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氣象

柳波

如同汝官窯器、北宋官窯器一樣，唐三彩也在中國陶瓷藝術史上演繹了一幕“輝煌—失傳—新生”的歷史活劇。這幕歷史活劇的上演，既與中國改革開放經(jīng)濟社會高速發(fā)展后重新審視歷史傳統(tǒng)、重視歷史文化傳承的外部環(huán)境催生有關，也與一批優(yōu)秀陶瓷藝術家醉心民族文化傳統(tǒng)，承傳光大民族藝術血脈的執(zhí)著追求有關。

高水旺就是這類藝術家中一顆引人注目的明星。四十年來，他奉行著一個理念：找回丟失的傳統(tǒng)，重現(xiàn)唐三彩的藝術魅力，成為當代唐三彩藝術的代表性人物。

唐三彩器物風采的再現(xiàn)

從1980年到2020年，高水旺探索、再現(xiàn)唐三彩藝術傳統(tǒng)，已經(jīng)堅持了40年。他的唐三彩藝術綻放出獨特的魅力。

展現(xiàn)飽滿雍容華貴的大唐氣象

任何優(yōu)秀的藝術都是時代的兒子。唐朝是中國封建社會的鼎盛時期，因其疆域開拓、文化包容、經(jīng)濟興盛而被史家譽為“大唐”。正是大唐雄風，把三彩陶藝，推上了一個輝煌鼎盛的時期。因此，唐三彩藝術既是時代的產(chǎn)物，又是時代的鏡子，高水旺的唐三彩藝術具有鮮明而獨特的唐代特征，把飽滿雍容華貴的大唐氣象淋漓盡致地展現(xiàn)出來。

唐三彩重視女俑形象塑造。隋代和初唐時，女子以清秀為美。這時的女俑都塑造得體型苗條，面容清麗，輕盈婀娜，著裝淡雅，是魏晉“曹衣出水”審美格調(diào)的繼承和發(fā)展。盛唐時，社會繁榮，生活富足，人們崇尚女子的肥美豐腴。這一時期的唐三彩仕女俑，一般都柳葉細目，紅唇微閉，面頰飽滿，體態(tài)豐腴，衣服開襟很低，袒露粉白的肌體，一派雍容華貴、矜持妖態(tài)的貴婦風范，是大唐盛世在人物身上的典型反映。

高水旺是表現(xiàn)仕女的高手。他手下唐三彩體態(tài)豐腴，發(fā)髻高聳，衣著光鮮華麗，經(jīng)典地體現(xiàn)了這一時代特征?！顿F婦俑》簡潔地塑造軀體，而把注意力集中到人物的頭部，尤其是對面部五官作了細致入微的刻畫。女俑面頰豐潤，頭蓄高髻，櫻桃小嘴，柳葉細眉，頭微微右側，仿佛在聆聽鳥兒的鳴叫，又似乎在觀察什么。神態(tài)優(yōu)雅嫻靜，眉宇間表情生動傳神，充分刻畫出雍容華貴的婦人形象。

唐朝是我國舞蹈藝術發(fā)展的興盛時期。高水旺用粗獷有力且不乏靈動的線條，表現(xiàn)或高歌、或起舞、或演奏的生活場景，展現(xiàn)唐人瀟灑、活潑的生活情趣?！遏骠娓栉琛匪茉斓氖莾晌粙D女相向而舞的情形。兩位婦人都戴著兔耳一樣高聳的長帽，身姿婀娜，長袖飄舉，自由奔放的精神世界被形象生動地釋放出來。

包括金銀器在內(nèi)的奢華器皿的消費是唐代的一種時尚。這種奢華在唐三彩陶器上也體現(xiàn)出來。高水旺的唐三彩生活器物作品不僅多種多樣，鳳首壺、龍首杯、刻花盤、雙龍尊、蓮花罐，千姿百態(tài)，而且厚重飽滿，色彩絢麗，表現(xiàn)出大唐生活的華貴格調(diào)?！秾毾嗷ūP》藍釉施底，遍灑白花點紋，中間金色、綠色、紅色等多種色彩相間構成寶蓮紋。整個盤子亮麗堂皇?！秾毶彑糇肥且恢黄胀ǖ臓T臺，但它卻極盡華美。倒扣的碗一樣的底座與最上面正放的小碗似的燭臺相呼應，從上至下依次是相反相扣的碗碟所累疊而成的造型，中間是長長的燈架架身。一道道重復雕刻出來的旋紋，讓架身修長而又富有變化，富有動感。通過褐色、綠色、白色等多種顏色的交織燒造，流光溢彩，仿佛發(fā)散著種種神光。

