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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輝格解釋”到“議會虛權”論

      2021-07-08 01:54:36楊軍
      古代文明 2021年3期

      楊軍

      關鍵詞:憲政實驗;變態(tài)封建主義;玫瑰戰(zhàn)爭;新君主制

      在西方傳統(tǒng)史學語境中,英國中世紀后期政治史的演進與發(fā)展是以“議會君主制”下的有限王權而展開的。在都鐸王朝建立后,則形成了“絕對主義”的“新君主制”。以斯塔布斯(William Stubbs)為代表的“牛津學派”,高度重視“議會君主制”的發(fā)展,并賦予了其重要的歷史地位,將王權與議會于1399—1461年(即蘭開斯特王朝)間的發(fā)展概括為英國早期的憲政實踐?!疤m開斯特王朝的歷史有著雙重的內涵:它不僅包含對王權的制約,而且還伴隨著一次偉大的憲政實驗,即議會制度及其權力運作的早期實踐?!?而阿爾伯特·白貝(Albert Beebe White)則指出“具有憲政特征的重要事件起源于15世紀。與前3個世紀形成鮮明對比的是,這一時期已形成憲制的先例,英國的政治發(fā)展已逐步出現憲政的相關特征。”2喬利弗(J. E. A. Jolliffe)和赫斯特(F. R. Hist.)更是認為,“15世紀的憲政史是進步的實踐之一”。盡管在這時期沒有形成足夠的憲政理論,但毫無疑問,就實際運作而言,“議會在某種程度上履行相關政府職能,這是其自身價值的最高體現”

      西方學者一貫認為,議會是憲政最重要的體制之一,議會對王權的限制,凸顯了它的現代性。西方學界以議會職能轉變、議會與王權的關系為線索,構建起傳統(tǒng)的憲政理論學說。在這之后,出現了以麥克法蘭(K. B. McFarlane)“變態(tài)封建主義”為代表,以突破斯塔布斯憲政陷阱為目的的理論建構。值得注意的是,部分史學家關注到了15世紀后期英國議會所發(fā)生的變化,特別是玫瑰戰(zhàn)爭期間,議會處于停滯狀態(tài)。因而再次就玫瑰戰(zhàn)爭時期議會與王權的關系進行探討,并出現了以“議會虛權”論為特征的思想主張。目前,國內對這一西方學術史的考量還有待拓展,因而有必要對這一問題的相關學術動態(tài)進行梳理與辨析,為重新認識中世紀晚期英國政治史提供必要的借鑒。

      一、牛津學派的“蘭開斯特憲政實驗”說

      部分西方學者將發(fā)生在1399年的一場針對國王理查德二世(Richard II,1377—1399年在位)的貴族政變稱為“1399年革命”或“蘭開斯特憲政主義革命”,并以此作為“蘭開斯特憲政實驗”的開始。他們將1399年革命和1688年革命進行比較,認為它們的共同點就在于,這兩場革命中,王位的更迭突破了原來的繼承原則,同時議會有權廢除無利于國家的國王。1金雀花王朝的末代國王理查德二世在位期間施行暴政,獨斷專行且對于日益強大的變態(tài)封建貴族駕馭無方,終導致政局失控。2以蘭開斯特公爵亨利·伯林布魯克(Henry Bolingbroke,1366—1413年)為首的大貴族集團發(fā)動推翻國王的軍事政變,俘獲理查德二世。繼而,亨利主持召開議會,并通過了理查德的退位詔書和諸多指控,宣布廢除國王理查德二世,由亨利繼位,是為亨利四世(Henry IV,1399—1413年在位)。斯塔布斯則高度評價這場貴族政變,“盡管,理查德二世的被廢和亨利四世的繼位不是一系列憲政運作的結果,但仍有許多理由認為它們是一場革命,而且是早期憲政經驗的一部分”。3喬治·亞當斯(George Burton Adams)也提出,“亨利對這場革命中所包含的憲政因素可能并不在意,但是他擅長利用反對派來創(chuàng)造優(yōu)勢。1399年的革命顯然具有憲政性質”。4塞西爾·簡(L. Cecil Jane)也認為,由議會起草的針對理查德二世的起訴書宣布,他因施政不善而被廢除王位,這使他不適合繼續(xù)履行國王的權力。而在這之后登基的新國王,確實是根據議會的意愿登上了王位。

