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浩
(河北師范大學 文學院,河北 石家莊 050024)
東漢著名學者王充年輕時負笈太學,“常游洛陽市肆,閱所賣書,一見輒能誦憶,遂博通眾流百家之言”[1]1629,其代表作《論衡》,洋洋20余萬言,雄贍浩博,是古今公認輯佚、校勘、研究周秦兩漢文獻之淵藪。近百年來,受惠于黃暉、劉盼遂[2]、岳宗偉[3]18-22,30-60,202-331、吳從祥[4]、智延娜[5]等學者的不斷耕耘,學界對王充的閱讀視野、知識構成有了較為深入的了解,然亦有未盡之處。此因王充自許“《六略》之錄,萬三千篇,雖不盡見,指趣可知”(《論衡·案書篇》,下文僅稱篇名)[2]1176,但近人研究《論衡》引書,多集中于“六藝”類文獻的梳理①,對王充征引“諸子”“兵書”“數(shù)術”“方技”類典籍的情況則討論相對較少。本文藉助文獻文化史視角,擬于前人基礎上全面梳理《論衡》所引道家類文獻,并將其細分為王充“讀過”“可能讀過”“雖曾談及而實未征引”三類,視需要間或指出這些文獻對《論衡》話語表達、學術建構之功用。同時,對前修時彥引書研究中某些容或可商的觀點,亦隨文補正。
周秦兩漢子書中的道家文獻是《論衡》話語表達、思想建構的重要支撐。綜觀《論衡》全書,判定王充全部或部分讀過的道家類文獻計有:
《老子》自漢武帝朝以后雖不立學官,但在民間一直有傳授。《漢書·王貢兩龔鮑傳序》:“(莊)君平……閉肆下簾而授《老子》……依老子、嚴周之指著書十余萬言。楊雄少時從游學?!盵6]3056《后漢書·耿弇傳》:“(弇)父況……與王莽從弟伋共學《老子》于安丘先生”[1]703,“安丘望之……少持《老子經》……號曰安丘丈人”[1]703?!稘h書·藝文志》:“《老子鄰氏經傳》四篇?!徥蟼髌鋵W?!独献痈凳辖浾f》三十七篇。述老子學。《老子徐氏經說》六篇?!瓊骼献?。劉向《說老子》四篇”[6]1729。
兩《漢書》所載尚屬顯可考見者,近人楊樹達《漢代老學者考》更是闡幽探賾,梳理出漢代服膺老學者多達50余人[7],復觀長沙馬王堆漢墓帛書、北京大學藏西漢竹書[8]中均有《老子》,《老子》在漢代流播之廣可見一斑,無怪乎桓譚有“好之者尚以為過于五經”[6]3585的感慨?!独献印芳仁⑿杏跐h世,王充著書自然無由錯過?!墩f日篇》云:“古者質樸,鄰國接境,雞犬之聲相聞,終身不相往來焉”[2]502,《自然篇》曰:“夫百姓,魚獸之類也,上德治之,若烹小鮮”[2]782,又謂:“禮者,忠信之薄,亂之首也”[2]783,均本之《老子》。
《莊子》,《漢書·藝文志》著錄“五十二篇”[6]1730,江陵張家山漢墓(《莊子·盜跖》)、阜陽汝陰侯漢墓(《莊子·雜篇》,含《則陽》《讓王》《外物》)均有竹簡本出土[9]??贾T文獻,漢代服膺《老子》之人雖亦有如莊君平、班嗣等兼治《莊子》者,但總體而言,《莊子》在兩漢之際的流播廣度不及《老子》。一個典型的例證載于《漢書·敘傳》:
嗣雖修儒學,然貴老莊之術。桓生欲借其書,嗣報曰:“若夫莊子者……歸之自然……故可貴也。今吾子……既系攣于世教矣,何用大道為自眩曜?[6]4205
