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韓通墓志看陳橋兵變

周舟

韓通，字仲達，后周重臣，官至侍衛(wèi)親軍馬步軍副都指揮使。韓通早年跟隨劉知遠，后又歸屬郭威，在后漢和后周的軍事、政治舞臺上具有重要地位。陳橋兵變時，韓通被趙匡胤的部將王彥昇所殺，后被追贈中書令。

韓通墓志于民國初年在洛陽發(fā)現(xiàn)，新鄉(xiāng)市博物館現(xiàn)藏有韓通墓志拓片一方。志文楷書，豎行，共41行。韓通墓志對其一生歷任職務(wù)記載詳細，是對史料的很好補充。同時，墓志中的若干細節(jié)有助于探究其被殺的原因。

墓志錄文

故檢校太尉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使持節(jié)鄆濟等州觀察處置等使兼侍衛(wèi)親軍馬步軍副都指揮使仍加食邑五百戶食實封二百戶贈中書令韓公墓志

前鄉(xiāng)貢進士陳保衡撰

崇蘭之馥，信有敗于商飆。瑞玉之華，忽無薦于清廟。靡不有此，曷致厥終？我相公諱通，字仲達，太原人也，享年五十三。時耶？命耶？歲在涒灘，月戒太蔟。卜葬事于洛水之北平洛鄉(xiāng)杜澤村，以隴西董氏、衛(wèi)國蔣氏二夫人祔之，禮也?？枷檎C德，宜屬辭人。仆乃不才，遽承哀托，況預下賓，豈遑退讓？敢取魯史之文，直述往行，庶傳美于終古。惟韓氏之姓，華宗茂族，其來盛焉。若九曲洪河、千尋建木。不言之遠大矣。曾祖諱瑩，授太子太保。曾祖母京兆郡第五氏，封汧國夫人。祖授左驍衛(wèi)將軍，贈太傅。祖母清河郡太君張氏，封衛(wèi)國夫（人）。父諱章，授左龍武軍大將軍，贈太子太師。母譙郡太夫人李氏，封陳國太夫人。嘻，山岳之厚，植貞操之材，長必為梁棟；賢哲之裔，產(chǎn)奇特之子，起必為公相。公即太師長子也，幼不好弄，則天付龍駒；長乃有謀，則神傳英略。漢高祖起義河東，于軍仵之中見公，謂左右曰：“此子有厥角之表?！彼焓诠y青光祿大夫、檢校太子賓客、兼侍御史、充飛騎尉。天福七祀，轉(zhuǎn)檢校國子祭酒、兼御史中丞、驍騎尉，余如故。劍埋豐部，難掩光芒；璞在荊山，終逢圣鑒。八年，超授檢校尚書右仆射，仍改賜忠貞佐圣功臣，余如故。云方捧日，漸窺舒卷之容；濟乃截濱，別展澄清之志。乾祐初，少帝嗣位，授檢校尚書右仆射。二年，轉(zhuǎn)檢校尚書左仆射，使持節(jié)雷州刺史，兼御史大夫。應分選之命，酬征伐之勞，竭勇志以策勛，蕩襖巢而絕跡。大周廣順元年，太祖自鄴中起，以公混金璞玉，難拘瓦礫之間，附鳳攀龍，已極煙霄之上，轉(zhuǎn)金紫光祿大夫，超授檢校太保、使持節(jié)睦州諸軍事、睦州刺史，充本州防御使、兼御史大夫，封南陽縣開國男，食邑三百戶，仍改賜輸忠翊戴功臣，余如故。孟冬，授檢校太保、使持節(jié)永州諸軍事、永州刺史、充本州防御使、兼御史大夫。知豹略之精微，軍功眾許；奮鷹揚之志氣，忠節(jié)自持。三年，進封南陽郡開國侯，加食邑七百戶。仲夏，復授檢校太保、兼御史大夫，充保義軍節(jié)度觀察留后，功臣如故。顯德元年，授檢校太保、陜州大都督府長史、兼御史大夫、充保義軍節(jié)度使、陜虢等州觀察處置等使，仍加食邑三百戶，功臣、散官如故。為明君之心腹，作圣代之爪牙。地接洛師，猶觀雄盛；津當陜服，須藉龍韜。仲秋，授檢校太傅，使持節(jié)曹州諸軍事、曹州刺史、兼御史大夫，充彰信軍節(jié)度使、曹軍等州觀察處置等使，進封開國公，加食邑五百戶，仍改賜推誠奉義翊戴功臣，散官如故。三年，公授特進檢校太尉、持節(jié)許州諸軍事，行許刺史、兼御史大夫，充忠武軍節(jié)度使，許、蔡等州觀察處置等使，仍加食邑七百戶，功臣如故。五年，授檢校太尉，使持節(jié)宋州諸軍事，行宋州刺史、兼御史大夫，充歸德軍節(jié)度使，宋、亳等州觀察處置等使、侍衛(wèi)親軍馬步軍都虞候，功臣、勛封如故。傾摧八陣，戒嚴六師。璧假酬勛，未為多得；商墟受命，所較幾何。六年，授檢校太尉、同中書門下平章事、行宋州節(jié)度使，散官、勛封如故。斧鉞壇場，分關(guān)顯將軍之貴；鹽梅鼎鼐，持衡見丞相之尊。仲秋，授檢校太尉、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使持節(jié)鄆濟等州觀察處置等使、兼侍衛(wèi)親軍馬步軍副都指揮使，仍加食邑五百戶，食實封二百戶，功臣如故。數(shù)地之英風凜物，臨民之利刃投虛，封土廓清，奸邪屏跡。五方異俗，更無晨飲之羊；千里同風，旋止夜吠之犬。雖疊承鴻渥，未釋總?cè)?，嚴肅禁旅，撫察京都。值今皇帝天命有屬，人心所歸。雪刃前交，莫辯良善；云師才定，已溺干戈。亦猶火炎昆崗，玉石俱毀。圣上哀診忠赤，追念移時，乃命天人，用營葬事，兼贈中書令。長子鈞，二十二終，尚食副使。大小娘子適彭城劉福祚，充西頭供奉官。二小娘年十三。保安年十一終，充節(jié)院使。三哥九歲終。三小娘子五歲，四小娘子四歲。七哥三歲，授東頭供奉官。守諒、侄男守珫，充東班第二班都知。嗚呼哀哉！公之德不可得而備言，公之行不可得而備錄，雖有大位，而不永遐齡。逝水驚波，窺長川而不返；白駒流影，過空隙而無迴。刻石他山，聊伸識墓；披文異日，庶備變陵。銘曰：

