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卷青年”樣本大賞

敖瑾

沒人能說清楚，“內(nèi)卷”到底是怎么突然在簡中網(wǎng)絡爆紅的。

百度指數(shù)顯示，在2020年4月6日之前，關于這個詞的搜索量一直是0?，F(xiàn)在，這個詞的搜索指數(shù)達到了20000。搜索的人群畫像顯示，關注內(nèi)卷的人群，年齡在20-39歲的占了絕大多數(shù)。

內(nèi)卷已經(jīng)成為當代年輕人看待萬事萬物的第一重濾鏡?？紝W、求職、婚戀甚至買房，參與所有社會活動，首先都已經(jīng)做好了被卷的準備;看待所有社會現(xiàn)象，首先就已經(jīng)想到內(nèi)卷化的存在。

但是，除了被“卷”，年輕人就別無選擇，無處可逃了嗎？

或許當一個詞開始被頻繁提及，人們不僅注意到詞語描述的現(xiàn)象的存在，有一部分人可能已經(jīng)開始對此做出了反思以及改變的行動。

在五四青年節(jié)到來之際，我們決定找?guī)讉€“反卷青年”，請他們聊聊自己的選擇以及對內(nèi)卷的看法。之所以說他們是“反卷青年”，是因為他們選擇了一條相對而言小眾的人生和職業(yè)道路，一定程度上跳出了內(nèi)卷的漩渦。

在他們的經(jīng)歷和思考中，我們可以看到年輕群體普遍的無奈和掙扎，但更多的是看到他們在面對這些問題時展現(xiàn)出的智識和勇氣。當然，還有可以觀照合力作用于他們選擇上的教育、家庭和更廣闊的社會環(huán)境。

“逃離無意義的競爭，找到自我價值的真正實現(xiàn)”

謝茜/28歲/社工碩士在讀

2019年9月，謝茜在澳洲的Falls Creek雪山。她從雪季開始到結(jié)束一直呆在這里，在一家山頂餐廳工作。

和Daisy的對話是通過Zoom線上進行的。當天她沒有課程安排，一直呆在圖書館為自己研究生階段的第一份實習做申請準備。如果申請成功，她接下來將在當?shù)刂菡膬和Ｗo部門，進行為期3個月的兒童安全相關的社會服務工作。

Daisy在今年2月重返校園，在澳洲東北部一所大學攻讀社工碩士。此前，她已經(jīng)在澳洲呆了3年多，一邊打工一邊旅行，馳騁過維多利亞州的高山滑雪場，也當過北領地土著社區(qū)旅館的服務生。

對她來說，出國不是目的，而是手段，讓她離開“被卷”狀態(tài)的，不是陌生社會本身，而是借由一個陌生的社會環(huán)境，對自我價值實現(xiàn)獨立重塑。3年多“在路上”的生活，讓她找到了自己新的職業(yè)方向：社工。

2018年來到澳洲打工度假，其實不是帶著一種逃離的想法出發(fā)的。因為我也不是特別了解澳洲社會，不知道來到之后我可能會遇到什么，只是單純想多體驗，多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最開始的計劃是在這邊工作一年，然后最后留出一點時間，叫家人一起過來旅游，把打工賺到的錢全部花光，再回家。但現(xiàn)在回過頭來看，跳出來的這段時間，客觀上確實讓我遠離了一個漩渦，有機會慢下來，聽聽自己內(nèi)心的聲音，獨立去選擇自己真正想要的東西。

我2016年從一所一本大學本科畢業(yè)，一畢業(yè)就去了深圳工作。去深圳像是個理所當然的選擇，因為大家都去了深圳，而且深圳也有親人。但后來我在深圳只呆了8個月。

我當時在一家新媒體公司當編輯，工作內(nèi)容是整理錄入新三板上市公司的公告。每天都會有很多公司發(fā)一些諸如定增之類的公告，看起來各個公司新動作很多，但做久了你會發(fā)現(xiàn)，這個市場就是一潭死水。

我任職的公司是想充當股民和這些公司的中間人角色，但因為市場需求沒有起來，公司做得并不成功。不過這不妨礙公司要求我們996、大小周，它把工作時間拉得很長，但其實大家沒有實際產(chǎn)出什么，只是一直在重復。內(nèi)卷這個詞那會兒還不流行，但這么看，它描述的現(xiàn)象其實早已發(fā)生。