《莊子》的文本是如此難得,以致連官宦之后、博學多通的桓譚想讀此書,都得向擁有漢代皇家藏書副本[6]4203的班嗣借閱,最后還遭拒絕。不過,考慮到桓譚曾對“薄仁義,非禮學”的道家“虛無之言”頗有微詞[6]3585,“貴老莊之術”的班嗣借機反唇相譏也屬自然。相較之下,與班氏家族相處十分融洽的王充能夠從其師班彪[1]1629處讀到《莊子》,應無疑義。今觀王充《逢遇篇》論北人無擇、《書虛篇》談許由讓天下俱引《莊子·讓王》[2]3,168,《自然篇》“乍自以為馬,乍自以為?!币肚f子·應帝王》[2]783,同篇“孔子謂顔淵曰‘吾服汝,忘也;汝之服于我,亦忘也’”引《莊子·田子方》[2]783,《道虛篇》“食氣者必謂吹呴呼吸,吐故納新”出《莊子·刻意》[2]336,《講瑞篇》“宋元王之時漁者網(wǎng)得神龜”出《莊子·外物》[2]729,足見王充對《莊子》相當嫻熟。
《管子》,《漢書·藝文志》著錄“八十六篇”[6]1729,今考《史記·管晏列傳》云:“吾讀管氏《牧民》、《山高》、《乘馬》、《輕重》、《九府》”,“詳哉其言之也”,“至其書,世多有之”。[10]2136復考劉向《管子敘錄》云:
所校讎中《管子》書三百八十九篇,太中大夫卜圭書二十七篇,臣富參書四十一篇,射聲校尉立書十一篇,太史書九十六篇……定著八十六篇。[11]3
可知《管子》一書在漢代傳播還是比較廣泛的?!墩摵狻穼Α豆茏印范嘤蟹Q引,如《書解篇》謂:“管仲相桓公,致于九合;商鞅相孝公,為秦開帝業(yè),然而二子之書,篇章數(shù)十”[2]1153;《案書篇》謂:“管仲相齊,造《輕重》之篇”[2]1167;《定賢篇》、《自紀篇》兩次襲用《管子·牧民·六親五法》“言室滿室,言堂滿堂”之說[2]1120,1197。又,“倉廩實而知禮節(jié),衣食足而知榮辱”是《管子》最著名的觀點之一,此論不僅反復見于該書《牧民》《五輔》《事語》《輕重甲》諸篇[11]2,192,1243,1432,也最常為漢人所征引。王充亦不例外,《論衡》的《問孔篇》《治期篇》《定賢篇》均將此語當作不證自明的論述前提[2]422,772,1112。
《漢書·藝文志》著錄有“《黃帝四經》四篇、《黃帝銘》六篇、《黃帝君臣》十篇、《雜黃帝》、《力牧》二十二篇”等“黃老”類文獻[6]1730-1731,長沙馬王堆漢墓出土帛書《九主》《明君》 《經法》 《十大經》《稱》 《道原》,均與黃老學派相關[9],其中后四種又被今人認定為《漢志》的“《黃帝四經》”[12]?!包S老”類圖書在漢代社會的流行由此可見一斑。漢武帝以后,“黃老”思想表面上不再占據(jù)社會主流意識形態(tài)地位,但作為涌動的潛流,它不僅從未放棄過在政治上的反撲,對整個社會思想文化的滲透更是從未停止③。追求博覽的王充閱讀到此類著作是很自然的,《論衡》之《譴告篇》《自然篇》《定賢篇》《對作篇》屢以“黃、老之家”“黃、老之義”“黃、老同操”“黃、老之教”并稱[2]636,785,1113,1180,即是明證。但有一點需注意,王充征引“黃老”類文獻,只是將之作為《論衡》學術建構的論據(jù),并不等于服膺“黃老”思想。此論勞思光《新編中國哲學史》40多年前已然揭橥[13],惜乎長期以來部分研究者似于此等處仍有誤解,故不避辭費,再次拈出。
《漢書·藝文志》錄有“《文子》九篇”[6]1729,1973年河北定州八角廊西漢中山懷王墓出土有竹簡本《文子》[14],西漢文獻《淮南子》《鹽鐵論》皆曾征引《文子》,《淮南子》還因受《文子》影響過多,被前輩學者稱為“《文子》之疏義”[15]3-5。以上略可見《文子》在漢代的流傳概況。今觀《論衡·自然篇》云:
以孔子為君,顏淵為臣,尚不能譴告,況以老子為君,文子為臣乎?老子、文子,似天地者也。[2]783
復考《龍?zhí)撈芬秱鳌吩唬骸吧街缕涓?,云雨起焉;水致其深,蛟龍生焉。”[2]282這段話與《文子·上德篇》引老子語完全一致[15]302-303,似王充曾見過老子、文子師生對答之書《文子》。不過,《龍?zhí)撈匪幸娪凇痘茨献印と碎g》《說苑·貴德篇》,然則王充亦有轉引他書之可能,故筆者更愿意審慎地表述為:王充可能讀過并征引了《文子》。
