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敏
由巴茲·魯赫曼執(zhí)導,萊昂納多·迪卡普里奧和凱瑞·穆里根等主演的電影《了不起的蓋茨比》改編自菲茨杰拉德的同名小說,影片講述了未成名作家尼克·卡羅維被“上流世界”的愛情及謊言吸引,決定書寫一段無緣的愛情、一個始終不滅之夢想的令人心痛的故事。影片以尼克的觀察和認識為基礎視角,對蓋茨比的人物命運進行演繹。本文以該片為研究對象,從跨媒介視域出發(fā),詳細解讀文化符號的多維呈現(xiàn)。
電影藝術與文學作品存在本質區(qū)別。在電影改編過程中,創(chuàng)作者需以跨媒介為創(chuàng)作視野,比對電影與文學二者存在的視覺形象差異,遵循文學的“影像化”改編邏輯,調整敘事節(jié)奏,使文學作品蘊含的文化符號能夠在電影中自由流動。電影《了不起的蓋茨比》以跨媒介視域為切入點,通過對主旨進行細節(jié)表達,并在描述主人公蓋茨比追尋個人情感的基礎上,重點探究人性變遷過程,生動詮釋了宏大歷史格局下個人豐富的精神世界,為電影與文學作品的良好跨媒介轉化提供了一定借鑒。
一、跨媒介視域下文化符號的多維呈現(xiàn)
小說與電影作為不同類型的敘事媒介,具有差異化的敘事范式。創(chuàng)作者在對小說文本進行電影改編時,需充分遵循創(chuàng)作規(guī)律,選擇不同類型的敘事語言,采用移植、節(jié)選、取意、濃縮和復合等手法,完型具有獨特風格的敘事表達效果。影片《了不起的蓋茨比》以主人公蓋茨比的人物事件為主線,按照其思想變化脈絡,對小說文本進行合理刪減以適應新時代場景下受眾群體的觀影習慣,實現(xiàn)了文化符號的多維呈現(xiàn)。
(一)基礎框架:敘事內容的遵循融合
以小說文本為基礎創(chuàng)編電影作品時,創(chuàng)作者往往將自身的理解、感悟融入其中,在生動體現(xiàn)文學作品敘事內核的同時,為觀眾呈現(xiàn)娛樂體驗與視覺沖擊,實現(xiàn)文學審美與商業(yè)娛樂的有效融合。由菲茨杰拉德創(chuàng)作并于1925年出版的文學巨著《了不起的蓋茨比》在百年英語文學史中具有重要地位,也是美國“爵士時代”“迷惘的一代”的代表作品。小說文本以“敘述者”的視角,即擬人化敘事視角來描述蓋茨比的生活,并以象征的創(chuàng)作手法生動展示了“美國夢”傳奇下的悲愴與嘲諷,而“蓋茨比”亦成為具有特殊象征意義的文化符號。電影《了不起的蓋茨比》遵循著原著的敘事內容,基本保留原有的敘事框架,用影像改編的具象視聽畫面,建構了基于小說文本的話語空間。電影為觀眾生動呈現(xiàn)蓋茨比跌宕起伏的一生,早年蓋茨比家境貧窮,愛人黛西因為金錢背叛了他,蓋茨比不斷奮斗成為富豪,發(fā)達后,黛西雖選擇回到他的身邊,卻最終無情離去。影片中,蓋茨比為了吸引昔日戀人的注意,選擇在黛西家附近興建豪宅,希望用真心真情喚回所愛,而黛西真正喜歡的是金錢,這注定了蓋茨比與黛西“有緣無分”的情感悲劇。[1]
(二)情節(jié)復現(xiàn):敘事主旨的個性化思考
從小說文本到電影作品創(chuàng)編,原則上要以“輕構述”為基礎,通過遵循電影藝術的創(chuàng)作邏輯,合理刪減、取舍原著文本中的敘事線索與立意,以跨媒介對話的方式從多維度及多元視角呈現(xiàn)電影的多元美學,由此彰顯電影與小說的對話互動關系,生動詮釋電影創(chuàng)作者對敘事主旨的個性化思考。受電影藝術敘事篇幅有限性因素影響,創(chuàng)作者為簡化《了不起的蓋茨比》的敘事線索,并沒有過多講述配角尼克與喬丹的愛情故事,對尼克、喬丹、莫朵等人物關系進行了簡化處理,并減少了對20世紀20年代美國社會享樂主義的評判描述,這一手法改善了影片的視覺觀賞效果,亦有助于觀眾快速理解影片主旨。[2]片中,導演巧妙利用尼克的敘述視角傳遞了其個人對美國社會陰暗面的生動見解,并以客觀、嚴謹?shù)囊暯莵砗饬孔陨硭幍臅r代場景,解讀了“爵士時代”的社會精神危機。