當時我每個月到手薪資只有6000元，為了省點錢，我和另外一個女生合租一個房間，同睡在一張床上。就是這些點點滴滴，讓我覺得壓抑，沒有時間、空間思考其他，最后我就離開了。

后來很長一段時間，我都覺得有些迷失，無論是對生活還是工作，都找不到意義感，可能是因為一直以來，我對自己到底要做什么都沒有一個很清晰的想法。有些人可能很早就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工作、成為什么樣的人，但我是茫然的。上大學、選專業(yè)，好像都是渾渾噩噩地被推著走，別人都這樣做了，那我也這樣做就是了。

人類學家項飆之前在接受采訪時提到一個概念，我覺得很有趣。他說人們之所以陷入內(nèi)卷的狀態(tài)，有一部分原因是因為道德的壓力，比如當理發(fā)師的同學，不敢參加同學聚會，因為擔心被看不起。

可能呆在澳洲的這段時間，我置身在另外一個我不太熟悉的社會，跟原來社會對成功的期待，還有過去大環(huán)境下道德的壓力，保持了一定的距離，我可以完全聽從自己，重新思考自我實現(xiàn)的價值了。

回到學校學社工專業(yè)，就是根據(jù)自己過去三年打工度假的經(jīng)歷和思考，獨立做出的決定。在土著社區(qū)工作的那段時間，我看到了一個地方環(huán)境對個人成長的巨大影響。

我所在的土著社區(qū)地處偏遠，物質(zhì)缺乏，就算有錢也很難買到什么東西，更別說享受娛樂服務了。這在一定程度上導致當?shù)氐囊恍┬『?，有很不好的行為習慣，比如破壞公共設施、損毀別人的東西，他們也不是為了偷東西去賣錢，而僅僅是因為太無聊了。長此以往，這些小孩的心理其實也會發(fā)生負面的變化。這些在土著社區(qū)觀察到的現(xiàn)象，讓我對社工這個職業(yè)有了一些了解，并逐漸產(chǎn)生興趣。

我不敢說我最后到底能把社工事業(yè)完成到什么高度，但至少，這次我是朝著自己選擇的方向主動向前。

“換了一塊蛋糕，可以發(fā)揮自己核心競爭力的蛋糕”

賈騰/27歲/華強北背包客?

與賈騰對話，是在深圳一家長年循環(huán)播放周杰倫歌曲的連鎖燒烤店。記者在去年8月采訪過賈騰，那時是因為，他在震蕩的股市里巨虧60萬，而這60萬是他在畢業(yè)后短短3年通過在華強北賣手機賺到的。

8個月后再次約見采訪，他還在華強北賣手機，依然穿著寬松黑T，腳踩拖鞋，但不同的是，他在華強北租了個檔口，手機生意越做越大，他不再炒股，銀行存款差不多回到了巨虧之前的水平。

去年不知道哪個時間點，突然就看到網(wǎng)上哪哪兒都是內(nèi)卷這個詞。當時還無感，后來覺得，好像還真是這么回事兒。感受最強烈的一次，是年初看到我家樓下包子鋪旁邊的士多，買了一個蒸柜，也開始賣包子了，原來這個士多就只賣水、飲料這些。

卷是全社會的問題，大概沒有一個人、一個行業(yè)能幸免。以前當程序員，就挺卷，還有越來越卷的趨勢。

以前一個程序員可以到點上下班，周末好好休息，實現(xiàn)一下業(yè)余愛好，收入也能滿足心理預期。但到后來996出現(xiàn)了，再后來007也變得不稀奇了。與此同時，程序員的收入?yún)s沒有太大增加，至少我那時工資是不高的，到手就七八千的水平。這樣卷久了，就會覺得特別沒意思，工作對自己的能力、生活都好像也沒有任何增益。原來蛋糕就那么大，當程序員的人越來越多，怎么可能不卷？