《漢書·藝文志》錄有“《鹖冠子》一篇”[6]1729?!墩摵狻づ紩分^“月毀于天,螺消于淵”[2]102,《說日篇》云“月毀于天,螺蚌汩于淵”[2]503,《順鼓篇》曰“月毀于天,螺、蚄臽缺,同類明矣”[2]685,今人多以為乃轉述《鹖冠子·天則篇》“月毀于天,珠蛤蠃蚌虛于深渚”之說[16]49。不過,細玩《天則篇》文意:
下之所逜,上之可蔽,斯其離人情而失天節(jié)者也。緩則怠,急則困,見閑則以奇相御,人之情也。……月望而晨月毀于天,珠蛤蠃蚌虛于深渚,上下同離也。[16]46-49
可以看出,《鹖冠子》主要是在闡述治國之道,而《論衡》言“月毀于天,螺消于淵”,所表達的則僅僅是“同類相動”這一漢代人的常識。是故此處實存在兩種可能:其一,王充曾讀過《鹖冠子》原書,并以他一貫的“斷章取義”手法引用了該句,以支持《論衡》宇宙論的建構;其二,王充未曾讀過《鹖冠子》,但《呂氏春秋·精通篇》有“月也者,群陰之精也。月望則蚌蛤實,群陰盈;月晦則蚌蛤虛,群陰虧。夫月形于天,而群陰化于淵”[17]212的說法,《淮南子·說山》云“月盛衰于上,則蠃蛖應于下,同氣相動,不可以為遠”[18]529,《鹽鐵論·論菑篇》云“月望于天,蚌蛤盛于淵”[19],都表達了與《鹖冠子》相近的觀點,王充從這些讀過的書中(或其他諸子短書)引述了“月毀于天,螺消于淵”的“同類相動”之說。此前研究者斷言王充曾親見《鹖冠子》,似未考慮到上述第二種可能。
《漢書·藝文志》錄有“《太公》二百三七十篇”,其中“《謀》八十一篇,《言》七十一篇,《兵》八十五篇”[6]1729,山東臨沂銀雀山漢墓[20]、河北定州八角廊中山懷王漢墓[21]出土《六韜》當在其中(此不同于《漢志》“儒家”的《周史六韜》)。《論衡·語增篇》云:“傳者之說,或言:‘車行酒,騎行炙,百二十日為一夜?!秉S暉先生斷言王充所引出自“太公《六韜》”[2]350,此后《論衡》引書研究者多從其說。然就管見所及,《六韜》中并無此語,后世類書引“車行酒,騎行炙,百二十日為一夜”多據(jù)《論衡·語增》《帝王世紀》《金樓子·箴戒篇》,《論衡》已是最早史源,未審黃先生出于《六韜》之說何據(jù)?又,王充《齊世篇》云:“楊子云作《太玄》,造《法言》,張伯松不肯壹觀。與之并肩,故賤其言。使子云在伯松前,伯松以為《金匱》矣?!盵2]811黃先生指“金匱”為“太公書名”[2]811,恐亦不確。蓋此處“金匱”之意當同于《史記·太史公自序》“石室金匱之書”[10]3296、《漢書·晁錯傳》“刻于玉版,藏于金匱,歷之春秋,紀之后世”[6]2292云云,系王充借以肯定《太玄》《法言》的價值,非指《《太公金匱》。此外,前人尚據(jù)《論衡·語增篇》“周取殷之時,太公《陰謀》之書,食小兒丹,教云‘殷亡’。兵到牧野,晨舉脂燭”之說,判定王充曾讀過太公《陰謀》[2]343-344。然觀《恢國篇》云:“《傳》書或稱武王伐紂,太公《陰謀》,食小兒以丹,令身純赤,長大,教言殷亡”,則王充實自二手材料(即“《傳》書”)轉引《陰謀》,非親見其書也[2]826-827。綜上,沒有充分證據(jù)表明王充曾讀過并引用《太公》。
《論衡·說日篇》云:
其以日出入為近,日中為遠者,見日出入時大,日中時小也?!湟匀粘鋈霝檫h,日中時為近者,見日中時溫,日出入時寒也。[2]493
