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夢瑤
摘 要:針對明代的景德鎮(zhèn)青花官窯所用鈷料進行分期研究,尤其是對多次見諸史籍但是撲朔迷離的“蘇麻離青”進行探源研究,找出其原產(chǎn)地在今天的伊朗,分析該地區(qū)在明初曾和明朝政府的往來。分析明代不同時期青花鈷料的產(chǎn)地、礦物特點和呈色規(guī)律,并將這些規(guī)律放入明史研究中,從中勾勒出明代的對外關(guān)系和中外文化交流的大體脈絡,嘗試就明代的青花鈷料的來源和特點進行研究,為收藏和鑒定明青花瓷找到一條科學有效的道路,并且從中看到在海禁背景下明代不同時期對外政策的階段性變化。
關(guān)鍵詞:青花;鈷料;蘇麻離青;中外交流
1 引言
1.1 研究目的、背景
有明一代,奉行海禁政策,且因奉行海禁,明代中后期發(fā)生了重大的歷史事件—倭寇之亂及抗倭戰(zhàn)爭。同時,永樂宣德年間,明王朝卻擁有當時世界上最強大的艦隊,這不得不說是明代歷史的一個矛盾。
青花瓷始于唐代,用的是中亞進口鈷料。唐代河南省礬縣窯就曾在同一時期既生產(chǎn)唐三彩又生產(chǎn)青花瓷。至元代,青花瓷已風行海內(nèi)外。鈷料有進口料和國產(chǎn)料之分。元代青花瓷在藝術(shù)上已有很高水準,為明清兩代青花瓷發(fā)展提供了良好的基礎(chǔ)。明初至清初是中國古代青花瓷黃金時代,這一時期青花瓷是瓷都景德鎮(zhèn)釉下彩的主流產(chǎn)品。
各個時期使用的鈷料都有其特點,從鈷料中不但可以看到各個時代青花的特點,還可以看到中外文化交流的縮影。在鑒別明代不同時期青花的真?zhèn)魏蜁r代時,除了依據(jù)款式、紋飾、胎土、造型等之外,還有一個重要的鑒別要素,即青花鈷料。通過研究青花瓷所使用的鈷料來鑒別青花瓷,無疑是一把打開青花瓷大門的金鑰匙。明代是青花瓷發(fā)展黃金期,本文將就明代青花鈷料的來源和特點進行研究,為收藏和鑒定明青花瓷尋找一條科學有效的道路。
1.2 研究現(xiàn)狀
青花瓷的研究一向是國內(nèi)外文物界的顯學,由于元青花大量外銷,至今在中亞、西亞等地還存有大量稀世元青花珍寶,元青花鬼谷子下山青花人物罐在拍賣會上更是刷新了中國藝術(shù)品最高價格。明青花雖然不具元青花那么多傳奇色彩,但是青花鈷料本身有不少也來自國外,從鈷料在不同時期選取國產(chǎn)或者進口之不同,可以窺探出不同時期明代中外文化交往狀況。
而在青花瓷的故鄉(xiāng)—景德鎮(zhèn),傳承了千年的青花工藝至今仍十分昌盛,國內(nèi)專家對于青花瓷的著述也汗牛充棟,不過單獨只論述鈷料來源特點及從中窺探中外文化交流的專門著述似乎并不顯見。故本課題具有較高的國內(nèi)國際關(guān)注度,卻又有很多細節(jié)工作欠缺,亟須研究。
1.3 研究內(nèi)容
依據(jù)大量的文字、圖片、實物資料,研究明代青花在不同時期鈷料的來源和特點,尤其是其中涉及進口鈷料的部分,總結(jié)不同時期鈷料的主流原產(chǎn)地,并且結(jié)合當時青花瓷的特點進行歸納。
將以上歸納好的資料聯(lián)系當時的中外文化交流背景,研究世界大的歷史背景環(huán)境對青花瓷生產(chǎn)和銷售方面的影響,從小小的青花瓷中窺見當時的中外歷史環(huán)境。