不過，話又說回來，沒有核心競爭力的人，才會一直抱怨內(nèi)卷。只要你跑得夠快，你是不會被卷的。

以前作為一名程序員，我自認為就是沒有什么核心競爭力，所以只能做著沒有太大創(chuàng)造性的工作，還一直被動地拉長工作時間，收入低、成就感更低。

后來從公司辭職，轉(zhuǎn)戰(zhàn)華強北當背包客，其實是一件很自然的事。首先，銷售本來就入行門檻低，再有，賣手機比起原來當程序員真的好太多了，時間自由，而且一天隨便賣個一兩臺，賺個三兩百塊錢，一個月下來就有9000多元了。那還有什么理由不選擇賣手機？

更重要的一點是，在賣手機這件事上，我是有核心競爭力的。這也是我比較幸運的地方，換了一塊蛋糕后發(fā)現(xiàn)，這塊蛋糕恰好是能讓我充分發(fā)揮自己所長的。

原來在華強北賣手機的老板，絕大多數(shù)受教育程度都不高，他們最大的優(yōu)勢是銷售能力特別強，有一套強大的銷售話術，經(jīng)過這么多年的打拼，也積累了很多熟客資源。跟他們比起來，我的銷售能力會比較欠缺，這也是我現(xiàn)在想要加強的方向，但作為一個大學生，我比他們強的是，我有語言能力和大數(shù)據(jù)意識。

我英語一直都挺好，會英語就能跟海外供貨商直接溝通，用更低的成本進貨。大數(shù)據(jù)意識是說，我會用技術手段搜集市場信息，比如了解各家的進貨價格、最近市場哪批貨走得比較快、消費者對哪幾款手機需求大這些信息。當掌握了這些信息，你就像擁有了一個上帝視角，就能做出更合理的買賣決策。

每年也會有一些大學生加入到背包客的行列，他們當然也會有一些優(yōu)勢，但可能更多是體現(xiàn)在傳播引流這塊。

這幾年，華強北手機市場其實也在卷，主要的原因是電商讓手機價格更加透明。但這也沒什么可焦慮的，什么都怕就什么都不可能做好。即便最后手機真的沒法做了，我也可以在這里賣點別的，因為這里的底層邏輯和核心競爭力其實是一樣的。

“干嘛去大城市，一定要去大城市才有詩和遠方嗎？”

蔣鴻/28歲/農(nóng)業(yè)植保無人機飛手

蔣鴻現(xiàn)在江西宜春的萬載縣。當?shù)剡B續(xù)下雨了好幾天，無人機無法噴灑作業(yè)，他和兩個同事因此閑了下來。

他在采訪過程中細數(shù)了近兩個月跑過的地方：“3月19日開始朝著河南的方向走，第一站是岳陽湘陰，然后是益陽南縣，接著就到了湖北，湖北的市我就分不清了，公安、京山、沙洋、漢川、洪湖、嘉魚、棗陽，棗陽再過去就是河南新野了，西平、范縣、西華縣、安陽。接著一步到位回到湖南，然后又開始到江西作業(yè)，豐城、鄱陽，接著又到了南昌，在南昌接到通知讓我到安徽去支援，就把車停在南昌坐高鐵到蚌埠，同事再把我接到懷遠縣。在那兒作業(yè)幾天后，就跟車回到江西了?！?blockquote>

話又說回來，沒有核心競爭力的人，才會一直抱怨內(nèi)卷。只要你跑得夠快，你是不會被卷的。

大多數(shù)時候，蔣鴻作為領隊，都是一個人開著車在這些不同的市縣間穿梭。從河南開回湖南那一次，他一個人開了7個多小時，途中一直跟著音樂高聲唱歌，以趕走疲憊，以及孤獨。但他形容，這一路“心情還是很好的”。

記者3月份采訪蔣鴻時，他說，很享受這種“行千里路”的感覺。

我也沒有說要刻意去對抗內(nèi)卷，只是說我知道什么是我不想要的，最后的結(jié)果就變成了，我確實避開了人多的地方。

比如說我不想去大城市，我為什么要去大城市？像個奴才一樣，勒緊褲腰帶就為了買房，我把這錢省下來，玩一玩、到處看一看不好嗎？一定要去大城市才有詩和遠方嗎？

還有那種朝九晚五在公司工作的生活，也不是我想要的。我大學畢業(yè)后，先是在湖南找了個房地產(chǎn)行業(yè)相關的工作。那時，早上起床變成一天當中最困難的事情，因為真的不想上班。就覺得做下去好像也沒什么盼頭，早點起來還是晚點起來，對這份工作也不造成實質(zhì)性的影響。就挺沒勁的。

