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祖識 鄒英姿 陳紅英 秦懷宇
蘇州市刺繡工藝美術生產合作社雙面繡組全體攝影留念 1957年6月24日
——《中國工匠大典》
王祖識工作照
訪談時間:2020年5月9日
訪談地點:蘇州市敬文里
秦懷宇(以下簡稱秦):王老師您好,您是什么時間開始做刺繡的?
王祖識(以下簡稱王):我沒有念書,從小一直跟姐姐學習刺繡。姐姐家是刺繡站,做刺繡收放生意,我一直在她家里,收上來的繡品,有繡不到位的地方,就由我來修改。姐夫的姐姐跟我一起繡,她也一直教我。她說好的繡品都繡得很齊,像刀切一樣齊。我按照畫的輪廓,排針就很齊很齊地做著,她說小姑娘做的繡花像刀切一樣的齊。當時繡什么的都有,有佛教方面的,有新娘子的服飾,也做鞋子、枕套、被面,以前有錢老板家的東西也有。我修改的東西很多,所以看的也比較多,本身從小就很喜歡刺繡,加上她們教我,我越做越有勁,一做就想做好。
秦:那個時候您多大?
王:12歲到16歲之間。 那個時候經常到姐姐家,后來他們生意不好了,也就自己回家去做刺繡賺錢了。 因為我母親要養(yǎng)我,還要養(yǎng)我一個兄弟。我哥哥14歲左右就出去到嚴家花園米店醬油店學做生意,我們老家是安徽的,但是我出生在木瀆。
秦:當時您與姐姐家都在木瀆嗎?
王:都在木瀆,我家里是在南街,她是東街,東中市是東街最熱鬧的地方。我一直在姐姐家里看刺繡、修改刺繡。姐夫派人發(fā)放刺繡,有時候一個上午很忙,還有好多農民自己來拿刺繡,也就是做好的繡品送貨上門,然后過來再拿走他們要繡的。送來的繡品要看看有哪里不對的,如果不拿回去再繡,我就幫忙修改。有時候他們做了一半發(fā)現(xiàn)很難完成,還有人家不肯做的,我就幫他們繡,把一幅作品完成。那個時候做的全是生活用品,也有做人像的,不過我沒有見過。做人像跟我們現(xiàn)在做的根本不一樣,線條比較粗,鼻子里面墊東西高起來,臉面都是一個白顏色,眼睛黑的,顏色比較簡單。我在那里做了4年,一邊幫忙一邊學,在幫改的同時水平就上去了,為以后的刺繡打下了基礎。
《圣母女嬰》 48x38cm 王祖識刺繡作品(臺灣廖先生收藏)
《代代相傳》(異色異樣雙面繡) 直徑30cm姚梅英繡,王祖識指導
《鸚鵡》 王祖識刺繡作品(日本收藏)
《荷花白鷺》 48x38cm 王祖識指導作品(蘇州任嘒閑刺繡藝術發(fā)展有限公司)
秦:王老師您什么時間到蘇州的?聽說您很早就會做雙面繡,能談一下嗎?
王:我1954年到蘇州市文聯(lián)刺繡小組,開始的時候做過兩條雙面繡圍裙。因為我在木瀆時做過雙面繡。那時世界和平會議召開,李娥瑛老師接到雙面繡的任務,要繡《和平鴿手帕》作為國禮。和平鴿上用的是活貓?zhí)?,現(xiàn)在叫散套,一層一層繡得很細,從粗到細,像真的活貓一樣的。以前活貓?zhí)滓彩情L長短短,線條還是一個線條,我用半絨絲線可以從開始做到底,當時一起繡制了4塊。還有一個雙面繡,是與李娥瑛老師的堂姐合作繡木瀆“刺繡同業(yè)公會”會旗,旗上彩色的地球比較大,這些都是那個時候所繡過的雙面繡,這面旗幟拿出去時得到了大家的一致好評。
秦:王老師您也是較早進入蘇州市文聯(lián)刺繡小組的,能詳細介紹一下當時的情況嗎?