      在這里,西方史家無非想要證明,1399年的革命,凸顯了中世紀英國政治史所包含的憲政性。正是這種性質,才確保革命取得成功。他們認為,從國王被廢就可以看出,早在13、14世紀就已形成的議會對國王的限制,在15世紀已經實現新的變化,而這種變化使得王權運作的政治形態(tài)產生了變形。在這種變形中,議會所獲得的新發(fā)展成為西方史學界普遍關注的重點。亞當斯提出了“早熟的憲制政府”(Premature Constitutional Government)理論來支持這種觀點。他認為15世紀是這種憲制政府形成過程中的第一個時代?!霸S多事實表明,民眾正在逐漸了解憲政的性質以及議會行事的重要性,甚至在革命時期也是如此?!?他認為,蘭開斯特王朝的建立,主要取決于國家對通過革命手段獲得王位的支持。同時也要求國王承認議會在14世紀所享有的權利,允許議會充分行使其在理查德二世時期被打壓的權力。亞當斯非常重視這一時期議會的發(fā)展,在他看來,從1399—1461年這60余年的時間里,議會的權威是無可質疑的?!澳鞘且粋€不間斷的憲政時期。盡管憲制政府的機制仍不明確,但在當時已形成實際上的、符合現代特征的憲政實驗?!?/p>

      亞當斯強調,這確實是一個過早的具有現代特征的時期。15世紀英國出現的憲政化,“是這段時期最好的結果,憲政似乎變得更加趨于常態(tài)”。8而在亞當斯看來,這種憲政化的過程正是起于1399年的所謂“憲政革命”。在1399年的王室變更中,逐步確立了議會有權越過根據長子繼承原則所規(guī)定的繼承路線,并幫助蘭開斯特家族登上王位?!疤m開斯特王朝的創(chuàng)建違反了傳統(tǒng)的王室繼承原則,并且得到議會和人民的默許?!?由此,議會所支持的王室變更已經背離了傳統(tǒng)的王位繼承原則。“這實際上是議會將君主的權力給予了蘭開斯特家族……而且這可被視為符合憲政法律下最好的授權”。2因而,亞當斯認為,議會在1399年通過的相關王室變更法案是富有建設性的,是促成憲政形成的重要部分之一。阿莫諾(W. M. Ormrod)也認為,“盡管這在當時對于國王和他的臣民來說都是陌生的,但是廢黜國王是一種變形,而它可能構成未來憲政實踐的基礎”

      亞當斯高度評價蘭開斯特王朝時期所形成的“憲政實驗”。在他的語境中,15世紀前期所出現的憲政運作、議會至高無上、議會主導國家事務等一系列現象,在很長一段時間內已成為慣例。4此外,他還提到,這一時期議會將重點放在建立所謂的議會特權:主張辯論自由;紀律處分和懲罰不受議會以外的勢力(特指國王)干涉;擴

      大撥款權限;改進立法程序等等。5亞氏用了大量的篇幅來論證所謂不成熟的“蘭開斯特憲政”理論,這是西方憲政史學的核心所在。同亞當斯一樣,喬利弗也提出了15世紀的“憲政實踐”理論。他認為“貴族”(estates)已與議會合并在一起,大貴族會議位于議會中,而議會下院則上升到了新的地位,“整個王國能夠暢通行事的前提是要獲得議會的同意”。6他進一步指出,“15世紀所出現的議會提案,特別是議會下院提出議案的習慣確實給這一時期增添了憲政的色彩”。7很明顯,在西方憲政史學流派的話語中,這種有關議會的新功能指的便是議會下院的發(fā)展。

      眾所周知,英國議會于14世紀中葉分為上下兩院。進入15世紀,議會的發(fā)展逐步展示出不同于以往的特征。亨利(即亨利四世)奪取王位最顯著的效果是導致了議會權力的迅速增長。“在金雀花王朝時期,召集議會的目的主要是稅收的批準。但議會很快就開始發(fā)揮其他作用。”8正因為如此,史學家白貝認為,議會日益成熟的一個重要標志表現在下議院對議長的任命。下議院議長一職的確立起源于理查德二世時期。但在其統(tǒng)治期間,下議院議長幾乎不能被視為代表下議院主持會議,而實際是由附屬于國王的貴族派系所控制。而在蘭開斯特王朝時期,“議長確實代表下議院。他由下議院提名,并最終由國王確認”。9白貝認為,議長有很大的政治影響力,因為他是下議院與國王之間進行官方交流的媒介。“狡猾的議長會以多種方式使下議院的工作流產。當下議院的成員沒有獲得上議院議員所擁有的權利時,議長就成為他們的喉舌,為他們據理力爭?!?0對于議會下院的功能轉變,阿爾伯特提出,在15世紀之前,議會下院只是負責通過由國王或上院做出的相關決定。因此,他們被要求派代表參加會議,派出的代表被告知國王和上議院的決定,然后再向議會下院匯報。11麥肯齊(K. R. Mackenzie)也指出,事實上,下院在議會中的作用,是當國王需要財政支持時,便會被召集到議會。在愛德華一世(Edward I,1272—1307年在位)統(tǒng)治期間,下議院并不是議會的重要組成部分,下議院只要被召集,就只能代表地方郡縣同意國王和貴族會議決定的一切。