2 撲朔迷離的“蘇麻離青”
2.1 “蘇麻離青”在永宣青花中的重要地位
明代青花瓷在各個時期往往各具特色,千姿百態(tài)。早期永樂、宣德時期的青花瓷濃艷凝重,成化時期轉(zhuǎn)為淺淡秀雅,嘉靖、隆慶時期復返鮮艷且藍中泛紫,而到了天啟、崇禎時期,又歸為清淡。
雖然各個時期的明青花各有千秋,但是能成為明青花代表之作的無疑是永宣時期的景德鎮(zhèn)官窯,該時期也是明青花發(fā)展的鼎盛期。
永宣青花地位如此顯要的原因除了該時期青花胎質(zhì)細膩潔白、釉層晶瑩肥厚外,還有一個重要原因—該時期的青花官窯使用了一種名叫“蘇麻離青”的鈷料,正是這種鈷料使永宣青花形成一種寶石藍般的顏色(圖1)。
“蘇麻離青”見于史書記載最早是萬歷年間的《窺天外乘》:“我朝則專設(shè)于浮梁縣之景德鎮(zhèn),永樂、宣德間,內(nèi)府燒造,迄今為貴。其實以棕眼、甜白為常,以蘇麻離青為飾,以鮮紅為寶?!眱赡旰蟪蓵摹妒挛锝C珠》則記載:“永宣二窯皆內(nèi)府燒造,以棕眼甜白為常,以蘇麻離青為飾?!蓖瓿蓵母咤ブ鳌蹲裆斯{》明確記載:“永宣之青,乃蘇勃泥青?!?/p>
2.2 “蘇麻離青”的名稱來源
“蘇麻離青”有多種譯名,一般還譯作“蘇麻尼青”“蘇泥勃青”“蘇勃泥青”,后者如《遵生八箋》中的記載。
因其譯名不統(tǒng)一,以致后來產(chǎn)生了“蘇門答臘之泥與婆羅洲之青煉合而成”等荒誕不經(jīng)的說法。羅馬學者老普林尼(Plinius,23—79)所著的《博物志》曾有過關(guān)于“Smalt”的記載,發(fā)音正是“蘇麻離”。關(guān)于其名稱的探源,將在下一部分原產(chǎn)地的章節(jié)中有更加深入的討論。
2.3 “蘇麻離青”的原產(chǎn)地
傳說“蘇麻離青”是鄭和從伊斯蘭地區(qū)帶回的,具體地點卻不得而知,有伊朗、伊拉克、土耳其等多種說法。
在鄭和下西洋所經(jīng)過的路線中,在波斯灣地區(qū),多次提到一個叫“忽魯謨斯”的地名,即今“霍爾木茲”,廢址位于霍爾木茲海峽北岸,為古時重要的航運要道,今天其地位已被阿巴斯港所取代。
一般研究者認為鄭和三次到達過忽魯謨斯,《明史·外國傳·忽魯謨斯傳》記載:“忽魯謨斯,西洋大國也。自古里(今印度卡利卡特)西北行,二十五日可至。永樂十年,天子以西洋近國已航海貢琛,稽顙闕下,而遠者猶未賓服,乃命鄭和赍璽書往諸國……宣德五年,復遣和宣詔其國。其王賽弗丁乃遣使來貢。八年,至京師,宴賜有加。正統(tǒng)元年,附爪哇舟還國。嗣后遂絕……醫(yī)卜、技藝,皆類中華。交易用銀錢。書用回回字。王及臣下皆遵回教,婚喪悉用其禮?!?/p>
考鄭和所經(jīng),并未經(jīng)過伊拉克、土耳其地區(qū),唯獨忽魯謨斯途徑過三次(一說四次),如果鄭和帶回“蘇麻離青”的傳說可靠的話,那么“蘇麻離青”的原產(chǎn)地最有可能就是今天的伊朗。