王:我阿姐叫吳霞,是阿姐先考到蘇州刺繡文聯(lián)小組的,那個時候在繡線巷,好像是10號還是12號,有點忘記了。姐姐考取后,由于家庭原因沒有去,家里有一個小孩,還有個老公不會做飯。她覺得我總要找工作的,就讓我去考??脊偈侵禅P、李娥瑛與任嘒閑她們三位。姐姐考的是打籽繡,當時她也沒有告訴我她考的什么。我說蘇州沒有親戚,去了怎么住?后來母親想讓我到織布廠去織布,由于三班制又舍不得,再想想,還是讓我去刺繡小組試試吧。我到繡線巷參加考試的時候,朱鳳老師說要考打籽繡,我告訴她打籽繡我會的,但我打籽跟她要求的是不一樣的,她問我:“你還會什么?”我告訴她:“我會雙面繡。”朱鳳老師讓我做了雙面繡,做好了以后她對我說:“明天來上班吧?!蔽蚁朊魈靵聿患傲?,我說:“考慮考慮再來?!彼f:“好的?!比タ荚嚨臅r間是4月22日,那時候一直去聽報去讀報,7月1日黨生日我記得很好,所以我記得是7月1號去上的班。
秦:您當時在蘇州市文聯(lián)刺繡生產小組的時候有幾個組?多少人?刺繡小組后來有哪些變化?
圖1 2018年8月2日《芬芳桃李.王祖識先生刺繡藝術師生展》開幕現(xiàn)場
圖2 2018年8月2日《芬芳桃李.王祖識先生刺繡藝術師生展》王祖識發(fā)言
圖3 王祖識獲國際顧氏和平獎
王:記得二三十人是有的。我當時在里面的朱鳳老師組,這個組人數(shù)較少,總共不到10個人。外面一個小組是任嘒閑老師與李娥瑛老師的,有二三十人。我來考試之前就與李娥瑛老師已認識。那個時候剛解放不久,應該是1952年,我與李娥瑛老師在木瀆一起做過雙面繡《和平鴿手帕》。因為當時來考試的時候是朱鳳老師在,分組就分到那邊。刺繡小組是1954年3月成立的,最初是蘇州市文聯(lián)顧文碩老先生負責,任嘒閑、周巽先兩位老師擔任刺繡技藝指導員。最早的時候在調豐巷一家民宅的樓上,當年6月搬遷到我之前說的繡線巷。我是7月份參加刺繡生產小組的。第二年4月刺繡生產小組又遷到了史家巷,后來蘇州市文聯(lián)刺繡生產小組劃歸蘇州市手工業(yè)生產聯(lián)社,轉為蘇州刺繡工藝美術生產合作社。那個時候我23歲,群眾選我任蘇州刺繡工藝美術生產合作社的理事副主任,理事主任是金靜芬老師,金老師來的時候已經八十幾歲了。那個時候我們刺繡的任務是國家定的,省里面每個月給我們經費,很多人都希望來合作社,那個時候有100多人,有一個很像樣的傳達室,再后來我們搬家到了景德路。
秦:王老師您在刺繡技藝上,是一位很全面的專家,您是怎么做到的?
王:我原來主要做平針較多,到了刺繡小組朱鳳老師也教了雙面繡與亂針繡。記得有一次我做圍巾時候,朱鳳老師教我要用亂針,上下穿插,不能很齊。任嘒閑老師跟周巽先老師她們做亂針繡,有時候任老師要叫我去幫她做,她的作品藝術性很強,針法自由,自由中又有一定的規(guī)律。到了蘇州刺繡研究所后,搬到環(huán)秀山莊,一個工作室13個人。其中有幾位年長的繡得真好,繡這么好的人真的太少,所以我經常去看她們的東西。她們的東西看不出一點點針眼,顏色一模一樣,看上去像真的一樣。其中徐志慧老師與另外一位老師的繡品,看了后感覺非常好。我看任嘒閑老師的作品,也學到了很多。任老師跟我一起總結,這個立體感不好,那個神似感有沒有出來。所以我很崇拜任老師。我在刺繡研究所被分到刺繡針法研究室,本來做主任,后來辭掉了主任,去了任嘒閑老師工作室。當時朱鳳老師不在研究所了。那個時候我學會了好多,也教了很多學生,所以說要做什么,什么都可以的。
秦:我聽說您女兒也在蘇州刺繡研究所,而且還是您的學生?