同書《福虛篇》又有“宋人黑牛生白犢事”[2]。此前研究者或以為《說日》所言出自《列子·湯問》,《福虛》所云本之《列子·說符》[3]293,但該說疑點頗多,恐難成立。就《說日篇》而言,《列子·湯問》所載“兩小兒辯日”事見于桓譚《新論》[22]28。關于這點,東晉張湛業(yè)已指出[23]253。考慮到王充對《新論》極為熟稔,桓譚之書才應當是《說日篇》所言的重要文獻來源,只不過王充在寫作的時候把側重對話、敘事的“兩小兒辯日”轉換成了主說理的《說日篇》。又,桓譚自陳其對“兩小兒辯日”事的了解源自“小時聞閭巷言”[23]28,然則此乃漢代人習知之事,王充可以有多種途徑獲得該知識,而不必是《列子·湯問》。至于王充《福虛篇》載“宋人黑牛生白犢事”始末,既不同于《列子·說符》的簡明敘事[23]253,也與《淮南子·人間》“城已破,諸城守者皆屠之。此獨以父子盲之故,得無乘城。軍罷圍解,則父子俱視”[18]597的慘烈敘事迥異。且據(jù)劉盼遂先生的考證:
(《淮南子》《列子》)惟謂宋、楚相攻,不刻定為華元、子反之役,至《論衡》始有此言。然考之《春秋》三傳……華元、子反平事前于孔子之生且四十四年,然則宋人之子安得以白犢問孔子,孔子又安得以吉祥語之哉?[2]266
可見《福虛篇》所敘當系王充雜糅漢代眾書復夾雜己意的結果,不可能引自《列子》。
以上是筆者在現(xiàn)知存世文獻范圍內對王充所見道家類書目的梳理。尚需特別說明的是,20世紀東漢思想史研究最大的誤解之一,就是把《論衡》中的“自然”同先秦道家、漢代“黃老”學者及魏晉玄學家口中的“自然”聯(lián)系起來④。如果套用西哲傅勒《思考法國大革命》的說法,過去的部分研究者“出于系統(tǒng)利用過去和未來”的需要,將主張“奉天法古”、持“天人感應”論的漢代儒生群體和王充“籠統(tǒng)綜合到某一邏輯圖案中”,“讓它們互相對立起來”[24],并斷言魏晉玄學的興起宣告了以王充為代表的“自然主義”對漢代讖緯迷信等“官方神學”的最終勝利。在這種敘述里,王充“不但在破壞的方面打倒迷信的儒教,掃除西漢的烏煙瘴氣,替東漢以后的思想打開一條大路;并且在建設的方面,提倡自然主義,恢復西漢初期的道家哲學,替后來魏、晉的自然派哲學打下一個偉大的新基礎”⑤。它重視并強調王充的巨大“開拓”“轉折”意義,不僅替漢魏學術的演進與變遷找到了足以自圓其說的動因,而且迎合了近代以降國人對學術思想“進化”“線性發(fā)展”的信仰。但以今觀之,采用判斷性、結論性的方式處理王充與漢末魏晉學術之關系,更像是種為了落實“轉折”“斷裂”之“必然性”的敘述“策略”[25]。長期以來,似乎很少有人能夠具體而細微地回答下述疑問:這種看似必然的轉折到底是如何發(fā)生的?《論衡》中的“自然”觀念究竟在哪些方面影響到了漢末、魏晉時期的學人與學風?換言之,東漢末年以前,王充《論衡》在中原地區(qū)甚少流傳,它如何能夠對東漢社會產生巨大影響并促成老莊“自然主義”的抬頭呢⑥?漢末、魏晉士人如蔡邕、王朗多將《論衡》視為“談助”之資[1]1629,今人又何以能夠斷定他們的“自然”觀念主要是承自王充而非直接取自老、莊著作呢?更重要的是,劉咸炘、牟宗三、勞思光、鄧紅等前輩學者已經令人信服地指出,多數(shù)時候,《論衡》中的“自然”并不是道家意義上之“自然”,王充本人也非服膺老莊“自然主義”或漢代“黃老”思想的信徒⑦,又何來王充祖述“道家之自然主義”“退孔、孟而進黃、老”“轉移三百年學術思想,開后來之新局”[26]之說呢⑧?這一經由數(shù)代學人共同努力得出的結論,對澄清學術史、思想史、哲學史、文學批評史研究者長期以來對《論衡》與道家思想關系的“誤讀”有釜底抽薪之效。對今日的研究者而言:一方面應當充分理解,因受制于時代背景與言說語境或出于深層的文化關懷意圖,上世紀的研究者們對王充與“道家”的關系存在不少有意無意“誤讀”,對此毋須苛責;另一方面,在今后的王充及其《論衡》研究中,應積極吸收最新成果,并客觀評價《論衡》所引“黃老”、道家文獻對中古思想史的影響,如此方可持續(xù)推進《論衡》研究的深入。