根據(jù)《土耳其、伊朗館藏元青花考察親歷記》一書中作者在伊朗國家博物館的考察,當?shù)夭┪镳^人員證實,在德黑蘭以南大約400千米的地方,卡尚市有個小村莊,這個小村莊的先人在古代發(fā)現(xiàn)了閃著銀色光芒的石頭,當?shù)厝私小澳潞蹦绿m”,即含鈷礦物,提煉后經(jīng)火焙燒成為藍色,用以裝飾清真寺。當?shù)厝擞靡了固m圣人的名字“Soleimani”稱呼它,即中國人所稱的“蘇麻尼青”。作者親至卡尚市進行實地考察,該礦于60年前已封,而且還是伴生礦,為后世所無法仿造。
至此,基本可以認定“蘇麻離青”原產(chǎn)地為伊朗,名稱來源是“Soleimani”的漢譯加后綴,雖然“蘇麻離青”在鄭和下西洋之前就已經(jīng)傳入中國,但是考慮到明代主要使用“蘇麻離青”的時間與鄭和下西洋的時間(永樂、宣德年間)暗合,而且伊朗也位于鄭和的主要航線上,所以鄭和帶回了“蘇麻離青”的傳說具有一定的可信度。
2.4 “蘇麻離青”與國產(chǎn)鈷料的區(qū)別
“蘇麻離青”相對于國產(chǎn)鈷料最大的區(qū)別就是不含錳或者錳含量很低。后來才開始使用中國境內(nèi)的鈷礦石,這種礦石含有相當成分的錳,永樂宣德時期正值15世紀初期。
中國科學院上海硅酸鹽研究所對宣德青花、嘉靖青花做了對比研究,其中氧化錳(MnO)的含量,宣德青花為0,嘉靖青花為0.49%,在元、明、清三代青花標本對比試驗中,前者最低,后者最高。
“蘇麻離青”另一個顯著特點就是鐵的含量很高。這種特點使其繪制出的青花瓷具有一種特殊的美感,即在還原氣氛中燒成可能形成金屬光澤的黑斑,這是其他時代的青花瓷所不具備的特點。青花深的部分呈黑色,大的成黑斑,小的成黑點(圖2)。
硅酸鹽研究所的研究成果表明,宣德青料中氧化錳的含量與氧化鈷含量差不多,氧化鐵特高。而國產(chǎn)鈷料的成分中,氧化錳的含量要比氧化鈷高數(shù)倍甚至十余倍。含錳少、含鐵高的鈷土礦,國內(nèi)至今尚未發(fā)現(xiàn)。這些事實是可以和古籍上宣德青花是用外國青料的記載互相印證的,與明中期之后的青花有顯著區(qū)別。
“蘇麻離青”低錳高鐵的特征使永宣青花減少了呈色中的紫、紅色調(diào),在適當?shù)幕鸷蛳?,能燒成寶石藍一樣的鮮艷色澤,且往往會在青花部分形成黑疵斑點,這種自然形成的黑斑和濃艷的青藍色卻又相映成趣,被視為無法模仿的永宣青花瓷器的成功之作。
3 明代各時期景德鎮(zhèn)官窯青花所用鈷料與呈色特點
3.1 洪武、建文時期(1368—1402年)
明代御器廠成立于洪武初年還是較后時期還不確定,但在當時,青花瓷器的需求量已經(jīng)很大。在國內(nèi)傳世的元末明初青花瓷器中,有一部分屬于洪武時期的產(chǎn)品,特征是色澤偏于暗黑,這是停止使用進口青料而使用國產(chǎn)青料造成的。
3.2 永樂、宣德時期(1403—1435年)
官窯主要使用“蘇麻離青”,鈷料與呈色特點詳見上文。
3.3 正統(tǒng)、景泰、天順時期(1436—1464年)
這三朝是明代瓷器史上的黑暗時期,一般被稱為陶瓷史的空白期。這一時期社會動蕩不安,明朝經(jīng)歷了土木堡之變和奪門之變,民族矛盾和統(tǒng)治階級內(nèi)部矛盾都十分尖銳,自然影響到了官窯瓷器的燒造。
3.4 成化、弘治、正德時期(1465—1521年)
除了成化初期仍然有一部分沿用“蘇麻離青”燒造的青花外,成化時期已經(jīng)不再使用“蘇麻離青”,“蘇麻離青”的進口也在此時斷絕。
