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視劇《裝臺》：城市文化的建構與平民意識的書寫

尹艷艷　白靖宇

電視劇《裝臺》由李少飛執(zhí)導，馬曉勇編劇，張嘉益、閆妮、姬他、陳小藝等主演，播出后好評如潮，得到央視的肯定?！堆b臺》講述的是普通小人物在西安的平凡生活，城中村居民刁順子帶領一幫從外地來的農(nóng)民工從事舞臺演出的裝臺工作，主要負責秦腔團演出的舞臺搭建，情節(jié)設置以刁順子的情感生活變化、女兒刁菊花的折騰和不消停、大哥刁大軍的窮困潦倒、一起干活的大雀的突然離世及裝臺過程中遭遇的心酸波折等展開，全方位展現(xiàn)了西安這座文化古城的發(fā)展歷史、風俗文化、美食美景和被列入國家級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名錄的戲曲的魅力。電視劇《裝臺》中，生活在城市里的農(nóng)村人在努力地生活，雖然眾生相，人百態(tài)，命無常，但是跌宕起伏的人生經(jīng)歷與無法抗衡的命運并沒有擊垮眾人，每個人都如向日葵般努力面向陽光，活出屬于自己的人生，傳播著大愛與正能量。這部電視劇的名字“裝臺”指演出前舞臺的搭建，同時象征“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中國夢是當今中國社會的大舞臺”[1]，每個中華兒女在中國社會的舞臺上完成“裝臺”工作，各司其職、愛崗敬業(yè)。這部電視劇幽默詼諧，即便生活千瘡百孔卻依然保持樂觀，不管是自我安慰還是相互調(diào)侃，都成了生活的一味調(diào)味劑，激勵自己向陽而生，鼓勵他人負重前進。西安這座城市的文化建構與傳統(tǒng)戲曲發(fā)展，與西安方言的傳承及陜西美食的推廣息息相關，而且，平民意識的書寫使得電視劇更加深入人心，大眾更易產(chǎn)生共鳴。

一、傳統(tǒng)文化的象征：秦腔

秦腔源于三秦大地，又稱梆子腔，八千里路塵土飛揚，三千萬老陜齊吼秦腔，是西北地區(qū)傳統(tǒng)的戲劇。2006年5月，秦腔被國務院列入第一批國家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名錄。秦腔角色有生、旦、凈、丑，各具特色，是唱、念、坐、打的綜合表演，展現(xiàn)出陜西文化的粗獷、豪放、樸實，表演中富于濃厚的生活氣息。電視劇《裝臺》中刁順子帶領的團隊主要為秦腔團裝臺，劇中多次出現(xiàn)秦腔的唱段，不了解陜西秦腔的觀眾，從電視劇中可以了解大量陜西傳統(tǒng)戲曲文化。秦腔是一面了解陜西文化的窗戶，加速了陜西文化的傳播和影響力。電視劇《裝臺》中多次出現(xiàn)人面桃花的片段，人面桃花唱段是說唐朝詩人崔護討水喝，對開門的絳娘一見鐘情，離開后念念不忘，第二年在門上留下詩句“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面桃花相映紅。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人面桃花的唱段屬于碗碗腔，是陜西省地方戲曲劇種之一，2006年被國務院列入第一批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名錄。觀眾對劇中人面桃花唱段印象深刻，因為桃花貫穿此劇始終，另外，“桃花”意象在劇中對個體的意義不同：秦腔團一直排練人面桃花唱段，為了去北京的演出一舉成功，那樣，秦腔團練功房的暖氣就有了著落，秦腔團的復興就有了希望;蔡素芬縫紉桃花網(wǎng)子，意味著她告別過去的不幸和坎坷，做好了開始新生活的準備;刁大軍的初戀名叫桃花，桃花意味著他的青蔥歲月和回不去的過去;大雀兒的夢想是有一天給女兒植皮，女兒能美貌如桃花;順子吟唱“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道出了他生活中的無奈，他生命中的過客留給他那一抹溫暖的回憶激勵他繼續(xù)面對生命中的風風雨雨。