      在此之后,國王開始向議會特別是下院轉移更多的權力,這其中就包括對財政撥款的規(guī)定。1395年,財政撥款首次由下議院制定,并獲得上院教會和世俗貴族的同意,成為法定規(guī)則?!?407年,即亨利四世登基八年后,他同意了一項重要原則,即下議院擁有制定并提出財政預算的權力,直到議會兩院都審議通過后,再由下議院議長向國王進行匯報?!?關于這一點,羅伯特(M. R. Robert)指出,國王絕對依賴議會的支持?!昂嗬麑ω斦芸畹钠惹行枨笫窃斐蛇@種依賴更加強化的原因?!?此外,亨利取代理查德二世的借口,是國王未經議會授權而擅做決定。因此,為避免重蹈覆轍,當國王尋求議會撥款時,他被迫屈從于議會的備詢和要求。議會在給予撥款之前,“應該對國王或大臣提交的財政預算案進行審查,以確定這筆錢是花在他們所批準的項目上”。3因此在這一時期的文獻中出現了由下院授權,并由上院通過的條文?!昂翢o疑問,下議院已獲得財政撥款的主動權,并且在15世紀,它已成為憲政實驗中公認的一部分,即所有預算法案必須源自下議院?!?此外,當有關議會討論財政預算時,下議院有權不同意上議院或國王所提交的財政撥款法案。下議院所獲得另一個權力是進行獨立討論。在處理國王的相關法案時,議會兩院都會進行獨立的討論,在兩院都認可之前,國王不能對財政預算進行任何的改動。5因而,羅伯特認為,這些讓步使議會暫時成為國家的最高權力機關。

      由此可以看出,英國在15世紀前期出現的議會職能和地位的轉變,特別是議會下院取得的眾多權力,是西方憲政派學者賴以支撐其觀點的重要依據,并認為議會下院在立法方面已取得重大進展。

      二、相關學理模式的新舊交替

      在對中世紀英國憲政史研究的拓展過程中,“輝格解釋”依然遺風猶存。但是,對于憲政理論的認識,西方學者提出了不同的看法,展現出了相關學理模式的新舊交替。一方面,他們認為蘭開斯特王朝所形成的憲政主義僅僅是實驗性的,是不成熟的,最終也是走向失敗的。另一方面,西方學者也從“變態(tài)封建主義”入手,來解釋15世紀政治史的演變。

      1422年,亨利五世(Henry V,1413—1422年在位)去世,亨利六世(Henry VI,1422—1461年在位)繼位為王。由于國王年幼,因而史學界將1422—1437年稱為“幼君時期”(the years of minority)。亨利六世的統(tǒng)治是軟弱而無效的,威爾金森(B Wilkinson)將其視為是諾曼征服后英國歷史上獨一無二、絕無僅有的現象。“對英國來說,亨利六世的統(tǒng)治注定是災難性的,就像查理六世(Charles VI,1381—1422年在位)帶給法國的災難一樣?!?亨利六世繼位初期,英國出現了以貴族為主的攝政委員會(council of regency)和格洛斯特公爵(duke of Gloucester)共同統(tǒng)治的局面。但是,攝政公爵和貴族攝政委員會之間產生了一系列的政治斗爭。在這其中,國家的權力出現了轉移,攝政公爵(Duke regent)、御前會議(council)以及議會之間針對國王的權力展開了激烈的爭奪,從而使得政局更加混亂。有關這樣的變化,西方學者給予了關注,認為這是“蘭開斯特憲政實驗”最終走向失敗的原因之一。

