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用藝術作品的分離原則適用研究

摘要：實用藝術作品不同于普通文學和藝術作品，在保有藝術美學價值的同時融合了工業(yè)產品的屬性。適用分離原則的二元結構以及物理上和觀念上的分離標準，將實用藝術作品中的藝術功能與實用功能相互分離，從而保障實用藝術作品著作權法保護的實現(xiàn)。

關鍵詞：實用藝術作品;分離原則;藝術功能;實用功能

中圖分類號：D923.41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4-9436（2021）24-0-03

隨著物質生活的極大豐富，人們對美好生活的物質需要以及對藝術作品的精神需求不斷加深，實用藝術作品同時具備藝術功能與實用功能，日益獲得人們的喜愛。由于創(chuàng)作者的不斷努力，實用藝術作品的種類和樣式日漸豐富，呈現(xiàn)出百花齊放的繁榮景象。與此同時，剽竊藝術創(chuàng)作的現(xiàn)象也時有發(fā)生，大量的實用藝術作品侵權案件不僅給創(chuàng)作者帶來了巨大的維權成本，也不斷破壞著欣欣向榮的實用藝術作品市場環(huán)境，因此，保護實用藝術作品勢在必行。應適用分離原則，將實用藝術作品的藝術功能與實用功能相分離，予以著作權法律保護，從而實現(xiàn)對實用藝術作品及創(chuàng)作者合法權利的有效保護。

1 實用藝術作品概念辨析

實用藝術作品作為一個綜合詞匯，概括了多種兼具藝術與實用價值的藝術貢獻作品，藝術美感與實用功能共同構成了實用藝術作品的兩個側面。實用藝術作品不同于美術作品，實用藝術作品是美學藝術與工業(yè)產品深度融合的產物，兼具審美意義和實用價值兩大屬性，充分體現(xiàn)了藝術源于生活、高于生活的價值內涵。而美術作品則更強調純粹的美學價值，實用價值是區(qū)分實用藝術作品與美術作品最顯著的特點。美術作品多用于收藏與欣賞，其藝術價值具有更強的主觀能動性，對于同一幅美術作品，不同的人會產生不同的藝術共鳴，或相見恨晚，或不值一瞥，很難有一個明確且普遍適用的審美標準。而實用藝術作品則兼顧藝術表達與實用功能這兩個方面，創(chuàng)作者將大眾喜聞樂見的藝術形式同工業(yè)產品有機結合，從而生產出具有實用價值的產品，更易獲得眾多消費者的接納。對于實用藝術作品而言，第一價值是實用，第二價值是美感。

實用藝術作品也不同于工藝美術作品。工藝美術作品即人們常說的工藝品，主要是指人們在日常生活中制作的各色小物件，工藝美術作品將制作者的創(chuàng)意、審美通過材質、技巧等手段巧妙融入在一起，形成獨具美感和實用功能的作品。在我國悠久的歷史長河中，工藝美術作品從不缺席，偉大的勞動人民將其智慧與巧思凝聚在一件件精美的工藝美術作品之中，筑成了我國非物質文化遺產的萬里長城。相較于實用藝術作品，工藝美術作品多為手工藝制作，充分體現(xiàn)了中華傳統(tǒng)文化與民族特色。盡管實用藝術作品與工藝美術作品都具有藝術性與實用性，但工藝美術作品更側重于手工制作的傳統(tǒng)工藝生產，而實用藝術作品具有鮮明的大工業(yè)大機械生產的特點。

2 分離原則的理論基礎與內涵

思想與表達分離原則是我國著作權法的一項基本原則，著作權法保護的是思想的表達，思想本身不在保護范圍內，思想和表達之間相互分離。實用藝術作品的分離原則基于思想與表達分離原則，思想與表達分離原則明確了抽象思想與具體表達之間的邊界，從而指明了著作權法應當保護的范圍。該處所指的“思想”泛指不受著作權法保護的內容，有三種類型。