確定了自己不想要的，然后就是去確定自己想要的。不能說飛手是我唯一確定想做的，因為適合我的事業(yè)可能并不止一種，它有很多種可能性，但要有這種覺悟：既然我選了，就要安安心心地做下去。

很多人不知道自己喜歡什么，想干什么，做很多人生選擇可能都是出于從眾心理，做同一件事的人多了，朝同一個方向去的人多了，自然就卷起來了。

飛手這個工作，給我?guī)淼淖畲髢r值感就是：科技改變農(nóng)業(yè)。不是說我真正能讓中國的農(nóng)業(yè)發(fā)生什么翻天覆地的變化，但是我知道，我只要做好我眼前能做的事兒，就切實能給農(nóng)戶們帶來好處。

我也很喜歡工作時這種行千里路的感覺。從駐馬店開回長沙那次，我足足開了7個小時，人都麻木了，就像個開車機器。但是我這一路心情還是很好的，因為我很享受這種在路上的感覺。每到一個地方，我都會發(fā)朋友圈，雖然在每個地方可能都只是在田里轉(zhuǎn)了轉(zhuǎn)，但是至少我確實去過了。到一個地方，去了就是90分，逛了景點，看過風土人情，就可以加10分。

還有就是當飛手滿足了我的機械操作“控”，就是喜歡火車、飛機這些東西。人還是得有點癖好，所謂人無癖不可交嘛。

但現(xiàn)在很多人就是不知道自己喜歡什么、想干什么，做很多人生選擇可能都是出于從眾心理，做同一件事的人多了，朝同一個方向去的人多了，自然就卷起來了。

這個再往上溯源，可能還是得歸因到我們的教育上。高中畢業(yè)，我們就要選大學的專業(yè)，也就是說，在毫無社會經(jīng)驗的情況下，我們就要決定自己未來的職業(yè)方向，這顯然是效率極低的。我現(xiàn)在做的工作，就跟我的大學專業(yè)電氣毫不相關，而像我這樣就業(yè)跟專業(yè)無關的人，應該還有很多。人必須要去接觸去經(jīng)歷，才能搞清楚自己究竟想要什么。一直在課室里刷題，顯然達不到這樣的效果。

當你明確了自己喜歡的生活，就堅持追求下去，不要在乎別人對你的評價。飛手還是屬于比較基層的職業(yè)，大多數(shù)從業(yè)者的受教育程度都不高，像我這樣大學本科畢業(yè)的，很少。之前去一個農(nóng)場見老板，他第一次見我就問我為什么要來干這個，因為基本上在這個行業(yè)里，別人一聽說你是大學生，就會問這個問題。

但我不會覺得，一定要到哪個等級或者哪個水平的崗位，才能匹配自己的學歷，主要還是自己想做就去做，并不是說你是本科生了，就一定要去坐辦公室。

現(xiàn)在，中國其實還是很缺少“本科工人”，就我的觀察來看，對比職高出來的飛手，本科飛手還是有綜合實力上的優(yōu)勢的，比如說理解和提取信息的能力，對細節(jié)的考慮，還有計劃安排的能力。如果高中畢業(yè)沒讀大學就過來當飛手，操作能力大概不會差太多，但我可能就不會像現(xiàn)在這樣有這么多想法。

“有選擇的自由是一種幸運”

李晴/30歲/雜志編輯

和李晴約見是在深圳華僑創(chuàng)意園的一家西餐廳，來之前，她在創(chuàng)意園另外一家餐館，應邀和一個公眾號主理人聊供稿的事。

李晴是名副其實的學霸。她在985、211大學完成了本科和碩士的學習，又到香港攻讀博士，但博士在讀的第二年，她選擇了肄業(yè)。

肄業(yè)后，她進入出版行業(yè)，成為了一名編輯。這是她此前給自己規(guī)劃的兩個必須要做工作的其中之一，另外一個，是隨著肄業(yè)而放棄了的大學老師。目前，她在國內(nèi)一家頗為知名的雜志社擔任兼職編輯的工作，業(yè)余時間，她幾乎不是在看劇，就是在看劇的路上。按照計劃，今年底或明年，她將會前往一所歐洲學校，繼續(xù)深造，但學習方向?qū)脑瓉淼娜祟悓W轉(zhuǎn)向戲劇。