      在威爾金森看來,格洛斯特公爵與貴族之間的紛爭直接導致了大貴族間更深層次的分裂,而這也導致了在1455年至1461年之間發(fā)生了玫瑰戰(zhàn)爭和王朝更替。7因而,他進一步強調,在1437年之后,“蘭開斯特憲政實驗”實際上已走向失敗。御前會議掌握了國家的政府職能,并在不斷擴大其權限,但是,御前會議也已走向變形和停滯。威爾金森指出,一個有司法背景的貴族組織(a court group)同時控制國王和貴族會議,并在某些方面將其意志強加給整個王國。“他們的執(zhí)政顯然避開了古老的一致同意原則(ancient traditions of consent),并且比起上議院和下議院,他們更喜歡大貴族會議的建議,并拒絕攝政公爵的任何特殊主張?!?這樣的政治秩序對來之不易的英國自由憲政無疑是危險的?!伴_始破壞蘭開斯特式國家統(tǒng)治的不僅是對法戰(zhàn)爭的失敗,而且是國內憲政程序的扭曲。

      這種憲政程序的扭曲,不僅僅表現在御前會議和議會上院的變形,還表現在議會下院在這一階段也走上了違背憲政精神的道路。塞西爾·簡指出,議會下院逐步獲得了更多的權力。一方面,國王不再試圖非法籌集稅收。另一方面,下議院通過任命官員來控制開支和審計賬目,并有權成為預算法案的唯一發(fā)起人。但是,“下議院對只獲得立法權并不滿意,他們也開始嘗試控制行政機關”。他們已經通過請愿或彈劾促使國王的大臣被免職,“他們在攫取行政權力的道路上越行越遠,結果對國家和他們自己都是災難性的”

      在西方憲政派史家的視野中,1399年到1461年是英國早期憲政實驗的重要階段,同時這種實驗也是失敗的。他們認為,導致失敗的原因之一,是15世紀國王個人能力在國家政治中扮演了重要的角色。正如阿莫諾所談到,“一個不可否認的事實,即中世紀晚期政治進程既取決于個別統(tǒng)治者的特殊能力,又取決于國家機構的發(fā)展”。4正是由于在亨利六世“幼君時期”,國王的權力被大貴族會議所攫取,即使是在他成年后,也未改變這種狀態(tài)。這實際上就造成了權力的真空,勢必會引發(fā)各種勢力的爭奪。在這個過程中,就會導致權力的失衡,從而引發(fā)憲政程序的扭曲,加劇了貴族間因謀求王位而引發(fā)的新的沖突,最終導致玫瑰戰(zhàn)爭的爆發(fā),終結了“蘭開斯特憲政實驗”。

      西方史學家對英國中世紀政治史的“輝格解釋”,無疑是一種夸大議會作用、夸大法律對王權限制的理論模式,一度影響了西方,特別是英國本土史學的發(fā)展。然而,以憲政理論來全面概括中世紀特別是晚期英國政治發(fā)展的特征顯然過于牽強。憲政理論在對一些具體事例如貴族群體發(fā)展研究方面明顯趨于不足,引發(fā)了其他學者的質疑,從而催生出了旨在推翻憲政史學的新史學理論。這其中最具代表的為“變態(tài)封建主義”。

      在以麥克法蘭為首的一代學者將變態(tài)封建主義與庇護制度相結合,從而形成了有別于憲政史學的史學流派——庇護模式。5“變態(tài)封建主義”就其字面意義,可以理解為是封建主義產生的一種變形,是不同于西歐傳統(tǒng)封建制的發(fā)展。考斯(P. R. Coss)援引麥克法蘭的觀點,認為變態(tài)封建主義的作用可以視為一個“標簽”,來描述在14世紀初期從封建主義中興起的一種社會形態(tài)。這種形態(tài)不可避免的改變了原有封建主義的基礎,即以主人和附庸之間簽訂的個人契約取代原來的領主與封臣之間的終身土地授予關系,并成為主要的社會關系紐帶。

