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命運共同體思想的理論淵源探析

劉婷婷

（西安郵電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 陜西 西安 710121）

自人類命運共同體思想提出以來，中國致力于構建一個“和平、安全、包容、共贏、美麗”的和諧世界。該思想不僅有利于中國向著兩個一百年奮斗目標加速邁進，也將促進世界各國加強協(xié)作，攜手共創(chuàng)一個持久和平、共同繁榮的世界。因此，它將作為我國內政與外交的一個長期向導。該思想既是對馬克思主義相關理論的傳承與發(fā)展，也扎根于中華民族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的沃土。為了深刻把握其未來指向，并強化國際社會對“在謀求本國利益的同時兼顧他國利益”這一價值觀念的理解與認同，從而對人類命運共同體思想進行更廣泛的傳播，從全方位探析人類命運共同體思想的理論淵源是十分必要的。

一、源自馬克思主義相關理論

馬克思主義哲學以其科學性和實踐性不斷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建設提供理論支撐。馬克思恩格斯終身致力于探尋人類社會的發(fā)展規(guī)律，旨在建立一個真正的共同體，即“自由人聯(lián)合體”。在其中，人能夠實現本質的復歸，并獲得自由而全面的發(fā)展，達成人的解放。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便是推動世界向“自由人聯(lián)合體”邁進的一大步。

1.“共同體”思想

馬克思主義將人類社會的歷史發(fā)展歸納為三個依次遞進的共同體，人類命運共同體思想就是對馬克思主義中的“真正的共同體”，即“自由人聯(lián)合體”理論的豐富和發(fā)展?！肮餐w”是由社會性質的人組成的一個有著共同思想、共同利益和共同理想的組織，即社會，人在其中共同生存。社會始終是“活動著和發(fā)展著的活的機體”[1]。這說明人與社會總是處在運動當中，作為主體的人既是運動的結果，又是運動的出發(fā)點，人在這個過程中本質發(fā)生異化，又不斷克服異化，實現復歸，使自己更加完善，從而社會也更加完善。馬克思曾論述：“只有在共同體中，個人才能獲得全面發(fā)展其才能的手段，也就是說，只有在共同體中才可能有個人自由。”[2]

但是，對于原始社會以人的依賴關系為基礎形成的“抽象共同體”，以及在馬克思本身所處的資本主義私有制社會中，以物的依賴關系為基礎形成的“虛幻共同體”，馬克思認為二者都不是真正的共同體。馬克思與恩格斯在《德意志意識形態(tài)》中，全面考察了人類社會隨著分工的發(fā)展與所有制的轉變而產生的不同歷史階段，由最初自然關系下的部落所有制到原始的公有制，再由封建社會的等級所有制到資本主義社會的私有制，社會也由“抽象共同體”發(fā)展到“虛幻共同體”。在最初的自然關系下，部落、血緣姻親等成為聯(lián)系紐帶，形成原始社會的“抽象共同體”，有很強的地域性，個人在其中只能依附于群體才能共同對抗自然環(huán)境的挑戰(zhàn)，從而獲得生存的保障，毫無自由可言；隨著分工、私有制、階級的產生，地域局限被打破，“抽象共同體”也因此過渡到“虛幻共同體”，人類社會歷史也由地域史演進到世界史?！疤摶霉餐w”以市場經濟為依托，人在其中完全受物的支配，廣大的工人階級自身也成為商品，遭受著極端的壓榨與剝削。

因此，無論是在“抽象共同體”還是“虛幻共同體”中，廣大人民群眾都無法真正享有個人自由。個人與社會如果想要獲得自由且全面的發(fā)展，勢必建立“真正的共同體”。在《1844年經濟學哲學手稿》中，馬克思強烈批判了國民經濟學說維護的資本主義私有制，提出只有通過建立共產主義社會才能實現人的本質的復歸，即全人類的自由和全面解放、發(fā)展。“共產主義是被揚棄了的私有財產的積極表現”[3]75，在共產主義社會，即真正的共同體中，生產力和分工高度發(fā)達，人可以自由選擇自己從事的勞動，從而實現自己的價值。

中國共產黨提出推動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正是繼承并發(fā)展了馬克思主義“共同體”思想，“人類命運共同體”并非“抽象共同體”或“虛幻共同體”，而是真正向“自由人聯(lián)合體”邁進的過渡階段，旨在進一步推動構建真正的共同體。

