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議馬克思“類”概念與“共同體”概念的內在關系

摘?要：馬克思的“類”概念和“共同體”概念是馬克思思想體系的重要組成部分。在《1844年經(jīng)濟學哲學手稿》中，馬克思關于“類”概念的理解表現(xiàn)為“類本質”“類存在”和“類生活”三種理論形式。這與馬克思關于“共同體”概念的三種區(qū)分，即“自然的共同體”“抽象的共同體”和“自由的共同體”具有理論融通性。這種理論融通性以實踐為基點，具體表現(xiàn)為真正的“共同體”體現(xiàn)著“類”本質的實現(xiàn)，和人的“類”本質的感性回歸是真正“共同體”的實現(xiàn)前提兩個方面。

關鍵詞：實踐?共同體?類哲學

馬克思的“共同體”概念和“類”概念，是馬克思思想體系的重要組成部分，同時也是“人類命運共同體”理念的重要理論來源。馬克思在《1844年經(jīng)濟學哲學手稿》中提出的“類”概念，與馬克思多次提到的“共同體”概念有著緊密聯(lián)系。因此，立足《1844年經(jīng)濟學哲學手稿》文本，以“類”概念為切入點對馬克思“共同體”概念展開研究，這對于深入分析“人類命運共同體”內在意蘊，從而推動我國經(jīng)濟社會高質量發(fā)展具有重要的理論意義。

一、馬克思“類”概念的理論分析

作為《1844年經(jīng)濟學哲學手稿》中的重要概念，“類”概念被看作是馬克思受費爾巴哈影響的一個重要特征。事實上，馬克思關于“類”概念的理解與費爾巴哈有著很大的不同。在馬克思那里，“類”概念包含著類本質、類存在和類生活三種理論形式。

（一）“類”本質

關于“類”本質，馬克思認為，人與動物的根本區(qū)別就是“類”本質，人的“類”本質的特性是“自由的有意識的活動”[1]，換句話說，人的自由而有意識的活動就是馬克思所指稱的人的生命活動的性質。這一性質不同于動物的生命活動之處就在于，人的活動是主觀的，能動的，有意識的，而動物的生命活動是本能性的、無意識的。所謂有意識的活動就是一種對象性的活動。在這里，馬克思很明顯是把對意識的理解建立在實踐基礎之上。因此，他關于“類本質”的理解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說，實現(xiàn)了從認識論向實踐論的轉向。

（二）“類”存在

關于類存在，馬克思認為，“類”存在相比于“類”本質更具有基礎性地位，“正是在改造對象世界中，人才真正地證明自己是類存在物”[2]。這也就是說，人所進行的自由的有意識的活動，即人作為“類”存在物的明證。人改造對象世界就是一種有意識的活動，也就是實踐基礎上的對象性的活動。當然，馬克思還認為，“人是類存在物，不僅因為人在實踐上和理論上都把類——他自身的類以及其他物的類——當作自己的對象;而且因為——這只是同一種事物的另一種說法——人把自身當作現(xiàn)有的、有生命的類來對待，因為人把自身當作普遍的因而也是自由的存在物來對待”[3]。這說明，人作為“類”存在物，不僅包含著人對自身的關系，還包含著人對他人以及人對自然的關系，因而，在馬克思那里，把這三種關系看成對象性關系。在這種對象性關系中，個人把客體看作是自由活動實現(xiàn)的前提。因此，馬克思在認識“類”本質時，作為人的“自由”的活動的前提就在于人是一種“類”存在物，就在于這種辯證的主客體關系。

（三）“類”生活

馬克思關于“類”的第三層理解則是“類”生活。馬克思認為，人的改造世界的活動就是人的能動的“類”生活，“類生活從肉體方面來說就在于人（和動物一樣）靠無機界生活，而人和動物相比越有普遍性，人賴以生活的無機界范圍就越廣闊”[4]。也就是說，人的“類”生活依賴于豐富的無機界——自然界，自然不僅為人類提供生存所需要的空氣、水等自然資源，同時也提供給人類進行對象性活動的靈感和空間。相比較動物來說，人類更能夠廣泛地進行生產(chǎn)活動。而在精神上，自然界提供給人類發(fā)揮靈感的創(chuàng)造空間，正是由于自然界的廣袤無垠，人類才可以依據(jù)自己的審美來創(chuàng)造生活。因此，人的“類”生活歸根結底是人在自然界中所進行的一切活動。人作為自然界的一部分，既改造著自然，也在這個過程中實現(xiàn)自身。

可以看到，馬克思關于“類”概念的三種理論形式，不僅深刻地體現(xiàn)著人的自由自覺，更重要的是體現(xiàn)出人自己作為“類”存在物，實現(xiàn)自己“類”本質，創(chuàng)造“類”生活的整個過程的實踐性。這種以實踐為基礎的“類”的概念遠遠超越了費爾巴哈的抽象地理解，也是馬克思實踐論轉向的重要表達。