該時期使用的鈷料主要是國產(chǎn),成化官窯后期主要使用的是江西饒州景德鎮(zhèn)鄰縣樂平縣的陂塘青,也稱“平等青”。這種國產(chǎn)鈷料含鐵量較少,而根據(jù)上海硅酸鹽研究所的化學分析,在一種成化青花碗的釉(帶青花)內(nèi),含有鈷0.19%,錳0.44%,顯然相對于“蘇麻離青”含錳量已經(jīng)提高。所以平等青燒造出來的青花,不再呈現(xiàn)永宣青花那種黑斑,燒出的是柔和、淡雅、透徹的藍色(圖3)。
弘治時期是成化風格的延續(xù),也是主要使用平等青。
到了正德時期,瓷器的風格又產(chǎn)生了變化。這一時期,除了一部分淡雅的青花使用平等青延續(xù)了成化風格外,還有一部分濃中帶灰的瓷器使用的是“石子青”。石子青,又名“無名子”,產(chǎn)自江西,正德十年《瑞州府志》言,“上高縣天澤崗有無名子,景德鎮(zhèn)用以繪畫瓷器”,崇禎年間《正字通》載,“廬陵新建產(chǎn)黑赭石。磨水畫瓷坯,初無色,燒之成天藍。景德鎮(zhèn)取諸婺源,名畫燒青,一曰無名子”。
此外,盛行于嘉靖時期的“回青”也在正德時期出現(xiàn)了。嘉靖年間的《江西大志·陶書》載,“陶用回青,本外國貢也。嘉靖中遇燒御器,奏發(fā)工部;行江西布政司貯庫時給之”,萬歷年間的《窺天外乘》載,“回青者,出外國。正德間,大珰鎮(zhèn)云南,得之,以煉石為偽寶。其價,初倍黃金,已知其可燒窯器,用之果佳”,崇禎時期的《天工開物》載,“回青乃西域大青,美著亦名佛頭青”,《明史·呂坤傳》載,“至饒州磁器,西域回青,不急之須,徒累小民敲骨”,至此回青的產(chǎn)地就出現(xiàn)了兩個,一個是云南,一個是西域。其特點并入嘉靖青花中再論。
總之這一時期是以國產(chǎn)的平等青和石子青為主,在初期延續(xù)過一段時間的“蘇麻離青”,在后期又出現(xiàn)了進口的回青。
3.5 嘉靖、隆慶、萬歷初年時期(1522—1590年)
嘉靖青花的燒造量很大,有近百萬之多。嘉靖青花一般采用回青和石子青混合使用,嘉靖年間的《江西大志·陶書》記載:“回青淳,則色散而不收;石青多,則色沉而不亮。每兩加石青一錢,謂之上青;四六分加,謂之中青;十分之一,謂之混水……中青用以設(shè)色,則筆略分明;上青用以混水,則顏色清亮;真青混在坯上,如灰色;石青多,則黑?!?/p>
關(guān)于回青的產(chǎn)地問題,一說產(chǎn)自云南,一說產(chǎn)自西域,稱為“回鶻大青”。根據(jù)硅酸鹽研究的分析,認為它接近云南經(jīng)過揀煉的“珠明料”,據(jù)稱最上等的“珠明料”中氧化鈷的含量可達8%~9%,所以呈色濃艷,是一種藍中微泛紅、紫的濃重、艷麗的色調(diào),又可以稱為堇青色(圖4),如同《陶說》中記載的那樣:“嘉青尚濃,回青之色幽菁可愛?!?/p>
回青又稱為“回回青”,最早出現(xiàn)于元代宮廷御膳養(yǎng)生著作《飲膳正要》中。單純就其名來看,此物原產(chǎn)于西域和中亞一帶。在元代,“回回”的含義與現(xiàn)代意義上的回族不同,而是廣義的西域民族的含義,而狹義的則是指“回鶻”?;厍嗫梢杂糜谥嗅t(yī),明代李時珍《本草綱目》的《扁青條》記載:“扁青,蘇恭言即綠青者,非也,今之石青是矣。繪畫家用之,其色青翠不渝,俗呼為大青,楚、蜀諸處亦有之。而今貨石青者,有天青、大青、西夷回回青、佛頭青,種種不同,而回青尤貴。《本草》總載扁青、層青、碧青、白青,皆類其耳。”從記載中可見,李時珍認為“西夷回回青”是扁青的一種,而且屬于較名貴的一種,不僅可入藥,還是畫家作畫的顏料。