一是基礎元素，如文學作品中基礎的遣詞造句規(guī)則，影視作品中基礎的運鏡方式和敘事手法等。這些作品構成元素基礎簡單，被普遍使用，不會受到著作權法的保護。二是抽象內容，人們對藝術作品中所蘊含的思想內涵的認知，在腦海中會經過由具體到抽象的演變，在接受藝術作品具體的表達形式后，會逐漸抽象出深層次的理解，該抽象的理解屬于著作權法上的“思想”范疇。三是解決方案，即作品中所包含的解決方案、操作方法、技術手段等內容，也屬于著作權法上的“思想”范疇[1]。

分離原則是思想與表達分離原則外延的延伸，思想與表達分離原則要求藝術作品中的抽象思想與具體表達相互獨立且分離，著作權法未對藝術作品中獨立的抽象思想部分予以保護，僅保護符合獨創(chuàng)性的具體表達。基于此，實用藝術作品的分離原則將實用藝術作品中的藝術功能與實用功能相分離，其中，實用功能對應抽象思想范疇，屬于作者創(chuàng)作該作品的主觀意圖，存在于作者的思想之中，實用功能對應上述思想類型的第三類，是一種解決方案。

同時，基于分離原則，將實用藝術作品中的藝術功能和實用功能相互分離和獨立，其中的藝術功能才能得到著作權法的保護。若不將兩者獨立出來就對實用藝術作品加以保護，便不可避免地將其中的實用功能一并納入保護范疇，導致創(chuàng)作者可通過該著作權法的保護進行技術上的壟斷，不僅違背了思想與表達分離原則，也不利于著作權法立法目的的實現(xiàn)。

3 實用藝術作品的分離原則適用問題

3.1 實用藝術作品分離原則適用的二元結構

實用藝術作品侵權案件中適用分離原則早已屢見不鮮，但縱觀案例判決中的分離原則適用情況，可以看到我國司法實踐在現(xiàn)階段對分離原則內涵的理解仍然存在諸多不足，尚未精準把握分離原則的內涵，在原則適用中出現(xiàn)偏差。

實用藝術作品分離原則的適用由二元結構構成，有兩個層次，第一層次是通過物理上的分離或觀念上的分離將實用藝術作品中的藝術功能和實用功能相互分離，第二層次是藝術功能與實用功能彼此獨立[2]。我國司法實踐有關分離原則適用的案件中往往直接進入第二層次而跳過第一層次，忽視了實用藝術作品藝術功能的分離特征。

在法院認定作品藝術性的實踐中，首先是認定該實用藝術作品是否具有藝術功能與實用功能，其次判斷該實用藝術作品的藝術功能能否獨立存在。若該藝術功能能夠獨立存在且滿足著作權法對藝術作品獨創(chuàng)性的要求，則可認定該作品構成實用藝術作品。

然而，實用藝術作品中的藝術功能能否分離和是否獨立存在是兩個截然不同的概念，兩者之間存在巨大差異。實用藝術作品的藝術功能與實用功能是一對動態(tài)的結合體，判斷兩者能否相互分離，需要考量實用藝術作品的藝術功能在分離了實用功能之后是否受到影響，藝術功能是否受到實用功能的限制和制約，而判斷實用藝術作品的藝術功能是否獨立存在不需要考量兩者之間的動態(tài)關系。如一件實用藝術作品擁有精美的圖案設計，但該圖案設計與該作品的實用功能動態(tài)捆綁，倘若剝離了該圖案設計，原作品的實用功能便不復存在。此時，即便該圖案設計可以獨立存在，也不能認定該作品的藝術功能與實用功能可以相互分離。因此，在司法路徑中，若跳過第一層次直接進入第二層次，則打破了分離原則兩階層的二元立體適用結構，陷入一元平面結構的判定困境，分離原則的適用可能性便無從談起。