二、馬克思“共同體”概念的理論分析

馬克思關于“共同體”概念的論述有諸多表達，“共同體”概念是馬克思最重要的哲學概念之一?？梢哉f，馬克思在對各種“共同體”概念進行歷史考察的基礎上，提出了自己的“共同體”概念，具體表現(xiàn)為自然的“共同體”、抽象的“共同體”以及自由的“共同體”三個相互聯(lián)系且遞進的哲學概念。

（一）自然的“共同體”

自然的“共同體”“是指那種個體直接依賴于人群共同體（依賴于人的自然屬性、依賴于使用價值）而不是依賴于物的共同體（依賴于交換價值）階段的共同體形式”[5]。在這一階段，個體依附于“共同體”而存在。這里的“共同體”是指依靠種族、語言、血緣等共同特征自覺或不自覺地形成的一種團體，這一階段的“共同體”形式包括但不限于原始社會。在“共同體”中，個體彼此之間也形成較為緊密的依附關系，并且由于生產(chǎn)力水平相對低下，財產(chǎn)為共同體所有。同樣，由于生產(chǎn)力水平的限制，個體的勞動只為滿足個體和“共同體”的基本需要。因此，馬克思認為，這一時期的個體勞動的目的，不是為了創(chuàng)造價值，而只是為了滿足生存的必要。這一階段的“共同體”以血緣、宗法等倫理關系和早期的宗教等為紐帶，形成了一種初級的社會團體形式。

（二）抽象的“共同體”

隨著生產(chǎn)力水平的提高，剩余財產(chǎn)出現(xiàn)，早期的“共同體”瓦解，一種新的——抽象的“共同體”出現(xiàn)。這種“共同體”形式伴隨著資本主義的發(fā)展而逐漸成熟，并且受到資本主義私有制的嚴重制約，它所體現(xiàn)的是一種以資本為紐帶的利益“共同體”。之所以說它是抽象的“共同體”，就在于這種“共同體”下的人與人之間抽象的利益關系、扭曲了的人和物之間的關系（人被物所支配和奴役）。相較于前種“共同體”形式，這一階段的“共同體”受到國家的保護，并且有法律和制度作為保障。因此，處于這種“共同體”之中的資本家們可以獲取巨大的經(jīng)濟利益，而其來源就是壓榨和剝削處于某種“共同體”之外的工人。而且，從事實上來說，工人也處于整個龐大的“共同體”之中，但由于受到資本的限制，工人的個體性極大地被壓制。

（三）自由的“共同體”

馬克思曾多次論述過抽象的“共同體”的必然解體。馬克思認為，將抽象的“共同體”取而代之的是將會是一種新的“共同體”形式——自由人的聯(lián)合體。這種新的“共同體”形式被馬克思稱作“真正的共同體”。之所以“真”，就是因為這種“共同體”不以交換價值和資本利益為紐帶，而是一種人與人之間的真正的社會關系。在這種“共同體”中，國家已經(jīng)消亡，每個人都能實現(xiàn)真正的自由。隨著資本主義剝削經(jīng)濟的消亡，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無階級的人類社會。每個人的主體性和個性都得到充分的展示和彰顯，真正的人的本質將得到體現(xiàn)，勞動回歸為人的一部分而不是作為人的生存的手段。這種“共同體”的實現(xiàn)，需要消滅階級，消除剝削，首先是以廣大的無產(chǎn)階級的壯大和無產(chǎn)階級革命為實現(xiàn)前提。而這一過程，必然是長期的、持續(xù)的，也必將是會勝利的。

可以看到，馬克思關于“共同體”概念的分析，離不開人的真正的實踐過程。從最初的“共同體”形式到真正的“共同體”的實現(xiàn)，每一個階段的產(chǎn)生和瓦解，都浸透著人類的實踐和勞動。

三、馬克思“類”概念與“共同體”概念的理論融通

無論是馬克思所理解的“類”概念，還是他所考察的三種“共同體”的形式，都以實踐為基點，這也是馬克思主義哲學最為深刻而基礎的特征。換句話說，實踐構成了馬克思“類”概念與“共同體”概念相融通的理論基點，同時也表征著馬克思“類”概念與“共同體”概念的內在關系的關系節(jié)點。

（一）真正的“共同體”體現(xiàn)著“類”本質的實現(xiàn)

馬克思所描述的真正的“共同體”與之前的所有“共同體”形式都有著很大的不同。馬克思所描述的“共同體”，是真正的“共同體”，其“真”體現(xiàn)在對資本主義制度和資本主義的意識形式的超越，它是真正人的類意識的體現(xiàn)，是人的類意識的覺醒，也是類意識的實踐表達。

真正的“共同體”超越了資本主義制度下的所有制基礎，讓人得以回歸“類”本質的活動。真正的“共同體”不以物物交換為紐帶，也不以資本邏輯為推動。真正的“共同體”所實現(xiàn)的所有制基礎是財產(chǎn)共有。在真正的“共同體”中，獲取財富并不成為人的勞動的目的，勞動不成為人滿足生存需要的手段，而是人的實際生活的一部分。因此，就其根本來說，真正的“共同體”消滅了資本主義的分工形式。因而，對于人而言，分工不再是一種異己的力量，人不再固定在某一種分工之下，分工不再成為一種支配人的力量，而是真正的人的自由自覺的勞動的一部分，這也就意味著人回歸了“類”本質的活動。