到了明朝,疆域和元朝相比有了很大的改變。明朝雖然奪取了元朝南部的疆域,但其勢力范圍只限于嘉峪關(guān)外的哈密等四個羈縻衛(wèi)所,對于西域地區(qū)相繼興起的東察合臺汗國、吐魯番政權(quán)、葉爾羌汗國等政權(quán)無暇顧及。傳統(tǒng)的“絲綢之路”也遭到了戰(zhàn)火的阻隔。由于以上原因,西域回青傳入中原變得困難重重,此時中原的很多鈷料冠以“回青”之名,這也正是回青指代不清的原因。
而冠名以“回回青”者在明初也有一例?!睹鲿洹罚ň?05)記載:“蘇門答臘國……永樂三年(1405年)……遣使朝貢。五年至宣德六年屢遣使朝貢……十年復封其子為王,貢物有石青、回回青。”《明史·外國傳·蘇門答臘傳》記載:“其國(蘇門答臘)……貢物有寶石、瑪絜、水晶、石青、回回青、善馬、犀牛、龍涎香、沉香、速香、木香、丁香、將真相、刀、弓、錫、鎖服、胡椒、蘇木、硫黃之屬……”“成化二十二年(1486),其使者至廣東,有司驗無印信勘合,乃藏其表于庫,卻還其使。別遣番人輸貢物京師,稍有給賜。自后貢使不至。”蘇門答臘進貢的回回青,始于永樂年間,終于成化年間。
嘉靖青花中鐵和鈷的含量是所有國外以及國內(nèi)鈷料中最低的一種,而它的錳和鈷的含量雖比宣德前的進口料為高,但也比一般國產(chǎn)料低。因此,它既沒有永宣青花的那種黑鐵斑,又比成化時期所用的平等青要顯得濃艷,也不產(chǎn)生正德時期單用石子青那種黑灰色調(diào)。
隆慶和萬歷早期都是對嘉靖青花的延續(xù),風格比較一致,所用多為回青。
3.6 萬歷中晚年、泰昌、天啟、崇禎時期(1590—1644)
萬歷中期以后所用的鈷料是浙江紹興、金華所產(chǎn)的浙料,其原因可能是回青的斷絕。
浙料,《明實錄》記載:“乙亥,江西礦稅太監(jiān)潘相……上疏請專理窯務,又言描畫瓷器,須用土青,惟浙青為上,其余廬陵、永豐、玉山縣所出土青顏色淡淺,請變價以進,從之。”《天工開物》記載:“凡饒鎮(zhèn)所用,以衢、信兩郡山中者為上料,名曰浙料。上高諸邑者為中,豐城諸處者為下也。”青花色調(diào)再一次呈現(xiàn)淺淡、雅致的風格(圖5)。
一直到崇禎時期,改用“珠明料”繪畫,產(chǎn)地主要為云南地區(qū),形成青翠明亮的色調(diào)(圖6)。
3.7 結(jié)論
綜上,明代各個時期的青花鈷料特點,可以用表1表示。
4 鈷料的變化與明代對外關(guān)系
4.1 從明初的海禁政策
明初由于戰(zhàn)爭環(huán)境,奉行的是海禁政策,《明太祖實錄》記載:“片帆不許入海,如敢有私下與諸蕃互市者,必寘之以法?!边@種狀況決定了明初青花瓷器的燒造只能使用國產(chǎn)鈷料,元代背景下形成的朝貢、商貿(mào)之路,在這一時期中斷了。
4.2 永宣年間的宣化海外政策