      麥克法蘭認為,封建制度是以采邑為基礎的社會組織?!胺獬荚谙蝾I主效忠和服務的條件下,可以持有一塊土地。封臣以受封的土地為基礎提供包括服兵役在內的各種服務?!?但是到了14世紀,任何有關封臣向封君提供服務的要求都可以以支付金錢或租金的方式進行。“封建制度在形式上仍然是完整的,但也只保留形式而已。”8而在這種新的以貨幣形式支付封建義務的形式下出現的新秩序被稱為“變態(tài)封建主義”。它的核心概念是支付服務,其在14世紀更為普遍。尤其是國王愛德華三世(Edward III,1327—1377在位)時期,古老的封建制度在很大程度上已經過時,且完全不利于進行長期的對外戰(zhàn)爭。為此,愛德華三世提出了一種新的征兵方法,即王室契約,“通過與領主和其他貴族簽訂契約,以一定的工資率使他們保證供應一定數量的士兵。”1這種以“支付”為手段的新契約關系就改變了原有的封君封臣關系,而這是封建制度不再適應政治社會發(fā)展而出現的必然結果。正如有學者所提到,“顛覆封建制度的不是契約軍,而是封建制度的衰落使得有必要通過契約軍來維持皇家軍隊。”

      以“貨幣支付”為特征的變態(tài)封建主義,在15世紀產生了新的變化。最先出現的契約合同主要目的是為了滿足國王對外戰(zhàn)爭的需要。而隨著國王與封建領主簽訂契約合同逐步演變?yōu)轭I主再往下層層簽訂分包合同,這就使得扈邑關系發(fā)生了變化。在分包合同的體系下,接受貨幣支付的對象,“領主無論要求其支持王室統(tǒng)治,或是為彰顯雇者的身份而顯示武力,還是作為王室軍隊進行對外戰(zhàn)爭,他的附庸群體仍然會提供軍事支持”。3正是由于變態(tài)封建主義改變了原有的人身依附關系,從而形成了一種新型的關系網?!斑@種社會結構經常被描述為是一系列中心圈(concentric circles)?!备鶕麄兣c領主的關系,麥克法蘭列出了每個領主的主要關系網——親屬、租戶和鄉(xiāng)鄰,并認為,“這些新的社會關系網,其共同點在于為領主提供服務且絕對也只效忠領主”

      麥克法蘭進步一談到,在這種關系網的影響下,逐步衍生出新的以家族為紐帶的地方大貴族群體(magnates)以及鄉(xiāng)紳(gentry)的崛起。正是這種大貴族群體,影響了英國中世紀晚期特別是15世紀國家相關職能機構的發(fā)展,特別是對議會的影響。麥克法蘭在談到“變態(tài)封建主義”與議會的關系時,認為盡管封建貴族試圖預先安排由他們選定的候選人贏得議會選舉,但須被擁有議會席位的地方大家族所接受。“這標志著一種歷史觀念的轉變,暗示了領主們試圖影響選舉,不僅僅是為了確保所屬下議院席位的穩(wěn)固,而且還要證明自己在地方的影響力。

      “庇護模式”流派認為,“變態(tài)封建主義”在中世紀晚期,演變?yōu)樽阋酝{甚至是推翻國王,實現王朝更替的社會制度?!半S扈合同”最初的本意是為了鞏固王室。但是,在和平時期,應募者就為貴族提供各種服務,有的甚至領受貴族授予的“職位”。由此,形成了不同于封君封臣關系的以貨幣支付和私人契約為紐帶的新“庇護關系”。6這種以私家等級依附關系為特征的庇護制,在非常時期,顯露出貴族爭奪王位的政治野心。“無論應募者分布在何處,領主始終都有能力將他們集中在特定時間和地點以實現其政治訴求。”7進而,“庇護學派”認為,隨著變態(tài)封建主義的發(fā)展,原封建體系下國王與貴族的關系發(fā)生極大變化,在這一過程中出現了“超級臣屬”(over-mighty subjects),成為足以左右國王與議會的新群體。蘭開斯特家族的亨利正是獲得了眾多地方大貴族的支持,比如珀西家族,因而實現了王朝更迭,完成了1399年的“憲政革命”。雖然這次王朝更替最終獲得了議會認可,但面對強大的貴族團體以及實際上的軍事勝利,議會的表決不過也只是形式上的必要。在蘭開斯特王朝后期,由于國王亨利六世的軟弱無能,這種超級臣屬愈發(fā)突破了國王的控制,國王與大貴族間,特別是與約克公爵理查·金雀花(Richard Plantagenet,Duke of York,1411—1460年)的矛盾愈演愈烈。如在1452年2月27日,約克公爵曾在泰晤士河北岸率軍與南岸的王家軍隊對峙,組建3個戰(zhàn)團,并由7艘船提供后勤給養(yǎng)。8隨后,國王與超級大貴族的矛盾激化,最終引發(fā)了“玫瑰戰(zhàn)爭”(War of the Roses)。玫瑰戰(zhàn)爭可以視為是變態(tài)封建主義發(fā)展到極致的表現,蘭開斯特家族和約克家族多次發(fā)生大規(guī)模戰(zhàn)爭。在陶頓(Towton)決戰(zhàn)中,雙方的兵力合計達到了數萬人,遠超此前英國對外戰(zhàn)爭的任何一次用兵數量。

