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安薇,任發(fā)亮,羅曉燕,王 華
患兒,男,2個月零29 d齡。因全身紅斑、脫屑2個月余,加重20天,于2013年11月23日入院。生后20+天,無明顯誘因患兒眉間處出現(xiàn)一粟粒大小紅斑,數(shù)量漸增多、面積增大,累及整個頭面部,紅斑表面出現(xiàn)脫屑、結痂;20 d前,紅斑迅速融合成浸潤性紅色斑片,漫延至全身,伴大量脫屑?;純鹤园l(fā)病以來,有上呼吸道感染及反復腹瀉、中度貧血、低蛋白血癥病史,無激惹、昏迷、驚厥、癲癇等?;純焊改阜墙H結婚,患兒有1姐、體健,否認家族性遺傳病史。系統(tǒng)檢查:體溫36.5℃,呼吸45次/min,脈搏130次/min。皮膚科情況:全身皮膚彌漫性潮紅斑,頭面部紅斑表面附著大片鱗屑,眉弓可見大片脂痂,軀干及四肢紅斑基礎上大面積葉狀脫屑,部分紅斑邊緣呈回狀,肛周、腋窩等皺褶部位浸漬、糜爛及滲出(圖1a)。實驗室及輔助檢查:血常規(guī)中白細胞計數(shù) 17.9×109/L[正常值( 4~10)×109/L],血紅蛋白 98 g/L(110~160 g/L),C反應蛋白44 mg/L(<8 mg/L),白蛋白28.6 g/L(35~55 g/L);血乳酸 8.7 mmol/L(0.7~2.1 mmol/L),尿酮體(+);血氣分析:pH 7.43,HCO3-25.9 mmol/L(21.4~27.3 mmol/L),堿剩余1.6 mmol/L(-3~3 mmol/L);糞常規(guī)中輪狀病毒抗原(+)、還原糖(+++)。血氨、血糖、血脂、微量元素、淋巴細胞分類、免疫球蛋白、補體、白細胞吞噬功能等均無明顯異常。顯微鏡下未見竹節(jié)樣頭發(fā)。在診斷未明確之前,給予注射用五水頭孢唑林鈉100 mg/(kg·d)共9 d、注射用鹽酸頭孢替安80 mg/(kg·d)共12 d靜脈滴注抗感染治療,冰凍血漿50 ml共3次及白蛋白25 ml共1次靜脈滴注對癥支持治療,外用莫匹羅星軟膏、尿素軟膏、紅霉素軟膏、四環(huán)素可的松眼膏等,療效欠佳。入院后第4天,尿液有機酸檢測回報:3-羥基-異戊酸 31.1 μmol/L(0.0~2.3 μmol/L)、3-甲基巴豆酰甘氨酸-1 6.5 μmol/L(0.0 μmol/L)、3-甲基巴豆酰甘氨酸-2 78.5 μmol/L(0.0 μmol/L)、甲基巴豆酰甘氨酸15.8 μmol/L(0.0 μmol/L);干血濾紙片質譜示:3-羥基異戊酰肉堿9.84 μmol/L(0.06~0.6 μmol/L)?;純和庵苎淮鷾y序未發(fā)現(xiàn)生物素酶(biotinidase,BT)基因外顯子突變。診斷:全羧化酶合成酶缺乏 癥(holocarboxylase synthetase deficiency,HCSD)。因藥物購買渠道等原因,患兒在入院后第16天起口服生物素10 mg每日1次、共3 d,后調 整 為20 mg每 日1次。治療1周后,原有紅斑明顯消退,脫屑、脂痂明顯減少(圖1b)。復查尿液有機酸:3-羥基-異戊酸1.3 μmol/L、3-甲 基 巴 豆酰甘氨酸-1 0.2 μmol/L、3-甲基巴豆酰甘氨酸-2 0.0 μmol/L、甲基巴豆酰甘氨酸 0.4 μmol/L;干3-羥基異戊酰肉堿 15.79 μmol/L;血乳酸3.3 mmol/L;糞輪狀病毒及還原糖均陰性;尿酮體陰性。生物素以20 mg每日1次的劑量持續(xù)治療6周,皮損基本消退(圖1c),后患兒失訪。
圖1 HCSD患兒皮損治療前后臨床表現(xiàn)
HCSD是一種少見的常染色體隱性遺傳病,與生物素代謝相關,屬于多種羧化酶缺乏癥(multiple carboxylase deficiency,MCD)的一種類型。根據起病的時間,Wolf[1]將MCD分為兩類:①新生兒型,此類多見于HCSD,新生兒患病率約為1/20萬[2]。 HCSD會影響生物素與生物素依賴的多種羧化酶結合,從而使多種羧化酶的活性降低,脂肪酸、糖原及氨基酸分解代謝過程紊亂,乳酸、3-甲基巴豆酰甘油酸等異常代謝物在體內蓄積??捎谏髷?shù)小時至數(shù)周內出現(xiàn)神經系統(tǒng)損害、反復皮膚損害及難治性代謝性酸中毒,部分還伴有畏食、腹瀉、生長滯緩、容易感染等,病死率較高。②晚發(fā)型,此類多見于生物素酶缺乏(biotinidase deficiency,BTD),常于生后3~6個月發(fā)病,也可遲至2歲以后[3]。該型是由于位于3p25的BT基因突變后直接導致生物素酶活性下降,內源性生物素來源減少,同時影響依賴生物素的多種羧化酶活性;其臨床表現(xiàn)與HCSD相似。
本例患兒在生后不久以紅皮病為主要臨床表現(xiàn),并伴有反復上呼吸道感染、腹瀉等癥狀,有高乳酸血癥、尿酮體陽性,臨床上通常會考慮免疫缺陷病或遺傳性皮膚病。同時,患兒無明顯的神經系統(tǒng)癥狀及酸中毒癥狀,血氣、血氨、血糖、微量元素未見異常,故首診時并未將代謝性疾病作為首要考慮。常規(guī)對癥治療后,皮損無緩解。血尿質譜檢測明確診斷后予以補充生物素,臨床癥狀及生化指標短期內得到明顯改善?;純貉獦吮镜囊淮鷾y序未發(fā)現(xiàn)BT基因突變位點,提示生物素酶活性正常,可初步排除BTD所致?;純焊改妇芙^再次抽血行HCSD二代測序,但考慮到患兒發(fā)病早,起病重,生物素治療有效,結合臨床表現(xiàn),故診斷更傾向于新生兒型HCSD。
HCSD的早期診斷十分重要。有研究統(tǒng)計發(fā)現(xiàn)大約86%的HCSD患兒存在產前影像學的異常,最常見的包括室管膜下囊腫(64%)、腦室擴大(45%)以及腦室出血(23%),但這些影像學檢查的敏感度及特異度暫不明確。對于有HCSD家族史的家庭來說,產前影像學檢查有指導意義,產前生物素的補充也能扭轉出生后新生兒的臨床癥狀[4]。 一旦確診后盡早補充生物素能夠有效緩解臨床癥狀。推薦起始劑量為10~40 mg/d[3],生物素持續(xù)給藥對患兒的長期預后十分重要。但也有文獻報道,少數(shù)HCSD患者對于生物素治療反應欠佳,這部分患者的基因突變位點發(fā)生于生物素結合位點之外,故常規(guī)劑量的生物素治療無應答,而需要大劑量的生物素才能夠部分改善臨床癥狀[5],這種現(xiàn)象提示HCSD分子診斷的必要性。臨床醫(yī)生需根據患者基因的突變情況來選擇適合個體化的生物素治療劑量,以求獲得更好的臨床療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