2.“人的本質和人的解放”理論

人的本質受到哲學家的關注是在德國古典哲學時期。黑格爾強調人的自我意識和絕對精神，他認為自然界的感覺物質都是精神異化的產物。費爾巴哈首創(chuàng)了“類本質”用以說明人的本質，類本質在費爾巴哈的宗教異化思想中指理性、意志和心。既不同于黑格爾將人歸結為抽象的絕對精神，又不同于費爾巴哈將人視作抽象的單一的存在物，馬克思主義則基于辯證唯物主義和歷史唯物主義來把握人的本質。在《1844年經濟學哲學手稿》中，馬克思創(chuàng)造性地提出了勞動異化理論，并在其中考察了人的本質?！耙粋€種的整體特性、種的類特性就在于生命活動的性質，而自由的有意識的活動恰恰就是人的類特性?！盵3]53也就是說，人之所以區(qū)別于動物，是在于能夠自主生產、生活。正是通過這種自由的、有意識的實踐活動，人不僅直接享受自然界現有的東西，而且改造自然，創(chuàng)造對象世界，因此人再生產整個自然界，并且自由地面對自己的產品，整個自然界成為人的作品和現實，相當于成了人的一部分，這就是人類的生活。而這樣生成的社會則又在塑造著豐富的人，作為這個社會的恒久現實。因此，個體是社會存在物，人的本質也就是“社會關系的總和”。

人的解放與人的本質是人的發(fā)展這一問題的兩個方面，人的本質的復歸，也就意味著人的解放，即實現人的自由全面發(fā)展。馬克思主義“人是社會關系的總和”這一論斷表明人具有實踐性與社會性，任何人類個體都不能夠脫離社會而獨立存在。只有立足于實踐，堅持人與社會關系的統(tǒng)一才能最終實現人的解放。也就是說，只有構建真正的共同體，人才能充分發(fā)揮其主觀能動性，進一步達成與社會的融合。

人類命運共同體思想以人民對美好生活的愿望和追求作為其制定策略的驅動力，以尊重和保障人權作為其核心宗旨和基本原則，以維護世界人民的共同利益作為其出發(fā)點，以實現全人類的解放——自由與全面的發(fā)展作為其奮斗目標，以上無疑是對馬克思主義人的本質與人的解放理論的踐行。

二、植根于中國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

作為中西合璧的理論成果，中華民族源遠流長的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同樣為人類命運共同思想的誕生提供了沃土。人類命運共同思想以人為本，無論是人與人和社會之間的相處還是人與自然的相處，抑或擴展到國與國的相處，都能從中華民族的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之中探尋到相應的“基因”。

1.人與人之“和而不同”

“和而不同”，這一理念最早出自《論語·子路》：“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笨鬃诱J為，君子對待事情通常有自己獨到的見解，不會虛偽附和，不過依然能與他人保持和諧融洽的氛圍；而小人盲目與他人保持一致，實則卻因利益相逐，并不尋求內在的真正和諧統(tǒng)一。可見，“和而不同”最初為人與人之間的相處提供了向導。晏子也曾這樣比喻人與人的關系問題：“若以水濟水，誰能食之？若琴瑟之專一，誰能聽之？”這兩個日常生活中普遍的例子說明，正像烹飪和奏樂，人與人的相處若一味地追求“同”，那么帶來的將只會是單一、沉悶、死寂，這也就是“和實生物，同則不繼”的道理。人與人之間尚且如此，國與國之間面對更大的文明沖突，則更要尊重差異，對多元化的觀念和文化采取開放包容、兼收并蓄的態(tài)度和措施，才能實現世界各類文明的共同繁榮。

人類命運共同體思想從人與人上升到國與國，為的是尋求世界各國內在的和諧統(tǒng)一，以和平的手段解決矛盾沖突。在當今世界多極化的發(fā)展趨勢下，該思想提倡承認并尊重世界各民族文化的多元化，拋棄單邊主義的霸權思維，力求彼此借鑒，協(xié)和共贏。習近平主席在第70屆聯(lián)合國大會中指出：“我們要促進‘和而不同’、兼收并蓄的文明交流。人類文明多樣性賦予這個世界姹紫嫣紅的色彩，多樣帶來交流，交流孕育融合，融合產生進步?！盵4]可見，中華文明中“和而不同”的理念，為解決21世紀人類社會面臨的文明沖突貢獻了智慧。

2.人與自然之“天人合一”

人作為理性的存在，除了構成人與人、人與社會的倫理關系，與自然界也有著一種特殊的內在聯(lián)系?！疤烊撕弦弧鄙鷳B(tài)哲學思想正是對人與自然關系的探討，“天”主要代表著自然界，其核心要義是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疤烊撕弦弧鄙鷳B(tài)哲學認為，人與自然不是簡單的主體與客體的關系。一方面，自然界創(chuàng)造出一切生命，并為人類的生活、生產提供著原始資料，從這個意義上說，自然界是真正的創(chuàng)造主體。另一方面，“天人合一”也承認人是主體，人作為現實存在，通過實踐改造自然，實現自然價值，可以說，人的社會就是人改造自然的作品。因此，人與自然互為主體。只有重視并妥善處理好人與自然的雙向關系，擔負起人對自然應盡的義務，才能夯實人與社會和諧發(fā)展的基石。