實用藝術作品藝術功能的“獨立存在”在一定程度上體現(xiàn)了“相互分離”的前提條件，這便使司法實踐中出現(xiàn)直接跳過第一層次徑直判斷第二層次的情況。此外，忽視實用藝術作品藝術功能與實用功能的動態(tài)關系，也是分離原則適用出現(xiàn)問題的原因。法院不論是辨析認定實用藝術作品與美術作品，還是通過“藝術性”“實用性”“獨創(chuàng)性”和“可復制性”的四要件判斷，其實質都是有關實用藝術作品藝術功能和實用功能的判斷，往往會忽視兩者之間是否存在限制和制約關系。

3.2 實用藝術作品分離原則的分離標準

關于實用藝術作品藝術功能和實用功能的分離標準，當前我國司法實踐中的區(qū)分較為模糊，存在認識不足的問題。實用藝術作品藝術功能和實用功能物理上和觀念上的分離同分離原則適用的兩階層路徑一樣，在判斷上也存在遞進的先后關系。不同于觀念上的分離標準，若一個衣柜加以精美圖案的修飾，則很方便對其進行物理上的區(qū)分。

相較之下，物理上的分離標準更加明晰，易于把握，便于判斷。但是并非所有的實用藝術作品都存在顯而易見的物理區(qū)隔，都能夠從物理上簡單分離。若設計師將衣柜設計成藝術化處理的動物造型，則很難進行簡單的分離，不能用物理上的分離判斷標準一概而論，此時需要進行觀念上的分離。對于某些實用藝術作品，倘若使用物理上的分離標準分離藝術功能和實用功能，則可能導致該實用藝術作品的保護范圍被不斷縮小，無法實現(xiàn)對實用藝術作品的保護，使用觀念上的分離標準有利于彌補物理分離的不足?？偠灾?，觀念層面的分離標準是對物理層面分離標準不足的進一步完善和補充，但在物理上的分離標準已經將實用藝術作品的藝術功能和實用功能分離之后，便不能再使用觀念分離的標準，兩者不能同時適用。

在司法實踐中，我國部分法院在適用分離原則判斷一個作品是否構成實用藝術作品時，未明確區(qū)分物理上的分離標準和觀念上的分離標準，造成了對實用藝術作品的錯誤認定，因此法官在判斷實用藝術作品時應當具備將兩個分離標準嚴格區(qū)分適用的思維。

4 實用藝術作品的分離原則適用構想

4.1 聯(lián)系獨創(chuàng)性判斷的實用藝術作品分離原則適用

思想與表達分離原則是實用藝術作品分離原則的理論基礎，思想與表達分離對于作品著作權保護具有重要意義。同理，分離原則對實用藝術作品著作權保護的重要意義不言自明。

并非所有剝離出來的實用藝術作品的藝術功能都能進行著作權法上的保護。應當遵循分離原則適用的二元結構，第一步先從藝術功能和實用功能兩個維度分析實用藝術作品，得出是或否的判斷。接下來判斷藝術功能獨立的可能性，而藝術功能獨立存在并不是實用藝術作品著作權保護路徑的最后一步。思想與表達分離原則通過抽離藝術作品中的思想部分，從而對其中符合獨創(chuàng)性的表達內容予以著作權法保護。

判斷作品是否符合獨創(chuàng)性是是否予以著作權法保護的最后一步，同時也是最關鍵的一步，獨創(chuàng)性的符合判斷是藝術作品能否接受著作權法保護的終極大門，不符合獨創(chuàng)性要求的藝術作品同已經剝離出去的思想一樣，無法獲得著作權法的有效保護。