星辰之精，河岳之英。出為間杰，來扶圣明。器宇恢偉，武略縱橫。有典有則，唯忠唯貞。力負乾坤，手擎日月。龍韜一受，狼煙四滅。佐邦棟梁，瑞時英哲。后擁旌旗，前持斧鉞。無名無功，君子之窮。有爵有位，君子之貴。令善令德，余之紀兮。直筆直言，幸無愧兮。

建隆元年庚申歲，正月辛丑朔，二月二日壬申寄葬于河南縣平洛鄉(xiāng)杜澤村，記耳。

家世與生平

墓志記載，韓通為太原人，這與《宋史》中“并州太原人”的記載相一致。墓志記載了韓通的家世源流和家庭背景，曾祖韓瑩授太子太保；祖父授左驍衛(wèi)將軍，贈太傅；父親韓章，授左龍武軍大將軍，贈太子太師。可見韓通出身官宦世家，祖父和父親更是禁軍將領(lǐng)，故而墓志評其家世“惟韓氏之姓，華宗茂族，其來盛焉”，但韓通先祖在史料中查閱不到，根據(jù)韓通卒年五十三，并卒于建隆元年（960年），可知韓通應生于907年左右，其先祖應為唐末至五代初期的歷史人物。

韓通早年投奔后漢高祖劉知遠，隨劉知遠在河東起事，在后漢立國的戰(zhàn)爭中屢立戰(zhàn)功?！端问贰ろn通傳》載：“晉開運末，漢祖建義于太原，置通帳下。尋從漢祖至東京，累遷為軍校。漢祖典衛(wèi)兵，以通為衙隊副指揮使，從討杜重威，得銀青階，檢校國子祭酒。漢祖開國，加檢校左仆射?！表n通應于開運末年（946年）投奔劉知遠帳下，劉知遠開國和征討杜重威都在947年，此年韓通授銀青光祿大夫、檢校國子祭酒、檢校左仆射。但墓志卻載：“天福七祀，轉(zhuǎn)檢校國子祭酒、兼御史中丞、驍騎尉，余如故……八年，超授檢校尚書右仆射，仍改賜忠貞佐圣功臣，余如故……乾祐初，少帝嗣位，授檢校尚書右仆射。二年，轉(zhuǎn)檢校尚書左仆射，使持節(jié)雷州刺史，兼御史大夫?！睆哪怪究梢?，韓通應于天福七年（942年）轉(zhuǎn)檢校國子祭酒，八年（943年）授檢校尚書右仆射，乾祐二年（949年）轉(zhuǎn)檢校尚書左仆射，韓通投奔劉知遠后授銀青光祿大夫則應早于天福七年。從這點來說，《宋史》中對于韓通早年的這段記載與墓志中的記載略有出入。