《裝臺》第九集，瞿團和眾人一起準備迎接上級領導，可是苦于沒有觀眾，免費送票也送不出去，最后八叔聯(lián)合村里其他房東一起動員房客免費觀看，這才有了臺下的觀眾。雖然事情得到圓滿解決，但是從側(cè)面可以窺見傳統(tǒng)戲曲在現(xiàn)代社會的地位，這是陜西傳統(tǒng)文化所面臨的困難和挑戰(zhàn)。在現(xiàn)代音樂和流行文化的沖擊下，秦腔等劇種受到了冷遇，淪落到免費贈票也無人觀看的境地，很多秦腔演員沒戲可演，只能到農(nóng)村的紅白喜事上演出。然而，傳統(tǒng)文化工作者諸如瞿團、靳導、秦腔團的演員們以及順子和他的裝臺團隊，對于秦腔飽含滿腔的熱忱。他們積極進行舞臺設計和改革，雖然困難重重，但是靳導一直不放棄，瞿團一直在努力籌劃，而順子團隊這一群自詡文化藝術工作者也盡心盡力完成自己的工作，他們雖不如燈光師丁大師那樣架勢十足，但是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他們也和丁大師一樣，都是舞臺的幕后工作者，都是“裝臺人”，都在為推動秦腔的發(fā)展做好自己的工作，都為秦腔的發(fā)展做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最終，在大家齊心協(xié)力的配合下，他們最終獲得了到北京演出的機會。演出當天，演員們使出渾身解數(shù)在漫天飛舞的桃花中演出、在栩栩如生的桃花背景下完美謝幕，觀眾熱烈的掌聲不絕于耳，久久回響。這一場景展示了陜西傳統(tǒng)戲曲雖然被大眾忘卻，但這種忘卻只是暫時的，經(jīng)過團隊的努力和改革，秦腔以更美好的姿態(tài)出現(xiàn)在大眾的視野中，再次贏得大眾的喜愛和青睞。劇中多次出現(xiàn)年輕人二代一直想實現(xiàn)站在秦腔舞臺唱主角的夢想，茶樓里“丹麥人”出色的表演、秦腔團老藝術家張老師精湛的唱腔和唱功、農(nóng)村紅白喜事的秦腔表演，甚至順子手機的鈴聲亦是秦腔的唱調(diào)，這一切都展示了依然有大量熱愛傳統(tǒng)文化的陜西人，依然有傳統(tǒng)文化藝術工作者在鍥而不舍地推動傳統(tǒng)文化的傳播和傳承，有朝一日，陜西傳統(tǒng)戲曲一定會走上國際舞臺。

二、文化底蘊象征的符號：陜西方言

從廣義上講，陜西方言包括陜北方言、關中方言、陜南方言，關中方言又包含西安方言。西安是十三朝的古都，西安方言經(jīng)歷了歷朝歷代的變遷，極具歷史滄桑感，具有直爽、渾厚、博大等特點，它融合了各民族的特色，唐朝時期達到輝煌的頂峰，當時的皇帝、嬪妃、大臣、外國使節(jié)等都講西安方言，也稱關中話。在電視劇《裝臺》中，關中話、陜北話、陜南話都有所呈現(xiàn)，這也在很大程度上展現(xiàn)了陜西方言的魅力。方言成了電視劇《裝臺》的一大亮點，他們的方言充滿生活氣息，自我解悶、自我逗樂，既質(zhì)樸生動又到位給力[2]。《裝臺》中彌漫著強烈的方言元素色彩，雖不是完全的原汁原味，但是可稱之為“陜普”。一方面，觀眾能聽得懂，如果純粹使用完全地道的陜西方言，恐怕觀眾理解起來困難;另一方面，觀眾領略到了陜西方言的魅力，感受到陜西方言為電視劇帶來的地域色彩魅力，已達到了方言為電視劇增色的目的。“陜普”體現(xiàn)了陜西人的處事風格和接物待人的方式，激發(fā)觀眾發(fā)現(xiàn)陜西方言的魅力，引起了“陜西話熱”的浪潮。講普通話是一種味道，講陜西話卻別具一格，人物形象更加地道和飽滿，表達主題更加平民化，觀眾體驗更加真實和接地氣。這部電視劇體現(xiàn)了小人物的命運多舛，同時也體現(xiàn)了小人物與命運抗爭的勇氣和力量，既有為過上幸福生活的勤勞努力，也有為家庭、為兒女的隱忍和寬厚。以刁順子為領頭人的裝臺團隊，他們不向生活“認慫”，他們質(zhì)樸的生活態(tài)度以及在生活中的歡笑和淚水，都深深地打動了觀眾，引起了觀眾的共鳴，正如，片頭曲《不愁》以陜西方言的形式唱到：“生活虐我千遍萬遍，我待它如同初戀。”