實用藝術作品的著作權法保護領域也是一樣，其中的藝術功能所表現(xiàn)出來的藝術價值同樣需要滿足獨創(chuàng)性的要求。通過組合拳的形式，對層層篩選出的實用藝術作品予以著作權法上的保護。進行分離原則的判斷后，分離出來的具有獨立特征的藝術功能同樣需要進行獨創(chuàng)性符合的判斷，倘若同樣符合獨創(chuàng)性要求，則該實用藝術作品便可以進入著作權法保護的大門，完整的判斷流程就此完成[3]。

對實用藝術作品的著作權法保護與普通藝術作品有著較高的相似度。若僅僅用著作權法的獨創(chuàng)性符合進行判斷，不僅缺乏著作權判斷的法律基礎，而且因為尚未剔除包裹在實用藝術作品藝術功能中的實用功能部分，無法對其進行著作權法上的保護，若僅適用分離原則進行判斷，則會擴大著作權法保護的范圍，造成濫用法律保護的現(xiàn)象出現(xiàn)。

4.2 實用藝術作品分離標準的具體適用

實用藝術作品藝術功能和實用功能的分離標準包括物理上的分離標準和觀念上的分離標準，觀念上的分離標準在物理分離標準難以發(fā)揮作用時予以補充判斷。物理上的分離標準判斷起來相對方便，此時實用藝術作品的藝術功能和實用功能有著明確的區(qū)分界限，僅需要對兩者進行物理層面的剝離。若一件實用藝術作品的藝術功能能夠在物理上被剝離，獨立于實用功能而存在，并且兩者分離后互相不產生影響，分離出來的藝術功能具有美學價值，能夠成為著作權法保護的藝術作品，則該實用藝術作品便可以進行物理分離。

相較于物理上的分離標準，觀念上的分離標準更加依賴判斷者的主觀能動性，此時實用藝術作品的藝術功能和實用功能或區(qū)分不夠明確，或深度融合在一起，該標準具有抽象和不確定的特點，因此，更需要明確具體的判斷方法。首先，根據(jù)分離原則，實用藝術作品中的實用功能應當分離且不受到著作權法的保護，因此，僅須判斷出實用藝術作品的實用功能部分并將其移除，剩下的便是其藝術功能部分。

然而并非所有實用藝術作品的藝術功能都具有藝術價值，藝術作品最顯著的價值在于美感，通過與觀賞者的審美共鳴，從而將藝術作品中內含的美感傳遞給觀賞者。此外，因為審美的不同，對藝術作品的認定更是見仁見智。對于實用藝術作品中的藝術部分，法官不能采用專業(yè)藝術家的視角判斷，而應當以普通消費者的視角判斷。

要判斷分離出來的藝術部分是否與實用功能相互影響。因實用藝術作品的藝術功能與實用功能在物理層面深度融合在一起，無法進行簡單的區(qū)分，便需要考量通過觀念將實用藝術作品的藝術功能分離后是否受到實用功能的影響，這種影響可表現(xiàn)為實用功能對分離后的藝術功能的限制乃至破壞。一旦進行觀念分離，藝術功能中的藝術美感展示就會受到限制或是部分破壞，則不能將兩者視為可以分離。

5 結語

實用藝術作品同為文學和藝術作品大范疇內的概念，應當在著作權法中予以保護。不同于普通藝術作品，實用藝術作品在保留藝術功能的基礎上融入了實用功能，其內涵更加豐富，同時也應當適用分離原則強化實用藝術作品在著作權法領域內的保護，層層剝離和篩選出其中具有著作權法保護價值的藝術功能部分，從而保障實用藝術作品的長遠發(fā)展。

參考文獻：

[1] 崔國斌.著作權法：原理與案例[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14：39-69.

[2] 宋戈.實用藝術作品分離規(guī)則的適用：以合并原則為視角[J].電子知識產權，2018（2）：26-33.

[3] 羅瀚.家具類實用藝術作品著作權保護的認定路徑[J].陜西青年職業(yè)學院學報，2021（2）：81-84.

作者簡介：彭程（1997—），男，河南鄭州人，碩士在讀，研究方向：民商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