乾祐年間，韓通跟隨郭威征討河中，立下戰(zhàn)功。《宋史·韓通傳》載：“乾祐初，周祖為樞密使，統(tǒng)兵伐河中。知通謹厚，命之自隨，先登，身被六創(chuàng)?！?此役之后，韓通便轉(zhuǎn)投郭威帳下。又：“周祖鎮(zhèn)大名，奏通為天雄軍馬步軍都校，委以心腹，及入汴，通甚有力焉?！蹦怪居洠骸疤孀脏捴衅穑怨旖痂庇?，難拘瓦礫之間，附鳳攀龍，已極煙霄之上?！睆V順年間（951—953年），適逢黃河泛濫，掩灌河陰城，韓通奉命率千余名兵卒疏通了汴河口，接著主持修筑了河陰城，后拜保義軍節(jié)度觀察留后。與墓志中“復授檢校太保、兼御史大夫，充保義軍節(jié)度觀察留后”記載吻合?！端问贰ろn通傳》記載，“周祖親郊，正授節(jié)度”，對其官職描述略簡單，而墓志中則詳細記敘了其“顯德元年（954年），授檢校太保、陜州大都督府長史、兼御史大夫、充保義軍節(jié)度使、陜虢等州觀察處置等使”。

時值并州劉崇南侵，“命通副河中王彥超出晉州道擊之，敗于高平。以通為太原北面行營部署，為地道攻其城”（《宋史·韓通傳》）。此役之后，韓通移鎮(zhèn)曹州，墓志云“授檢校太傅，使持節(jié)曹州諸軍事、曹州刺史、兼御史大夫，充彰信軍節(jié)度使、曹軍等州觀察處置等使”。顯德二年（955年），柴榮認為“深、冀之間有胡蘆河，東西橫亙數(shù)百里，堤堨非峻，不能扼契丹奔突”，“命通與王彥超浚治之”（《宋史·韓通傳》）。同年，韓通為加強北部邊防，又先后修筑了束鹿、鼓城、祁州、博野、安平、武強等城。在筑城過程中，韓通還數(shù)次與契丹軍交鋒，“在安平領(lǐng)百余騎督役，會契丹騎數(shù)百奄至，通率麾下與戰(zhàn)，日暮大風雨，契丹解去，擒十余騎”（《宋史·韓通傳》）。同年6月，柴榮攻后蜀，“會攻秦、鳳，以通為西南面行營馬步軍都虞候，入大散關(guān)，圍鳳州，分兵城固鎮(zhèn)，以斷蜀餉道”（《宋史·韓通傳》）。顯德三年（956年），朝廷追敘韓通攻取秦、鳳等州的功勞，“改領(lǐng)忠武軍節(jié)度、檢校太傅，又改侍衛(wèi)馬步軍都虞候”（《宋史·韓通傳》）。平蜀之后，韓通移鎮(zhèn)許州，墓志云“授特進檢校太尉、使持節(jié)許州諸軍事，行許州刺史、兼御史大夫，充忠武軍節(jié)度使，許、蔡等州觀察處置等使”。

柴榮征淮南期間，命韓通為京城內(nèi)外都巡檢，擴建開封城?！笆雷谝远汲仟M小，役畿甸民筑新城，又廣舊城街道。命左龍武統(tǒng)軍薛可信、右衛(wèi)上將軍史佺、右監(jiān)門衛(wèi)上將軍蓋萬、右羽林將軍康彥環(huán)分督四面，通總領(lǐng)其役。功未就，世宗幸淮上，留通為在京內(nèi)外都巡檢、權(quán)點檢侍衛(wèi)司。是役也，期以三年，才半歲而就。”（《宋史·韓通傳》）這項浩大的工程原計劃三年竣工，但韓通指揮有方，僅用半年時間就主持完成了都城的擴建?；茨掀蕉ê?，韓通移鎮(zhèn)宋州，墓志云“五年，授檢校太尉，使持節(jié)宋州諸軍事，行宋州刺史、兼御史大夫，充歸德軍節(jié)度使，宋、亳等州觀察處置等使、侍衛(wèi)親軍馬步軍都虞候”。墓志中韓通于顯德五年（958年）任侍衛(wèi)親軍馬步軍都虞候一職的記載，與《宋史·韓通傳》韓通顯德三年任此職的記載不符。