三、城市的整體記憶：美食

電視劇《裝臺》中出現(xiàn)了各種各樣的美食，油潑面、涼皮、羊肉泡饃、臊子面、肉夾饃、胡辣湯等，都是西安有名的美食，也是國內(nèi)外游客來西安旅游時爭相品嘗的食物。和南方的飲食相比，西安的食物風格比較粗獷且具有歷史厚重感，這與當?shù)匚幕窍⑾⑾嚓P的，體現(xiàn)了陜西人豪邁的一面。西安作為世界四大古都之一，擁有悠久的飲食文化歷史，其中滲透著皇室帝王文化，比如西安羊肉泡饃起源于秦朝、水晶餅起源于宋朝等，歷經(jīng)朝代的變遷和更替，陜西菜更具魅力和特色，是全國各色菜系中一道亮麗的風景線。電視劇《裝臺》中刁大順帶領裝臺隊蹲在地上吃油潑辣子面的場景，是陜西人吃面的典型模樣，蹲在地上吃面是陜西祖祖輩輩流傳下來的風俗，這在很多民俗雕塑中都能夠看到。給面加油潑辣子，是陜西面食的經(jīng)典吃法，而且陜西面食種類繁多，比如油潑面、扯面、雜醬面、干拌面、酸湯面、臊子面、蘸水面、西紅柿雞蛋面、拉條子等，陜西人不論男女老少均喜好吃面，小到一個家里，女主人公親手搟面;大到一個城市，各種面館不計其數(shù)，所以，在很大程度上可以說，陜西面食在陜西美食中首屈一指，在全國享有美譽，更是陜西人民生活中必不可少的飲食元素。陜西的牛羊肉泡饃在劇中也有體現(xiàn)，刁大軍帶著一家人吃羊肉泡饃。早些年間，牛羊肉泡饃是富人的美食，但現(xiàn)在也是老百姓普遍的食物。走在西安的大街小巷，大小規(guī)模不等的牛羊肉泡饃館子隨處可見，人們?nèi)齼蓛蛇M入泡饃館，就著糖蒜，歡聲笑語四起，安逸的生活情調(diào)別有一番滋味。陜西人吃泡饃有一個習慣，那就是自己掰饃，越小越好，在掰饃的過程中要保持心平氣和，同時要擁有耐心，將饃掰成均勻大小的塊兒，在這個簡單的過程中滲透著濃厚的文化韻味：氣定神閑。鍋盔是一張厚而大的餅，外酥里軟、口感極佳，竇老師對鍋盔十分鐘愛，每次順子看望老師必帶鍋盔，也必能討到老師的歡心。劇中丹丹從北京來到西安，在二代的飯店里進行直播，順子如數(shù)家珍般向丹丹介紹各種西安小吃，觀眾垂涎三尺，過足了眼癮，這種與時俱進的直播劇情，更能引起觀眾的共鳴，也從側(cè)面宣傳了西安的美食文化。街邊小攤兒的美食從電視劇《裝臺》中也能略窺一二，各式早餐如胡辣湯、煎餅果子、饃夾菜、油餅、串串等，冒著熱騰騰的氣兒，都是西安居民日常生活中不可或缺的美食，是現(xiàn)實生活的一種展現(xiàn)，觀眾感受到的是濃濃的人間煙火味。

四、平民意識的書寫

近年來，多數(shù)都市劇主要展示城市金領、社會精英、富家公子小姐們的愛情瑪麗蘇、霸道總裁與傻白甜的愛情套路，這一切都在嚴重偏離普通大眾的生活，誤導年輕人形成狹隘的價值觀和愛情觀，偏離了平民意識的書寫。電視劇除了娛樂功能之外，還應有一個更重要的功能，那就是教育和引領大眾，因為電子媒體在現(xiàn)代社會中的用途廣泛，電視劇比書籍能接觸到更多的大眾群體。電視劇《裝臺》做到了這一點，既融合了年輕人喜歡的現(xiàn)代元素，比如青春、喜劇、時尚、幽默等，又呈現(xiàn)了深刻的主題思想：社會底層小人物的平凡與偉大，現(xiàn)實生活的一地雞毛與平凡生活的難能可貴。這部電視劇展現(xiàn)了普通人面對困難不屈服、不妥協(xié)的人生態(tài)度，傳遞了一種中國人骨子里向上的正能量[3]。刁順子，平時以裝臺為生，沒有裝臺時拉拉貨，跑了第一個妻子，死了第二個妻子，娶了第三個妻子蔡素芬后，女兒刁菊花處心積慮地刁難，滋生事端讓刁順子和蔡素芬不好過。刁順子每天帶著裝臺隊干著繁重的裝臺工作，面臨經(jīng)常被拖欠工錢的困境，并要想方設法解決拖欠工錢的問題，回到家還要應對找茬的刁菊花，面臨隨時一觸即發(fā)的家庭大戰(zhàn)，并要想盡一切辦法消除家庭矛盾，這就是刁順子的日常，一邊是鐵扣主任總想著剝削和壓榨裝臺隊，一邊是刁菊花總想著欺凌和驅(qū)趕蔡素芬。其實，刁順子的日常生活就是我們每個普通大眾的生活寫照，沉重的生活壓彎了順子的脊背，但是在傷心難過、沮喪之余，我們更多看到的是他對生活的熱愛、對家庭的責任以及對團隊的忠肝義膽。大雀兒去世后，刁順子接過了照看大雀兒妻女的重任，想完成兄弟給孩子植皮的夙愿;墩墩在張家堡祠堂出事后，順子勇敢站出來承擔懲罰;裝臺的工錢要不來，兄弟們的工錢眼看就要成泡影，順子到鐵扣家里要錢;韓梅雖不是順子親生，但是在第二任妻子去世后，順子供韓梅上了大學;刁菊花雖然處處為難父親，但是順子一直說孩子從小沒媽，可憐;刁大軍去世后，順子從陜南接來了大軍初戀情人的聾啞兒子干裝臺;順子明明知道三皮暗戀蔡素芬，但并沒有將三皮從裝臺隊驅(qū)逐，依然帶著三皮干裝臺，有著君子般的翩翩風度;順子給韓梅和大雀兒的女兒都說過，城中村哪天拆了，都有她們的一套房。電視劇《裝臺》貼近人民大眾的生活源頭，刻畫了城市中的小人物形象，描寫了西安普通居民的日常生活，引導大眾樹立積極向上的生活態(tài)度和正確的價值觀，反映普通大眾的心聲，更易引起大眾的共鳴。從順子的一言一行中，觀眾能深刻地感受到儒家思想所尊崇的仁、義、禮、智、信的為人之道。他是如此普通，猶如我們身邊的朋友，他也如此偉大，他的道德操守超越了我們中的任何一人。這部電視劇書寫了平民意識，它源于生活，略高于生活，它向觀眾展示了平凡中的偉大，呈現(xiàn)了充滿歡樂和淚水的質(zhì)樸生活，引導觀眾樹立積極向上的價值觀，展現(xiàn)了高度的現(xiàn)實性、思想性和觀賞性。