王:我是平繡出身,到清華大學都學不到我的東西。我女兒畢業(yè)以后被組織安排到刺繡研究所上班。女兒畢業(yè)之前,她并不想到刺繡研究所,她咨詢過我外甥,外甥就告訴她:“刺繡研究所比清華大學還要高,你要去的。”我女兒聽他的話,到了研究所后領導又讓她跟著我做花鳥。
秦:新來的學生如何安排學習,怎么教的?
王:學生來了以后先學畫里的知識,經過畫里知識的學習以后再分組,分小貓組、金魚組,還有的做花鳥、山水風景等。當時蘇州最有特色的就是金魚與小貓。第一個雙面繡小貓是我與李娥瑛一起繡的,研究所有一批專門做貓的,我也帶了不少。我也做雙面繡大屏風,要去參加展覽的時候,再加兩個人合作,這都是合作品,做刺繡的技術方面都沒有問題。我?guī)н^好多學生,不僅帶研究所的學生,也帶外面來學習的學生。比方說杭州派來三個學生,領導安排給我?guī)麄?,我根據他們的特長與個人喜好決定誰做小貓、誰做花鳥、誰做人像,經過半年的學習后,他們從完全不懂到初步掌握了刺繡的針法要領。回去以后,學做仕女人像的魯麗官去學校做了老師。陳水琴當時主要跟我學繡貓,后來她開了自己的刺繡工作室,現(xiàn)在已是中國工藝美術大師。還有一個學生趙壽榮是男孩,現(xiàn)在他基本上自畫自繡,一直在做佛像。他做的都是大的佛像,還在杭州靈隱寺舉辦過自己的展覽,也已經是高工與省大師了。
秦:這么多年來您指導的學生有多少?
王:上個世紀六七十年代,我主要在蘇州刺繡研究所帶學生,記得有女兒施怡,還有何曉、葉素珍、李琦、陸巧玲四人,期間也帶了剛剛說的陳水琴、魯麗官、趙壽榮三位浙江學生。同時向我學習刺繡的還有蔣玨英等17人。八十年代主要培養(yǎng)雙面繡金魚與雙面繡小貓的新人,其中刺繡研究所就有20名青年學員,期間還指導了來自河南開封汴繡廠委托指導的學員,也有來自鎮(zhèn)湖的學生。九十年代退休以后,我培養(yǎng)的學生主要來自蘇州高新區(qū)鎮(zhèn)湖,有姚梅英、錢建琴、盧福英、王建琴、蔡梅英、倪雪娟、盧梅紅、鄒英姿、姚紅英、陳紅英等很多繡莊里做刺繡的人員,市區(qū)與外省的廣州都有我的很多學生。進入2000年后,我擔任了任嘒閑刺繡藝術發(fā)展有限公司藝術副總監(jiān),負責刺繡藝術指導,指導過很多學生。
秦:我想再問您一個問題,無論是您獨繡還是合作,您的每一件作品都那么優(yōu)秀,可是這些作品最終都不在您的手里。去年您還不辭辛苦地把您的有些作品請回來辦展覽,這是為了什么?