顯德六年（959年），柴榮北伐，韓通等率軍先赴滄州，領(lǐng)兵入契丹境。周軍攻克瀛、莫二州后，再克益津關(guān)，以益津關(guān)為霸州，韓通主持修筑了霸州城。 對于韓通北征的功績，墓志則云，“斧鉞壇場，分關(guān)顯將軍之貴；鹽梅鼎鼐，持衡見丞相之尊”。顯德六年，“授檢校太尉、同中書門下平章事、行宋州節(jié)度使”。恭帝即位后，“授檢校太尉、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使持節(jié)鄆濟等州觀察處置等使、兼侍衛(wèi)親軍馬步軍副都指揮使”。

韓通墓志對于韓通所任的官職記述較為詳細，而《宋史》則偏重于敘述韓通的事跡，二者互為補充，較為完整地記載了韓通的生平。雖然韓通墓志與《宋史》在有些細節(jié)上略有出入，但二者總體上對韓通的記載是一致的，也進一步說明韓通墓志的史料價值和對《宋史》的補正。

韓通被殺

韓通在后周開國前后就跟隨太祖郭威，被委以心腹。柴榮繼位后，韓通又跟隨柴榮南征北戰(zhàn)。至陳橋兵變前，韓通已充任侍衛(wèi)親軍馬步軍副都指揮使，是禁軍重要的統(tǒng)帥。韓通作為朝中掌握軍事實權(quán)的人物，在陳橋兵變時遭殺害，成為陳橋兵變中的一大焦點。韓通為何被殺？史料記載含糊不清，漏洞百出。韓通墓志對韓通的死記載也較為簡單：“值今皇帝天命有屬，人心所歸。雪刃前交，莫辯良善；云師才定，已溺干戈。亦猶火炎昆崗，玉石俱毀?！贝朔N表述似乎一方面有指責韓通不識時務(wù)和咎由自取的含義；也有一種對韓通之死甚感惋惜的含義。同時，墓志中還記載韓通22歲的長子、11歲的次子、9歲的三子也一同被殺，再加上韓通妻子董氏，全家五口被殺，而已出嫁的長女、13歲的二女、5歲的三女、4歲的四女和3歲的七子幸免于難。從這點來看，這次殺戮行為應是針對韓通有計劃的清除行動。

在史料中，韓通在陳橋兵變后的反應大致有兩種說法：第一種為惶恐而逃；第二種為準備抵抗。

第一，惶恐而逃說。這一方面代表性的史料為《宋史·韓通傳》和司馬遷所作語錄體筆記《涑水記聞》?！端问贰ろn通傳》載：“太祖奉詔北征，至陳橋為諸軍推戴。通在殿閣，聞有變，惶遽而歸。軍校王彥昇遇通于路，策馬逐之，通馳入其第，未及闔門，為彥昇所害，妻子皆死?！薄朵乘浡劇穭t云：“太祖勒兵入城，通方在內(nèi)閣，聞變遑遽奔歸，軍士王彥昇遇之于路，躍馬逐之，及于其第，第門不及掩，遂殺之，并其妻子?！背艘酝?，《宋史·王彥昇傳》亦載：“彥昇以所部先入京，遇韓通于路，逐至第殺之。”南宋王稱《東都事略》也有相同記載：“太祖北伐至陳橋，以軍中推戴而還時，韓通為侍衛(wèi)親軍副都指揮使，在殿閣聞變，皇懼而歸，彥昇遇通于路，策馬逐之，通馳入其第門，未及闔，為彥昇所害?！贝朔N說法就是，韓通當時身在內(nèi)廷，聽聞兵變的消息后，驚懼不安地逃回家，在逃回家的路上遇到先入城的趙匡胤部將王彥昇，被追趕至家中，遭到殺戮。