      三、對玫瑰戰(zhàn)爭時期議會的重新考量

      在牛津學派的理論構建中,15世紀的政治發(fā)展是英國憲政實踐的最早嘗試。盡管以麥克法蘭為代表的“變態(tài)封建主義”對這一學理進行了解構。然而,西方學者在否定“輝格解釋”時,不僅從變態(tài)封建主義的角度進行解讀,還對15世紀后期,尤其是玫瑰戰(zhàn)爭期間,議會與國王的關系進行了深入的探討。部分學者提出了“議會虛權論”的思想主張,指出議會功能在玫瑰戰(zhàn)爭時期已完全失去了作用,以此進一步顛覆了傳統(tǒng)憲政理論。

      約翰·沃特斯(John L. Watts)認為,玫瑰戰(zhàn)爭期間,大貴族通過操縱紳士來攫取下議院的權力,以使他們能夠顛覆和爭奪王位。而在蘭開斯特王朝時期形成的所謂憲政原則在這場沖突中起著很小的作用,因為大多數貴族只對權力及其物質回報感興趣。與這些原則有關的憲政特征也沒有任何重大意義。“戰(zhàn)爭的起源和解決都是現實政治,是政治運作的問題。這時候的人們也已似乎適應了這種現實政治,沒有人試圖改變甚至挑戰(zhàn)這種模式,只是尋求在戰(zhàn)爭中獲得優(yōu)勢?!?普魯克內特(T. F. T Plucknett)則對蘭開斯特的“憲政主義”感到懷疑。他認為,在蘭開斯特王朝的軟弱統(tǒng)治期(亨利六世時期),議會在這之前沒有取得廣泛的權力,在這之后這種權力也并沒有實現。議會的權力和地位是直到17世紀才被永久地確立。3以他為代表的部分學者提出,只有在王權孱弱的非常態(tài)下,才會出現議會權力得到加強的局面。在強大的約克和都鐸王朝統(tǒng)治下,議會很快失去了所有的權力。他們對15世紀議會是獨立自主的行使其權力產生質疑。特別是在玫瑰戰(zhàn)爭期間,他們提出,議會下院幾乎不能獨立行使他們自己的主張,實際上是作為爭奪政治特權的大貴族之間,進行派系斗爭的工具而存在?!耙恍┐筚F族扮演了政治領袖的角色,并且選派他們自己的下屬進入議會,而這些下屬對自己的上司言聽計從。

      顯然,玫瑰戰(zhàn)爭期間議會地位與權力的下降,成為部分質疑傳統(tǒng)憲政史學的學者主要的關注點,并對此進行了廣泛的探討。這其中就包含了對戰(zhàn)爭期間議會成員組成的探討。塞勒斯(G. O. Sayles)指出,議會下院如果能獨立選舉議員,那么他們可以行使權力,這無可質疑?!暗?,事實證明,在戰(zhàn)爭期間,議會下院完全順從國王的統(tǒng)治?!?貴族通過操縱選舉,派出自己的親信進入議會,參加下議院的審議,并在他們認為合適的時候指揮下議院的立法工作。故而塞勒斯強調,“15世紀后期,從議會運作及其程序來看,議會已成為貴族派系的御用工具”。