(三)自由創(chuàng)作:敘事立意的發(fā)展嘗試
對文學作品進行影視改編,本質是一種變奏。創(chuàng)作者將小說改編為電影時,其中傳遞的觀點、立場和創(chuàng)作目的沒有發(fā)生變化。導演將改編立場與主旨思想相融合,采用轉換、移位等敘事策略,使電影作品具有更深刻的純粹性和集體性,并與受眾群體形成有效情感共鳴,實現(xiàn)創(chuàng)作主旨的大眾化普及。電影《了不起的蓋茨比》保留了原著中未成名作家尼克的敘述視角,講述了尼克從故鄉(xiāng)來到紐約,其所觀察、經歷的故事,導演使用細膩且充滿情感的筆觸,用宏大歌舞場面盡可能全面、生動地描繪了極其奢華的時代氛圍,并將藝術化想象與真實故事相互交織,為觀眾提供了生動、具體的觀賞體驗,也滲透出當時美國社會對金錢財富的渴望與追逐。盡管與小說相比,電影《了不起的蓋茨比》的藝術審美相對較弱,但是,在電影改編過程中,創(chuàng)作者通過融入時代精神、大眾審美和生活屬性,以自由創(chuàng)作的方式,極大拓寬了影片的敘事空間,促使觀眾對影片詮釋的敘事立意產生了較強的精神共鳴。
二、跨媒介視域下文化符號的合理演繹
小說以文字描述為基礎,通過為讀者呈現(xiàn)合理想象,以文本與讀者單一互動為重點,推動故事情節(jié)發(fā)展。電影則以視覺、聽覺等動態(tài)畫面為基礎,采用合理的敘事語言構建具有獨特儀式場景的視覺畫面,呈現(xiàn)電影作品的敘事樂趣?!读瞬黄鸬纳w茨比》以宏大的敘事基調為背景,挖掘和呈現(xiàn)具有時代氣息的敘事內容,在引發(fā)觀眾深度反思的基礎上,實現(xiàn)了文化符號的合理演繹。
(一)敘事語言的錯位彌合與生動融入
在對小說文本進行電影改編時,為有效化解敘事語言的差異沖突,創(chuàng)作者往往選擇符合觀眾認知、欣賞習慣的敘事語言,使電影主旨、創(chuàng)作意蘊與小說主題實現(xiàn)合理融入。該片通過充分整合、利用視覺元素,將沖突故事情節(jié)與奢華的敘事氛圍有機融合,實現(xiàn)了敘事沖突的集中表達。導演魯赫曼在對蓋茨比的“上流社會”奢華生活進行描述時,采用大量篇幅渲染奢侈、壯觀卻庸俗的晚會,使觀眾對影片所處時代氛圍的躁動、喧囂形成了生動、有效的認識。在跨媒介轉化視域下,盡管《了不起的蓋茨比》從小說文本到電影作品存在一定敘事間隙,但是,在電影改編過程中,創(chuàng)作者合理控制敘事節(jié)奏、豐富人物形象,巧妙使用敘事語言,有效彌合了小說與電影之間的敘事錯位,為觀眾呈現(xiàn)了更加豐富的視聽畫面,實現(xiàn)了小說文化符號的多維呈現(xiàn)與合理演繹。[3]
(二)敘事畫面的唯美詮釋與融合
在電影創(chuàng)作過程中,創(chuàng)作者通過從受眾心理出發(fā),依托符號敘事,選擇恰當?shù)膭?chuàng)作語言與敘事結構,從而打破文化隔閡,實現(xiàn)了文化符號的合理演繹。基于此,以小說文本為基礎創(chuàng)作電影時,需要以開放性的創(chuàng)作態(tài)度為基礎,突破小說文本元語言環(huán)境的束縛,積極拓寬文化符號的敘事空間,重建新的文化符碼,促進小說文本與電影之間的無偏差互動。