永樂和宣德年間的鄭和下西洋航海,將明朝的國威宣揚到了整個南亞、東南亞和印度洋地區(qū)。其航海政策是以宣揚國威和以理學為核心的價值觀為主要目的,招徠各國使臣納貢,并贈送禮物,進行貿(mào)易活動,改變了洪武年間消極的海禁政策。在這樣的大背景下,伊朗地區(qū)的“蘇麻離青”得以在元朝之后繼續(xù)進入中原,并得到了宮廷和貴族上流社會的認同。這一時期大量的官窯青花采用“蘇麻離青”,創(chuàng)造出了后世無與倫比的永宣青花。
4.3 正統(tǒng)至正德年間對外交流減少
到了宣德朝以后,整個明朝的國力下降,更兼有不斷的外患,以至于土木堡之役中皇帝被外族擄去。當時明朝基本上實行的是閉關(guān)鎖國政策,“蘇麻離青”是隨著鄭和船隊的啟程而始、停航而終的?!疤K麻離青”耗盡的此段時期,國內(nèi)的鈷料只能使用國產(chǎn)的平等青、石子青,青花風格也較明初為之一變,皇家的審美風格上也變?yōu)榈?、柔和、透徹?/p>
4.4 嘉靖年間與西域陸上朝貢開通
嘉靖年間,明朝西北部的軍事狀況得到緩和,明政府承認了吐魯番的合法性,此時官窯所用的“回青”才又重新由西域陸地引入。與永宣時期的航海之路不同,這一時期的進口鈷料多是通過陸路進入中原,來源也由波斯地區(qū)改為西域地區(qū)?!睹鲿洹ね卖敺放c《明會典·禮部志稿》有“嘉靖三十三年(1554)進貢回回青三百一十斤八兩”的記載?!睹魇贰の饔騻鳌ね卖敺酚涊d:“(弘治)六年(1493)春……卻其貢物,羈前后使臣一百七十二人于邊,閉嘉峪關(guān),永絕貢道。而巡撫許進等,又潛兵直搗哈密,走牙蘭。”“嘉靖二十四年(1545)……總督張珩以聞,詔許其入貢。二十六年(1547),定令五歲一貢。其后貢期如今,而來使益多。逮世宗末年,番文至二百四十八道。朝廷重違其情,咸為給賜?!薄奥c四年(1570)……禮官請裁其犒賜,許附馬黑麻隨從之數(shù),可之。迄萬歷朝,奉貢不絕?!笨梢娒鞒c吐魯番的貢賜來往在弘治朝斷絕,在正德朝有所恢復,在嘉靖朝得到加強,一直延續(xù)到了萬歷朝。這和回青在景德鎮(zhèn)青花官窯中的使用時間也是符合的。
5 結(jié)論
綜上,從永樂年間一直到明末,景德鎮(zhèn)官窯青花經(jīng)過了五個時期的嬗變。
其中第一階段永宣青花和以嘉靖青花為代表的第四階段,分別使用了進口的“蘇麻離青”和回青,而這兩個階段,前者是鄭和下西洋的航海時期,后者是明朝重新與吐魯番政權(quán)確立貢賜往來的時期。這兩個階段的青花瓷也是最受后世推崇的明代青花的精品。
位于這兩個時期中間的第二階段是明王朝疲于應付瓦剌的時期,也是陶瓷史上的空白時期,除了一部分沿用了永宣青花剩余的“蘇麻離青”鈷料外,并無建樹可言。而第三階段的弘治正德時期,是大量使用國產(chǎn)鈷料的時期,創(chuàng)造出了有特點的淡雅柔和的弘治青花和藍中帶灰的正德青花。最后一階段,明王朝已到了末期,和吐魯番的朝貢往來停止,明朝不斷爆發(fā)和女真的戰(zhàn)爭,官窯瓷器的燒造也漸趨減少,更沒有發(fā)展出十分獨特的特色。
小小的青花鈷料中暗藏著中外文化交流的大關(guān)鍵,這是我們在欣賞美麗的青花瓷器時不可忽略的,一片碎瓷,或許就折射著一個王朝的興衰與更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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