就一般規(guī)律而言，人們對外物的興趣，常常是實用性功利的需要先于審美的需要，實用性與美的結合是創(chuàng)造物生命恒常持久的重要因素。中華民族自文明初始就追求著生活的美。8000年前的仰韶彩陶就是我們先祖的藝術杰作。但是，把實用具的釉色燒得華貴燦爛的陶瓷只有唐三彩器。唐三彩器從一個側面反映了唐王朝的政治、文化、生活，它與唐代的詩歌、繪畫和建筑等一起，共同形成了唐王朝文化的主旋律，我們從中能了解大唐的社會生活場景，感受到那個時代所創(chuàng)造的燦爛文化。

表現(xiàn)大唐擁抱世界的文化心胸

對于絲綢之路，英國著名歷史學家彼得·弗蘭科潘譽為“亞洲脊梁通道”。但絲綢之路的形成并非一朝一夕，而是經(jīng)歷了一個日積月累的歷史過程。這一過程初萌在遠古，發(fā)展在戰(zhàn)國，正式起源于兩漢，隋唐達到鼎盛繁榮，歷史1000多年之久。絲綢之路之所以能夠長期成為古代中國對外開放的主要通道，一方面是因為中國與沿線國家及遠方的歐洲國家之間各自都有相互開展經(jīng)濟、文化交流的需要，另一方面，絲綢之路的至關重要地位還在于漢唐王朝所采取的戰(zhàn)略措施，保證了這一交通路線的安全和通暢。

西域開通以后，天山南北地區(qū)第一次與內(nèi)地聯(lián)為一體，中外貿(mào)易文化交流開始了一個新紀元。就物產(chǎn)方面說，西域的家畜汗血馬、駱駝和其他各種奇禽異獸以及名貴的毛織品源源東來，植物如葡萄、石榴、苜蓿、胡豆、胡麻、胡瓜、胡蒜、胡桃等植物，陸續(xù)向東土移植。中原地區(qū)則向西區(qū)域輸送大量的絲織品和金屬工具，并把鑄鐵、鑿井的技術傳到西區(qū)域。

著名的唐三彩鳳首壺是盛水的器物，也是人們十分喜愛的藝術品。這不僅在于它夢幻般璀璨的色彩，也在于它獨特靈動的造型。鳳首壺是中外文化交融的代表作。它借鑒了波斯貴族使用的銀器造型。高水旺創(chuàng)作的《鳳首壺》巧妙地以鳳冠為器口，牽?；ㄖl為柄，外撇的圈足好似半截鳳尾，腹兩側為浮雕圖案，壺身施釉流動自然。壺的線條造型直中有曲、曲中有直，加上富有韻律的弧度，使壺體挺拔生動。整個作品既有異國情調(diào)，又不乏中國藝術的氣韻神光。

在唐代歌舞中，最有特色的是從西域傳來的胡人歌舞。這種歌舞形式的表演主體當然是胡人。但高水旺創(chuàng)作的《絲路歌詠》卻別有格調(diào)。在這件作品中，駱駝昂首向天，張口嘶鳴，立于長方形底座上；駝身主體施白釉，雙峰之間搭起平臺，鋪上花色毛毯，平臺上是5個盛裝婦人歌詠的生動畫面。她們都體態(tài)豐腴，唇染朱紅，姿態(tài)各異，演奏著不同的樂器坐于平臺四周。中間一個女子，圓領坦胸，高高站立，垂髻發(fā)鬟，面部豐滿，青黛描眉，細如彎月，姿態(tài)優(yōu)雅，似乎正在眺望著遠方。這種沒有清規(guī)界律約束，這種個性自由的表現(xiàn)，這種坦然接受外來文化的開放，只有唐代才有，只有唐代女人才能把這種性情無拘無束地表現(xiàn)出來。

“絲綢之路”長且險阻。無論是經(jīng)過塔克拉瑪干沙漠，還是跨越天山山脈或帕米爾高原，都必須穿涉險要地帶。從一個綠洲到下一個綠洲，路途異常艱辛。極端的高溫也是一個巨大考驗，也是巴克特里亞駱駝如此彌足珍貴的原因：這些動物能忍受極其惡劣的氣候環(huán)境，對致命性沙漠風暴的到來非常敏感。它們在預感到風暴來臨時會立即嚎叫著聚成一團，商人和商隊見到后會馬上用氈布將自己的鼻口包裹起來。當然，駱駝在預測天氣方面也會出錯，人們在商路上經(jīng)?？梢钥吹酱笈乃劳鲴橊労褪?。