結(jié)語

城市文化的建構是一個龐雜的工程，其中，具有地域色彩的傳統(tǒng)文化、方言特色及美食帶來的味蕾記憶是最重要的三個建構要素。然而，在流行文化的沖擊下，傳統(tǒng)文化逐漸被大眾忘卻;在全球國際化的影響下，地域方言逐漸被遺棄，大眾掀起了學習國際語言的熱潮，土生土長的年輕人不會講地區(qū)方言已司空見慣;在迅速發(fā)展的汽車密集型文化和高歌猛進的物流業(yè)影響下，一個地區(qū)的美食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已經(jīng)沒有了地區(qū)的局限性。正因為如此，捍衛(wèi)和弘揚傳統(tǒng)文化對保護地區(qū)文化的純粹性更為重要，因為傳統(tǒng)文化是一個地區(qū)人民的生活特質(zhì)和精神風貌的綜合體，是一個地區(qū)的活化石;堅守和傳承陜西方言福澤子孫后代，后輩習得方言方能有更強烈的集體歸屬感，有對這個地區(qū)貢獻一份屬于自己力量的責任感和與他人聊起這個地區(qū)的自豪感，方言是一個地區(qū)的靈魂;捍衛(wèi)一個城市的美食對記住這個城市十分重要，美食是味蕾的盛宴，對于一個城市的記憶全部集中在美食上，美食是一個地區(qū)的絢爛色彩。發(fā)揚光大這三個文化建構要素，擴大它們的影響力，具有陜西特色的文化才能得以保持，中華民族五彩斑斕的文化才能得以傳承和發(fā)揚。《裝臺》這部電視劇充分彰顯了秦腔、西安方言及西安美食的力量和魅力，充分突出西安這座古城的文化底蘊，反之亦是這3個方面建構了西安城市文化。電視劇的情節(jié)沒有為了渲染舞臺效果特意設計大的戲劇沖突和矛盾，而是通過描述小人物或者說普通老百姓的生活、情感和工作，充分傳遞了平民意識書寫的美麗和力量，引領大眾用光明戰(zhàn)勝黑暗、用美善戰(zhàn)勝丑惡，引導大眾樹立積極向上的三觀。這部電視劇扎根普通大眾，扎根生活，所以，普通老百姓的生活也能熠熠生輝，而且，這部電視劇向大眾展示了當代中國人的審美追求，反映了當代人的價值觀，體現(xiàn)了中華民族的文化精神。

參考文獻：

[1]仲呈祥.電視劇《裝臺》三思[ J ].當代電視，2021（02）：4.

[2]王蒙，單三婭.厚實的裝臺戲[N].中國文化報，2021-01-06.

[3]江臘生，江辰煬.臺上臺下的人生演繹─評電視劇《裝臺》的敘事藝術[ J ].中國文藝評論，2021（02）：9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