第二，積極抵抗說。這一方面代表性的史料為《宋史·太祖本紀》、《續(xù)資治通鑒長編》和《宋史紀事本末》等?！端问贰ぬ姹炯o》載：“副都指揮使韓通謀御之，王彥昇遽殺通于其第?！薄独m(xù)資治通鑒長編》載：“天平節(jié)度使、同平章事、侍衛(wèi)馬步軍副都指揮使、在京巡檢太原韓通，自內(nèi)廷惶遽奔歸，將率眾備御。散員都指揮使蜀人王彥昇，遇通于路，躍馬逐之，至其第，第門不及掩，遂殺之，并其妻子?！薄端问芳o事本末》則載：“侍衛(wèi)親軍副都指揮使韓通自禁中遑遽而歸，謀帥眾御之，軍校王彥昇逐焉。通馳入其第，未及闔門，為彥昇所害，妻子俱死。”此外，持有此觀點的史料還有宋代李埴《宋十朝綱要》、呂中《大事記講義》、彭百川《太平治跡統(tǒng)類》、楊仲良《宋通鑒長編紀事本末》，明代王圻《續(xù)文獻通考》、王蓂《歷代忠義錄》、柯維騏《宋史新編》、商輅《續(xù)資治通鑒綱目》，清代畢沅《續(xù)資治通鑒》、嵇璜《欽定續(xù)通志》等。更有史料記載韓通率部與趙匡胤部發(fā)生激戰(zhàn)，韓通死于亂軍之中。王鞏《聞見近錄》載：“明日，陳橋欣戴，入御曹門以待將相之至，時伏弩右掖門外。通出，死矢下。石守信實守右掖，開關(guān)以迎王師?！蓖鯒兑袄霞o聞》載：“通，周臣也。陳橋兵變，歸戴永昌。通披甲誓師，出抗而死?！碧K轍《龍川別志》載：“太祖以兵出拒之，行至陳橋，軍變，既入城，韓通以親衛(wèi)戰(zhàn)于闕下，敗死?！?/p>

韓通被殺是陳橋兵變過程中為數(shù)不多的流血事件。韓通在兵變發(fā)生時是否抵抗，在當時應是眾人皆知的，但為何在史料之中的記載卻是多種多樣，想必這是人為掩蓋的結(jié)果，這也進一步說明韓通被殺應是一次有預謀的行動。

推測韓通被殺的原因，還要分析韓、趙二人的關(guān)系。后周時期中央禁軍分為殿前軍和侍衛(wèi)親軍。陳橋兵變之時，趙匡胤為殿前督檢點，掌管殿前禁軍。侍衛(wèi)親軍馬步軍都指揮使李重進長期在外作戰(zhàn)，侍衛(wèi)親軍馬步軍副都指揮使韓通則為實際上的侍衛(wèi)親軍統(tǒng)帥。由此可見，后周朝廷內(nèi)部的軍政大權(quán)，尤其是禁軍，為韓、趙二人掌控。因而《宋史》載，“韓通與宋太祖比肩事周”。王夫之的《宋論》稱，“通與分掌禁兵，互相忘而不相忌”?！独m(xù)資治通鑒長編》則進一步指出，“周鄭王幼弱，通與上同掌宿衛(wèi)，軍政多決于通”，說明韓通對軍政的掌控高于趙匡胤?！堵勔娗颁洝芬灿涊d，“周世宗死，恭帝幼沖，軍政多決于韓通”。韓通與趙匡胤作為禁軍兩位重要將領(lǐng)，其二人關(guān)系如何，對于陳橋兵變的成敗十分重要?！端问贰ろn通傳》有段對韓通之子的記載：“其子頗有智略，幼病傴，人目為‘橐駝兒。見太祖有人望，常勸通早為之所，通不聽?！笨梢?，韓、趙二人的關(guān)系并不和睦，韓通之子常勸韓通早做打算。韓通死后，“太祖幸開寶寺，見通及其子畫像于壁，遽命去之”（《宋史·韓通傳》）。由此可見趙匡胤對韓通厭煩之心態(tài)。當陳橋兵變發(fā)生之時，韓通應為趙匡胤在軍事上最大的對手，二人關(guān)系又十分緊張，這也就為韓通被殺埋下伏筆。

韓通作為掌握后周軍政大權(quán)的政治人物，無論他與趙匡胤的關(guān)系如何，都是趙匡胤奪取后周政權(quán)的最大絆腳石。因而，無論韓通是否抵抗，他的死絕非偶然，似乎是早有預謀。韓通墓志對于韓通之死表達模棱兩可，而且極為簡單，但卻記載了針對韓通一家殺男殺長的殺戮行為。

對于殺害韓通的王彥昇，《宋史·王彥昇傳》載：“太祖誓軍入京不得有秋毫犯，及聞通死，意甚不樂。以建國之始，不及罪彥昇，拜恩州團練使、領(lǐng)鐵騎左廂都指揮使，后為京城巡檢?！壁w匡胤雖然不滿意王彥昇的擅殺，但沒并有下罪于王彥昇，反而讓其升官進爵。王彥昇作為兵變后先期入城的將領(lǐng)，難道真是在韓通回家的路上偶遇韓通，而不是有意為之？韓通死后，沒有臣服趙匡胤的后周大將李筠和李重進也先后兵敗而死，隨后才有世人津津樂道的“杯酒釋兵權(quán)”。因而，韓通被殺一方面是為陳橋兵變掃清障礙，另一方面也應是宋初“收兵權(quán)”的開端。

（作者為新鄉(xiāng)市博物館助理館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