唐代詩人張籍的《涼州詞》：“邊城暮雨雁飛低，蘆筍初生漸欲齊。無數(shù)鈴聲遙過磧，應馱白練到安西。”寫的正是“沙漠之舟”駱駝。詩作宛如一幅風景畫，向我們展現(xiàn)出一隊馱著大批絲綢前往安西的駱駝隊，在暮色下行進在蒼茫砂磧之中，漸行漸遠，但悠悠駝鈴聲卻一直在沙漠上回蕩。

高水旺創(chuàng)作的《絲路長歌》塑造的正是一支執(zhí)著行進在浩瀚沙漠上的駱隊群像。六只駱駝或昂頭長鳴，或篤力前行，都背著累累絲綢。三位胡人或引路，或駝上坐著，顯然肅穆莊重。一條小狗，歡快地在駱隊前跳躍著，為單調(diào)、艱難的商旅，增添了活躍的氣氛。這件作品，形象展現(xiàn)了絲綢之路的駝隊生活，是一幅歷史的寫真。

車馬是國力、皇權的重要象征?！对娊?jīng)·車攻》：“我車既攻，我馬既同；四牡龐龐，駕言徂東?！泵鑼懙氖侵苄鯊膱怨痰能嚿希盟钠ゼ兩R力的戎馬駕馭，從宗周駛向東都成周，去接受諸候朝拜的情景。因為多年征戰(zhàn)，漢高祖所乘馬車想找同一毛色的四匹馬都不可能。唐時，西域出產(chǎn)良馬的國家有石國（塔什干）、大食（阿拉伯帝國）等，大食馬日馳千里，是稀有寶馬。。魏征曾有這樣的描述：“夫美玉明珠，孔翠犀象，大宛之馬，西旅之獒，或無足也，或有情也，生于八荒之表，途遙萬里之外，重譯入貢，道路一直者，何也？蓋由乎中國之所好也?！睂嶋H上，在隋唐之前，中原王朝以及農(nóng)耕民族已有用金銀、絹帛及各種手工業(yè)品來交換周邊少數(shù)民族的馬匹及其他畜產(chǎn)品，被稱為“絹馬交易”。

“汗血寶馬”，是享譽世界的土庫曼斯坦民族的優(yōu)良馬種，被譽為“天馬”。早在兩千多年前，天馬就穿越絲綢之路，不遠萬里來到中國，成為中國人喜愛的寶馬。因此，馬成為唐三彩的重要藝術表現(xiàn)對象。高水旺的《飲水馬》膘肥體壯，四肢勁健，馬鬃修剪整齊，雙目炯炯有神，鞍飾革帶層層疊加，裝飾華美，彰顯了大唐帝國的氣勢和力量。其身上紅綠釉線流淌自然，宛若在戰(zhàn)場上奔跑廝殺后的血與汗，神駿彪悍，威風凜凜。整個馬的塑造既簡潔生動，意氣昂揚，又富有浪漫色彩，萬紫千紅、絢麗斑斕，達到了前所未有的藝術境界。

中外貿(mào)易文化的頻繁交流，使唐王朝包容了各種不同的文化，不僅儒、釋、道并重，而且對外來文化和藝術也采取了開放的政策，形成了多元文化的社會生態(tài)。正是在這個意義上說，唐三彩器是一種最能代表盛大唐對一切人類文明成果兼包并蓄的精神氣韻的文化符號。高水旺的創(chuàng)作無疑強化放大了這一文化符號。

展現(xiàn)豐富多彩的藝術創(chuàng)造力

有人說：“唐三彩是中國陶瓷藝術之母”。這里的“母”，至少有兩重意思。一是自新石器以來陶瓷藝術在唐時的“總匯”，即總的匯合、融合、合和；二是為后世陶瓷藝術的新發(fā)展孕育了新的因素，開辟了新的道路，有母胎的功能。因此，高水旺找回丟失的傳統(tǒng)，重現(xiàn)唐三采的藝術風采，必須在陶瓷藝術的三個基本審美要素（造型、胎釉、紋飾）方面展現(xiàn)唐三彩的藝術創(chuàng)造力。