王:去年8月份的這個展覽也得到秦老師你的大力支持與幫助,心里一直很感激。這個展覽其實是我鎮(zhèn)湖的學生提議的,很快得到了學生們的熱烈響應與支持,從中我看到了他們對老師的尊敬、對刺繡的熱愛、對中國傳統(tǒng)文化傳承的責任與擔當,我想這個展覽不僅是我個人的展覽,更是帶著學生們一起來展覽,讓蘇繡技藝的傳承后繼有人,讓更多的人能熱愛蘇繡、熱愛咱們的中國文化。
訪談時間:2020年5月30日
訪談地點:蘇州高新區(qū)鎮(zhèn)湖街道鄒英姿刺繡藝術館
秦懷宇(以下簡稱秦):鄒老師好,你是王老師的得意弟子之一,你大概什么時間開始跟王祖識老師學刺繡的,在學習過程中最大的感受什么?
鄒英姿(以下簡稱鄒):我像她這么大的時候(指了指身邊正在做刺繡的剛剛大學畢業(yè)的女弟子),好像21、22歲左右那個年齡到了王老師那里,就像找到了家一樣,我覺得有人要我了,一下子有了家的感覺。在這之前找了幾個,結果人家都不收我,反正說什么都有,然后就是不收我。不收就不收,我耐心等待,等來了王祖識老師接納我,同時也慢慢地在工作中被老師接受。她如母親一般耐心照顧我的生活,關心我的刺繡藝術與技藝,在她那里,我體會到了家的溫暖。
秦:在王老師那邊,你大概學了多長時間?
鄒:三年。三年過后,其實我挺害怕離開那里的,但是沒辦法,老師說家里待不下了,王老師的學生越來越多。她說小雞在脫殼之后總要學會走路、學會覓食,你總是要離開的。所以我們師姐妹們都說王祖識老師是我們的老母雞,而我們是她肚子下面的一窩蛋,我也非常有幸成為老師肚子下面的一個蛋,然后也成功地破殼而出了。伴隨著她這種溫暖的關懷,三年的學習生涯成為我人生當中一個重要的階段,對我整個生命的改造起到非常大的決定性作用。
秦:感覺收獲如何?
鄒:在那里學到了亂針繡,學會用針用線來繡人物肖像。在那期間知道了什么叫光影關系、虛實關系、立體關系、透視還有用色,這和我?guī)讱q開始跟媽媽學刺繡時迥然不同。我認為王老師是學院派的,所以民間刺繡跟學院派的一種融合在這里形成了對比,我覺得這種對比是一種非常好的學習。
秦:與你同時在王老師家學習刺繡的繡娘有幾位?能簡單描述一下那里的環(huán)境嗎?
鄒:文雅的小屋子里有很多人,大家都埋頭在繡繃上繡東西,記得當時有姚梅英、盧福英、倪雪娟,還有王建琴,還有阿四妹。大家埋頭的時候讓我感受最深的是沒有見到她們的疲憊,而是一個十分歡快與溫馨的場面。這種場面是我內心向往很久的,學習氛圍特別好。王老師的家在這種粉墻黛瓦的蘇州街巷里,庭院里邊有一個不大的天井,天井里有一口井,當然也已使用自來水。院里開著月季花,絲瓜藤架上掛著絲瓜,陽光照射在黑黑的瓦片上,灑在窗前,透過舒適的木質窗戶可見里邊幾個繡繃,有人在那里飛針走線。我覺得這個場景特別時髦,很令人很著迷,十分具有詩意。后來這個天井也成了王老師教我們跳舞的地方。中午時,王老師會打開收音機調到音樂頻道,大家聽上幾首小曲,這里就是我們活動的地方。
秦:在學習過程中,王老師是用什么方法與形式來指導你們做刺繡的?