電影《了不起的蓋茨比》詳細挖掘原著中的文化符號,豐富了影片的敘事結構、主旨立意,為觀眾還原了鮮活的故事場景,使電影敘事內容與社會文化語境之間形成了深度互動與有效對話。影片女主人公黛西是蓋茨比個人奮斗夢想的精神化身,也是“美國夢”的生動寫照:她外表甜美,令人心曠神怡,但其內心對金錢、社會地位有著強烈的渴望。早年間,黛西為了金錢選擇離開戀人,待蓋茨比發(fā)達后,又選擇“投懷送抱”。但當她駕車軋死丈夫的情婦后,又狠心利用蓋茨比對自己的愛,使其承擔肇事責任……最終,在黛西丈夫的挑唆下,情婦的丈夫開槍殺死了蓋茨比,蓋茨比死后,黛西繼續(xù)過著富足的生活,而蓋茨比與黛西的故事則如同從未發(fā)生的“夢”,充溢著諷刺感。
(三)人物形象的生動勾勒與鮮活塑造
小說文本可以使用大量文字語言對人物形象進行勾勒描繪,而電影藝術則需要圍繞敘事主旨,取舍人物角色篇幅。該片重點塑造了蓋茨比的人物形象,借助尼克的視角,講述數(shù)個關于蓋茨比出身的傳說,比如戰(zhàn)爭間諜、國王表弟和殺人兇手等,以此增添蓋茨比人物身份的神秘感。尼克是黛西的遠房表弟,尼克住所旁就是蓋茨比的豪華宅院,宅院里每天都會舉行盛大宴會,尼克與蓋茨比相識后,對蓋茨比的故事充滿探究興致。與原著小說不同,由萊昂納多·迪卡普里奧飾演的蓋茨比詮釋了執(zhí)著深情、敏感脆弱的人物性格。黛西是蓋茨比的精神寄托,也是他的奮斗目標,蓋茨比為了接近黛西,興建豪華住宅、舉辦盛大聚會,生動展現(xiàn)其對黛西的熾熱愛意,令觀眾為之動容。此外,電影版的蓋茨比還表現(xiàn)出天真、脆弱的心理特征。當尼克奉勸蓋茨比“不能重溫舊夢”時,蓋茨比大聲反問到“為什么不?我當然可以!”甚至在與湯姆攤牌對峙時,他仍然幻想著自己是黛西唯一的愛;而當黛西說自己也愛湯姆時,他無比震驚。雖然蓋茨比在追求金錢、地位時不擇手段,但他始終對生活保持著熱愛、對純真愛情保持著向往,這使觀眾從心靈深處認可了蓋茨比;而為了進一步襯托蓋茨比的人物性格,影片對黛西的人物形象進行了簡化處理,尤其減少了對其自私、冷漠等性格缺陷的描述。[4]總之,影片塑造的蓋茨比是飽滿、立體的人物,導演通過讓受眾看到蓋茨比內心的純凈、執(zhí)著,使觀者對影片詮釋的主旨形成了深刻、完整的認識。
三、跨媒介視域下文化符號的現(xiàn)實映照
受社會環(huán)境、文化氛圍等不同環(huán)境因素的影響,人們往往形成基于特殊生活習俗、特色思維方式的文化符號。電影與小說文本的跨媒介傳播方式,為不同文化符號提供了新的交流路徑,通過從他者文化出發(fā),理解不同文化符號詮釋的語境含義,揭示潛藏的文化符號沖突,可以實現(xiàn)文化符號跨媒介轉化的理想成效。電影《了不起的蓋茨比》表達了對人性、社會的深度思考,傳遞了生命的痛楚與精神的救贖,并在遵循文學作品創(chuàng)作內核的基礎上,從多元藝術視角來建構出具有典型意義的敘事空間。
(一)敘事影像與現(xiàn)實社會的生動映照
電影藝術重視體現(xiàn)與傳遞人物的個體體驗,通過使用敘事影像,將復雜的人物性格、時代環(huán)境與敘事內容相融合,以獨有的觀察視角來書寫和建構人們不能忘懷的社會記憶。[5]電影《了不起的蓋茨比》講述了主人公蓋茨比與黛西的愛情悲劇,生動詮釋了其中蘊含的虛情寡義和空洞虛假等情緒,傳遞出創(chuàng)作者對“美國夢”的強烈批判,較為典型地揭示了美國“爵士時代”的獨特意蘊與社會風氣。從影片所處的時代環(huán)境看,此時美國經濟高速發(fā)展,大量年輕人誤將享樂、奢靡作為生活的終極目標,陷入了失去自我的“美國夢”中。黛西是“美國夢”的化身之一,蓋茨比與黛西的愛情隱喻的是廣大青年對“美國夢”的追求與向往,但黛西徒有其表、冷酷自私,暗示了“美國夢”華而不實及追求者的盲目性;而蓋茨比的死亡,既是個人生命的終結,也是“美國夢”的破滅。片中,盡管蓋茨比擁有了大量財富,并模仿“上層人士”的生活,但底層出身始終難以抹去,他盲目追求不屬于自己的愛情、生活,最終為此付出代價。