注釋:
①王充自述時采用了劉歆《七略》、班固《漢書·藝文志》的文獻六分法,故本文亦用此種方法進行文獻梳理,以期使研究更加貼近漢代的實際。
②關于《管子》的學派歸屬問題,學界素有不同意見。本文采用《漢書·藝文志》的分類方法,將《管子》列入道家,理由如注釋①所言。
③楊樹達《漢代老學者考》所統(tǒng)計50余人,兼治黃、老者甚眾,見楊氏著《老子古義》,上海古籍出版社1991年版,第104-112頁;胡夢《西漢中期至東漢末黃老學的發(fā)展:以<老子河上公章句>為中心》,南京大學碩士學位論文,2016年。
④錢穆《國學概論》謂王充:“轉移三百年學術思想,開后來之新局者,則在退孔、孟而進黃、老,輕聞見而重心知。其影響于當時之學術界者甚大……蔡邕、王朗,孔融,王粲,曹植,阮籍,其人言論行事,皆足以鼓蕩一世,為人心所歸仰;而莫不舍兩漢之舊風,慕王氏之新趨;則其魔力之大,為如何矣?!鄙虅沼^2011年版,第131-135頁。類似的觀點亦見于其《中國思想史》,臺灣學生書局1988年版,第118頁。
⑤見胡適1931年發(fā)表于《現(xiàn)代學生》雜志的《王充的<論衡>》,《胡適文集(第十卷)》,北京大學出版社2013年版,第361-377頁;胡適1932年出版的《中古思想小史》亦有類似看法,載《胡適文集(第六卷)》,北京大學出版社2013年版,第576-577頁。相近的觀點尚見于馮友蘭《三松堂全集(第三卷)》,河南人民出版社2000年版,第82-83頁;馮友蘭《中國哲學簡史》,生活·讀書·新知三聯(lián)書店2009年版,第230-231頁。
⑥參見《后漢書·王充傳》李賢注引《袁山松書》,中華書局1965年版,第1629頁;常乃惪《中國思想小史》,上海古籍出版社2005年版,第54-55頁;崔瑞德、魯惟一編《劍橋中國秦漢史》,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6年版,第619頁;溝口雄三《中國的思想》,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95年版,第12頁。
⑦詳參黃曙輝編?!秳⑾虨詫W術論集·子學編》,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07年版,第443頁;牟宗三《才性與玄理》,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06年版,第1-36頁;勞思光《新編中國哲學史(第二卷)》,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05年版,第110-114頁;鄧紅《王充新八論續(xù)編》,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7年版,第141-196頁。
⑧毋庸置疑,《論衡》的許多觀點都是時代異響。唯此異響,為后人擺脫兩漢禮法束縛之動力(此承徐興無師之說),帶來了中古時期的思想大解放。但不應當將王充視為不證自明的“道家”人物或所謂“自然主義者”?!墩摵狻穼笫烙绊懢薮?,然其主因亦不在“自然”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