鄒:我記得很清楚,老師問我的需求是什么?我直接跟老師說要繡西方油畫人物,要繡《蒙娜麗莎》。我以為像我這死丫頭什么都不會,還要繡《蒙娜麗莎》,本想會把老師驚傻掉的。但王老師說,好的,既然你有這個要求,有稿子,有勾稿底稿,其他人也在繡,所以老師沒有拒絕我這個要求。當時老師第一件事是給了我一個暗紅色油漆的老繃子,繡繃的年紀很大,現(xiàn)在想來那是不是老師當年的嫁妝?開始上繃與勾稿就不下一個星期才完成,老師的指導非常有耐心。記得一次老師出門一個禮拜回來,看見我繡的蒙娜麗莎袖子不對。因為袖子有折疊感,不能有一點點硬的感覺。等老師走后,我重新把它拆掉,然后再繡一遍,她就要求我們用這樣一種嚴謹?shù)膽B(tài)度對待刺繡。
秦:除了在王老師家的三年學習,后來在你成長的路上,王老師也一直很關心你的刺繡成長。事實上,時常到鎮(zhèn)湖指導你與其他弟子們,作為中國工藝美術大師的你,現(xiàn)在有何感想?
鄒:王老師是一位特別善良的人,雖然年齡大了,但她還是經常來鎮(zhèn)湖或者其他地方的弟子那邊指導刺繡。她有這么多徒弟源于她的愛心,有一顆大慈大悲的心,本質上講是她對蘇繡的一種大愛。其實,只要她能觸及到的,不是只有她的學生她才教,不是她的學生她照樣也在教。只要她眼睛能看見,覺得哪里不對,就立馬會跟你說出來,直言不諱,沒有隱藏。被評為中國工藝美術大師后,我覺得學員與大師,其實都還在路上,因為學習是永無止境的。昨天我繡了個蝸牛,現(xiàn)在繡繃上你可以看到一根竹子,今天實在很想把它完成。筆直的竹子邊上我猶如那個蝸牛,作品的名字可能就叫“大師之路”。因為“大師”這個稱呼要求極高,我一直很惶恐,在我如此年輕的這個年紀,國家給了我光環(huán),同時又讓我覺得壓力特別大。不僅僅是目前來講對你如何評價,而是真正的大師要有具有靈魂的作品,要經受得起時間與歷史的考驗。所以我很惶恐,同時我又會努力,時刻都不敢停下來。有人說,一位農村婦女、農村姑娘,就是農民,你怎么蹭蹭冒得這么快?也有人不理解我的作品,但是我并不認為他人的這種想法與不理解是不對的。這些聲音反而使我覺得更要沉下心來學習,一步一個腳印地往前走。此外,我覺得蘇繡本身已有這么好的口碑,是蘇州名片、江蘇名片、中國名片,也是世界的,是人類文明的精華,所以我們得繼續(xù)努力。還是那句話,作為70后的我要努力,但是并不是去追求那種虛的東西來作為自己炫耀的資本,這不是我的初心。
《獅子滾繡球系列》 (局部) 鄒英姿
訪談時間:2020年5月30日
訪談地點:蘇州高新區(qū)鎮(zhèn)湖街道陳紅英刺繡藝術館
秦懷宇(以下簡稱秦):陳老師,你跟王老師學習刺繡的過程中,對老師印象最深的地方是什么?
陳紅英(以下簡稱陳):我記得最深刻的是,當時我要開工作室,她就給我一句話。她說,你們要開店我不反對,但是要把刺繡做好,你認真繡的話我?guī)湍憧?,要是不認真......后面的話她沒有說下去。其實意思我明白,就是如果不用心做好刺繡,她不會幫我的,在沒有繡好的情況下,她希望我們不要出去開店。老師對我們的期望是以技藝為主,而不是為了商業(yè),她希望我們傳承好刺繡。
秦:能舉例談談王老師是如何指導你做刺繡的嗎?
陳:開始繡貓的時候,貓的身體我繡得沒有那么蓬松。老師說,貓的生活習性是愛干凈,接著她又打了一個比喻,讓我再設想一下,如果貓的毛不蓬松就不像洗過澡的貓了。她說繡貓要表現(xiàn)出貓的靈性,這樣的貓才可愛。例子還有很多,如在繡制人物的時候,她要我特別注意人物的比例與結構,五官的形一定要準確,如眼睛、鼻子、下巴等。讓我記憶最深刻的是,有一次她一邊給我講一邊指著自己的臉說,從正面看,距離你最近的是鼻子,再者要注意額頭、眉弓、顴骨、嘴巴、下巴之間的結構關系,告訴我做好人物刺繡一定要了解人物的結構,不能只繡其表。
秦:你是什么時候開始跟王老師學習刺繡的?