(二)敘事主旨與視覺畫面的相互映照
在小說文本與電影視覺圖像進行博弈時,創(chuàng)作者通過以敘事主旨為重點,構建極具感染力的視聽畫面,以視聽敘事模式詮釋其中蘊含的敘事風格、敘事意境,為觀眾呈現(xiàn)出具有創(chuàng)新性的敘事效果。[6]電影《了不起的蓋茨比》巧妙利用視覺畫面的象征意義,彰顯了影片的敘事主旨。影片塑造的蓋茨比是了不起的人物,當眾人沉醉于物質世界時,蓋茨比仍然堅守對美好愛情的向往。與原著小說相比,電影作為大眾傳播媒介,利用視覺圖像成功引發(fā)觀眾的心理幻想,進而突破了不同維度的時空限制,使觀眾通過銀幕,深度感受、體驗蓋茨比與黛西的情感故事,加深觀者對人性的思考與洞見,并與時代精神產生深層次的情感共鳴。影片所描述的歷史背景是歷經一戰(zhàn)后美國的“柯立芝繁榮”時代,此時其相對寬松的管理政策、大量財富涌入美國,任何看似宏大的夢想仿佛皆能輕易實現(xiàn)。該片借助蓋茨比的命運來描述美國社會現(xiàn)實,建構出具有時代氣息的全新符號,充滿了諷刺、思辨特色。
(三)敘事邏輯與藝術內涵的映照
從美學邏輯看,將小說文本改編為電影作品,需要對影片的敘事結構進行編排重構,避免出現(xiàn)故事情節(jié)冗余、敘事線索復雜以及主旨立意不突出、不明確等問題。創(chuàng)作者在對文學作品進行電影改編時,要始終從電影藝術的敘事規(guī)律出發(fā),結合創(chuàng)作目的、創(chuàng)作理念,設計劇情沖突,使人物命運劇變與故事情節(jié)反轉相融合,以此達到敘事情緒的高潮。在原著中,作者重視社會場景的細致描述,以深刻、獨特的視角揭示了美國“迷惘的一代”的心理困境,通過對蓋茨比從奇跡般富有到幻滅、黛西在蓋茨比死后的麻木無情等場景進行刻畫,生動演繹了看似浮華“美國夢”的破裂。電影版則通過設置黛西的遠房表弟尼克為觀察視角,將黛西、蓋茨比和湯姆等人物進行巧妙串聯(lián),也為“上流社會”與大眾階層搭建了對話、交流平臺。與原著小說不同,電影《了不起的蓋茨比》將開篇設置在精神病康復診所,通過采用平掃鏡頭的方式交代尼克易怒、失眠的精神狀態(tài),以“回憶性”敘事的方式賦予了尼克近乎癲狂的寫作狀態(tài),通過為觀眾呈現(xiàn)兼顧虛幻與真實的敘事場景,使觀眾對該片的“夢幻式”敘事風格形成深度、有效認知。
結語
對經典文學作品進行電影改編是跨媒介視域下的敘事實踐,為確保實現(xiàn)影像“再生產”的理想效果,創(chuàng)作者需要把握文學作品與電影之間的轉換邏輯,精準確定電影敘事主旨,以合理的影視化想象為創(chuàng)作邏輯,積極探尋電影敘事情感、敘事語言與小說文本的轉化方式。電影《了不起的蓋茨比》突出了主人公蓋茨比的人物悲劇是時代悲劇的敘事主旨,通過對蓋茨比的人物命運進行描摹,使觀眾對“爵士時代”美國的階層分化、社會矛盾等問題形成較為深刻的認識。從小說文本到電影作品,《了不起的蓋茨比》將個人命運與時代環(huán)境相融合,在傳遞原著內涵的基礎上,為小說文本與電影作品的跨媒介轉化探尋了經典路徑。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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