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江南

1

竹意及雨轉(zhuǎn)向江南。誰

曾反復(fù)研究去江南的重要性？

而路徑無須深究 在雨滴成為

諾言之前 你總擁有多種

接近江南的勇氣

竹葉寫滿多余的風(fēng)聲

一個出入夢境的人不再回避

艱辛與祈愿 江山替換

骨肉 替換你和誰

交織的眺望？

他在敘說與歧途有關(guān)的舊事

竹意及雨 轉(zhuǎn)向

街衢上繁復(fù)的手勢

他讓苦痛幻化為旌旗

或者安慰——從典籍中

他 移出某段黃昏

然后在諾言上重新嵌入

一小片刻骨的江南

2

蝴蝶有固有的道路 這蝴蝶

首先必須是血肉的一部分

然后 才有可能成為

傳說的一部分——

蝴蝶在曲折的光焰中飛著

它在找尋另外的翅膀

它 是天穹最為

古老的部分

江聲蜿蜒……蝴蝶

再次經(jīng)過五月 它是

風(fēng)的花朵是云和雨

預(yù)設(shè)多年的花朵

蝴蝶 在你肩胛上鑿刻

某種可以改變江南的

獨特時辰

盟誓與酒。朝夕相伴的人

走失在風(fēng)中 樓臺之影

遍布黃銹 誰能繞開

這命定的愛恨？

請再次回到歌謠之側(cè)。

蝴蝶有木刻的追緬

有讓一抔泥土重新長出

誓言的最好寧靜

3

彎曲之劍 由傘狀

日影 淬煉而成——

絲織的年歲也需要用劍

反復(fù)砥礪 你匆匆

刻記在劍柄上的軟語

是信仰與愛的

第一種符號

咿呀——

帷幕中戰(zhàn)栗的手

指點多少恍惚的朝代

風(fēng) 又一次卷過紅妝少女

不懈催促的馬蹄

煉制長劍的人已為江南

鑄造出另一種背影

他 掌握著

歌哭的種種方向

誰挪動史冊中

浸染夢及熱淚的江南？

馬的嘶鳴里迸一道

蛇形劍光 只有你能在

血脈深處傾聽江南

蒼翠的回聲

4

風(fēng)記得帆影上縱橫的暮色

這曾被多次廢棄的帆

印著 皇上慌張的

所有痼疾

那么多船拖拽巨型陰影馳向

江南 而跪拜的星辰

是紙質(zhì)的 船上呼嘯的

浮華是紙質(zhì)的

歌：戴面具的人手握

大把鎏金的頌辭

他 彎成一縷東風(fēng)

從宮闕到夯土的臉色

整個時代被困在斑駁的

福祿中 帆想借助

一種鳥唱 深入到家國

逐漸傾斜的麻木

風(fēng)烈?；噬献?/p>

旭日一遍遍困倦

風(fēng) 即將占據(jù)

比帆嶙峋百倍的道路

6

寺廟被裱糊在風(fēng)中

提及江南 干裂的木魚

或許已成為最早的言說者

它敲自己的骨節(jié) 敲大江

延誤的潮汛 有人將

蓮花描在雨滴上 它敲

某些晝夜掩飾不住的遲疑……

懺悔的人為新的懺悔

活著 鏤空的石頭

開始飛翔 這是比閃電更為

鋒利的石頭 它在

時代表面留下了大量

彎曲的劃痕

而木魚也將飛翔

憶及自己游向江南的

一剎 木魚撥正了

自己緋紅的影子

7

但仍將缺一個

拍遍欄桿的酬答者

酒杯縮在菱形春色中

柳枝輕飏 朝南的波濤

仍需一次可以傳遞的

慰藉 或者警示

——風(fēng)煙遮掩劍戟

英雄在銹跡斑斑的歌謠中

重現(xiàn) 你是為歌謠磨制

花紋的人 你的江南

撐起過多少英雄

無辜的緘默！

誰還在無盡的蒼茫中

走著？你看舊

城墻上高懸的頭顱

你見證的罪與甘苦已留下

幾粒燃燒的種子

請拾起被欄桿劃傷的

那些山色

8

陶的記憶比較堅韌。泥塵的

另一面是璞玉黛青的追憶

那人從土與水中掏出過什么？

鳥狀的警覺 從祖先

夢境中傳來 然后

轉(zhuǎn)向江的南面

你將那些言辭燒制成形

賦予它們綢緞的分量

如果玉還能醒來

你 會賦予它們靈魂及

夢境的分量

或許 我們必須接近的

正是這陶與玉石

構(gòu)筑的江南

一個裊娜的女子

改變了風(fēng)向

燃燒的玉試圖越過

多少種星空？

那將酒意

交還給陶罐的人

改變了未來的風(fēng)向

10

他們在結(jié)實的肉體里

重置多義的江南

誰用稻粒標示江南悠遠的

往昔？一些健忘的魚

小于稻粒 小于你

測試滄桑的雨

庭院中的風(fēng) 熟悉

太多傳說 你將再次

屬于這樣的傳說

你讓傳說擁有風(fēng)一般

旋轉(zhuǎn)的影子

狼毫蘸盡亙古露水……

而絲織的諾言可以比

傳說更為持久 你

在自己的杯盞中

加進某些祝福 你將杯子

遞到我顫抖的手里

那一次次轉(zhuǎn)向江南的

正是這千秋不改的

茫茫醉意

詩人簡介：姚輝，漢族，1965年生，貴州省仁懷市人。出版詩集《蒼茫的諾言》《我與哪個時代靠得更近》（中英對照），散文詩集《在高原上》，小說集《走過無邊的雨》等10余種，部分作品被譯成多國文字。系中國作家協(xié)會會員，貴州省作家協(xié)會副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