真正的“共同體”超越了資本主義的利己關系和剝削關系，讓人的社會關系的異化得以揚棄，回歸于人的本質的關系。在傳統(tǒng)“共同體”形式下，人與人之間的關系是一種自私自利的經(jīng)濟關系。在資本主義社會中，資本邏輯的運轉使得經(jīng)濟利益成為聯(lián)系人與人之間關系的紐帶，資本家與資本家之間，資本家與工人之間，還有國家和市民社會，整個社會被畸形的、異化的社會關系所充斥。而對于真正的“共同體”形式而言，人與人的關系是在感性實踐基礎上形成的彼此友愛的且回歸正常的社會關系，也就是在實踐活動中所形成的一種具有生命關聯(lián)性的關系。這種關系，是還原了的人的本質的關系，也是作為“類”的感性實踐而結成的交互關系。

（二）人的“類”本質的感性回歸是真正“共同體”的實現(xiàn)前提

前面已經(jīng)提到，馬克思所表達的人的“類”本質總共包含三個層面：人與自然、人與社會（他人）以及人與人自身的關系。這三個層面缺一不可，真正的“共同體”的實現(xiàn)就是要使這三種關系實現(xiàn)異化的回歸，換句話說，人的“類”本質的感性回歸是真正“共同體”的實現(xiàn)前提。

人與自然關系的健康發(fā)展是人的“類”本質感性回歸的現(xiàn)實基礎，從而構成了真正“共同體”實現(xiàn)的現(xiàn)實前提。馬克思認為，人對自然界并非僅僅是簡單的占有，自然界也以自己的方式改變著人類。一方面，人通過實踐活動改造自然、占有自然，把自己的本質和力量對象化為外部世界，把自然對象和力量轉化成“為我的存在”，給自然打上人的深深的烙印。另一方面，自然在為人服務的同時，也以自己的方式改變著人類?？梢哉f，自然界打上人的烙印的同時，人的身上也具有不同的自然環(huán)境所帶來的差異性。就此而言，真正的“共同體”的建構當然不能忽視人與自然的關系，真正“共同體”實現(xiàn)的現(xiàn)實前提是人與自然的關系趨于協(xié)調。因此，就人與自然的關系本身而言，其核心就是回歸人的本質，把自然真正當做人的身體一樣去愛護。

人是社會的產(chǎn)物，人與社會關系的良性互動是人的“類”本質感性回歸的核心要求，從而構成了真正“共同體”實現(xiàn)的核心要素。作為群體性存在物，人與自然的關系、人與人的關系和人與社會的關系是緊密關聯(lián)的，任何人都不可能脫離特定的具體群體而孤立存在。在全球化的今天，面對百年未有之大變局，以及國際社會的日益撕裂，“人類命運共同體”理念超越了國家、民族和地域，無疑是應對國際社會變局、彌合國家利益嫌隙的有力武器，這同時也是對真正的“共同體”所作出得最好的時代注腳。

人與自然、人與他人的關系問題，究其根本在于人與自身關系問題的解決。人與自身關系的價值重塑是人的“類”本質感性回歸的必然要求，從而構成了真正“共同體”實現(xiàn)的必要條件。在真正的“共同體”之中，個人如何發(fā)展，個人的價值如何實現(xiàn)，與“共同體”的形成密切相關。真正的“共同體”形式下，個人可以在自由的實踐活動中認知自身，同時還可以通過對“共同體”中其他成員的認知來觀照自身。因此，就這個意義來講，個人充分發(fā)展的程度，影響著人的“類”本質的實現(xiàn)程度。而個人的充分發(fā)展又離不開真正的共同體的建構，換句話說，個人與自身關系的價值重塑，也是個人與真正的“共同體”之間關系的價值重塑。

實踐凸顯馬克思主義哲學的理論張力。馬克思的“類”概念與“共同體”概念正是以實踐為基點，實現(xiàn)了理論上的融通，從而在一定程度上印證了馬克思哲學思想的完整性和系統(tǒng)性。同時，我們也可以看到，馬克思關于“類”概念和“共同體”概念的理論闡述，為人類命運共同體理念的提出奠定了堅實而科學的理論前提。而人類命運共同體理念的提出，又是新時代馬克思主義者對于馬克思主義哲學理論深刻踐行的重要體現(xiàn)，更是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自信、理論自信、制度自信和文化自信的有力彰顯。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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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馬克思，恩格斯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57

[3]馬克思，恩格斯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55

[4]馬克思，恩格斯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55

[5]桑明旭馬克思對共同體發(fā)展的歷史考察及其當代啟示[J].湖北社會科學，2019（04）：12-21

（本文系“教育部高?！p帶頭人教師黨支書記工作室建設項目”研究成果）

（寇晨辰、長安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