我昨天刷朋友圈，正好看到一個朋友講他自己的經(jīng)歷。他大意是說，他本來可以做大家認為的那種成功人士，因為他很聰明，學歷也很高，先是在人大讀了社會學本科，又去香港讀了人類學的研究生，還念了個MBA，但現(xiàn)在看來，他可能就是個loser。

首先是，因為他是行動派的環(huán)保主義者，平時在著裝上一切從簡，就顯得沒那么光鮮亮麗;其次是，他在大學做行政工作，但其他同學可能要么在政府部門高就，要么在企業(yè)里當高管，總之就是有錢體面。他自己總結(jié)，在目前的社會大環(huán)境之下，他自己的性格和價值取向，讓他注定不會成為大家所認為的那種成功人士。

他這個朋友圈，給了我兩點思考。

第一點是，他這類人，因為價值取向、關注重點在當下社會環(huán)境里不是特別主流，可能就被壓抑了，才華、抱負之類的很難得到最大程度的施展。

第二點是：現(xiàn)階段，我們對所謂成功，或者美好人生的理解有點狹隘。這種狹隘也許在一定程度上造成了所謂的內(nèi)卷，因為大家對世界的理解都越來越狹小，對人生可能性的想像也越來越少，就在很小的選擇范圍里打轉(zhuǎn)。

我可能從小視野就更開闊些。我爺爺和爸爸都是國際海員，他們經(jīng)常會在世界各地打電話回來，告訴我們他們在哪兒，我們家電話旁邊就掛這個世界地圖，就可以一邊聽他們說，一邊在地圖找他們的方位。這讓我從小就形成了一個世界很大的概念，心態(tài)相對也會因此而開放一些。

再到后來，我去上大學，一些經(jīng)歷很豐富的老師會跟我們講很多故事，就更加讓我覺得人生有很多可能性，包括后來到香港讀博，我開始讀博那年是24歲，是我們當時那屆博士生中年齡最小的，同學有很多都已經(jīng)是30多甚至40歲了，這些同學的求學經(jīng)歷、人生經(jīng)歷也都在強化探尋更廣闊世界和更豐富人生的觀念。

選擇博士肄業(yè)，是因為發(fā)現(xiàn)當高校老師、做學問的路，可能不是太適合自己。也是到后來我了解到，要想進入學術體制內(nèi)，需要在限定時間里發(fā)夠一定數(shù)量的論文，這樣壓力就會很大，節(jié)奏也會特別緊湊，我又希望保持接觸不同的人、接觸大量信息的狀態(tài)，顯然這條路就滿足不了這種需求。

決定轉(zhuǎn)行去做戲劇，是因為前年在廣州看了一個劇《搖滾校園》，這個劇讓我感知到了某種從事戲劇工作的強烈Calling。我的位置就在中控臺后面，看著這一切，我突然就想起來，高中時候我參與排演話劇時，就是在中控臺那兒去控制音響、燈光什么的，一下我就感覺到這件事情可以讓我特別開心。

其實我此前想過要不要從事戲劇工作，但是有點害怕，如果看到它背后又是千瘡百孔的樣子，我會不會特別失望？也會想，我到底能從戲劇工作得到什么樣的收獲?？础稉u滾校園》那次，讓我確信，只要能在舞臺幕布后面看到臺下觀眾在鼓掌，不管我能掙多少錢，或能做到什么程度，我都會很開心。

戲劇是藝術性的，但也是公共性的，它對社會公眾是由服務和教化意義的，這點其實跟編輯出版有點像，只是編輯出版這個行業(yè)現(xiàn)在整體有點下行了。

不過，我一直都知道，像我這樣可以自由選擇，其實是因為有一些privilege（特權）。一方面是家里不會要求很早就結(jié)婚生子，另一方面是，我也不需要給家里打錢，這點其實對于很多中國家庭來說是不能接受的。這種間接的支持很重要，能有這樣的條件、這樣的家庭，我覺得我是幸運的。

（應采訪對象要求，謝茜、賈騰、蔣鴻、李晴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