在造型上，唐三彩是一種集美術與雕塑于一體的藝術。它造型生動，形式多樣，精巧中有豪放，單純中有變化，形成了獨特的藝術風格。特別是它的造型以人物、馬匹、駱駝最為出色，這是唐代以前陶瓷藝術沒有涉及或很少涉及的表現(xiàn)對象。高水旺所創(chuàng)造的作品，形象逼真，姿態(tài)優(yōu)美，形神兼?zhèn)洌哂懈叨鹊乃囆g表現(xiàn)力。

唐三彩的人物造型具有簡潔而傳神的特點。高水旺的唐三彩人物既簡單傳神，又注意精雕細琢?！段墓儋浮贰段涔儋浮繁憩F(xiàn)的是唐時文武官員的標準形象。文官峨冠博帶，平和謙恭，溫順虔誠，雙手持笏，拱于胸前，既儒雅又端莊持重。武官雙目圓睜，足登尖頭鞋，顯得威嚴勇武。二者的個性鮮明地表現(xiàn)出來。

對“胡人”形象的塑造是唐三彩藝術的獨有偏好。有駝上五人樂舞、八人樂舞，有胡人牽馬，等等。高水旺用自己的創(chuàng)作生動表現(xiàn)了唐代對“胡人”的接納與包容?！逗藸狂R俑》中的胡人，深目高鼻，頭戴尖帽，身穿翻領袍，腳登高筒靴，雙手拉僵，似在前行；《彩繪馬及牽馬胡人俑》是一馬一人組合而成的作品。一匹血汗馬靜靜地立著，略垂頭注視著胡人。胡人坦肚露臍，愜意地把身體的重心放在左腿上，斜身而立。最引人注目的是，常常給人以彪悍勇武印象的胡人，此時卻特別慈愛，笑容可掬地欣賞著自己的寶馬，似乎正在對話交流。

在唐代之前，人們崇尚素色主義，只有單色釉，最多是兩色釉并用。到了唐代，人們崇尚的是中西合璧的多元文化，審美趨向豐富多彩。色彩由原來的古拙厚重、素樸淡雅演化為濃淡不一、色彩斑爛，呈現(xiàn)出一種流光溢彩的視覺沖擊力，營造出一種賞心悅目、瑰麗神奇的多彩世界。高水旺的唐三彩藝術繼承、彰顯了唐三彩藝術的“色彩魅力”。他善于“幻變”，使用有限的幾種釉色，或同類，或鄰近，或并置，或交融，或清濁對比，或明暗互補，利用色彩與色彩之間所形成的美感效應，自然而然地構成了優(yōu)美的關系色，從而產(chǎn)生出艷麗、濃郁、典雅、厚重的畫面?！逗隍E馬》由身軀、四肢、頭、尾、耳朵和馬革帶等部分粘接成型，相應地色彩也豐富多樣。華貴的鞍座、馬腹與馬臂上的飾帶，由豐富的色彩融合而成，極盡寶馬的貴胄之氣。而馬身，則遍施黑釉，表現(xiàn)出駿馬的肥厚雄健。

唐三彩釉料以鉛為助熔劑，燒窯過程中會產(chǎn)生自然垂流的藝術效果。有時釉色淋漓酣暢，深淡交融，宛如縱橫揮灑的潑彩畫；有時浸透洇跡，形色奇異，宛若抽象表現(xiàn)。種種紋理效果的出現(xiàn)，既有意又無意，呈現(xiàn)出一般“敷彩貼金”所不以比擬的藝術效果?！豆蕖肥歉咚姸嗥髅笮妥髌分械钠胀ㄒ患＿@個三彩罐以白釉為底質，把綠黃相融的線條從上向下間隔重復垂流，每根線條仿佛一根根黃樹藤，上面生長出綠油油的葉片。褐色、綠色交織，雖然釉色不多，但因為重復交織，不僅華美燦爛，而且極富有動感，有著一種蓬勃向上生長的力量。

唐三彩在裝飾藝術上，采用堆塑、貼花、印花、三彩釉（繪釉、點釉、填釉技法）等，做成了釉色爛若云錦、異彩斑斕的三彩器。高水旺的唐三彩藝術既繼承了唐三彩傳統(tǒng)的裝飾技法，又創(chuàng)造性地融合其他元素，靈活生動地把唐三彩的藝術魅力色彩絢爛地表現(xiàn)出來?！恶勆习巳藰肺栀浮愤\用堆塑塑造馬的尾巴、前腿的健脛、駝背上的毛氈，以及駝峰平臺上的多個人物。毛氈的平面上，又運用陰刻紋表現(xiàn)毛氈的紋理，用細密的線條表現(xiàn)毛氈四周的絨線。