      實際上,牛津學派所認為的蘭開斯特憲政主義實驗,在解釋玫瑰戰(zhàn)爭期間的政治發(fā)展時,出現了無可避免的漏洞,這就是議會權力的逐步喪失。布萊斯·萊昂(Bryce Lyon)談到,在蘭開斯特家族主政時期,議會下院似乎掌握一定的立法權。但是,隨著玫瑰戰(zhàn)爭的爆發(fā),議會下院的立法權也隨之消失。他指出,戰(zhàn)爭爆發(fā)后,國王和御前會議向議會提交的官方法案不斷增加,并要求獲得議會兩院的一致通過?!昂苊黠@,沒有證據表明,議會對這些議案做出過質疑或否決?!?國王和御前會議的大部分提案都反映了王權的利益。1450年之后,議會下院已經喪失了了對立法權的掌控,特別是在愛德華四世(Edward IV,1461—1483年在位)和理查德三世(Richard III,1483—1485年在位)時期,由議會下院主導的提案多次遭到國王和御前會議的拒絕。因而布萊斯對將蘭開斯特實驗作為近代憲政的范例是持否定態(tài)度的,并認為真正意義上的議會主權只有在17世紀才出現。1斯科特威(B. C. Skottowe)也認為,蘭開斯特王朝的統(tǒng)治結束后,議會的“生命”幾乎完全暫停?!凹s克家族入主王室,在某種程度上暗示‘正統(tǒng)主義對議會主導繼承原則的勝利。戰(zhàn)爭中大貴族幾乎完全被消滅,面對強大的王權,下議院無可作為?!?進而,一個單一的專制政府在這之后得以形成。國王的絕對意志幾乎完全取代了議會的意志。議會本身僅在極少數場合開會,而召集議會的目的是授予國王永久性收入,或隨時向他提供額外津貼。“在約克王朝統(tǒng)治時期,國家只進行了七次的議會選舉。而實際上,在這期間,對議會的各項記錄也顯得十分貧乏,議會變得越來越趨于沉默?!?在此期間,議會完全失去了對政府的所有控制權,而其自身的存在也瀕臨困境。

      尤其值得注意的是,斯科特威還提到,在某些情況下,玫瑰戰(zhàn)爭結束后登基的亨利七世(Henry VII,1485—1509年在位)有義務以議會授職的名義實行統(tǒng)治。但是他卻延續(xù)了愛德華四世的專制統(tǒng)治,這就使得議會漫長的休眠期又延長了25年。整個統(tǒng)治期間,“亨利七世僅在1504年7次召集國會,而在過去的13年中僅一次”。4獲得財政方面的支持始終是召開議會的主要目的。因而斯科特威認為,下議院尚未獲得足夠的自立和自主,無法獨自行動?!氨粍儕Z了領導權的他們是無助的”。5即使是傳統(tǒng)的憲政派學者,塞西爾·簡也持有相同的觀點。他認為在“玫瑰戰(zhàn)爭”中,議會淪為主要政黨手中的工具。它的功能被御前會議篡奪,僅被用來證明獲勝一方領導人的措施是合法的?!霸?461年,議會的運轉要弱于1399年,因為它已經達到了一定的重要性,然后開始衰落,并且逐步喪失其獨立性?!?/p>

      在論及15世紀后期英國政治史時,部分西方學者以愛德華四世的強權統(tǒng)治為基礎,提出了“新君主制”(New Monarchy)的概念。有關新君主制理論的建構,最初是指約克王朝時期。格林(J. R. Green)最先提出這種觀點,他用新君主制來描述1471—1509年的君主政治發(fā)展。“他確信,首次建立這種制度的是國王愛德華四世?!?格林認為,自愛德華一世以來議會所建立的各種自由,在玫瑰戰(zhàn)爭中,隨著大貴族勢力的覆滅,也最終被摧毀。“玫瑰戰(zhàn)爭所帶來的不僅僅是推翻一個王朝或是建立另一個王朝。玫瑰戰(zhàn)爭完全摧毀了英國的自由傳統(tǒng)?!?格林談到,愛德華四世的統(tǒng)治是專制的、獨裁的。蘭開斯特王朝時期的議會發(fā)展在愛德華四世時期完全停止,且議會的每一項活動都趨于停滯。