而人類命運共同體思想中蘊含的生態(tài)觀與“天人合一”哲學思想不謀而合，同樣堅持人與自然的和諧統(tǒng)一，倡導在謀求經濟發(fā)展的同時，遵循自然規(guī)律、有節(jié)制地向自然界索取，堅持綠色、低碳和可持續(xù)性發(fā)展。當今世界各國我中有你，你中有我，自然環(huán)境問題也是人類共同面臨的挑戰(zhàn)，唯有共同參與全球自然環(huán)境治理，才能共建一個清潔美麗的世界。因此，“天人合一”的生態(tài)哲學思想同樣是人類命運共同體思想的理論淵源之一。

3.國與國之“協(xié)和萬邦”

中國自古人口眾多，地域遼闊，因而在上古時期已是邦族林立。為此，堯帝提出“克明俊德，以親九族；九族既睦，平章百姓；百姓昭明，協(xié)和萬邦”。即主張構建一個個人素質高尚、家族和睦、人民和諧相處、國家友好往來的“大同”世界?！抖Y記·禮運》大同章有云：“大道之行也，天下為公，選賢與能，講信修睦，……是謂大同”[5]，此乃“社會大同”?！皡f(xié)和萬邦”還表達了對“世界大同”的向往。墨家學派曾言：“大不攻小也，強不侮弱也……是以天下之庶國，莫以水火、毒藥、兵刃以相害也?！币簿褪钦f，國家之間一律平等，不倚強凌弱，作為大國，給世界帶來的應是和平與機遇。

“協(xié)和萬邦”強調“協(xié)”，意指“協(xié)助”“協(xié)作”，世界各國應在各方面互助互融。中國共產黨人繼承了大同理想，為它賦予了新的時代內涵和現實意義，奮力將“中國夢”與“世界夢”進行融合，惠及世界。孔子講：“四海之內皆兄弟”，放之今天，“一帶一路”合作倡議作為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的實踐，以全球化的視野，將“中國夢”與沿線乃至全球所共同向往的美好未來相聯(lián)系，在追求自身發(fā)展的同時，帶動了各個兄弟國家的經濟發(fā)展，以求共同繁榮。尤其在當今的全球后疫情時代，中國作為“一帶一路”的領軍者，亟須進一步深入布局“一帶一路”建設，發(fā)揮中流砥柱的作用，積極承擔促進全球恢復生活秩序、復蘇經濟活力的重任。

另外，“協(xié)和萬邦”強調“和”，表達了中國對戰(zhàn)爭和沖突的厭惡，賦予了中國外交的基本內涵。新中國成立以來，中國的外交在經歷曲折之后愈加成熟，其中“和平”是主旋律。新中國成立之初，在1953年12月中印兩國就西藏問題進行的談判中，周恩來首次正式提出“互相尊重領土主權、互不侵犯、互不干涉內政、平等互惠和和平共處”[6]的五項原則，自此，這五項外交原則作為新中國外交的基本立場，堅決反對霸權主義與強權政治，既維護了本國的主權和利益，也在國際社會引起熱烈反響，為社會主義國家制定外交方針提供了新的思路。改革開放后，和平共處五項原則充分展示了它的與時俱進性。在1987年10月，黨的十三大報告將“獨立自主的和平外交政策”載入黨代會報告。黨的十八大以來，中國外交也更具有大國風范。在“一帶一路”建設中，秉持合作共贏的方針，加強“政策、道路、貿易、貨幣和民心”的暢通，帶動了國內國外經濟的共同發(fā)展。從而逐步構建起了周邊國家共同體、亞洲共同體。可見，中國矢志不渝奉行獨立自主的和平外交政策，極大地推動了公平公正的新型國際關系的建立，也為人類命運共同體的構建提供了必要的前提條件。

因此，“協(xié)和萬邦”思想同時強調國與國之間的協(xié)作與和平交往，而人類命運共同體思想則同樣主張世界各國在和平的基礎上往來，力求在國際關系中弘揚合作共贏、互惠互利的精神并付諸實踐，“一帶一路”倡議與和平共處的五項外交原則等皆是最好的體現。由此可見，“協(xié)和萬邦”思想同樣是“人類命運共同體”思想的重要源頭之一。

三、結語

“人類命運共同體”思想結合了馬克思主義哲學與博大精深的中華民族傳統(tǒng)文化，并立足于當代國際社會的現實境遇，為新時代的中國乃至世界各國解決問題、戰(zhàn)勝挑戰(zhàn)和抓住機遇提供了與時俱進的新方案?！皢柷堑们迦缭S，為有源頭活水來”，中國共產黨推動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就是立足于實踐，不斷為科學的經典理論注入新的時代元素，使之契合時代訴求，持續(xù)煥發(fā)生機，為人類社會走向更美好的未來提供價值引領。