常見的三彩釉法或許可以總結出有限的類型，但有限的類型通過變化多姿的組合往往能夠創(chuàng)造云蒸霞蔚的奇麗圖紋。高水旺常常在器物上施底釉，再間以不規(guī)則、繁瑣密集的釉點，令人眼花繚亂，目不暇接?！读庑紊w罐》在深藍底釉上用點釉組成“白-黃-白”的復線條，織成菱形，仿佛一個個斜形的“井”字；在每塊“井”字中，是四朵點釉繪成的白花，花蕊用褐釉點成。結果，白褐兩種釉色幻化出一片瑰麗的世界。高水旺還把點釉法用在婦人的裙裾上，讓裙裾飄逸華美?！顿F婦賞春》中的婦人，身著青衣褐裙，但白綠交融的釉滴點綴在衣裙上，既像飄落的花瓣，又仿佛多彩的燈光印照在裙衣上，跳躍著、舞蹈著，整個人物因此而華貴起來。高水旺也常常把點釉運用到馬、駱駝的塑造上。有的是用于馬、駱駝的佩飾，有的是直接用于馬的形象塑造本身，但不管是何種用途，都把馬的英武、力量、矯健恰到好處地表現(xiàn)出來?！侗☉?zhàn)神》就是用點釉表現(xiàn)馬的豹花。豹花馬只是靜靜地站立著，但因為馬的形象塑造有力地突出了馬臀、前脛，加之點釉的運用，使馬靜中有動，默立中蘊含著一種不畏艱難的精氣神。

“明燦華麗珠翠色，百態(tài)天物結伴來?！比藗兛偸沁@樣稱道唐三彩璀璨奪目的光澤和生動傳神的美。它的制作工藝達到了巧奪天工的程度和前所未有的藝術境界。高水旺追求丟失的唐三彩傳統(tǒng)，再次呈現(xiàn)出唐三彩絢麗的藝術力量。

“盛世心境”為找回傳統(tǒng)提供精神支撐

觀賞唐三彩器與品鑒中國古代任何其他時代的陶瓷藝術品都不同，我們不僅能夠領略那個時代工匠驚人的藝術洞察力和表現(xiàn)力，而且更能感覺到，她像一縷遠古吹來神風，攜帶著那個時代的歷史、思維、信仰、風尚和審美，富麗堂皇，在中國元素中透晰出生動的異域風情，折射出那個時代文化開放、包容、吸納、融合的力量，每件作品都充盈著民族文化的巨大張力。因此，把唐三彩失去的傳統(tǒng)找回來，不僅僅是一個陶瓷工藝問題，而且是一個藝術家的精神定位問題。

高水旺說：“一個時代有一個時代的文化精神。唐朝是中國封建社會發(fā)展的高峰。唐代開疆拓土、‘不破樓蘭終不還的進取精神，合和天下文明精華的文化心胸，豪邁自信的人文情懷，是唐三彩成為那個時代的藝術豐碑的根本原因。為什么‘宋三彩沒有唐三彩的華貴，遼三彩沒有唐三彩的雍容，明三彩沒有唐三彩的富麗，清三彩沒有唐三彩的大氣，就是因為它們沒有大唐盛世的社會心境。——這是唐三彩在中國傳統(tǒng)藝術中獨樹一幟，迥異于以往，也不同于后來的根本原因?！?/p>

在高水旺看來，“盛世心境”決定著藝術家的創(chuàng)作心境，也決定了藝術品的內(nèi)在氣質和精神蘊藏。高水旺說：“失傳1300年的唐三彩技藝在20世紀后半葉恢復，是隨著改革開放以后中國前進的步伐而不斷提高的。因為，由封閉到開放，由落后到重返世界舞臺中心，民族自信、文化自信，便自然而然地滲透到每件作品的藝術構思與藝術創(chuàng)作中。”

唐三彩的燒造，得形易得神難。而最大限度地接近那個遙遠古代的工藝和神韻更難。高水旺之所以成為今天唐三彩藝術的傳承人，不僅由于他祖居擅長仿制唐三彩藝術的南石山村，不僅由于他以自己的勤奮和聰慧，全部掌握了唐三彩燒造的精湛技藝，更重要的是，他對唐三彩藝術人文內(nèi)涵和技藝風范的深刻理解和升華。因此，他仿唐三彩器所表現(xiàn)出的藝術感染力和震憾力，十分難得地表現(xiàn)出只屬于那個夢幻般華麗朝代的藝術。他就是那個藝術遺產(chǎn)的最踏實的守望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