計。

胡慧，湖南科技大學建筑與藝術設計學院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