陳:我21歲的時候才有緣認識王老師,到現(xiàn)在整整27年了。當時還沒有拜在王老師門下,我26歲結婚過后,才真正去找了王老師,應該是1998年,到現(xiàn)在整整22年。
《長毛波斯貓》 74x54cm 陳紅英
秦:當時是在哪兒學習的?
陳:與王老師有緣認識的時候是在鎮(zhèn)湖蔣雪英老師的廠子里面,那時我21歲。蔣雪英老師請王老師來做指導技術,我在廠子里繡貓,那時繡的貓與傳統(tǒng)的、外面市場的還是很不一樣的。到了26歲的時候,我還想在技術上有提高,就去找了王老師。
拜師在當時人的觀念中還是比較封閉的,要老師愿意收你也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我們平時連好的刺繡都看不到,在蔣雪英老師那邊認識了王老師之后,才有幸慕名去找王老師。王老師非常好,只要你想學她都愿意教。從那以后,我經常拿著書與繃架到老師家請教,每次老師都會給我講兩三個小時。面對一幅畫稿,老師就會給你講,看一幅稿子,一定要熟讀這幅稿子,陰暗面如何表現(xiàn),受光面要用暖色調,背光面要用冷色調等。其實當時我還不懂色彩,到后來慢慢摸索才理解,掌握好了這些色彩的基本原理知識后,用色就輕松多了。
老師到鎮(zhèn)湖其她師姐家指導刺繡也會到我家,在繃架上給我指導。老師說我進步很快,我自己也感覺我的刺繡與之前完全不一樣了。
秦:你跟王老師學刺繡,是一個人學還是與大家一起?
陳:去老師家的時候,都是我與老公一起去的。我很少出門,要出門都是我們夫婦倆一起。我老公特別喜歡美術,也很有天賦。他跟我一起去、一起聽、一起學,回家后他也練,他的美術天賦比我好,所以繡之前的畫底稿基本上都是由他來完成,王老師其實是教了我們夫婦倆。
其他師姐很多都是在老師那邊學刺繡,我是捧著書本帶著繃架向老師請教的,我當時沒有師姐們這樣的機會。老師在70歲大壽的時候,學生們給她過生日,老師也叫上我了,等于我也就正式成為了老師的學生,拜在了老師的門下。我跟老師有時候開玩笑說,紅英是您半路領回去的,我一個野孩子找到家,特別感動。其實后面也有好幾位老師對我影響很大,但我真正拜的師就是王老師,一日為師終身為師。通過王老師的引薦,我認識了任嘒閑老師,也向任老師請教了5年時間,我們夫婦倆去任老師家請教,任老師也會到鎮(zhèn)湖我家里來指導,這都是王老師引薦的。那是我從傳統(tǒng)的平針繡開始轉向亂針繡的階段,現(xiàn)在逐漸找到了刺繡的語言,自己刺繡作品的風格特點也開始逐步形成。
秦:在王老師的影響下,你自己又培養(yǎng)了多少刺繡學生?
陳:為了做好工作室的刺繡,我也不斷招收一些新學生,培養(yǎng)工作室的得力助手。教學生的模式,也是傳承了王老師那種口傳心授、示范指導、傳幫帶的形式。我指導學生也是根據學生的特長去輔導,現(xiàn)在有一些學生留在我工作室,也有學生出去自己開工作室,其中有一位學生已評到高工,還有幾位學生自己去開了刺繡店,沒有走評職稱這條路。我覺得教學首先要自身全方位地去實踐、去掌握,這樣才能更好地指導好學生,才不辜負王老師對我們的厚望。
筆者與王祖識老師合影
筆者與鄒英姿老師合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