      有關議會失去其主導功能的原因,格林也做了詳細的論證。他認為,最大的原因是國家財富出現轉移。事實上,召開議會的主要目的是為了財政撥款。而在內戰(zhàn)中,議會所控制的大量財富轉入到了國王手中。陶頓戰(zhàn)役后,12位貴族、一百多名騎士和鄉(xiāng)紳被剝奪了財產,而國王的利益則獲得了巨大的提升。“在那一時期,全國有五分之一的土地落入了王室的控制之下?!?由此,原先足以限制國王的議會撥款權,在愛德華四世時期,已不再需要。國王可以從眾多渠道獲得資金來源。愛德華既不像過去那樣依靠議會的力量,也不再信任貴族。他一直致力于增強自己在財務和其他方面的能力。他通過“貢品”以及從富商那里借錢充實財富,并支持商人進行對外貿易,“裝滿錫、羊毛和布的皇家船只以私家商人的名義在意大利和希臘的港口中享譽盛名。”10愛德華通過大規(guī)模商業(yè)交易增加了他的經濟資源。此外,他還恢復了對法王路易十一(Louis XI,1461—1483年在位)的進攻計劃,以發(fā)動戰(zhàn)爭為威脅,勒索路易一年1萬英鎊的“休戰(zhàn)金”,以保證1475年4月在皮基奎尼(Picquigny)簽訂的和平條約永久有效。愛德華于1474年7月和1475年3月從臣民那里獲得的贊助,使他能夠做到在1478年以前都沒有通過議會征稅,同時還向倫敦市民支付了所欠債務?!斑@一壯舉是15世紀以前任何英國統(tǒng)治者都無法比擬的?!?以至于有學者提出,他在位期間,沒有創(chuàng)建新的制度,而是恢復了英國的秩序,重建了英國的繁榮,以及恢復了原來的君主制,故而將愛德華四世的統(tǒng)治稱為“中興君主制”(The Restored Monarchy)。

      綜上所述,對憲政史觀持不同意見的西方學者,透過英國在15世紀后期的政治發(fā)展歷程,以及玫瑰戰(zhàn)爭期間的議會功能以及議會與王權關系的演變?yōu)榫€索,探索出了反對憲政主義學派的相關依據。即在蘭開斯特統(tǒng)治后期,議會與國王所形成的密切關系已發(fā)生了根本性的變化。亨利六世在成年后,對于如何處理國王與廷臣,以及貴族之間關系時明顯缺乏較合理的手段。而亨利六世也對蘭開斯特王朝前兩代君主時期所形成的議會君主制感到不滿,極力與議會進行抗爭。玫瑰戰(zhàn)爭開始后,這種瀕臨脆弱的議會權威直接遭到了毀滅性的打擊。長期的戰(zhàn)爭使得貴族間派系斗爭愈演愈烈,議會也只能作為政治角逐的工具,成為獲勝一方進行戰(zhàn)果確認的程序?!昂翢o疑問,當為了解決王朝爭端而爭取其權力時,議會別無選擇,只能認可勝利者的所有要求?!?因而,在這些學者的眼中,“牛津學派”所鼓吹的“蘭開斯特憲政主義實驗”是現代英國憲政體制的早期實踐,這一理論是不成立的。盡管在這一時期議會的部分功能還在運作,國王也會根據實際情況召開議會。但是,所謂的議會主權以及議會的權威,在玫瑰戰(zhàn)爭時期已經完全消失,更不能作為是可與現代憲政體制相媲美的憲政實踐。

      結語

      西方學者對15世紀英國政治史的相關梳理,從其特征上可以分為3個階段。一方面,以斯塔布斯為代表的憲政史學,從宏觀視角出發(fā),認為英國在蘭開斯特王朝時期形成“蘭開斯特憲政實驗”,渲染君主對議會的尊重與敬畏。另一方面,部分憲政派學者認為這種憲政實驗由于內外因素的影響,在蘭開斯特王朝后期出現扭曲,最終該實驗以失敗告終。爾后,以麥克法蘭、??耍∕ichael Hicks)為代表的反憲政理論學者提出“變態(tài)封建主義”,并以“庇護模式”充實了變態(tài)封建主義的相關理論,以貴族群體活動的視角來解釋中古英國晚期的政治形態(tài),以微觀視野的歷史考察解構了“蘭開斯特憲政”論。

      在麥克法蘭之后,相當一部分學者注意到玫瑰戰(zhàn)爭期間議會實際活動的受限與停滯,進而提出了“議會虛權”論。普魯克內特、布萊斯等學者,從戰(zhàn)爭時期議會與王權的關系入手,認為議會所宣稱的自由與主權已完全陷入困境,議會監(jiān)督與掌控國家的職能不斷下降,并最終成為國王進行統(tǒng)治的御用工具。格林的“新君主制”,則從財政、王室收入等角度進一步證明在愛德華四世的絕對統(tǒng)治下,議會只是國王用以滿足自身需要的附屬機構。

      上述西方有關學術史的流變、更新再次表明,對15世紀英國議會與王權之復雜關系的詮釋,理應擺脫種種先入為主的理論框架與學術偏見,批判地吸納以往有價值的學術成果,結合具體的歷史場景與史實做多層次、多角度的考量。唯有如此,才能對中世紀后期英國政治史的基本特征與演進趨勢做出貼近于歷史實際的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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